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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鲛人之寒渊[出书版] 作者:冷笑对刀锋

    地咳了起来,比刚才还咳得还要厉害,那副笔挺的背脊也弯了下来,好像再也承受不起某种重压。

    待到殷战稍微缓和了些之後,寒渊这才鼓起勇气问道,「莫非你认识我父亲?」

    难道你就是那个与我父亲结好的人族?

    後面这一句话,寒渊不敢问出来,也不愿问出口。

    殷战深吸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终於缓缓点了点头。

    「他乃是鲛人族与我南陆大战中被抓住的最高身份的鲛人,当年他是鲛人族的先锋将军吧。尔後他作为战利品被赐给了我父亲,上一任大将军,一直养了十多年才被放回白海。」

    「那,那你知道有谁和我父亲一起好过吗?」

    寒渊想也没想地便认为自己的父亲不可能会和殷战这样的人相结共好,不过将军府里这麽多人,说不定有个善良的仆人照顾了父亲,於是便有了自己。

    殷战一听寒渊这样追问,自然知道对方的打算,他微微一笑,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取下鹿皮手套,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寒渊冰蓝色的发丝。

    「小鲛人,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可惜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吧,以後将军府就是你的家,你就安心地住在这里吧。」

    「我的家不在这里。」寒渊轻轻地说道,他在地毯上轻轻地翻了个身,开始习惯性地拍打起了自己的尾巴。

    虽然他的族人对他虎视眈眈,甚至想杀了他,可是在白海深处的珊瑚林中却有着父亲与他一起生活的美好记忆,他想念自己的水草小屋,也想念不嫌弃自己,愿意与自己做好朋友的胖海星以及章鱼哥。

    殷战听出了寒渊言语中的寂寞,身为父亲,却不能抚慰儿子的寂寞,这让他感到一阵阵的难过。

    可是现在还不是他透露真实身份的时机,所以殷战也只能默默忍耐。

    但是看见寒渊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寂寞与孤独,殷战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缓缓靠近对方,想用自己的怀抱给对方一丝慰藉。

    正在暗自沈思的寒渊其实随时都警惕着这个对他来说冷酷残忍的将军大人,当对方温暖的手指触摸到他的肌肤的一刹那,寒渊立即一鼓作气地跃了起来,用自己在水池里练习过无数次的甩尾攻击狠狠抽打在了殷战的脸上。

    殷战猝不及防,脸上挨了这麽重重的一记,魁梧的身躯竟顺势往後面倒了下去。

    当年得知寒冽的死讯之後,殷战深深怨恨自己父亲昔日拆散他们的所作所为,在率军征战南北时往往身先士卒,不顾个人安危,竟颇有战死沙场之意,然而也算他幸运,虽然屡次身陷危难却在最後总能安然脱身。

    不过这样一来,殷战的身体也算是彻底毁了,待他人到中年之後,早已是旧疾缠身,苦不堪言。

    看见那个强壮可怕的将军大叔被打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寒渊顿时吃惊地咬住了手指,他只是不想对方的脏手触碰自己,倒不是真地想杀死对方,毕竟杀掉对方的话,自己也死定了,那麽自己还怎麽去寻找父亲呢?!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尾巴已经有那麽强大的杀伤力了吗……

    「喂……你没事吧?」

    殷战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一阵头晕眼花,甚至他的脸上还有半扇鱼尾的印记。

    「唔……」听见寒渊的声音,殷战轻轻呻吟了声,想站却站不起来。

    寒渊在地毯上努力蹭着自己的大尾巴,一点点接近了殷战,然後满怀警惕地伸手翻了翻对方的眼皮。

    他曾经在海底听说过许多关於人类的传说,例如人类死的时候,并不是像他们一样翻起肚子浮在水面,而是眼睛翻出白眼来。

    因为毕竟身怀一半人族想血统,寒渊也曾经臆想过自己死的时候到底是翻肚皮还是翻白眼,为了确定哪种死法会更优美一点,他还为此苦恼过一阵时间。

    殷战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俊美却不失硬朗的面容,对方的眼里闪烁着一抹干净的颜色,如此纯真,如此温暖,如此令人怀念。

