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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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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俘营 作者:沈夜焰

    局势很复杂,皇帝和大皇子势同水火,二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你现在回去,只能成为别人向上爬的垫脚石。”

    “那真得谢谢你们的好意。”莫顿语含讽刺,“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讲。”

    莫顿没有立刻开口,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要不要说出来。他敏锐地预感到,事实的真相,一定会让他难以承受。可他真的想弄清楚,他开了口,声音竟然不自主地发颤,他说:“我想知道,那个安插在我身边,为你们送情报的间谍,究竟是谁。”

    霍维斯顿住了,他似乎也有些犹豫。

    正在这时,办公室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我。”

    莫顿只感到身边有人微微一动,林赛缓缓站了起来,他目视前方,一字一字清晰地道:“林赛上校,代号‘枯叶蝶’。”

    38

    38、chapter 36

    奇怪的是,在那一瞬间,莫顿感受到的竟然不是愤怒,也不是痛苦,甚至连刚才猜疑的忐忑也失去了。他最先想到的是:原来,林赛的声音是这样的。

    在他们相处的两年多的时光里,尽管莫顿并不在意林赛的残疾,内心深处甚至更喜欢这样的林赛,因为他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只能守着自己。但某些时候,比如两人亲昵地鼻尖蹭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的时候;比如轻轻拥在一起,在躺椅上仰望璀璨星空的时候;比如酒到微醺,林赛带点羞涩的酡红的面颊在酒色灯影里,显得格外迷人的时候……他也会希望林赛能低低地,呢喃地呼唤莫顿――那一定很美。

    他也曾想象过林赛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子,会用什么语气,会用什么表情,从唇齿之间,吐出自己的名字。他想象过许多次,今天才知道,原来,林赛的声音是这样的。

    并不算柔和,但清亮,带着点冰块相击一般的冷脆。

    莫顿抬起头,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林赛坚定的下颌,和平静如水的蓝紫色的眼睛。恍惚间,莫顿竟然觉得面前之人十分陌生,好像从未见过。完全不是以往那个安静而温顺的林赛,那个常常会脸红的林赛,那个微低着头、用一种热切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林赛……

    那个林赛已经不见了,没有了,消失了。

    莫顿的心猛地揪成一团,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差一点叫出来。但他毕竟没有出声,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任何变化。他挺直腰背,整个人僵硬得近乎残酷,只是脸色铁青,毫无表情,令人不忍去瞧上一眼。

    屋子里阒然无声,那一层沉寂厚得可以插刀矗立。过了很长时间,长到霍维斯和克兰都有些忍受不了,才听到莫顿低声说:“好,好。”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说得声音不大,听上去却像是含着血喷出来的,给人以触目惊心的错觉。林赛的眼睛眨了一下。

    莫顿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冷冷抬眼,对霍维斯说:“我输了。”转身便向外走,从后面看去,背影依旧沉稳而冷峻。

    霍维斯没想到莫顿在受到如此打击的情况下,直承其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目光不禁流露几分钦佩。他起身走到窗前,等着莫顿出现在昏黄的路灯下,登上自己的马车。

    莫顿用最快的速度走到楼下,侍卫官不知道上面出了什么事,但见厅长面色阴沉冷厉,想问却又憋了回去。

    莫顿上马车时,顺势向后伸手搀了一把,那是去扶林赛。他是和林赛一起来的,每次都要这样搀一下,早已成了习惯。但今天却扑了个空。他像从悬崖上突然跌落,一下子明白过来,林赛不会回来了,他留在了楼上那间办公室,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或者说,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莫顿这才感到那种铺天盖地钻心刺骨的痛苦,眼前一阵发黑,喉咙一片甜腥。侍卫官被他吓人的脸色惊呆了,忙上前道:“厅长,您……”

    莫顿摆摆手,他竭力稳住自己,一步一步登上马车,说道:“走。”

    霍维斯一直瞧着马车离开,消失在暮色中,再也看不清楚。他回头对林赛笑笑,说:“谢谢你,枯叶蝶。”

