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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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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俘营 作者:沈夜焰

    人哪快来人哪!”扯着脖子杀鸡似的尖声高叫。

    一群士兵冲了进来,七手八脚拉扯蓝廷。

    审讯官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失声叫道:“他是疯子,疯子!他想杀了我!快带走,带走!”

    士兵们按住蓝廷一顿拳打脚踢,口中喝骂:“还敢反抗!打死你!”“叛徒,好好收拾收拾。”“败类!呸!”战争刚刚结束,人们最痛恨这种叛徒,下手一点不留情,要不是上面有纪律,非得活活把蓝廷打死不可。

    审讯官摸着自己的脖子,忍不住也上去踹两脚,恨恨地说:“拉去禁闭室,不给水不给饭关他三天,看他还狂不狂!”

    他气愤愤地大步离开审讯室,龇牙咧嘴去向长官监狱长安东尼汇报。安东尼听了,摆手让他下去,沉吟一会,拿起电话:“将军,属下安东尼。”

    “审的怎么样了?”

    “很强硬,不太容易对付。”

    “容易对付就不给你了。”希尔仰躺在床上,浑身赤裸,只腰间搭着一条薄毯,一个侍卫官正给他做全身按摩,“尽快给我结果,坐实他叛国的罪名,实在不行,就……”他没再说下去,那边立刻接口:“明白,将军。”

    希尔放下电话,饶有兴味地扫一眼新来的年轻侍卫官,说:“把衣服全脱了。”那个侍卫官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随即立正,应声道:“是,将军。”

    蓝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臂横张,被锁在墙角。这个姿势很难受,站不直,也蹲不下去。四周黑黢黢的,只有监牢门上的铁栏杆透过几分细微的光。寒冷的湿气从地上直透到骨头缝里,让人浑身打哆嗦。

    蓝廷感到巨大的沮丧和悲哀,还有无穷无尽的愤怒无处宣泄,他猛地扬起头,发出一声困兽般愤懑的狂喊。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夜空里闪烁,街道上人来人往,廉价酒吧塞满了人,时不时冲出几个酩酊大醉的壮汉,扶着墙呕吐。

    流莺和俊美的男孩站在灯影里拉客:“来吧先生,这里有你想要的……”“不寂寞么?还等什么……”

    一个男孩脚底抹油一样从身边溜走,后面紧跟着的人高喊:“抓住他,是个贼!”

    乞丐们缩在角落里,肮脏的斗篷盖住脸。

    霍维斯从马车下来,快步穿过脏兮兮的狭窄的巷子,一直走到尽处的大铁门,“砰砰砰”敲了三下门环。

    一个痞子叼着烟卷晃出来,看到霍维斯一怔,脸上浮现欢悦的神情,忙把香烟从唇间拿下来,毕恭毕敬地说:“先生,您回来了?”

    “你还好吗?洛克?”

    “当然,先生。”洛克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在前面带路,尽管明知道霍维斯对这里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但忍不住还是想多亲近,“人越来越多啦,生意好得让人受不了。先生,大家都等着你呢。”

    “不,先不要惊动其他人。”霍维斯绕过正厅,直接走到一条小路上,“我很累了,不想被打扰。”

    “当然,当然,先生。”洛克偷眼瞄着霍维斯,为他身上古怪的服饰感到新奇。白色的衬衫,繁复的褶皱,还有散腿的灯芯绒长裤,这些完全跟洛克熟悉的先生搭不起来,倒像是某位贵族的衣服被霍维斯偷来了。

    霍维斯轻车熟路走回自己的房间,对洛克一笑:“好小伙,你先下去吧,谢谢你。”

    “有吩咐请叫我先生,我会在外面守着。”

    “好。”

