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

推荐阅读:冷傲君少三岁半八零:踩渣夫虐恶妇!闪婚最猛硬汉当疯批皇后拿了HE剧本后杀疯了芙蓉帐暖:皇妃不要逃心尖娇宠:傲娇总裁快到碗里来离婚后,总裁日日求复合娇妻养成守则美漫黑魔王重生后抱紧摄政王大腿家有娇妻初宠成

    诗酒趁年华[出书版] 作者:江洋

    在院中踱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悦然的小楼之下,围着湖畔转了无数个圈子,偶尔看上面一眼,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却是无从得知半点端倪,只在心中猜测,不能自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是身在局中而不自觉,悦然却比他敏锐多了。萧悠与常清之间的种种情状,她从前并未深思,所以不觉有异,此时灵机一动,便即心下恍然,又是惊讶,又是难过。

    当日萧悠曾对常清称悦然为「花魁」,却也并不是乱说,这悦然姑娘,在来到行香阁之前,本是京城中的名妓,当之无愧的花中魁首。

    她原是大家闺秀,因父兄在朝中为官获罪,举家抄没,她被没入官中充妓,因琴棋书画俱佳,又能做诗填词,在青楼中独树一帜,颇得文人墨客的敬仰。

    萧悠适逢其会,见过悦然一面,心中赞美,两人诗词往来,互相敬慕。

    等萧悠奉天狼社之命到洞庭湖畔创建行香阁时,便想到了悦然,专程去替悦然赎身,改了名字,请她主持众香园的事务,这里绝无男宾出入,无人可知她曾为京中名妓,自可重新做人,再树声誉。

    果然悦然不负众望,把众香园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见多识广,在京中风月场中历练过几年,应付各色夫人、小姐们得心应手,经她挑选打理的各种精致茶点,使众人赞不绝口,由她网罗来的各种精美的首饰、衣裳、胭脂香粉,以至于一应仕女常用之物,尽皆美不胜收,让前来众香园游玩的女眷们爱不释手。

    这生意嘛,当然越做越红火,众香园的收益,比行香阁毫不逊色,有时甚至犹有过之。非 凡 论 坛

    悦然的聪明才智比一般男子高出甚多,自然不把寻常男子看在眼中,唯独对萧悠情有独钟,又感激他替自己赎身,得以脱离苦海,重新做人,所以想要以身相许,温柔还报,只是又自怜身世,怕被他轻贱,不肯放下身段前去示好,只是暗暗盼望萧悠能够主动,两人情爱和谐。

    然而萧悠却并不像悦然想的那样对她倾心。他的心目中,向来是希望将来能娶得一个像自己的主母(萧同的妈妈)那样的温柔才女,悦然虽然聪慧出色,可她手段高明,行事圆滑,做为生意上的助手那是极好的了,但却不是他所喜爱的宜室宜家的女子类型。

    三年来两人相处融洽,萧悠因为公务繁忙,没有另外结交女友,虽然有时因为生意上的事去青楼妓馆转转,却也是逢场作戏,从来未动真情。

    悦然时时留心,见他才气过人,儒雅端庄,从容不迫地处理着行香阁的事务,谈笑间便可定夺,将行香阁的事业越做越大,自是芳心可可,越发钟情了。

    如今突然间多了一个常清夹在二人中间,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今日一见萧悠竟为他彻夜不眠,风露中霄,一时间又惊又妒,既感且佩,又是自伤自怜,不由怔怔地流下泪来。

    萧悠见她落泪,不明所以,温言劝慰,悦然却越发哭得伤心,一转身,自入内室去了。萧悠莫名其妙,沉思了一下,不得要领,只好在客厅中坐下,想等常清起身,一起回行香阁去。

    常清起身后来到前厅,看到萧悠在座,也是吃了一惊,萧悠却含笑叫他宽心,说自己只不过有事来与悦然相商,听说他在此安歇,便等他一同回行香阁去,常清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跟他一起回行香阁去了。

