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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爸爸恋爱了 作者:晏环

    满腹失望,匆匆告辞。

    一晃一晃沿着小区主大道慢慢回家,今天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高高的挂在天空正中,似乎是在取笑他。路上冷清清的也没几个行人。一路踢着小石子,吧嗒吧嗒作响,猛用力气,石子飞的老远,直奔路对面。

    抬眼看去,路边树丛影子下摇摇晃晃走过来的人看上去眼熟。不是季授诚又是谁?

    欢天喜地跑过去,未近他身就先闻到一阵大大的酒气。昏黄灯光下,季授诚茫然的脸看起来特别无肋,脚下一个趔趄作势摔倒,夏杰赶紧用胳膊架住他。

    季授诚反应过来,涣散的目光寻了很久才定格到对方脸上,嘻嘻一笑摸了摸他的脸说:「是……是你……呀!我到……家了?」

    「快到了,快到了。」真稀奇,这么拘谨严肃的人会喝的烂醉。此时此刻的季授诚一点也没有为人师表的尊严,散乱的头发贴在前额,看上去年轻了许多,脸颊通红嘴巴赌气似的说着胡话,还不时像个孩子一样鼓起腮帮子。

    夏杰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毫不费力的把他扛起来,他不重,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背上能感觉到他纤细的腰身和起伏的肋骨。与平时轻柔气息不同的粗重鼻音在耳朵边哼鸣,大口大口的热气吹的夏杰耳根子都红透了。

    「同学会这么高兴吗?至于喝成这样。」他喃喃。

    耳侧的人似乎听到,空出来的手用力拍他的头,大声说:「高兴高兴,十多年的同学都来了,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有能耐……」

    声音越来越小,呼吸声改成轻微的啜泣,难看的打了个酒嗝,又变成无声流泪,路灯下,两条闪光的清泉从眼眶一直流到下巴。

    「怎么了,怎么了?」夏杰慌了,胡乱找不到手帕之类的东西,把衬衫袖口凑上去,摘下眼镜,那纯黑透亮的眼睛被泪花衬得更加朦胧晶莹。

    两人呆呆互望了数秒。

    夏杰猛的凑了上去,轻轻贴上他的上唇,季授诚僵了僵脖子,慢慢合上眼睛,夏杰放开胆子,轻轻舔拭四周,撬开牙关渐渐深入,用力吮吸起来。味道一如想象中的甜,一次就让人上瘾,夏杰更加珍惜的抱住他全身,双手轻柔抚摩他背,脖子和下巴。

    月亮羞的躲进云朵里,路灯不好意思的暗淡起来……

    这天晚上的同学会的确很热闹。

    饭局结束,安排了ktv,又一拨路远的同学从外地赶过来,最后到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多长时间不见,最后一面还是在法庭大门口。前妻蔡文娟变化很大,烫着卷卷的头发,长风衣,碎花小方巾,蕾丝套裙,淡淡的粉妆衬得人更加华贵大方。

    「最近过的好吗?」蔡文娟坐到他身边。

    「老样子,你呢?」

    「也是老样子,小叶好吗?应该长高不少了吧。」

    想到自己可爱的儿子,季授诚变得舒坦起来:「高了,都已经高过我的腰了。也胖了不少,我都抱不动他了。」

    「是吗?」蔡文娟喃喃:「我要结婚了。」

    季授诚猛的打翻手里的茶杯,慌张抽了一大叠纸巾压上去,裤子上湿了一大片。

    「是一个美国华裔,经商的,我大概会跟他到美国去……」

    季授诚头也不抬,使劲擦拭光亮的大理石桌面,半晌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恭喜你……」

    唱k结束,老同学提议到大排挡喝酒,季授诚一反平时的书生作风,大口大口像喝水似的往肚子里灌酒,喝得酩酊大醉。

    季授诚迷迷糊糊叫上一辆计程车,大吐特吐被赶下车,赔了钱赔了礼,梦游似的往家走。路上似乎碰到一个熟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因为眼睛脑子都太累罢了工。心破了一个大洞,好几年终积蓄下来的液体终于从这里溢了出来,怎么都哽咽不住。