    洛克欢天喜地地出去,为自己能第一个知道先生回来而雀跃万分。

    霍维斯却没有理会这些。他抬起头,察看着这个离开三年的住处。一切还是老样子,窗台上的花,床头盒子里的雪茄,还有整架子的书,和放在小几上的红酒杯。

    霍维斯深深吸了口气,像个漂泊了很久,终于回家的旅人。他脱下身上的贵族服饰,换上一套旧衣服,然后走到大穿衣镜前。

    几年的训练和间谍生涯,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刻下太多的痕迹。

    不,有一处。

    霍维斯缓缓除下那双几乎从未离身的白色手套,现出手背上一条伤疤。伤疤横贯整个手背,既深且长,可见划出它的人,当时是多么愤怒而凶狠。

    霍维斯微微笑了一下,抬起手背凑到唇边,深深吻了下去。

    不必继续遮掩了,没有什么再能够阻挡,我只想用我剩下的生命,去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奥莱国部分正式开始!!!内部斗争啊内部斗争,有时候比敌对斗争更残酷啊。铺垫了这么久,前面的虐都不是虐,只有这段才是,这段才是真正地虐蓝廷。

    自己阵营的人给予的折辱,远比敌军给予的,更加令人难以忍受,所以,多少人在战乱中活下来了,在饥饿中活下来了,却逃不过自己阵营的大清洗。

    43

    43、chapter 41

    刚开始蓝廷只感到莫可名状的忿激,有一种要销毁一切的狂野的冲动。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种愤怒越来越淡漠,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越来越模糊。周围只剩下黑暗,无穷无尽无声无息,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紧接着,是啃噬身心的饥饿和干渴,还有席卷全身简直令人发狂的疲惫。

    因为手臂在墙上锁的位置太低,他只能半蹲着,膝盖处于一个极为难受的姿势。想站起来,就只能深深地弯腰,像个卑微的奴隶。连续几天几夜的黑暗、折磨和孤独,让蓝廷开始产生幻觉,陷入某种混乱。一会是多维放肆而灿烂的笑容;一会是盖尔崇拜而无辜的目光;一会是劳特恶毒而凶狠的斥骂;一会是振聋发聩惊心动魄的炮声;一会是哥哥骑在白马上冰冷的注视;一会是审讯官不屑地嘲笑:“懦夫……懦夫!”最后竟然是霍维斯,在缤纷嘈杂众人狂欢的背景下,专心致志地凝望着自己,微笑,他在说话,说什么?……很重要的话,非常重要……

    “咣当”一声,铁门被打开,看守冷冰冰地说:“把他拉出来。”

    蓝廷看到了那边投射过来的光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感到迷茫和眩晕,因为长时间的黑暗,那一点亮光就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发现两个人上来拉扯,蓝廷用力挣开,但经过几天几夜的捆绑禁锢,四肢都僵硬了,踉踉跄跄只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低头栽倒到地上。

    “行了,不过是个叛徒,难道还想受到什么优待?”一个声音鄙夷而愤恨地说,“哗啦”一桶冷水浇下来,蓝廷被激得一个激灵,拼命挣扎着才喘上一口气,鼻腔因为吸入水而猛烈地咳嗽。他蜷成一团,缺少食物和热量,浑身冷得发抖。

    “要不先给他点吃的,我瞧他就剩一口气了。”

    “吃的?”另一人冷哼,“给他就是浪费粮食,这种人渣,我呸!”

    “好了吧,他死了我们也会糟糕的,他们会告我们虐待犯人。”

    “犯人受虐待那才叫虐待,叛徒不算,没弄死不错了。你还不明白吗?咱们这是保他呢,你拉他到外面路上试试,保准不到一个小时,就得被老百姓打死。”

    “唉,也是贵族出身嘛,谁知道这么软骨头。”

    “活着就是个祸害,我要是他,早自杀了,还有脸喘气?”那人踢了蓝廷一脚,“喂,没死就爬起来,真他妈的,这也是军人,我真想一枪毙了他。”