    「寒……」手不自觉地便搂住面前这颗探过来偷窥的头颅,殷战的嘴角也随之露出了一抹极为温柔的微笑。

    寒渊只觉得脑後一阵沈重,然後自己的嘴唇便被对方咬住了。

    「呜呜呜呜!」

    未经人事的寒渊吓得连连摆手,尾巴也在地毯上扑腾拍打个不停,只是那只按住自己脑袋的手力气实在不小,让他一时竟难以挣扎开。

    侍卫们在外面听到屋内有动静,生怕大将军又犯病了,赶紧冲了进来,可是进来却只看到大将军躺在地上,那只冰蓝色的鲛人趴在对方身上,两人似乎正在厮吻。

    一直以来不曾看到将军对谁有过动情的侍卫们既吃惊又害羞,急忙低头退了出去。

    可怜寒渊还在努力地伸手摆尾巴向他们求救。

    「呜呜呜呜……」

    难以成言的语句透露着寒渊内心深深的恐惧:救命!嘴唇要被吃掉了,舌头也要被吃掉了,鲛人生吃很难吃的啊!生吃了我你会拉肚子拉到死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渊已被殷战亲吻得快晕厥了过去,突然他感到自己被对方翻了个身,然後……一根硬硬的棍子捅在了自己覆盖着鳞片的鱼尾部,对方是决定用棍子杀掉自己然後再烤来吃掉吗?!

    「不……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

    虽然平日里总是面对自己的生死露出一副调笑的模样,但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点父亲的线索了,却要没找到他就死去,这让寒渊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殷战此时紧紧地匍匐在寒渊的背上,他扣住对方挣扎的双臂,下身的裤子已被自己的欲望高高顶起,自从寒冽离开之後,他就再也不曾发泄过身体的欲望了。

    「亲爱的,我爱你,你终於愿意回到我的身边了。」

    被寒渊的尾巴抽打得头脑昏沈的殷战已经有些神智恍惚了,他所作的一切已经全凭欲望引导,全然忘记了身下这只鲛人乃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寒渊,并非那个曾经与自己缠绵悱恻的寒冽。

    发现对方原来不是想吃掉自己,寒渊这才稍稍镇静了下来,他想这个冷酷残忍的大将军肯定是失心疯了,要不然怎麽会一开始对自己那麽凶恶,後来又对自己那麽好,待在这种疯子身边总是不安全的,他必须想办法逃跑才是。

    感到对方一直用根棍子在自己屁股後面捅来捅去,寒渊感到十分不适,他奋力地扭动着鱼尾,拼命地尖叫。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寒渊不懈的尖叫声终於让神智恍惚沈浸於幻想中的殷战慢慢清醒了过来,当他察觉自己竟试图猥亵自己的儿子时,急忙松开了对方,侧躺到了一边。

    一旦被放开,寒渊急忙摸了摸自己被鳞片覆盖着屁股,还好那里依旧光滑如初,若是鳞片被损坏了的话,那麽对身为鲛人的自己来说可谓是一种不折不扣的身体侮辱。

    殷战愣愣地瞪着双眼,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扭头看了眼对自己满面警惕的寒渊,对他摇了摇头,说道,「孩子,你不要害怕,我刚才真是昏了头了。以後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你是不是饿了?」

    寒渊闷闷地说,他还以为这个冷酷残忍的大将军会怪责自己甩尾巴打倒他。既然对方没有追究自己,那麽自己也稍微对他温和一点吧。

    寒渊只听说过人类喜欢烤鱼肉吃,却没听过他们会吃生的鱼肉,刚才殷战又咬自己的嘴唇又咬自己的舌头,难道不是饿昏了想生吃自己的表现吗?