    混乱中只听见来人手足无措,狠狠骂了一句脏话。紧接着,嘴唇就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按住,那触感堵住了心口的洞,后背感受到他温柔的抚摩,全身竟然激动的战怵起来。

    脑海里只印下了他的眼睛,深深的仿佛黑洞似的眼睛。

    夏杰手忙脚乱把季授诚搬上楼,直到把他放平在床上,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幽幽的床头灯下,刚哭过的脸显得特别脆弱,脸颊上还留有方才的泪痕,一向中规中距扣到底的领口全松散下来,布料下面……

    夏杰暗抽了下自己耳光,嘴里碎碎念,时间太晚不能打扰小朋友休息,季老师不能这么难看地回家,算报答这星期来他的照顾等等诸如此类理由。

    自觉到卫生间绞来热毛巾,目不斜视脑袋保持真空,快速解开他的衣服擦了起来。季授诚晃了晃脑袋,脸部转到明处,肤色雪白又因酒精渗着潮红,夏杰咽了咽口水,飞快拉高他胳膊胡乱抹了,拉起被子给他盖上。

    正要给他脱鞋,季授诚热的推开被子,手臂伸展大大的横躺,毫无防备的睡姿。夏杰扔掉毛巾,又轻轻的拉着被子盖上去,身下的人不太听话,固执的把手伸出来捏住他的手,胳膊夹住他的脖子,喃喃:「乖,小叶,别闹!」

    夏杰哭笑不得,伸出去的手抽不回来,只好以僵硬的姿势半趴在床边,能够活动的大拇指来回抚摩他那常年浸润粉笔的手指,毛糙的触觉终于激发心里的欲望。爬上床,把他压在身下,空余的手贴着他平坦的胸口游走,下腹,腰部,然后是……该死,这个皮带扣子怎么咬的这么紧!

    睡眠中的人因为不适摇了摇头,猛的睁开眼睛。

    被逮着正着,夏杰惊慌失措,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措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未等他开头,先用嘴疯狂进占他的唇舌,激烈亲吻直到他也同样呼吸粗重。

    其实尚未清醒的季授诚只是无意识的看了看这个正在攻占自己的罪犯,脑海里并没有记住什么,在夏杰胡乱的摩擦下,本能渐渐燃烧,他的低声呓语使气氛渐入佳境。

    忽然,他喃喃了一声:「绢子。」

    夏杰抬高身体,不置信的看了看季授诚沉默悲伤的面孔,似乎正做着一个伤心的梦。这个明显女性化的名字让他有点沮丧,轻轻给他半盖好被子,找了条毯子睡到客厅沙发上去。

    一夜无眠。

    第四章

    一早,季授诚醒来,浑身酸痛,脑袋发涨而动不了一根手指头。可是看看床头的闹钟,时间不早了。在学校工作是绝对不能迟到或者请假的,不仅要把请假时间里落下的课全部补上,而且当月当学期当年的所有全勤奖金都得扣除,极不划算。

    勉强爬起来,摸索地上散落的长裤,衬衫。隐约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幕模糊的画面,手忙脚乱的居然捏不住裤头拉链。他们接吻了,那个吻,那个触觉,男人清晰的落在耳边的急促的呼吸声,双手游走于全身让人兴奋不已的感觉……

    床头铃声震天响,他吓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匆匆按掉。见床头有一个相框,更年轻的夏杰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笑的很开心。

    听说过他有女朋友,他有点失神的想着。

    定了定神,无意识依照平日的习惯翻好凌乱的被子,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阵早间清爽的风吹来,宿醉和荒唐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呤~~另一侧的闹铃也响了,季授诚走过去按掉,同时在床尾发现另一个,边思量着每个早晨身边三个炸雷响的情景,边微笑着按掉第三个。