    第十一章

    当日下午,悦然差人请萧悠过访,两人见面时,悦然已恢复常态,温颜以对,萧悠见她如此,也便没有往深处想。谈完正事,分手之时,悦然却递给萧悠一封信,说道请他回房之后再看,萧悠心下称奇,含笑答应,告辞而去。

    回到自己房中,萧悠打开信封,只见里面只有一张洒金玉版笺,上面写了四句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

    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信中除此之外,更无别字,萧悠思索良久,猛然间心有所感,惊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是当局者迷,非得要旁人点醒方能明白,萧悠突然警觉自己对常清的情谊,已渐渐超出了朋友的范围,两个多月来二人朝夕相伴,情投意合,感情进展迅速,竟比与旁人数年的相处还要默契,不知不觉间,已是旦夕不舍分离,昨夜一见常清竟为了悦然而终夜不归,情难自己,跑去小湖之畔守候,这种情意,哪里还是兄弟之情、朋友之义?

    可是……可是常清他……他同自己一样,身为男子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出现呢!?

    萧悠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静心考虑一下自己和常清的事。

    回想当日看到史书上记载分桃断袖的故事,还感慨过弥子瑕与卫灵公、汉哀帝和董贤之间的情爱,认为男子之间,怎么会有那样的柔情蜜意呢?若说想要人温柔陪伴,那么美貌可人的女子不是更恰当些吗?

    几年前萧同为了一个莫离闹得鸡飞狗跳,闯出了多少事端,害得他疲于奔命,给他收拾烂摊子,最后不得不安排萧同假死逃出宫庭,连带得使萧侍朗一家也辞官退隐,远避江南,而那两人还是没个安静,吵吵闹闹,莫离又离家出走,连少主与大哥都被惊动了,出面调解两个小情人之间的矛盾,终于使他们言归于好,并且正式拜堂成亲,结为终身伴侣,才算安稳了这几年。

    想想自己当日,对此事是颇为不屑的,虽然早就知道了少主和大哥的关系,并且对他们之间的深情厚意极为感动和尊重。

    但那二人实在是人中龙凤,太过出尘脱俗,再怎么大不讳的事到了他们身上,也根本不值一提。所以萧悠对男子相恋,多少有点双重标准,既羡慕少主与大哥的情深意长,神仙眷侣,又瞧不起一般的男风娈童,认为不可理喻。

    可是眼下……

    细细想来,他跟常清之间,并没有什么淫猥之情,却是一种相知相敬的特殊感情,从前一直以为是朋友间的友谊,只是现在看来,却又仿佛并没有那么纯正。清弟他……我对他……

    可是,清弟他会怎么想呢?

    我对他,究竟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相识、相交、相知、相敬……以至于……相爱?

    萧悠猛地立起身来,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好生难以委决,干脆摇一摇头,不敢再去深思,想起今日已是八月初三,他原订于八月十四前往杭州柯府替大哥去送中秋节礼,如果早走几天,还可以顺道回自己家中探视,已经两年多没有回家了,上次回去,还是二弟成亲的时候呢。

    于是,萧悠急急忙忙地安排了手头的事务,请平先生负责主持行香阁的一切,又跟常清打了个招呼,便带人匆匆上路了。

    萧悠的家在长江边的一个小村庄里,自从数年前长江水患之后,全村搬迁到了附近的高地上,加上连年加固江堤,修缮泄渠,所以这里的生活已相当平稳了,田地开垦,阡陌纵横,茶桑茂盛,民生富足。

    回到家中,自然引来一阵欢迎,萧悠的祖母已去世多年,姐姐和妹妹也都已出嫁,家中只有父母和弟弟、弟媳,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小侄子。

    父母见到萧悠回来,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忙着招呼,端茶递水,又一迭声地唤小儿子去杀鸡买鱼,做顿好的款待萧悠和同来的随从。