    殷战不知道寒渊话里的意思,他费力地坐了起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寒渊冰蓝色的发丝,深邃的目光温柔地掠过了对方俊美的脸庞。

    「你长得真美。」

    听见殷战居然夸奖自己,寒渊的鱼摆忍不住在身後躁动了起来,密集地轻拍起了地毯,可他脸上仍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不卑不亢地答道,「谢谢。」

    殷战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後这才推门对外面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带寒渊回水池去吧。」

    看见殷战站得笔挺的身子,寒渊不由想到了自己鱼尾中那根封主自己变化的千年寒冰针,若自己能取出寒冰针幻化出双腿,到时候要逃出将军府也必定会容易得多吧。

    「嗨,美女姐姐。」

    寒渊在水池里看见为自己送好吃的阿珠,当即从水里高高地跃起,甩动着尾巴冲对方打了一个大大的招呼。

    看到寒渊这小孩子般的样子,阿珠也不由捂嘴一笑,快步走到水池边放下了一盘煮得软糯的胖头鱼饼。

    嗅到可口的味道,寒渊随即便游到了池边,努力地跃起来半坐在池畔,伸手抓起了胖头鱼饼大快朵颐。

    寒渊从未吃过如此可口的鱼饼,以前他在珊瑚林的时候,因为与父亲寒冽颇受族人欺负,所以只能去食物贫瘠的海域抓一些难吃的大头虾和蝴蝶鱼。记得自己有一年病了,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只咪咪虾,让自己高兴了好久,当即便把那一盘咪咪虾都吃了个干净,竟是忘记给父亲留下一二了,虽然当时父亲说他已吃过了,但是寒渊却永难忘怀对方看着自己时眼中的慈爱与怜惜。他当时便发誓等自己长大之後,一定要去弄最好吃的鱼虾孝敬父亲,可是父亲却没有能等到那一天。

    想到自己那可怜的鲛人父亲,寒渊的心里有了一丝酸涩,他放下了还没吃完的胖头鱼饼,尾巴轻轻一滑,又回到了水中。

    阿珠吃惊地看到一向很喜欢胖头鱼饼的寒渊今天一反常态,正想询问几句,却见对方在水底游曳了片刻之後,便慢慢钻了出来,一头湿润的冰蓝色长发竟似有光环笼罩一般美丽异常。

    寒渊在水中一边游曳,一边张开嘴轻轻地唱了起来。

    他所用的乃是鲛人一族特有的单音节调子,他的声音显得那麽高亢空灵,将这首优美的曲调哼唱得直入人心。

    这是寒冽教给寒渊的曲子,对方临死前曾告诉他,若有一日思念自己的时候便不妨高歌此曲,那麽他便会在歌声中永远保护陪伴着自己的爱子。

    而实际上,寒渊很少唱这一首曲子,因为他并不希望父亲的在天之灵还要为自己担心,但是今天,他真地好想告诉寒冽,自己好想他。

    鲛人族善歌的特征在南陆几乎人人都知道,可是能亲耳听到鲛人歌唱的人却少之又少,阿珠也是第一次听到鲛人的歌声,她当即就呆住了。

    从寒渊口中发出的音调婉转动人,带着几分淡淡的悲伤,却又不乏几分温暖。

    阿珠只觉得胸口渐渐发热,紧接着连自己的眼眶也热了,大滴大滴的泪水随後便滚落了下来。

    殷战才从皇宫议政归来,他还不及回屋休息一下,便想着先来後院看望一下寒渊,不知对方这些时日过得如何了。

    还未走进後院的大门,轻轻的歌声已悄然飘了过来,殷战听到这首曲子後身子猛然一震,当即便僵住了。

    那是寒冽曾为自己所唱的曲子。至今他还记得对方在自己怀中那副骄傲的样子。

    ──殷战,这是我为你作的曲子,整个鲛人族中只有我会,而整个人族中只有你配听。

    看见殷战面色大变,跟随他的副将还以为他旧疾犯了,急忙扶住了他。

    「大将军,您怎样了?可是不舒服。」

    殷战缓缓摇了摇头,忽然甩开了副将,拖着自己残疾的那条腿快步朝後院走了过去。

    寒渊正在水池中兀自高歌,突然他瞥到了一个令自己感到厌恶和恐惧的身影,当即便硬生生止住了歌声潜入了水中。

    随着歌声暂停,阿珠也慢慢从伤感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她用丝绢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的泪痕,抽噎着望向了身後传来脚步声的後院石门。

    殷战面色惨然地站在门侧,似乎还未回过神来,阿珠还是第一次看到严肃的大将军露出如此怅然的神情,似乎对方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东西。

    寒渊咕噜咕噜地冒了几个泡又从水里浮了出来,他面色淡漠地看了眼这个竟想生吃自己,还拿棍子捅自己的大将军,不客气地把放在水池边剩下的半盘的胖头鱼饼都揣进了怀里,然後叼着坐到一旁狠狠地吃了起来。

    真是扫兴,他本是想高歌一曲诉说自己对父亲的怀念之情,却没想到被这个讨厌的家夥听到了自己的歌声,简直就是晦气!