    走到客厅,看见沙发上胡乱拱起的一圈,两只大腿搁在靠手上,毯子却全部滑到地上,不禁走过去提起来,轻手轻脚把他全身都盖上。

    「季老师?」夏栋揉着眼睛走出房间:「您怎么在这里啊?」

    「我,我昨晚在你家借地方睡了一觉!」心虚的脖子根都红了。

    「哦,」夏栋应了声,和往常一样拍老爸:「老爸,起来了,老爸!」

    臭小子你拍什么,我现在没脸见人,知不知道。

    笨蛋都能看出他是在装睡,见他像只鸵鸟一样缩在沙发里面,季授诚顿时觉得踌躇,搓了搓手,说:「我看我先走了,家里有早饭吃吗?」

    「有,昨天留了一大锅泡饭。」

    季授诚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穿上鞋子出去了。

    听见夏栋关门的声音,夏杰猛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那猛虎下山的架势吓了夏栋一跳。

    「阿杰,你有病啊,刚才我叫你怎么不睬我!季老师都走了。」

    「别吵,我烦着呢。」

    胡乱抹了一把脸,飞跑到阳台,只见楼下冷清的街道上,季授诚慢慢的走着,朝霞照着他的身体,留下一条长长的孤单的背影。

    混蛋!他猛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办公室中午吃的依然是速食,胡乱解决一通,几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小伙子围着一本时代杂志讨论,夏杰没他们好命,坐在人堆里充耳不闻,劈里啪啦手上不停打明日开会要用的说明,说着说着,边上的小哥们就两个女明星谁的长相更有魅力激烈争辩起来。

    「两个都难看,以男人的标准,美女就是要性感嘛,看胸部知不知道,飞机跑道有什么看头。」大明狼似的嚎。

    「耶,你很禽兽啊,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秘书小姐啧啧啐他。

    徒弟小李笑着说:「当然不光是胸部了,性感地方还有很多,比如说嘴唇。」

    脑海里忽然浮现季授诚的嘴唇,丰盈柔滑,亲吻时会微微战抖,却又显得那么温顺,还时常吐出温婉柔和的调子,听的人心底舒坦无比。

    「还有眼睛,眼珠子要大,眼皮要薄,看上去就非常有味道。」

    五指不停,回想起季授诚的眼睛,黑黑的瞳孔里放射着与年龄极其不相称的纯真,像极了某种可爱的小动物,小狗?不,应该是松鼠之类啮齿类小动物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

    一个回神,萤幕顿时空白一片,夏杰愣了数秒――难道,难道刚才都没有保存吗?

    啊!

    本来不用加班的,走得干干净净的办公大楼里,夏杰一个人孤单的坐在电脑前打字。

    终于干完了,抖抖几乎僵硬的肩膀,慢慢走出办公室。

    奇怪,陈主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也在加班吗?昨天才从外地出差回来,真是个工作狂。百叶窗透着晕黄的光,门虚掩着,在他未大大咧咧推进去之前,奇怪的呓语即从里面传出来。他好奇的透过门缝看进去。

    高大的陈弟弟像只树袋熊死死地从背后抱住哥哥,甜蜜的贴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不知道他讲了什么,陈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过头去斜上去瞪了他一眼。

    素来都知道陈涛是好好先生,绅士做派,在斯文温和的背后也难看到他这么风情的一面,如沐春风的微笑与平时相比更多了一份幸福惬意,让人一时之间不禁呆滞。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吃惊,陈辉弟弟居然搂着他哥哥,把嘴巴贴了上去,两唇相交,辗转反侧,陈辉的背部转到夏杰眼前,只能看见陈涛的手慢慢搭上他的背,像抚摩安慰似的轻轻拍打。

    是一副你情我愿,深情美满的接吻场面。

    待他们两个分开,彼此脸上都洋溢着微红,陈辉额头抵着陈涛额头,轻声说:「哥,回家吧。」

    「好,回家。」

    夏杰一听,脚底抹油溜到自己办公室,只听见关灯锁门声,两兄弟手拉手亲亲热热走到电梯口,一路聊着家常话,宛如感情深厚的老夫老妻。

    夏杰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走出来。心里不能不说是震撼,早听说陈家兄弟不是亲兄弟,但谁他妈的说他那个干弟弟恋兄情节严重,害的主任到现在还没找到老婆,那两人,那两人根本就是一对好不好……

    其实愤怒大多是因为妒忌,潜意识里甚至觉得如果他和季授诚是这样子,该有多好,娘的,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碍别人什么事情了,像陈涛那样活着不也很幸福,忽然觉得苦恼了三天的自己就像个傻瓜。