    对于这个常年不在家的长子,他们是又爱又敬的,虽是自己生的孩子,但从小送给了人家,连姓都不跟着自己,隔两、三年才得见一面,所以虽有血缘之亲,但平时说话行事,自是与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小儿子不同,况且萧悠这些年在萧家极受重视,本身又非常出色,言行之间,威仪日盛,让人丝毫不敢有轻视之心。

    萧悠接过老父端来的茶,扶他坐下,笑道:「爹,自己儿子回家,这么隆重干什么?让人以为你儿子不懂事呢?」说着又指挥随从将带来的礼物送到内室去,给已出嫁的姐妹的礼物,另着人送了出去。

    萧悠本是姓齐的,他的父亲在族中行二,便叫做齐老二,是个老实巴交的乡民,一家几代人都不识字,在长江边上困苦度日,直到十几年前萧侍朗仗义相助,救了一家人性命,以后又每年给予周济,日子才过得一年比一年好了起来。

    如今萧悠在外长大成人,不但人品出众、端庄文雅,而且学识丰富,担当大任,每次回家省亲,总要带回不少金帛礼物,对待父母兄弟异常亲厚,使得村中的老老少少,谁不羡慕齐家有个出类拔萃的好儿子。

    齐父呵呵笑道:「难得你有空回来,今年风调雨顺的,收成是错不了的,你弟弟也大了,他媳妇已经快生第二个孩子,家里一切都好,你以后也不必再带什么东西回来,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齐母招呼完了外面的随从,也进屋来,正听得这话,也笑道:「正是,悠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兄弟都已经有妻有子,你这当大哥的,怎么连个消息也没有呢?」

    萧悠一笑,岔开了话头,父子两个说些闲话,齐母却不放心,又提起萧悠的亲事,毕竟乡下盛行早婚,男子十五、六岁便可成亲,到二十来岁已有了好几个孩子了,像萧悠的弟弟才二十岁,已经快有第二个孩子了。

    萧悠已经过了二十二岁,虽说他人品出众,绝对不愁找不到好妻子,但当娘的总是爱操心,总想着把孩子们的亲事都早早地办妥了,也好早日儿孙满堂。

    齐母道:「悠儿啊,你常年在外面忙碌,家里没有个侍候的人也不好,这娶妻求淑女,咱们家毕竟不是什么官宦大家,也不求什么名门闺秀,只要姑娘人品好,对你好,这就行了。」看看萧悠的脸色,又道:「你在外头也认识了不少女子吧,有没有合心意的?」

    萧悠淡淡一笑,道:「缘分自有天定,儿子觉得还没有碰到可心的人,所以还没细想这件事呢。」

    齐母摇头道:「哎!那可怎么行,岁月催人老,你心气儿太高,总想着找个十全十美的好妻子,可是要我说呢,差不多就行了,还是先成个家,也好有人照顾你,我们当老人的,才放得下心啊。」

    齐父也道:「你娘说的有理,再说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先找个贤淑的姑娘成家立室,以后再遇到美貌的女子,娶回来做妾侍便可。」

    齐母也道:「没错,像我们悠儿这样出众的人品相貌,哪家的姑娘不爱惜,便想娶他十个八个的,也不是难事。」

    萧悠苦笑无语,若他想娶,当真是十个八个也早娶到了,只是一般的女子,又怎么能看得上眼?