    林赛没有说话,他站起身说出那一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他依旧笔直地站着,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凝固如同一座雕像,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站在这里,还要站到很久很久以后。

    “开饭了开饭了。”低沉的声音从铁门后响起,蓝廷睁着眼睛望着灰尘满布的冰冷的屋顶,表情麻木,像没有听到一样。哗啦啦几声铁链敲击的响声,一个狱卒躬身把食盘端过来,墩在桌上。他说:“蓝廷,吃饭。”

    奇怪的称呼让蓝廷向这边瞥了一眼,那些狱卒从不叫他的名字,多一句话都欠奉,放下食盘就走,而不是像这个人。

    就在一瞥间,蓝廷发现对方帽檐下故意没塞进去的一绺的紫色的头发。他心中一跳,翻身而下,走到桌子旁边。

    克兰用最低的声音说道:“准备暴动。”一边说一边捏了捏粗黑的干面包。

    蓝廷眸中闪过兴奋激动的光芒,却不动声色地接过食盘,坐下来吃饭。等克兰走出去,锁上铁栏门,他转到另一边,挡住门前守卫的目光,掰开干面包,露出里面银色的钥匙――牢房门的钥匙。蓝廷紧紧地把钥匙握在掌心里,仰头望着窗口投射下的些许阳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放风的时候,蓝廷悄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盖尔。他已经被独自关押,放风也只在一处用铁栅栏围着的小方地里,像只笼子,和c区的战俘们隔着一条通道,彼此能在铁栏的缝隙中对望。今天他突然发现,那边所有的战俘居然都不再戴镣铐,他想起克兰送过来的信号,一颗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蓝廷靠近铁栏等了片刻,盖尔趁狱卒不注意的时候渐渐溜过来,对蓝廷慢慢做嘴型,神色有些紧张:“他们除了我们的镣铐,是不是快要战败进行屠杀,故意放松我们的警戒?”蓝廷摇摇头,无声地说道:“准备暴动。”盖尔一凛,脸上顿时发出雀跃的光彩,他用力对蓝廷点点头,离开了那里。

    经过上次蓝廷除去内奸的斗争,战俘营内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消息传播方式。不过一天一夜,所有战俘都知道了这件事。甚至还有十几个牢房的囚犯,在食物中发现自己囚室的钥匙。大家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其实连晚上睡觉都会有人睁着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等待暴动的信号。

    战争是在十三日凌晨打响的,对繁城守备来说简直是突如其来。奥莱国的军队围着他们足足两个月,只在外面打游击,从来没有攻过城,不过是把持着要道,不能进也不能出而已。城里的守卫刚开始全神警惕,日夜轮守,甚至把普通百姓都给驱赶到城楼上。哪知快一个月了对方连声枪响都没有,渐渐也就放松警惕。更何况他们的长官劳特中校,听说就要升官调职去帝都,根本不把心思放在守城上。又不知从哪里散布的传言,说奥莱国根本没想打繁城,这只是个幌子,人家早把主力部队拉到长河沿岸,准备渡河去打密林。

    普曼国的士兵享福早享习惯了,每天一早出操熬夜轮值短时间还行,日子一常都受不了。当攻城的炮弹突然震耳欲聋地响彻繁城上空的时候,有很多本该守在城门上的士兵,都是从女人身上被震到床下的。他们惊慌失措狼狈万分,顾不得女人顾不得财物甚至顾不得戴帽子,一把抓起枪飞快地跑出花街柳巷,提着裤子抢上高高的围墙。划破长空的弹道明亮刺目,闭着眼睛都能看到那种令人心惊胆战的亮光,炮声连绵不绝振聋发聩,整个繁城都在炮声中颤抖呻吟。他们只能徒劳无功地缩在城楼里,张着口以免被炮弹震聋了耳朵。

    炮弹轰炸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城墙和堡垒全都被轰开了,腾起的烟尘把繁城弄得灰头土脸,每个人都像从坟堆里刚扒出来。

    士兵们端着枪还击,这时才发现周围的战友竟然少了三分之一,有人高声喊:“他们都跑了都跑了!”