    对鲛人一族来说,除了他们会在自己有好感或是喜欢的对象面前歌唱外,其他时候是不会轻易歌唱的,而若是不小心在自己厌恶的人面前歌唱了,更会令他们由内自外都感到不舒爽。寒渊已经习惯了一直照顾自己的阿珠姐姐,所以这才肯在她面前开口歌唱,可他唱歌却绝不是想要引来殷战的。

    殷战拖着残腿慢慢走到了水池边,副将怕他摔倒也急忙跟了上去。

    「寒渊……」看着正在使劲往嘴里塞着胖头鱼饼的寒渊,殷战的嗓音变得有些急切。

    寒渊听见殷战叫自己,嘟着塞满了食物的嘴平静地看向了对方,可手上不停塞食的动作却没停。

    他不知道这个冷酷残忍的大将军到底什麽时候会心血来潮地杀掉自己或是吃掉自己,所以在自己随时可能死掉之前,至少得做一只饱死鱼。

    「那首曲子……那首曲子可不可以再唱一遍给我听。」

    殷战一改往日的强硬做派,几乎是在哀求寒渊。自从他和寒冽被拆散之後,他无时不刻不想念自己的鲛人爱人,而这首充满了悲伤与思念的音乐也总在他心头萦绕不停,但是能够再次亲耳听到这熟悉的调子,对於殷战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尤其这首曲子又是由自己的儿子所唱出,对他而言,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慰藉。

    看见寒渊只顾吃胖头鱼饼并不理会自己,殷战不由有一些急了,他对寒渊大声地喊道,「你唱吧,你若唱了,你要吃多少胖头鱼饼我都叫人给你准备!」

    寒渊吃掉了最後一只胖头鱼饼,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墨色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漫不经心地答道,「好啊,既然你一定要听我唱歌,那我便唱给你听吧。」

    殷战面色一喜,心道这孩子还是和寒冽一样贪吃,想当初自己也是用胖头鱼饼慢慢卸下了寒冽对自己的心防。

    「啦啦啦啦啦!噜噜噜噜噜!咧咧咧咧!」

    堪称噪音一般的曲调从寒渊的嘴里嚎了出啦,就连阿珠也忍受不了赶紧捂住了耳朵,跟随在殷战旁边的副将听见这只鲛人居然敢如此无礼,立即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你这只小小鲛人胆敢作弄大将军?!信不信我扒了你的鱼皮给将军做护甲!」

    寒渊收了嗓音,坐在水池边甩动着尾巴,挑眉说道,「刚才我唱的就是这一首曲子啊,现在我原样唱了,你们还有什麽意见?」

    殷战也知道寒渊是在作弄自己,看样子对方还是对自己起初对他的伤害很耿耿於怀呢,不过也怪自己,居然会对这个久违谋面的孩子那般凶狠,也难怪会吓到对方,以至於对方讨厌自己了。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副将,冷声吩咐道,「好了!你不要吓坏了寒渊,他不愿意唱就算了,没什麽大不了的。」

    寒渊听到那副将威胁要扒了自己的鱼皮做护甲时忍不住浑身一阵发寒,他想这家夥果然不愧是殷战的属下,如此凶狠恶毒!

    「走吧。」

    既然寒渊依旧排斥着自己,殷战也不愿再让他有更多误会,当即便叫住副将慢慢转过了身。

    看着殷战寂寞离去的背影,寒渊微微皱了皱眉,这才入水缓缓游到了阿珠的身边,对她说道,「美人姐姐,我才不要唱歌给那个坏人听呢,以後我只唱给你听好不好?」

    寒渊在水里愉悦地用鱼尾拍者水,面向阿珠时已是一脸笑意。

    虽然寒渊是只鱼,但是对方的上身却和人族无甚差异,就长相而言,对方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阿珠被寒渊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忍不住微微一红,她微微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寒渊的冰蓝色长发,对他说道,「你啊,不要总是对将军那麽凶嘛,将军他也是很可怜的。」

    「切!不就是瘸了一只腿嘛,有什麽可怜的!」

    寒渊不以为意地在水里打了个滚,他想到了寒冽,对方的鱼鳍鱼尾都被生生斩掉,而这样的痛苦都是据说将他抓上海岸的人类所为的!