    时下流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和男孩子受的教养是不一样的,一般只学女红、女德等等,婚后忙于家务,与丈夫日常里也只说些生活中的琐事,如果性情不投,则更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生活乏味得紧。

    所以为什么文人墨客多爱向青楼妓馆留连,实是因为那里的女子大多都颇有才气,可以说些风雅之事,吟诗作对,言之有物罢了。

    不知怎么的,萧悠心里又想起了常清,那个性情随和、有点迷糊,却又才气极高的少年,像阳光一般明朗,像美玉一样温和,与他相处,总是使人如沐春风,而且他吐属隽雅,学识深厚,如果能够与他日日相对,朝夕相伴,一同论诗品文,才是人生乐事啊……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常清那快乐的声音,嘻嘻哈哈地说着他在山上的种种趣事,脑中忽尔闪现出常清屏息静气,凝神写字时的样子,忽尔又闪现出他潇洒弹琴时的样子,念兹在兹,竟然都是常清的身影。

    萧悠想着想着,嘴角边露出温柔的笑意,眼睛虽然看着面前的茶杯,心思却早已飞到了百里之外的行香阁去,不知那个呆子今天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又闹出什么笑话?

    齐父和齐母停住了唠叨,对视一眼,心下暗暗称奇,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大儿子露出这种温柔神色呢,莫非他已经相中哪家的姑娘了?

    「悠儿?」齐母叫了他一声,却见萧悠神思不属,竟然全没听见,便住了口,自去安排家宴了。

    家宴之中,并无外人,父母和兄弟二人,还有弟媳和小侄子,弟媳大着肚子,萧悠的弟弟忙前忙后,小俩口倒也其乐融融,一会儿小孩子哭闹起来,他便又抱孩子去哄着玩耍,父子俩嘻笑打闹,乱成一团。

    萧悠微微笑着,看着他们玩闹,感受着家里又乱又温馨的气氛,也是觉得有趣,然而他生性严谨,要让他在这样混乱的生活里保持清醒的头脑,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哩!呵呵,真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幸福不幸福,全是个人的感觉而已啊。

    看看弟媳,十分纯朴的一个乡下女子,长得面团团一派和气,恭恭敬敬地侍奉着公婆,心满意足地看着丈夫和孩子,她的生活中心便是这几个人,其他的天下大事、诗词歌赋,她既不知道,也毫不关心。

    萧悠静静地看着他们,想到如果自己不是当初因缘巧合,被送去萧府,受到了良好的教养,那么如今可能也会是默默无闻的一介乡民吧?也会早早地娶妻生子,操劳生计,如果全然不了解外面的世界,那么也就无所谓得失。

    可是,既然生命中出现了重大的变故,离开了故土,见识到了广大的世界,受到了很好的教养,有了相当的学识和武功,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知交好友,那么想再回到平凡的生活中来,也是不可能的啊……

    人生在世,为的是什么?

    为名?为利?既是,也不完全是。

    名和利是人生必要的需求,也是认明自己能力的一种方式,只要不是为此去违心地做坏事,那么适当的名和利,可以丰富人的生活,成就人的事业,使人生精彩纷呈,不至流于庸俗。

    可是除此之外,如果能有这么一个人――不必太多,只要一个就好,可以与自己相濡以沫、温存陪伴,时而谈笑风生,时而琴笛相和,情投意合,倾心以待……

    这样的人生,才更加完美啊!

    至于这个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那都是次要的了,情投意合,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萧悠心里豁然开朗,连日来的忧愁迷惘一扫而空,心头一片明亮,呵呵,真是当局者迷,连悦然都看出自己对清弟的感情了,自己还在这里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哩!想想当日等常清不归,自己情难自禁,跑去悦然楼下等候,然而,在自己的心里,介意的竟然不是悦然,而是常清……

    还有什么可说的?在不知不觉之间,情根早已深种,现在的事,就是要看清弟如何想了。嗯,萧悠打定了主意,这次回去,一定要设法探明常清的心思,如果他也对自己钟情,那么以后的事就顺理成章,好办多了。

    饭后,他见母亲又准备打开话闸子,便连忙托辞有事,说还得赶往杭州公干,告别了双亲,急匆匆地叫过随从,一行人翻身上马,飞也似的去了。

    萧悠走的时候,常清正在忙着给悦然画一幅肖像,并没留心他说要去哪里,只是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待到第二天一早他又按惯例来找萧悠习剑时,才发现人去屋空,不由大吃一惊。

    「天生……天生!」常清站在门口,大声地召唤天生,每日里早就熟悉了在这里见到萧悠温和的笑容和挺拔身姿,如今对着一室空寂,还真是不习惯哩!