    可是,季授诚会接受他吗,那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一个严谨的老师,结过婚,还有孩子。

    一向在情场上顺顺利利的夏杰犯了难,大学四年,他也算是风云人物,哪怕是娇滴滴的雪大小姐,也没花几个月搞定。追女孩子的一套不知道能不能用在追男人身上。

    还是个离异的,忘不了前妻的,年过三十的男人。

    最近季授诚发现身边某人频繁出现,早上出门上班夏杰顶着一对熊猫眼拉着儿子等在楼下,打哈哈说:「季老师早,天气真好!」

    晚上下班,某人开着车子蹲在校门口,见他一出现立刻迎上,哈哈说:「季老师你也刚下班哪,真巧。」

    双休日就更不在话下,只要是出门总能碰到某人,不是在超市的百货架见面,就是在蔬菜栏碰头,每次见面都是一句:「真巧啊,季老师。」

    再迟钝也看出他别有用心,季授诚招惹不起,心里猜测的原因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夏杰不明说,自己也就跟他打马虎眼,虚应了几声就过去了。

    这几天怪事也层出不穷,明明上午打得很足的电瓶车轮胎,到了下午就瘪了,只好借门卫大伯的打气筒,隔了第二天,连打气筒都不见了,只好步行下班,一出校门口,夏杰讨好的笑脸正等着他。小叶很高兴,扒上后车座和夏栋打打闹闹,季授诚坐到前排,系上安全带说:「打气筒是门卫大爷自己家的,要记得还给人家。」

    夏杰一个刹车没踩稳,车子一下子飞了出去。

    不过第二天,季授诚因为没有交通工具,自然又坐上了夏杰的汽车。

    一个星期以后,季授诚的麻烦升级了。先是星期一中午快递公司送过来的邮包,一套四开精装原文小说,教学参考书唐诗集零零总总加起来要一千多块钱哪。

    季授诚惶惶然等了一天,邮包原封不动放在桌上,就怕人家发现错误回来拿。可是第二天,拿邮包的人没等到,邮局又送过来一份最新的教育期刊和全新的教育光碟。周围同事都啧啧称奇,季授诚犹犹豫豫了一个下午,还是挡不住杂志的诱惑翻看起来。

    来得真及时,其中的主打文章正是介绍他搞的教育课题,理论方面的东西就全有了。

    斜眼一瞥,小叶嘴里叼了一根冰棍,不禁奇怪的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刚才夏叔叔买的。」

    下班时,季授诚没有骑电瓶车,而是直接坐上夏杰的车子,正在方向盘上打盹的夏杰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坐直起来微笑。