    没有人去辨别这句话的真实性,士兵找不到长官,长官找不到士兵,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乱成一团。而城墙下,奥莱国的军人们猛虎下山一般冲过来,雷霆万钧气势如虹。蓝尉率队站在护城河外,跨下的白马在枪林弹雨中兴奋地打着响鼻。一个士兵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大声嚷嚷:“队长,希尔将军已经攻进城了,和您约定在城中皇室官邸中见面。”蓝尉拔出军刀,刀锋在火光中冰冷耀眼,刀尖直指战火中的繁城,吼道:“冲进去!”拍马当先,直冲敌阵。

    第一声炮响惊醒了战俘营中所有的囚犯,他们都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知道这种情况最怕慌乱,现在不是出去的最好时机,外面甚至还没有高大坚固的战俘营更为安全。每个人抱头缩身,紧贴着墙壁躲在角落里。

    奥莱国的射击目标都是早已接到的情报确定下的堡垒位置,以及四周的城墙,对城内丝毫无损。尽管这样,大家还是被轰天震地的炮声震下的灰尘呛得睁不开眼睛,耳中嗡嗡作响,以至于炮声都停了,还会出现轰隆隆的幻听。

    随后那十几个囚室立刻用钥匙打开房门,争先恐后地奔了出去。外面的狱卒都被炮声震迷糊了,万万没有想到囚犯居然能自己跑出来。这次暴动非常成功,他们很快占领了火药库,惊奇地发现战俘营四个角落炮楼里早已没了人影,高架机枪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囚犯们陆陆续续跑到放风的空地上,一下子汇集这么多人,显得密密麻麻。蓝廷情绪激动,一跃跳上劳特曾经用来训话的高台,大声说道:“军队已经打过来了,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享其成,我们手上有武器,我们不怕死,为什么不能也跟着他们冲?!我决定要去攻打皇室侍卫军,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去?”

    所有囚犯胸中都憋着一口气,都燃着一团火,纷纷嚷道:“我去,我去!”“他奶奶的,就等这么一天!”“干死他们!”“对,干死他们!”

    盖尔抬头看着蓝廷:“上尉,我们听你的!”

    “对,我们听你的!”

    蓝廷几次在战俘营中和劳特对着干,早已在战俘心目中成为不可磨灭的存在,每个人目光灼灼,都盯着他。蓝廷扫视一眼这些难兄难弟,沉着地说:“那好。身上有伤的兄弟请留下来,另外再有五百名守着他们,防止敌人疯狂反扑,其余的人和我一起冲上去!”

    “冲上去!”

    “冲上去!”

    两千多名战俘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挥舞着手上的武器,山呼海啸一般冲向皇室府邸。

    劳特正在家中酣睡,怀里搂着身材丰腴的情妇,他本来和霍维斯研究好,明天就以做工的名义,把战俘陆续带到野外去,就地屠杀。

    “得先把他们的镣铐打开。”霍维斯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放他们出去,在密林的空地里射杀。对外宣称他们越狱,被及时发现。劳特,到那时候,奥莱国只能默认倒霉,你又是大功一件。”

    没想到还没等到天亮,半夜攻城的炮声就响了。他连滚带爬躲到床下,悔恨万分,早该动手的,早该动手的。那个情妇放声尖叫,可惜都被吞没在炮声的轰鸣中。

    足足像过了一世,炮声才渐渐稀少。劳特对敌极有经验,知道下一步敌人马上就会冲入城中。他从床底下爬出来,匆匆披上一套外衣,一脚踹开痛哭流涕攀过来的情妇,大声喊道:“科托!科托!”

    没有人答应他,劳特几步奔到左侧侍卫值班室,他应该在那里。值班室里一片狼藉,却不见科托的踪影。

    “他妈的。”劳特咬牙切齿,“居然跑了,这个懦夫!”