    而之前殷战又告知自己寒冽便是被他的父亲上一任的大将军所抓,那麽伤害寒渊的人类肯定也是这大将军府中的人了,说不定就是……

    想到这里,寒渊的面色再度变得沈凝了起来,他轻叹了一声,感叹自己身为一条小小的鲛人只怕是很难为父亲报仇了,而他的人族父亲也不知到底在何处呢?不知道那个在寒冽口中无比温柔善良的男人有没有被大将军府里的坏人杀害呢。

    「哎呀,总之大将军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啦。」

    阿珠进大将军府的年限还浅,有些关於殷战的传闻也只是听说,而且府里的老人也叮嘱她不可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到处乱传,毕竟大将军身为朝廷重臣,若是被人说什麽曾与鲛人相好,那可不是见得人的事,说不定会让今上震怒也说不定。

    虽然面前这只鲛人很可爱,可对方到底只是一只鱼啊,在人族的世界里,被捕获到的鲛人要嘛被充作宠物,要嘛被剥去鱼皮制作上等的护甲,甚至还会被割下血肉做成珍馐,据说鲛人的滋味可比胖头鱼好吃多了呢。

    不过阿珠也不明白曾经那麽憎恶鲛人的殷战会对寒渊如此好,她只能猜想或许是因为这只冰蓝色的鲛人太可爱,这才柔软了他们将军那颗冷硬的心吧。

    殷战回了自己的屋子,久久不能忘怀寒渊的歌声,他闭目躺在铺了上好毛毯的椅子上,轻轻地哼唱起了记忆中的旋律。

    忽然,门外的侍从轻轻地敲了敲门,打断了他。

    「什麽事!不是说了不要来吵我吗?!」殷战不耐烦地怒斥了一声,捂住嘴狠狠地咳嗽了起来。

    侍从胆战心惊地在门外答道,「启禀将军,杨大司马在外求见。」

    说起来杨淮也算是殷战的故人了,殷战知道对方多年来对自己一番情意,可是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寒冽,又如何能再容下杨淮半分。

    想到这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故人,殷战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对方现在已是与自己官职不相上下的大司马了,若贸然将他拒之门外,也非待客之道,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朝廷那般小人又会借故寻自己麻烦了。

    「那请他进来吧,我收拾下就去见他。」

    殷战扶着扶手慢慢站起了身,这才面色沈重地站了起来。

    自己之前私下截留了御史府查抄的寒渊一事,并未曾上报,这可不能让对方知道才是。

    一袭黑袍的杨淮站在将军府厅中,对方听到身後有脚步声响起,立即转过了身。

    「呵,我还以为你又要借口不见我呢!」杨淮英俊而随和的面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等殷战吩咐,他已撩了袍摆径自坐了下来。

    「杨大司马此来何事啊?」

    殷战在下人的搀扶下也坐了下来。

    杨淮大大咧咧地坐着,他的年龄与殷战相当,可是外表却不似对方那般沧桑,或许是他总是面带笑容,让人也不觉亲和了许多。

    「哈哈,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我为司马,你为将军,同是武将,有什麽事彼此通个气也好。」

    殷战勉强笑了笑,端起了下人奉上的茶水,淡淡说道,「如今天下太平,有什麽可扰的呢?」

    杨淮喝了一大口茶水,扬手说道,「殷老兄,此言差矣!我们做臣子的总要给皇上多盘算才是。我国如今兵马充足,南陆珍奇甚多,我已上奏陛下干脆派些军士去白海那边抓些鲛人,到时将他们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东陆以及中陆贵族换回大量黄金白银,也可充盈国库!」