    那桶冷水的寒气一直刺到骨头里,但更加令蓝廷难以忍受的,是两个看守的对话。他忽然明白,那个审讯官,这两个看守,代表了所有奥莱国人民的想法,所有。他能一个人一个人地去辩解,一个人一个人地去申冤吗?谁会对真相那样执着地去探究?当所有人都认为你叛国的时候,你就是卖国贼。千夫所指,积毁销骨。蓝廷感到一种彻骨的悲凉像寒冷的海水,整个把他埋没了,他出不了声,也喘不上气。

    他勉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跟在看守后面,像一个刚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游魂。

    两个人带着蓝廷穿过走廊,上了楼梯,在一个门口前停下。蓝廷走进去,既不问这是哪里,也不问要干什么,好像身边的一切,都和他再没有关系。

    霍维斯第一眼看见蓝廷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倔强的,从不低头的,永远张扬而肆意的小豹子,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脸色惨白如死,目光呆滞。从外表看来,蓝廷肯定受过虐待,衣服破烂不堪,身上有遭受过殴打的青紫色的瘀伤,从头到脚水淋淋的。

    但霍维斯知道,这些并不是打垮蓝廷的最重要原因。面对穷凶极恶的劳特,面对各式各样令人痛不欲生的刑讯,蓝廷从来没有妥协过,他就是一柄利剑,一杆长枪,就算倒下去,也得是笔直的。

    可现在,剑钝了,枪折了。

    在那一刹那,霍维斯真想冲上去抱住蓝廷,把那个脆弱的,迷茫的,痛苦的,悲伤的蓝廷紧紧搂在怀里。他的手指微微动一下,又忍住了,索性双手抱胸,倚在墙边,口中啧啧有声:“这是谁呀,我想见的是蓝廷,不是闲杂人等,他们怎么拉个鬼魂来?”

    蓝廷的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霍维斯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踱到蓝廷身边,像观赏一件雕塑似的围着蓝廷绕了个圈,上上下下看个仔细,边走边摇头:“瞧瞧,这就是蓝氏军团的继承人,出身高贵的蓝廷,依我看还不如路边要饭的有气质。”

    “我不是蓝氏军团的人了。”蓝廷打断霍维斯的话,“我不是了,以后再也不是了,他们把我驱逐出来,他们剥夺了我继承人的身份,他们说我叛国。”他的喉咙开始哽咽,他说不下去,但他还想说,他知道除了眼前这个人,没有人再会听他说了,“他们说我叛国,他们居然他妈的说我叛国……”蓝廷翻来覆去就是这样一句话,这句话憋了太久,憋得他就要发疯。所有的委屈、愤懑、怨怼、悲凉,都汇聚在这一句话里。眼泪流下来,蓝廷不想流眼泪,他不想表现出软弱和难过,但眼泪还是流下来,他止不住。

    眼前的蓝廷脆弱而迷茫,像个被人责怪受尽了委屈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霍维斯心疼,心真的疼,可他笑了一下,斜眼看着蓝廷,像看一个蹩脚的演员:“没错啊,他们说的没错,你的确叛国了。”

    蓝廷猛地抬起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霍维斯,颤声问:“你说什么?”

    “说你叛国。”霍维斯很随意地耸耸肩,“他们说的没错,你的确叛国了。”

    “去你妈的!”蓝廷狂怒,抬腿踹了出去,霍维斯轻轻松松闪身躲开。蓝廷一把抓起中间的桌子,用力掷向霍维斯。霍维斯一弯腰,桌子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看守冲进来,叫道:“干什么你们?!探监就探监,再动手都抓起来!”

    霍维斯举起双手,息事宁人地笑:“没事没事,他太激动了。”

    看守瞥了蓝廷一眼,转身出去。

    蓝廷根本没理会那个看守,他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

    霍维斯拿出条洁白的手帕,装腔作势地擦擦手:“哎呀蓝廷,对一个刚被关了三天禁闭,水米没进的囚犯来说,你未免太有力气了。”

    蓝廷恶狠狠地盯着霍维斯:“你他妈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霍维斯把手帕叠好收起来,漫不经心地说:“我说错了么?”