    皇族侍卫全都聚集过来,大约有一千余人,劳特命令:“你们是繁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无论如何给我血战到底!以皇族府邸为中心,第一道防线筑到五百公尺以外,给我用尽最后一颗子弹,流尽最后一滴血,誓死不能丢掉繁城!”

    劳特以为守城的官兵至少能顶几天,只要帝都得到消息,派兵支援,繁城危机一定能够解除。没想到莫顿早已撤走部分兵力,并在军中散布谣言,而他自从这场战役开始,就再也没出现过。守城士兵士气极为低落,根本无心抵抗,奥莱国军队像席卷的潮水,迅速占领了大半个城区。

    而劳特这些皇族侍卫,甚至没能到达皇室府邸五百公尺,他们在四百公尺的地方,就遇到了猛烈的攻击。

    劳特暴跳如雷,都没弄明白这股敌人是哪来的。双方在暗无天日的街道上竟然相持了半宿,一直到曙光微现,劳特抢过侍卫官的望远镜,才看到对面那些破烂不堪的囚服。他气得险些昏过去,眼前突然浮现那个年轻人冷傲讥诮的目光。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名字:“蓝廷,一定是蓝廷!”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对我来说难度很大,写的不是很好,但我尽力了,orz战争场面啊,这是个很奇怪的事情,写的人最累就是写这个东西,而看的人大部分最厌恶的也是这个东西,通常都会跳过去。可是写的人跳过去,未免有点不负责任,哈哈,于是,就这样吧。我得承认,写古代文还行,现代文这个太难。

    39

    39、chapter 37

    霍维斯优雅地切下一小块牛排,塞到嘴巴里仔细咀嚼:“嗯――克兰,你的手艺丝毫没有受到条件的影响,还是一样的好。”

    “谢谢您的夸奖,主人。”克兰跪在桌旁,用温柔而崇敬的目光注视着霍维斯,好像除了他,其余的人都不存在。

    莫顿冷冷地发出一声嗤笑。

    霍维斯说道:“莫顿,你应该尝一尝的,毕竟能吃到克兰做的牛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说话声在封闭的防空洞里嗡嗡作响。他和莫顿正是沿着本来为蓝廷准备的战俘营中的地道进入了防空洞,霍维斯是个讲究享受的人,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大大方方地让克兰把一些必需品搬到了地道里。包括食品、药品、衣物,甚至烹调用具,要不是的当时挖掘地道太过仓促,入口仅能通过一个人,他非把沙发都搬进来不可。

    莫顿斜睨着克兰,又看一眼霍维斯:“我真弄不明白你们的逻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用装什么?却还要在这里演戏。奥莱国间谍无一不是贵族当中的精英,想必这位克兰先生,身份也不低吧。在别人面前这样伏低做小,甚至毫无羞耻,你们的间谍牺牲真是不小。”

    霍维斯被他突如其来的讥讽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大家都是间谍,论演戏谁也不比谁差,你又何必看我们不顺眼?莫顿,任务才是第一位的,其余全得靠边站,难道你不是?”

    “是啊,任务是第一位的,为了这个,什么都可以付出,甚至……”莫顿忽然闭上嘴,没再说下去。

    霍维斯思忖片刻,说道:“其实林赛他……”

    莫顿沉下脸:“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

    霍维斯拿起雪白的餐布擦拭一下唇角,换了个话题:“看样子这场战役持续不了多久,莫顿,这都是你的功劳。”

    “比不上你运筹帷幄成竹在胸。”莫顿淡淡地说,听不出是讽刺还是真心称赞,“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提前把蓝廷送出来。”

    霍维斯耸耸肩,抿一口红酒:“来不及了,而且我觉得那小子不见得会乖乖跟我走。现在也许才是最好的,总得给他个机会发泄胸中的愤怒。”

    “你不去守着?”

    “我?”霍维斯哈哈大笑,“算了吧,我一上去就会被那群疯狂的囚犯撕碎,我才没那么傻。再说,蓝廷又不是林赛,用不着我去保护……啊……对不起,不该提起来的。”

    “于是,林赛就可以随便扔下不管?”