    「公子,你叫我什么事?」天生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急急忙忙地跑来了。

    「悠哥到哪里去了?」

    「咦!他去杭州公干了啊,昨天不是跟公子你告别过了吗?」

    常清一怔,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只是自己当时根本没听清萧悠说要去哪里。

    「哦――」常清漫应了一声,挥手让天生离开,自己走进萧悠屋里,坐在椅上,心里满不是滋味的。

    这两个多月来,已经习惯了萧悠常在身边,他突然不在,竟然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连带得心里也空了一块,一时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了。

    如果萧悠在,现在应当是两人一同习武练功的时间,今天无人做伴,当然也就提不起兴致来了;一会儿应当是两人相对早餐的时间,可是他不在,自己连胃口也没有了……

    常清忽然觉得有点烦躁,起身往大花园中去,一整个早晨都在园中游荡,漫无目的,路边的花草迎风摇曳,良辰美景,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他的心里,却仿佛大大的不同了,花草树木,也都失去了往日的颜色。

    衣服下o都被露水打湿了,然而他并没有察觉,自顾乱走,眼神茫然,好像在想心事,其实脑中一片混沌。

    直到太阳升起老高了,天生才找到他,一把拖了他往回走,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道:「公子,你又乱跑什么?早饭也不吃,衣服都弄湿了,你想生病啊!」

    常清默默无语,任他将自己带回房中换了衣服,有一口没一口地用了一点早餐,便起身进了书房,整整一天都没出来,连午餐和晚餐都是在书房吃的。晚上本来应该去悦然那里消磨的,然而心中有事,不想出门,便早早地歇下了。

    一连十多天,基本都是这种状况,除了去看过悦然两次,其他的时间基本都耽在书房里。下山以来,头一次非常静心地练了多天的字,不过写得最多的,却是陶渊明的那首《饮酒》其五,也就是「悠然见南山」的那首。

    这晚他又写完了一篇字,命天生挂了起来,左右欣赏,甚觉满意,多日习练,果然笔力又进了一步,字字俊俏秀丽,笔意饱满,与自己常临的王羲之《快雪时晴贴》有几分差相仿佛,尤其是那个「悠」字,更是漂亮。

    看着看着,一时兴起,又提起笔来,认认真真地写那个「悠」字,一遍一遍,直到写满了好几张大纸,才猛然一惊,心道:咦!我一直写这个字干什么?怔怔地停了笔,望着满桌的大字,竟然都是一个「悠」字,就像自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悠哥的影子……

    常清呆了片刻,放下笔,颓然坐倒在椅中,以手抚额,心下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悠哥也不过就是出去公干,才十来天不见,怎么竟像隔了多年不见一般?而且自己这心里头……

    不期然地,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句话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常清心里一惊,背上觉得一阵凉意,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好像不是形容朋友之间的友谊的吧?忽听隔壁院里好像有动静,他急忙跑过去,一过小门,果然看到正屋中有灯火,于是欢喜叫道:「悠哥!」大步跑了过去。

    一推门,见平时侍候萧悠的一个小僮正在收拾屋子,萧悠却踪影不见。

    常清一阵失望,脱口问道:「悠哥呢?」小僮行礼答道:「萧先生还没回来。」

    「哦,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常清呆在当地,好半天才怔怔地回过身来,却见到天生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于是问道:「天生,悠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已经走了十多天了吧?」

    天生扶他往回走,道:「快了吧,这一来一回好几百里地呢,还要办事,没那么快回来的,倒是公子你,这些天都不好好吃饭睡觉,人都瘦了一圈,萧哥回来,可让我怎么交待呢!」

    常清莫名其妙,天生又补充道:「萧哥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生看顾公子,你这么魂不守舍的,吃不下睡不香,损了自己的身子,还要连累天生我挨萧先生的骂哩!」

    常清脸上一热,侧过头去,假装观赏院中的桂花树,顾左右而言他:「明日就是中秋了,今年这桂花,却会开得好呢。」嘴里胡乱说着,心中却是怦通怦通直跳,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可理喻……

    这是怎么了?