    「鲛人岂是那麽好抓的?当年我父也是偶然得知鲛人所在,才与之一战,抓了几尾,如今他们已隐遁到了白海更深处,恐怕是更难寻得了。」

    殷战冷冷地说道,他所说的并非假话,当年寒冽身为鲛人将军本只是带着鲛人士兵在一处对抗海鲨,却无意被出海的渔民探得消息,将此事报告给了朝廷。当时大家都对鲛人极为珍视,自然想抓几只活的,所以当时的天子才派遣了殷战的父亲前去抓拿,面对强悍的人族,数量稀少的鲛人难成对手,而寒冽也是为了护得其他鲛人周全才被抓获的。

    尔後寒冽被自己父亲残忍地斩断鱼鳍鱼尾之後放回白海,更被族人处死,浮尸海面为人所获,这才激起了殷战对鲛人一族的愤怒。

    他往年也曾提议攻打鲛人族,可却因为鲛人上次一战之後便以隐匿而难寻他们的踪影。不过现在他已迎回了寒渊,也知晓不愿鲛人族被灭的心愿,心中对鲛人一族的痛恨以及誓灭他们的决心也淡了许多。

    如今杨淮忽然主动提起此事,想来对方也是为了讨好自己,可惜对方却不知道他找回了儿子之後,有些事情却已不再那麽执着了。

    毕竟,他不能伤了寒渊那个善良的孩子的心。

    果然,杨淮听到殷战口中的推脱之意,不由起疑,他起身走到殷战身边,好奇地问道,「你这是怎麽了?以往每年你都上奏想去将鲛人一族一网打尽,我还道你才是最想灭掉那怪物一族的人呢。」

    殷战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冷冷说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如今我旧疾日重,伤腿难愈,即便有那个心,也是没那个力再带人前去剿灭鲛人一族了。况且……鲛人一族行踪不定,如若我们贸然率兵出征,只恐得不偿失。」

    「哈哈!我可不打没有准备之仗!殷战我告诉你吧,日前我的手下捕获了一只鲛人,在严刑拷打之下对方已然透露出了鲛人如今所在的位置。要不然我也不会提出攻打鲛人的建议。殷战,我知道你深恨鲛人,如今是你报仇的时候。」杨淮声音微微一沈,身子也稍稍俯了下来,在殷战耳边说道,「我知你心中总难释怀当年之事,只望剿灭了鲛人之後,能让你放下心中的一切。你总该知道,我待你心意如何的,我等了你这麽多年,难道也不能感动你丝毫吗?」

    殷战感到自己的耳廓上有什麽柔软的东西触了上来,他双目猛然一瞪,急忙抬手挡开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杨淮,对他斥道,「大司马,还请你自重!」

    杨淮哈哈一笑,径自站到了一旁。他神色冷峻的殷战,微笑的眼里却有什麽不甘的神色透露了出来。

    为什麽这麽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还是忘不了那只该死的鲛人,自己对他这麽好,又有什麽比不上那个只会甩尾巴的鲛人!

    他已经等了太多年了,他一直期望着殷战有一天能回心转意,但是若对方再这麽固执下去,他也不知自己是否不会伤害对方。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阿珠忽然匆匆赶了过来,门口的侍从拦住了她,然後向厅中的殷战询问是否可以放他进来。

    想到阿珠乃是照顾寒渊的贴身近婢,殷战心道莫不是寒渊出了什麽事,也顾不得杨淮还在一旁,急忙叫侍从将阿珠放入。

    阿珠看了眼站着的杨淮,以及坐着的殷战,向他们行礼之後随即向殷战禀告道,「启禀将军,寒渊公子他的鱼……」

    阿珠本想说寒渊的鱼尾忽然痛了起来,可她看了眼殷战,对方的目光里显然有所警示,当即便改口说道,「他的腿有些不舒服,可否请府医替他瞧瞧。」

    「嗯,你快去请平日伺候我的陈大夫给寒渊公子看看,莫要耽搁了!」

    「奴婢告退。」阿珠听见殷战答应得如此爽快,这也松了口气,赶紧退了出去。

    杨淮站在一旁听到阿珠之後,目光微微一敛,带着试探地问道,「寒渊公子?殷老兄,呵……你府中是什麽时候多了这号人物的啊?」

    殷战自不能让杨淮知道寒渊的存在,他当即顺着对方的口风说道,「没什麽,我虽然年老体衰,可是也难免有所欲求,前些时日我一时兴起差人帮我挑选了一名姿容绝佳的男宠入府,闲来无事时,也好与他饮酒作乐,一解心中寂寥。」