    “你!”蓝廷握紧拳头还要打,霍维斯指一指门口。蓝廷怒视着他。

    霍维斯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蓝廷,请你不要忘了,你的确在《投降书》上签了字。”

    “可你明知道那是被迫的!是无可奈何!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死吗?!”

    “对,我知道,可除了我,还有谁知道?或者这么问,人们在看到那篇报道的时候,谁知道?”霍维斯直直地对上蓝廷的眼睛,当面痛斥,毫不留情,“你身为蓝氏军团的继承人,做事丝毫不考虑后果。你签署的《投降书》被敌人堂而皇之刊登在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电台长篇累牍大肆宣扬,成为动摇军心的强有力的攻击手段。你的《投降书》直接导致人民对奥莱国贵族阶级信心的动摇,直接导致蓝氏军团险些被踢出权力中心,要不是里恩夫人宣布剥夺你的继承权,将你驱逐出家族,要不是蓝尉在前线出生入死接连取得胜利,要不是皇太子及时补救力挽狂澜,你以为结果会怎么样?!”

    蓝廷的确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后果,他想辩解,张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维斯不依不饶:“谁会去深究你是不是被迫的?皇太子?贵族?百姓?他们只看到你的笔迹,只知道你投降,这就足够了!”

    蓝廷怔了好一会,颓然坐到椅子里。

    霍维斯吐出一口长气,声音缓和下来:“你委屈什么?关两天又能怎么样?陛下肯重新调查,再给你机会就不错了。实话告诉你,这也就因为你是蓝廷,如果换了个普通士兵,直接拖出去枪毙,以慰民心,至于事实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蓝廷紧紧地抿着唇,倔强地别开脸。

    霍维斯也拉把椅子,坐到蓝廷身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外面阳光正好,透过大玻璃,可以看到一角蓝澄澄的天空,几只飞鸟在天边打着盘旋。

    蓝廷忽然轻笑了一下,整个人明显已经冷静下来,他说:“这回你得意了,看着我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最后还是你更胜一筹啊霍维斯,难怪要特地过来探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霍维斯毫不否认,反而说道:“没办法,打击你一次可真不容易,我得抓住机会。”

    “于是你看够了,也骂够了,觉得很满意?”蓝廷慢吞吞地说,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自暴自弃。

    霍维斯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是啊,不过咱们毕竟还有那小半个月的情谊。蓝廷,我可真是念念不忘啊,偶尔想起,回味悠长。”

    在他意味深长目光的注视下,蓝廷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他有些气恼地说:“那你想怎么样,再看一会?”

    “没什么,蓝廷,其实我对你一直……”霍维斯笑笑,“见不得你受委屈。毕竟你只是签署了《投降书》,并没有真的叛国。”

    一会说他叛国,一会又说他没叛国,蓝廷都被霍维斯含糊其辞弄糊涂了,焦躁地拧起眉头:“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上诉。”

    “上诉?”蓝廷冷嗤,“众口一词,上诉有什么用?”

    “上诉告诉他们事实真相。”霍维斯轻叹口气,“蓝廷,如果真没用,女王陛下就不会派人继续调查此事了。虽然这很有难度,但我想,我们一起努力,肯定会有个好的结果。”

    “我们?”蓝廷看向他。

    “对,我和你。”

    “你想帮我?”

    “不错。”

    “什么条件?”

    霍维斯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一阵,说:“目前看来,还没有。”

    蓝廷忽然笑起来,笑声中充满讥讽和嘲弄,他挖苦地说:“行了吧你霍维斯,难道我不了解你?自私、冷漠、滥情,对你没有好处的事怎么可能做?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吧,不过你也知道,恐怕现在我也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也就让你看点笑话。”

    霍维斯淡淡地说:“我从来没想要看你的笑话,也从来没想过打败你。”他深吸口气,“蓝廷,其实我喜欢你。”

    蓝廷一挑眉,有些惊愕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蓝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霍维斯一脸从容和坦然。突然,蓝廷爆发出一阵大笑,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喜欢我?哈哈,你说你喜欢我?”