    季授诚从裤袋里掏出一叠钱,快月底了,整票很少,都是零头:「那些书和杂志算起来总共一千四百块,我这里只有六百,剩下的明天给你。」

    夏杰猛地变脸,闷闷不乐的看着右侧窗外:「干什么,不就是几本破书,没花多少钱,你平时那么照顾我们两父子,送你点东西又怎么了。」

    「拿着,我没理由让你这么破费。」季授诚硬掰开他左手,往里头塞钱。

    夏杰梗着脖子,硬梆梆地说:「我买的东西你看不上?」

    「不是,只是无缘无故的不能收你的礼。」

    夏杰恼火的看了看手里的钱,一骨碌从座位上弹起来做势往窗外扔。季授诚赶紧拉住他胳膊:「喂,那是钱,不是废纸,不能乱丢。」

    「你给我的,我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又举高手臂。

    「好好,我收回总行了吧。」季授诚认输:「可是无缘无故……」

    还是那句话,夏杰皱起眉头:「要是真过意不去,晚上你就请我们吃饭吧,这两天,夏栋一直讨红烧鸡翅膀,烦都给他烦死了。」

    是你自己想吃吧。季授诚暗笑着,看他在那夸张的说着谎。有多少年没有收到礼物了。从来都是家里顶梁柱的人,对这种含蓄又拙劣的示好特别敏感,没由来的觉得温暖。

    「家里还没有材料,路过超市买一点吧。」季授诚微微一笑,还是进了夏杰这拙劣的圈套:「你要吃什么,一块买了。」

    「焖茄子!」夏杰象个孩子似的举手欢呼,猛地凑近他的脸颊,把嘴唇按了上去,吧哒作响。

    冷不丁受了袭击,季授诚虽然觉得奇怪,但看他这么高兴的样子,就不再细想。

    因为那一包礼物,夏杰足足在季家蹭了两个礼拜的晚饭。

    夏杰发现季授诚很喜欢吃虾,但是季家难得买虾回去,偶尔买些便宜的江白虾,吃饭时,小孩们狂扫一空后,菜盘子里的大虾也就所剩无几,两个大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饭,季授诚慢慢的剥了米粒大的虾肉,一只一只的仔细嚼其中的鲜味,吃起来的样子就像猫咪舔碗那么仔细。夏杰看的出神,直到季授诚察觉他凝视的眼神,慌忙看了看碗里,最后三只可怜的虾米横游在清汤里,不禁满脸通红。

    「看我,只顾自己吃,都吃光了,这……」

    「别别,你自己吃,剥起来太麻烦。」

    季授诚愣了愣,惭愧的说:「我买的太小了,不过还是挺新鲜的呀,你吃吃看。」

    「我没这个意思。」夏杰把那个盘拿过来,一只只撩起来细心剥出虾肉,夹到他碗里:「我是真不爱吃的。」

    环视这个不大的老式三室一厅,夏杰问:「今天季医生不在吗?」

    「他坐急诊室,一个月要轮十天夜班。基本上都住医院宿舍,偶尔回来住。」

    「我看小房间里有两张空床是给谁的?」

    「那是我两个弟弟,都在外面读书,放假才回来。」季授诚收拾了碗筷:「我先收拾,你看会电视。」

    夏杰抹了把油嘴,捧着酒足饭饱的肚子在房子里溜达,两个孩子早吃好了,凑在书房间玩,时不时发出嘻笑的声音,他走过去敲了敲门板,挺威严的说:「夏栋,别光顾玩,赶紧把作业做好。」

    嘻笑声顿时没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溜达,忽然被墙角茶几玻璃下大大小小的照片吸引。

    季家有四兄弟。照片上的季授诚相当年轻,唯一没变的就是那一副老旧的黑框眼镜,他一手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弟,二弟季医生那时候还是个瘦的只剩骨架子的少年,右手拉着一个咬手指的三弟。相片角落刻着一行小字:东海照相馆摄于1986年秋。

    「看什么哪?」季授诚抖抖擦干的手过来。

    夏杰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那行小字说:「这个照相馆,我小时候也是在那里照的照片。就是灵桥下去那个,我爸爸以前是那里的照相师傅。」

    「是吗?」季授诚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怀旧的说:「我都忘了这里还有这张照片在。」

    「季老师,你还下过乡嘛?」夏杰指了指其中一张少年季授诚和伙伴在农田边的照片。

    「怎么可能,下乡的是我爸我妈,我是在农村长大的。这个是我慈溪外婆家,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吧。这张照片还是一个同学借他城里的叔叔回老家探亲时候顺带拍的,连个底片都没有。」

    「爸爸,作业做完了,我能和夏哥哥玩一会吗?」小叶悄悄探出脑袋来。

    季授诚点点头,夏杰扫了儿子一眼,说:「行,别太疯了啊。」

    「明白!」夏栋一个立正,拉着小叶往卫生间跑。

    夏杰继续看照片,发现先前那张照片上的伙伴在好几张里面出现,85、86年春夏秋冬,都是两人合影,集体照,出现的机率比两个弟弟都大。

    「他是谁啊?」

    「是一个初中同学,一起乡下长大的。同学里面我们两个关系最好,一起偷过瓜,下河捉过鱼。」季授诚脸上露出难得惬意的微笑:「对了,他也和你一样是搞软体设计的,在北京读完大学就去美国留学工作,是我们同学里最有成就的一个。」