    听见殷战赤裸裸地说出了这番话,杨淮沈稳的面容已是大变,他咬了咬牙,眼里的不甘已是更为浓郁。

    「殷战,你故意说这话气我不是?你明知道我对你的一腔心意,男宠有什麽好?他们懂你吗?他们爱你吗?他们爱的只会是你的权势金钱而已!你不要那麽傻了!那只鲛人死就死了,难道你的眼睛也跟着瞎了吗?!」

    「住嘴!不许你侮辱他!」

    听到杨淮口中暗讽寒冽,殷战终於忍耐不住,重重地拍了拍扶手。

    看见殷战如此震怒,杨淮无奈地叹了一声,他拱手对殷战一揖,再不说话,这就默然走出了房间。

    寒渊心道不管那变态将军到底是如何想法,但是对方似乎最近还真是变了性子,对自己颇为体贴,若能借机让人族的医师替自己取出那根刺在自己鱼尾中,让他难以变出人腿的千年寒冰,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看着仔细摸索着自己鱼尾的老大夫,寒渊故作夸张地大声嚷嚷了起来。

    「啊……痛,痛!」

    送走杨淮之後,殷战立即赶到了後院水池,他看到寒渊躺在水池边上,双手反撑着上身不断地呻吟叫痛,急忙上前关切地问候了起来。

    「孩子,你怎麽了?」

    虽然看殷战的年龄叫自己一声孩子倒也不算为过,不过寒渊还是在听到对方这般亲昵的叫自己之後,心里有一股不快的感受生起。

    自己的父亲尚未有机会这麽叫自己,这个变态残忍的大将军却恬不知耻地如此称呼自己,实在是令寒渊满腹不爽。

    不过此时他尚且需要依仗殷战的权势帮自己解除危机,也不便过於忤逆对方,当即只是故作痛楚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痛……鱼尾里面似乎有什麽东西刺在里面,好痛啊……」

    看见寒渊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呈现出了痛苦的表情,殷战的心头一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痛了起来。

    他急忙蹲了下来,伸手抱住了寒渊的上身,焦急地对仍在仔细替寒渊诊治的陈大夫吩咐道,「快仔细给他看看,到底出什麽事了?」

    那陈大夫哪里替鲛人诊治过,此时面对这麽大一条冰蓝色的鱼尾,他也是颇为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轻轻掀了寒渊的片片鱼鳞仔细查看。

    突然,寒渊只感到自己某一片鳞下猛然一痛,当即便忍不住仰起了头。

    殷战也感到了怀中人的变化,急忙搂紧了寒渊,连声安慰,「可是弄痛你了吗?」

    殷战沙哑的声音里满怀温柔,倒让寒渊一时不好作色,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陈大夫抬起头,看着满面焦急的殷战,以及神色痛楚的寒渊,沈声向殷战回禀道,「启奏将军大人,我在公子的鱼尾间发现了一枚冰针,那冰针陷入已深,恐是用手难以取出。」

    「那要怎麽办?」殷战一听到寒渊的鱼尾中竟埋有一根冰针,不由心急如焚。

    寒渊看到了那处自己不便触碰的地方,平日那冰针在他鱼尾里倒也不痛,要取出来的话似乎是会很痛了。

    但是不管怎麽痛,他也要取出那根冰针,在人族的世界里,若不能变出人腿,自己这条鱼尾不管怎麽折腾也是无法逃离此处的。

    「不要紧,只要能将它取出来就好了!」寒渊说道。

    陈大夫听见寒渊的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殷战,只得说道,「取出其实也不难,只不过或要先拔去这附近的鳞片,然後再以刀割开伤处,方能取出冰针。」

    殷战只感到寒渊在自己怀中猛然一震,显然对方似乎也是没想到会用这麽痛苦的方法才能取出这枚冰针。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殷战不愿寒渊受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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