    霍维斯平静地说:“我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好笑。”

    “去你妈的!”蓝廷一把揪住霍维斯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你耍我也有个限度吧。少给我弄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我他妈根本就不信。事实上,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他妈哪句都不……”

    他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来,霍维斯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

    “唔……你他妈……唔……”蓝廷气急败坏,用力推脱,但他从来就不是霍维斯的对手,更不用说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止如此,而且因为饥饿和缺氧,眼前竟然有些发晕。

    等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总算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跌坐在椅子里,浑身发软。霍维斯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信不信并不重要,我知道就行了。”

    外面有人敲门,看守冷冰冰地说:“探视时间到,快出来。”

    蓝廷明显还有些怔忡,分不清情况。霍维斯不由笑了笑,低声说:“好好保重,等我来接你。”直起腰转身走了出去。

    足足过了一分钟,蓝廷才从混沌的状态下反应过来,他抬起手背狠狠擦拭一下唇角,像是要擦去那种温暖的又有些强硬的触感,怒气攻心、烦躁不安地骂一句:“我草!”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微博:

    看不到的见文案

    44

    44、chapter 42

    霍维斯信步走入咖啡厅。战争终于以奥莱国的完胜而告终,全国上下喜气洋洋,这里也不例外。到处摆满了鲜花、国旗,还有红红绿绿庆祝胜利的标语。霍维斯扫视一圈,在角落里见到穿着便装的蓝尉,他绕过几对窃窃私语的情侣,走过去坐下,要了一杯卡布奇诺,顺便打量对面的人。

    霍维斯对蓝尉称不上熟悉,其实连面也没见过几次。毕竟霍维斯受到的是极为隐秘的特训,而蓝尉一直在奥莱国军事学院进修。说起来蓝尉和弗洛、希尔倒应该更熟稔,因为他们同在一所大学,虽然贵族和他这种出身普通的低等贵族,并不在同一个学院。

    仔细看蓝尉和蓝廷还是有几分相像的,尤其是那种神态,都有一股子倔强和傲然的劲儿,只不过蓝廷表现得明显,而蓝尉更为内敛罢了。

    “他怎么样?”蓝尉面对霍维斯的打量,直截了当地问,神色坦然冷漠。他永远学不会客套,或者说,不屑于。

    霍维斯收回目光:“还能怎么样?你也该猜到,那里对一个叛国贼,态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好。”

    蓝尉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关键在谁?”

    “莫顿。当时亲眼目睹蓝廷签署《投降书》的,只有劳特和莫顿两个人,而劳特在繁城战役之后不知去向,剩下的只有莫顿。”

    蓝尉张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抿上唇。

    霍维斯看出蓝尉的意思,轻轻摇摇头:“莫顿身份十分特殊,他毕竟是辉轩国的亲王,肯定不会见你,即使见你,也不见得会出庭作证。”

    “总有人可以说服他的,试一试也无不可。”蓝尉说。

    霍维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冷淡的人,骨子里的固执竟和蓝廷如出一辙,不撞南墙不回头。霍维斯放下咖啡杯:“他是别国的亲王,不插手我们国家的内部斗争,理所当然。更何况他当时还是间谍,没有上层的允许,一般来说,是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的,更不用说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人证。”

    蓝尉眉头锁得更紧了,这件事非常棘手,可蓝廷……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霍维斯把话头拉回来,轻描淡写地说,“只要找个和莫顿身份相当的人去劝说,我想他还是能给点面子的。”

    蓝尉迅速地瞥了霍维斯一眼,脸上又恢复那种淡漠的神情:“原来,你是早有准备。”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半点气恼。

    霍维斯耸耸肩:“其实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整个奥莱国,有办法说服莫顿的,只有皇太子。”

    蓝尉偏过头,望着玻璃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阳光从斑驳的木兰花枝叶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深刻俊美的五官,神情一片淡然。皇太子三个字,甚至不能让他的目光闪动一下。