    「爸爸,你在说宛叔叔吗?」小叶兴冲冲从书房拿了一大筒面纸正巧听到:「他过年答应我的米老鼠玩具还没寄给我呢。」

    「我会写信告诉他的。」季授诚笑着解释:「他每年过年回来,几个老同学经常一起聚聚。怎么了?」

    只见夏杰一脸不乐意。

    「要是我也能和你一起读书就好了。」

    「你,85年?怕是连路都不会走吧。」季授诚笑着指了指三弟,问:「你说你到底几岁啊?」

    不用扳指头都明白,那时候他八岁,正在学前班当皮大王呢,夏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说:「本先生今年二十五。」

    「那你哪来那么大儿子。」季授诚吓了一跳,他比想象的还要年轻,难怪举止言谈都透露着孩子气。

    「他是我姐姐的孩子,姐姐姐夫过世的早,我就把他过继过来了。」

    季授诚一愣,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卫生间小叶尖叫。

    两个爸爸立刻冲过去,推开房门一看,二平米的小房间一片狼藉,两个孩子满身都是水,卫生纸洒了一地,沾了水整块整块的粘在瓷砖地上,马桶里面正汩汩的往外冒脏水。

    「这是怎么搞的?」季授诚立刻蹲下去抢救。

    夏杰斜眼瞄儿子,这闯祸大王很没脸地往小叶身后躲。

    小叶结结巴巴说:「夏哥哥想教我做京剧脸谱,我们没干坏事情。」

    季授诚从厨房拿了根长剪子掏啊掏,捞出一箩筐纸巾,可马桶水只是稍微回落一点,却不见通畅:「不行,还有东西在里面。」

    「你们还塞什么下去了?」夏杰恶狠狠地说。

    两小孩齐刷刷摇头。

    季授诚打开排气扇,好让发臭的气体排散出去点。可味道一点都不减淡,浓得让人反胃。

    「看来要请管道工人来修一修了。」季授诚皱起眉头,只听墙壁里咕噜咕噜的响,马桶里的水又呈上升趋势,这种老式建筑的卫生排水每个楼层都用同一根管道,六楼的住户晚上用水下流,水压全往他们家挤,那味道更浓了。

    夏杰盖上马桶盖,利落的说:「这里没法住人,今天晚上先去我家住吧。」

    「那怎么可以。」

    「又不是没住过,家里大,有空房间,被子毛巾都是现成的。」夏杰拍了拍小叶的头:「去拿衣服书包,晚上住叔叔家去。」

    「那就打扰你了。」

    「还不都是夏栋闯的祸,应该的。」

    季授诚带着儿子整理些日常用品,夏栋躲在门背后不敢出一声大气。可这老爸走过来非但没揍他两拳,反而哼着小曲脚踩莲花,心情好极了。

    真怪。

    第五章

    两个大人走两边,两个小孩在中间,四人手牵手一路晃晃悠悠走过小区林间小路。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不少人晚上出来乘凉,附近的老年人拿着话筒二胡在中心小公园里尽兴唱粤剧,一派安详美满的晚上。