    霍维斯一挑眉:“那不一样吧,我现在的身份还是敌国情报厅厅长,被他们先捉住只有死路一条――唉,这就是间谍的宿命,在结束任务之前,黑白都不是,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不过林赛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曼国的平民,当然也正躲在防空洞里,谁能为难他。”他顿了顿,“莫顿,其实你很担心他的安危。”

    “我担心他被流弹射中,死得太痛快了。”莫顿说得极为平静,却也正因为如此,其中隐藏的强烈恨意才让人悚然一惊。

    霍维斯在心里叹口气,站起来:“我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没准已经结束了。克兰,你陪着莫顿厅长好好休息,过不了多久,皇太子殿下就会派人来接你们。”

    克兰恭恭敬敬地回答:“是,主人。”

    其实霍维斯也不用从里面出来,毕竟他现在身份很特殊,被不明底细的奥莱国士兵发现,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但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蓝廷,那小子又冲动又暴躁,如果能趁乱带走他就更好了。

    霍维斯换上一身平民的衣服,偷偷钻出了防空洞。此时攻城战已进入尾声,到处是两国士兵的死尸,未燃尽的火堆冒着烟。周围静悄悄的,也有平民从自家的地下室里爬出来,撬开门缝探头探脑地查看动静,偶尔传来几下清脆的枪声。

    霍维斯躲在暗处等了一会,见没有什么异常,快步沿着墙边向皇室府邸走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蓝廷肯定不会在战俘营坐等被救,一定会带着那群战俘去袭击皇室府邸。他们拿了战俘营里的武器,不算手无寸铁。而那些守卫皇室府邸的侍卫官人数并不多,装备精良但只有枪支没有炮弹,双方八成能打个平手。不过守城战很快就能结束,蓝氏军团和希尔军团正是战俘们最有力的后盾支援。

    而敌人,为首的恰恰正是劳特,那个既狡猾,又怕死的劳特。他肯定不能挺到最后自杀殉国,没准不等蓝尉他们冲上去,早就自己溜了。那时,敌人成了一片散沙,投降是早晚的事。

    他算了千遍万遍,千招万招,就是太低估蓝廷为人的恣意张扬。等霍维斯好不容易赶到皇室府邸的时候,远远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最高的屋顶上,一把扯下破破烂烂的普曼国旗帜,用力甩到楼下,引起围观的战俘和士兵们的大声欢呼。

    霍维斯心里咯噔一声,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没有人注意到他,大家都沉浸在巨大胜利的狂喜当中,高举起长枪挥舞。有人递给蓝廷一面奥莱国国旗,蓝廷三两下把它绑在旗杆上,高高升起,于是下面的欢呼声更加热烈。

    蓝廷激动无比,一颗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和幸存的战俘们紧紧拥抱,和迎上来的士兵们拥抱,情绪激昂,热泪盈眶。正在这时,他居高临下,看见了人群中的蓝尉。

    蓝尉穿着笔挺的少将军服,骑在一匹白马上,黑色的披风上下翻飞。蓝廷全身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上,他扯着脖子高声叫嚷:“哥――大哥――”急匆匆回身沿着楼梯奔下去。

    蓝尉看到了蓝廷,那个年轻人太醒目也太招摇了,让人想装作看不见也不行。蓝尉晶亮的双眸闪着光,忍不住策马前奔,想冲上去抱住自己的弟弟。白马前行几步又停住,希尔举着手枪从西面过来,笑道:“蓝尉,没想到先到府邸的居然是你呀。”

    “大哥,大哥!”蓝廷奔出大楼,在人群中穿梭,直奔蓝尉。

    希尔听到叫声,偏头望过去,很是吃了一惊。他面色一肃,摆手刚要叫身边的侍卫官,忽听身边蓝尉一声令下:“抓住他!”

    几个蓝氏军团的侍卫官冲上来抓住蓝廷,蓝廷大吃一惊,对蓝尉叫道:“哥你干什么?我是蓝廷!我真的是蓝廷!”