    次日中秋佳节,平先生自是回家团聚,因见常清连日来闷闷不乐,便邀请他一同家去,常清婉言谢绝了,只想一个人待着,这两天不知怎么了,看到别人有说有笑的,反而会使他心中不快呢。

    傍晚悦然派人来请他,常清想了想,还是婉拒了,只吩咐天生备了几样小菜和清酒,连同瓜果月饼一起摆在院中桂花树下,他自己却直到天黑透了才出门来,携着萧悠送的那具琴,坐在树下,轻轻弹奏。

    天生燃起香,陪在常清的身边,只听那琴声中正平和,不疾不徐,越发显得这小院清雅空旷,一派幽寂,他虽不通音律,也听得心旷神怡。

    桂花在静夜里默默地开放,发出幽幽清香,晚风拂过,簌簌地落下星星点点的花来,洒在常清的头上、身上,令人迷醉的幽香围绕着他,侵浸着他的身心。

    弹了一会儿,常清琴音一转,悠扬古雅,朗声唱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g兮,赫兮i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诗经?国风?卫风?淇奥》)

    歌词古雅,天生听不明白,然而这曲意中的缠眷之情,却是浓得化也化不开,连天生都听懂了,知他思念萧悠,心下暗喜,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知道这公子面嫩,如果被他察觉自己在暗中偷笑,只怕又要恼羞成怒了。

    常清心中思念萧悠,情不自禁地弹唱出了心曲,一曲既罢,良久无语,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萧悠那温雅的容貌、微微含笑的神情,心中愉悦,不由得面露笑容,忽然想到旁边还有一个天生,怕他笑话自己发痴,连忙偷眼瞧他,却见天生正在瞪着眼睛看天上的月亮,嘴里还念念有词。

    「咦,天生,你在干什么?」

    「公子,你看这天上的月亮,真的好圆好亮哟,就是有点发黄,像月饼里面的咸蛋黄!」天生大声道,心想:嘿嘿,我这也是学公子你的行事,「顾左右而言他」。这句话还是常清教他的呢,天生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常清噗哧一笑,骂道:「糊涂的东西,把天上的明月比做咸蛋黄,小心嫦娥姐姐发怒,派吴刚下来用大斧头给你一下子!」

    天生嘻嘻一笑,道:「嫦娥姐姐忙着在想心上人呢,怎会有工夫来答理我?」

    常清奇道:「什么?谁在想心上人?」

    天生笑道:「反正有人在想心上人呢,不过不是我。」

    常清脸上一热,骂道:「胡说八道!悦然姐姐才不会想我。」

    「我又没说她。」

    「那你说谁?」

    「谁在想心上人我就是说谁。」

    常清无语,一时心中栗六,好生不安,自己的心事,自己也还理不清楚,我……我又不是在想心上人,只不过是在想悠哥罢了……悠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心下烦乱,随手拨了几下琴弦,听那嗡嗡的琴音,忽然觉得天生好讨厌,便沉下脸道:「天生,你先回房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天生吐了吐舌头,给他续上热茶,乖乖地进房去了。

    第十二章

    明月在天,清影委地,常清一个人静静地赏月弹琴,不知时间之过,月移花影,渐上栏杆,眼看着快到三更了。

    弹琴太久,手指都有点麻木,常清叹了口气,将琴放在一边,端起案几上的清酒,抬头望着月亮,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想到诗中情景与自己眼下的情况如此吻合,心中一阵凄然,手中已经凉透了的清酒,衬着冰瓷小盏,更显得冰清玉洁,令人好生难过。