    霍维斯在心里叹息,这个蓝尉,可比蓝廷难搞多了,弗洛你的品味真是与众不同。

    蓝尉望着窗外足足有一分钟,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霍维斯,他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还有一件事麻烦你,我想见见里恩夫人。”

    蓝尉点点头,拿出一张钞票放在咖啡杯下,“我请你。”站起身,快步离开咖啡厅。

    霍维斯无所谓地一笑,等蓝尉走出去,又将咖啡慢慢喝完,这才散漫地踱到吧台前:“我想打个电话。”

    “请便,先生。”

    霍维斯按下几个号码,那边接通了,弗洛的声音传过来:“你好,霍维斯。”

    “还可以吧。”霍维斯淡淡地说,“我刚和蓝尉说清楚,给他个小小的暗示。”

    弗洛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这种小事还要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是不是小事,就得看对谁来说了。”霍维斯懒洋洋地靠在吧台上,“蓝廷的命运,在你眼里也是小事。”

    “不,霍维斯,蓝廷的事情我一直很关注。我们不能放过一个败类,但也同样不能冤枉一个优秀的帝国战士。”

    霍维斯挑起一边唇角,露出个浅浅的笑意,他说:“谢谢了。”放下电话,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还是这样。蓝尉坐在马车里,心中冷笑。原来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皇太子对自己如此执着。不,是对得到自己如此执着,锲而不舍。他一直以为,在繁城一战之后,他们已经恢复最正常的状态,高贵的皇太子殿下,和忠诚的臣子而已。原来……原来……

    蓝尉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愿意再次回想。

    昏黄的灯光,奢靡淫乱的气息,令人心慌意乱的呢喃射吟,隐含痛苦的哀求,还有放肆的大笑。他不顾士兵的阻拦,猛地一推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希尔衣襟大敞,仰靠在垂着金丝流苏的大沙发上,在他腿间服侍的那个人,甚至连军事学院的校服还挂在臂弯处,只有裤子没有了,光着两条修长的腿。

    莫提的二少爷范吉斯正压着一个瘦削的少年蠕动,发出模糊的满足的叹息。还有几个学生,摆出各种各样难以入目的姿势,卖力地服侍其他贵族子弟。

    弗洛坐在角落里,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几个衣服还算整齐的男孩子围着他,殷勤而又不露痕迹地伺候。

    那时,蓝尉根本不知道这个穿着普通白色衬衫的人,会是皇太子。那时,他甚至不知道他冒然闯入的是什么地方。

    众人只听到门前一阵喧哗,然后“砰”地一声巨响,一个人冲进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以至于一开始所有人都愣了,一齐看过去。

    一身军校制服,身姿挺拔,面容冷漠俊美的蓝尉,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那群贵族子弟的面前。紧接着一个男孩子跌跌撞撞地随后冲入,嘴里叫着:“蓝尉!你不用……蓝尉!”

    蓝尉没有理会后面那个同学,他完全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住了,这种震惊转瞬又变成愤怒。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漂亮的双眸明明白白射出鄙夷和痛恨,逐个在这些人的脸上扫视过去。那目光太过冰冷而纯粹,以至于有些人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感到有些自惭形秽。

    “这就是所谓的贵族子弟,帝国精英?”蓝尉语气淡漠,带着几分极易察觉的嘲弄,“我今天可真长见识。”

    “呦――这是谁呀。”范吉斯眯着眼睛看向蓝尉,一边依旧在那个那孩子身上动作,“啊,真紧……土包子少见多怪,我看是你屁眼痒痒了吧,啊…他妈的动一动……要不要求我插一插?哈哈――啊……啊……舒服……”

    很多人不怀好意地嗤笑。

    蓝尉毫无表情,眉梢都不动一下,而是直直地看过去,好像范吉斯不是在做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冷冷地说:“对不起,我对像狗一样当众交媾毫无兴趣。”

    所有人都被蓝尉的胆大妄为惊呆了,范吉斯怒气冲冲地跳下来,骂道:“去你妈的!”