    希尔在一旁大笑:“当然知道你是蓝廷,捉的就是你。你还不知道吧,你已经被驱逐出蓝氏军团,犯有叛国罪,不可饶恕,女王下令,见到蓝廷必须予以逮捕。”

    “你血口喷人!”蓝廷怒不可遏,“我怎么会犯下叛国罪!”

    “啧啧,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希尔从侍卫官手里接过那份报纸,轻飘飘扔到蓝廷脚下,“你自己看看吧。”

    “奥莱国蓝氏军团继承人已向我军投降!”血红的大字一下子跳到蓝廷的眼帘,像一把匕首狠狠插到蓝廷的心口上。他惊愕地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摇头叫道:“没有!我没有!这是诬陷!”

    希尔不耐烦地一摆手:“把他带下去。”

    蓝廷被冲上来的士兵扭住,他一边挣扎一边狂喊:“我没有背叛!”希尔偏过脸,理也不理。蓝廷求助地望向蓝尉:“哥,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怎么会背叛国家,哥,我有苦衷,我是迫不得已!”

    蓝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胸中奔腾的情绪强自压下去,对士兵们大声吩咐:“押走!”

    “哥――”蓝廷嘶喊一声,满腔的愤懑堵在胸口,快要爆炸了一样。他脸色苍白,看看袖手旁观的希尔,再看看面色冷峻的蓝尉,身子微微发抖。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又不能真的跟蓝氏军团的士兵动手,只好束手就擒。

    还是慢了一步!霍维斯躲在树后,眼睁睁地看着蓝廷被带走,心里狠狠地咒骂一声。他闭了闭眼睛,强自忍住想要扑上去拉过蓝廷的冲动,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动静,悄悄地后退,隐藏在狭窄的巷子中,匆匆离开。

    炮声的轰鸣不只震动了繁城,连附近的郊区也被惊动了,很多人趴在窗户上,仰头望着繁城顶上的天空,被耀眼的火光照得亮如白昼。黑色的烟云腾起,把整个繁城遮盖得严严实实。

    海亚王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几步奔到窗前,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好半天才低低地说道:“繁城……”

    狄恒贴在他身后,扶住他微微发颤的身子,沉声说:“还没到最后一刻,胜负未分。”

    海亚颓然地摇摇头,满面痛惜,他有一种预感,这次繁城真的守不住了。狄恒说道:“海亚,趁着敌人还没有打过来,我们连夜走吧。”

    “不,再等等,我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这一等就是大半夜,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狄恒推开房门,赫然发现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跑出来了。他们全都望着大路口,神色凝重,焦急而又期盼。没有人多说话,村子里沉闷得诡异。偶尔几个孩子的啼哭声传过来,刚冒出一声就听不到了,应该是被大人捂住了嘴。

    紧张的情绪也感染着海亚,他紧紧地攥住身上的斗篷,兜帽垂下来,遮住头发和大半张脸。头发上的药水已经失效,又恢复金色,他不能让别人看见。狄恒紧随在他身后,护着他。

    没有人回家去做饭,甚至连水也想不起来喝一口,大家似乎不知道饥饿也不知道疲累,只是目不转睛地向村口远眺。

    太阳一点点升到中天,又一点点偏西,很多人站累了坐下休息,但仍不肯回到屋里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一个干瘦的男人从村口的大路一溜烟地跑过来,两条腿简直就像飞一样,村民们一齐围到村口,两个村民迎上去,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那个男人累坏了,气喘吁吁,被那两个人搀住,一口气憋到这里,一下子没了力气,双腿打晃。

    没有人催他,大家只是迫切地凝望着他。好半天那个男人才喘上这口气,说道:“赢了,奥莱国赢了。”

    海亚身子一晃,险些昏倒。狄恒连忙扶住他。

    人群静默下来,大家似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海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想安慰一下这些百姓,想告诉他们还有希望,想说我们并没有输。

    但是,突然,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赢了!赢了!”所有人像一下子活了起来,抱在一起欢呼跳跃,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莫名。

    “快快,快把吃的喝的摆在路口!”