    「来来来,小叶乖乖小心台阶。」夏杰像只老母鸡似的一把抱起小叶冲上楼梯:「季老师,你也当心,楼道里黑。」

    季授诚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个主人乐呵个什么劲啊,怎么就不关心下自己儿子。

    还没到六层,楼梯口忽然迸出一声暴喝:「夏杰,你这个王八蛋。」

    雪大小姐插着腰,恶狠狠的杵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

    「我给你的电话为什么不接,上次没头没脑的说分手,你什么意思啊!」

    夏杰不理会她尖叫,迳自拿钥匙开门。

    「喂,我跟你说话呢,夏杰!」

    楼层四户一梯,隔壁邻居被她暴喝纷纷惊动起来,一个老太太特地开门,从防盗铁链子后面张望究竟。季授诚看不是办法说:「还是先进去说话吧。」

    雪大小姐第一个冲进客厅,大剌剌的从冰箱里拎起可乐,坐在沙发上解气似的喝。夏杰冷冷扫了她一眼,带两个小朋友到小卧室,从柜子里拿了两条毛毯。

    「天气比较热,你们两个睡这边好吧?」

    小朋友自然很高兴。

    夏杰又对季授诚说:「卫生间比较小,但是很干净,红色水龙头一开就是热水。你和小叶子先去洗澡吧。」

    「那位小姐……」季授诚看了看客厅里那颗「仙人掌」。

    夏杰舒了口气走出去,小雪一听声音就竖起耳朵,开了电视装模作样不搭理人。

    「小雪,晚上挺晚的,你回去吧。」

    「不要,外面这么黑,你送我回去。」小雪撅起嘴巴咕囔。

    「自己搭辆车不就安全了。」

    小雪瞪圆眼睛,摔掉可乐罐,蹭的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居然赶我走。」

    姑奶奶,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夏杰低下身子擦拭可乐浇透的沙发,然后抬头:「上次电话里,我不是和你说清楚了,我们之间结束了,我要和你分手。」

    「喂!」

    夏杰摘下沙发套往阳台走。小雪一路跟在他后头尖叫。

    「喂!」

    夏杰我行我素打开水龙头冲洗污渍。

    「喂!」

    卫生间探出两只光溜溜的瘦皮猴脑袋,又被季授诚大手一挥按了回去。

    小雪三次尖叫都没有效果,气势立刻蔫了下来,抓着他的手讨饶说:「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你生病的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你,我妈也说过我了,你知道我手笨,我也在学习做菜了,荷包蛋,我已经会煎荷包蛋了,下次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小雪,你不明白,刚才说的这些都不是主要问题。」

    「那是什么,我们交往了五年,五年了,你怎么能说分就分啊。」

    夏杰叹了口气,拨开她的手说:「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距离越来越大吗,一个月里我们能见上几回,你知道我工作的地方在哪里,我每天要加班到几点。我太忙,不是你要的那种男朋友,现在追你的那个男的更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的?」小雪一愣,继而分辩说:「我就是偶尔和他出去玩,都是你,连个约会的时间都没有,整天加班。」

    夏杰一拧洗衣机开关,走到主卧整理床铺。小雪不依追上去埋怨:「其实我的压力也很大的啊,我妈一个劲的催我去相亲,你放着好好的国税公务员不当,偏偏辞职到私营企业去做,明明还没结婚,就领养了那么大一个儿子,哪家父母喜欢女儿带这样的男朋友进门。」

    「是啊,我不适合你,那个男的无论工作家世都比我好,所以你也没拒绝他。」

    小雪咬了咬下唇,和那个男人相亲已经一年多了,平时他追的很紧,礼物鲜花情书一样都不少,两人一起出去看电影吃饭的约会也不在少数,尽管有时候也觉得心虚,可是每到关键处,女孩子的虚荣心就占了上风。

    夏杰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相处了五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你早点回去吧,珍惜一点现在的男朋友。」

    「我不要!」小雪泪如泉涌,一把夺了他手里的毛毯,用力厮打起来。

    「别在这里发你的小姐脾气!」夏杰猛喝。小雪不管,崭新的皮毛面子被她大把大把抓下来,扔得满地都是。

    夏杰揉了揉额头,每次吵架她都这个样子,实在叫人受不了:「你给我住手,我现在没空哄你。」可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夏杰一拍门板,愤愤道:「懒得理你,疯完了就给我回家。」

    小雪傻眼,扭头看见床头台灯,不想太多,猛地操起来摔到地上。塑料灯罩落地四溅弹起,一大片直打到扭头回看的夏杰脸上,顿时,碎片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野蛮女人,有完没完了。」夏杰顾不得抹伤口,直直瞪着她拿起床头的镜框。原本所剩的一点宽容旧情荡然无存,挺直起上身森冷的说:「你要是敢砸这个,我和你没完。」

    「什么?」小雪好不容易得到点效果,不禁低头看了眼镜框,得意的说:「我当是什么宝贝,不就是一张和你姐姐的破照片嘛,我偏要撕了它。」

    「你要是敢动手,我撕了你的脸。」

    小雪一懔,却思量着夏杰的个性有恃无恐:「我最讨厌就是,你、恋、姐!」说罢高高举起相框猛砸下去。石膏做的相框刚落地就摔的粉粉碎,夏杰心疼极了,蹲下摸索出照片,幸好没有破。夏杰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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