    他又叹了一口气,将酒洒在桂花树下,静静地嗅那幽幽的花香,细细看了一会疏叶斜枝,再透过枝叶去看月亮,一般的幽暗不明,就像是自己的心情……

    常清又取过琴,这回弹的是《水调歌头》,轻轻唱起那首千古名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曲终罢手,他起身凝望着天上明月,心中情思反侧,不能自己。忽听一人循着刚才的乐声唱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咦?这清朗的声音,近在耳边,是……

    「悠哥!?」

    常清一回身,便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熟悉的强健胸膛,温柔的笑脸,却不是萧悠是谁?

    常清大叫一声,一把抱住了他,欢喜得胸中似要炸开一般,大呼小叫:「悠哥,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萧悠没想到会受到常清如此热烈的欢迎,倒是吃了一惊,心下暗喜,反手抱住了他,笑道:「是啊,如此星辰如此夜,怎能让清弟一人独酌无亲?」

    常清喜出望外,笑声不绝,天生听到声音,连忙跑了出来,见二人相拥而笑,也是欢喜,笑道:「我就说呢,算算时候萧哥也该赶回来了。」

    常清一怔,回头看他:「你早知道他会赶回来?」

    天生做个鬼脸,笑道:「有人整天在这里茶饭不思的,萧哥怎么还能在外面待得下去?」

    常清脸一红,骂道:「天生,你又胡说!」

    萧悠一笑,携他进屋,岔过了话题。

    常清好不容易盼到萧悠回来,满心欢喜,连他入内洗漱换衣时也不愿分离片刻,便在外间屋里相候,一边还絮絮繁繁地跟他说些别来事情,萧悠一面听,一面应答几句,换好了衣服,便出来跟他共进中秋小宴。

    天生早飞也似地前往厨房中传膳,不一刻热腾腾的美酒美食摆满了一桌子,两人边谈边吃,均是喜乐不胜。

    宴罢仍对坐畅谈,不多时四更已过,萧悠连日劳顿,精神有一点不济,笑道:「清弟真是好精神,为兄好生佩服。」

    常清一怔住口,忽然想起他一定是沿途紧赶,才能在中秋之夜回到行香阁来,必是累得很了,再想到他这样急于回来,是为了陪伴自己,心中一暖,好生感激,忙道:「悠哥劳累,都怪我不好,扰了你休息。」又舍不得便走,于是道:「悠哥,今日已晚,我便在此打扰悠哥半宿如何?」

    萧悠见他恋恋不舍的样子,心中欢喜,笑道:「好啊,我也舍不得与清弟分离。」

    常清见他真情流露,心下高兴,忙唤天生过来,两人稍事洗沐,便一同睡下了。

    八月过半,天气已略略转凉,黎明之前更是清冷。萧悠本是累得很了,然而睡在枕上,却无法成眠,侧头看看常清,却见他睡得极是香甜,脸上还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便如一个纯真的孩子,毫无心事,不由好生感慨。

    初回来时他悄悄掩进小院,想看看自己不在时常清在做什么?却见他月下抚琴,颇显落寞的样子,后来唱起了东坡先生的《水调歌头》,思念之情,溢于言表,知他是在思念自己,心下感动,便出声相和。

    没想到常清一见到他,居然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欢喜雀跃,热情洋溢,萧悠心中已有隐情,见此情景,自是暗暗欢喜,加意对他温柔,两人言笑甚欢。

    然而,清弟他……他好像一派天真,不解情事,两人的这种亲密,在旁人看来,早已超过朋友之义,然而在他来说,却似乎纯出自然,不含半点私情,这个……

    萧悠想了又想,一时想不出什么善策,也不能确定常清对自己的心意,不敢贸然行事,只好先把自己的心事放在一边了。

    常清却睡得平稳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100249/16737593.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