    “他们就快来了,准备迎接。”

    “那些花,快去山上弄些花。”

    人们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可又双目放光。

    海亚愣住了,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普曼国的土地上,眼前这些人,也完全不是普曼国的臣民。那些人发自内心的欢愉是如此明显,毫不掩饰。海亚先是惊愕,继而愤怒,他大声道:“你们干什么,干什么?!那些是奥莱国的士兵,他们是敌人!”

    没有人理他,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把家里好不容易存下的一点点吃的拿出来,摆在路边的桌子上。

    海亚气得发昏,他猛地上前一步,拦住一个人,把对方手上的东西“啪”地打翻在地,怒喝:“你们要欢迎他们?那些敌人!你们这是叛国!”

    所有人都停住了,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海亚,像看着一个怪物。

    女主人急忙走过来:“别愣着别愣着,都忙去,看什么看。”转头对海亚笑着说,“你别急,咱们也是没办法。”

    “可你们这是叛国!”

    “啊?”女主人眨眨眼,又笑起来,看样子心情很好。事实上,自从海亚和狄恒住进来,从来没有看见她这样发自内心地愉快地笑,“叛什么国呀,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

    “你们要迎接敌军,这就是叛国!”

    “不迎接怎么办?难道抵抗吗?军队都打输了我们老百姓抵抗什么啊?再说了,当官的都跑了。算了吧,城里那些贵族啊官员啊,有本事有钱的早就跑了,就剩下没能耐的才留下等死。”

    “那你们也不应该……不应该……”海亚颤抖着手指指着来来往往张张罗罗的村民,“你们是普曼帝国的人,怎么可以这样毫无廉耻!”

    女人冷下脸,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尖刻:“廉耻?我们没有廉耻,你去问问那些贵族老爷们有吗?地里落灾,没了收成,人都要饿死了还要收税、收税、收税。他们给我们活路了吗?老百姓懂什么?咱们什么也不懂,咱们就是想活着,想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活着。不用看着孩子在怀里活活饿死,不用照顾一个又一个重病的亲人再把他们送走!”女人哽咽,流下了酸苦的泪水,“为什么不能迎接奥莱国军队?他们给我们饭吃,给我们药品,他们不会来收重税,他们给我们一条活路!你来瞧瞧,瞧瞧――”她蓦地猛拉海亚,狄恒忙上前阻挡,一推之间海亚头上的兜帽掉落,露出满头的金发。女人震惊地张大了嘴,喃喃道:“贵族……你是贵族……”她扯脖子尖叫一声,“这有个贵族!”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全聚集在海亚王子身上,好像他是刚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那女人丈夫举着斧头从屋子里跑出来,恶狠狠地说:“贵族在哪里?在哪里?”

    “是他!是他!”女人瞪视着海亚,连连后退。她丈夫一斧子用力劈下来:“我杀了你!”

    狄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顺势一脚将他踢倒。那个男人滚到地上还在大叫大嚷:“抓到一个贵族,打死他!打死他!”

    村民们疯了一样扑过来,个个伸出骨瘦嶙峋的手臂,像一群地狱的恶魔,张牙舞爪凶神恶煞。海亚万万没想到原本本分朴实的村民们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连连后退几步:“你们……你们……”忽觉腰上一紧,大吃一惊,却听身后狄恒沉声说道:“快跟我走!”

    40

    40、chapter 38

    狄恒护着海亚向外猛冲,那群村民如同有深仇大恨一般紧追不舍。狄恒掏出枪来冲天打了两下,枪声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村民全被惊呆了,直愣愣地停下脚步,狄恒趁机拉过海亚疾奔。谁知那些人只站住一小会,反应过来依旧叫嚷着向前追。

    两个人气喘吁吁一直跑到树林里,外面的人见追不上了,这才叫骂着回去继续准备东西迎接奥莱国的军队。

    海亚垂着头,颓然地顺着树干滑到地上,碧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狄恒站在他身边:“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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