    蓝尉根本不理范吉斯,一把拉过躲在他身后的那个男孩子:“你们混乱我管不着,但请不要强迫别人也和你们一样。”

    那个男孩子一下子暴露在众人面前,困窘难堪惊慌失措,低头哭了起来。

    “你他妈谁啊你!给我滚出去!” 范吉斯愤怒地大叫,几个人冲上来要拉扯蓝尉。

    “这位学员。”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并不大,低沉而富有磁性,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皇太子从沙发里站出来,微笑着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

    皇太子一说话,没有人再敢出声。蓝尉突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心头一跳,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低头行礼:“殿下。”

    弗洛微一颌首,温和地说:“被你看到这些令你不愉快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但这只是我们学业之余的一些消遣罢了,我想,你作为一个普通学员,是没有资格管的。而且,我们并没有违反学院任何一条规章制度。”

    “不错。”蓝尉抬起头来,决定据理力争,“但请不要强迫其他人。”

    “强迫?”弗洛笑了一下,问那个男孩子,“谁强迫你了?”

    那个男孩子眼泪汪汪地抬头,突然一下子挣脱蓝尉的手,扑到弗洛的脚下:“殿下,殿下,我是心甘情愿的,求您让我服侍您吧,求您……”

    弗洛没有再说话,他只看着蓝尉,面带微笑。但那笑容蓝尉很长时间都忘不了,那是一个笃定沉稳胜券在握的笑容,甚至用不着含有一丝丝的傲慢轻蔑的成分,就已经刺痛了蓝尉的眼睛。

    蓝尉下意识地挺直腰,慢慢说道:“那是我误会了,对不起,殿下,打扰了您的好事。”他不卑不亢地再次行礼,转身向外走。

    在他要关上门的一刹那,他听到里面传出希尔的说话声:“我赌三个月,这个人会乖乖地爬上我的床。”

    皇太子不知也说了什么,然后是希尔放肆的笑声。

    剩下的日子,蓝尉过得很凄惨,一个得罪皇太子的人,连教官都不由自主“另眼相待”。可无论多么不合理的要求,蓝尉淡漠的神色从未变过,也从未妥协过。三个月后,主教官通知他,安排他去做皇太子的侍卫官。

    这是每个学员都梦寐以求的职位,可以进入只有一墙之隔的顶级学院,接受不一样的军事训练,还能接触更多的贵族阶级。最重要的是,可以留在皇太子身边,这是实现抱负的一条捷径。

    但也有一点阻碍,尽管在其他人眼里真的算不了什么。那就是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皇族有权利命令侍卫官侍寝。据说皇太子对这个特权使用的频率并不高,但毕竟有过。

    蓝尉忽然想起希尔的那句话,那个赌约。就在侍卫官报到的前一天晚上,他写下了退学申请,自愿到前线去做一名普通的士兵。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只当了两年兵,就因为蓝廷的原因,成为蓝氏军团的代理继承人,提升为少将。

    更没有想到的是,直到今天,皇太子依然对他念念不忘。

    马车停下,侍卫官在外面禀报:“将军,到皇宫了。”

    蓝尉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从失望和沮丧中摆脱出来,既然做出决定,就只能去面对。他穿过巨大的喷水池,和繁花似锦的绿草绒绒的园林,直接去找弗洛的管家。

    半个小时之后,正在看书的弗洛接到管家的电话:“殿下,蓝氏军团的蓝尉,请求侍寝。”

    弗洛站在窗前,望着正在盛开的木兰花,慢慢地说:“那就给他安排今天,但不要告诉他你已经通知我。”

    “是,殿下。”

    蓝廷端着餐盘,和犯人们站成一排,等着盛饭。

    这是军事监狱,关着的都是犯了过错的军人。他们没有一个肯给蓝廷好脸色,堂而皇之地在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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