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24 章

    小刺猬 作者:泥娃娃

    第 24 章

    石头屏风一转，一棵高大的石榴树突兀地闯进我的眼，鲜红的石榴裂着嘴儿，一腹的晶莹剔透。树下两个胖胖的奶娃娃互相追逐着，边跑边笑。摇椅上坐着已经苍老了许多的胖婶，少了眉眼间的犀利泼辣，多了慈祥和蔼。墨竹姐姐依在她身边，身上是件翠绿的长裙，罩着灰鼠的皮褂子，腹部微微隆起，我知道那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在孕育。

    那一刻，阳光突然变得强烈，随着已经不显得萧瑟的秋风，一切都旋转起来，宛如梦幻。

    相见欢，墨竹姐姐香软的怀抱，两个奶娃娃含糊地叫我&qut;叔叔&qut;，胖婶亲手煮的馄饨，成哥哥搬出来的好酒……远远比不上童安的手艺，器具也平常得很，但我发现，我没有厌恶，我喜欢……

    被成哥哥强灌了两杯酒，我醺醺地倚在胖婶怀里，两个奶娃娃的小手抓着我的衣服，口水涂了我满脸我是他们的叔叔，多有趣的称呼，这么小的娃娃，脸蛋捏起来白白的、软软的，我捏着扯着玩得不亦乐乎，他们还不懂得躲。墨竹姐姐坐在一边绣着一个艳红的小小肚兜，她语声轻柔地说着这些年的情形。

    她的家早已经没有，她其实是无处可去的。是甘霖找到了她，把她送到胖婶家里，又做主将她配了钱成。这些年，他们与甘霖从未断了联系，知道我被皇帝收了义子带进京城，也知道我过得很好。

    闲闲的叙来，酒意渐渐褪去，我突然想起我最初的目的。

    &qut;小刺猬！&qut;一个高大男子大步走了进来，银冠在阳光下绚烂得耀眼，墨竹起来低头敛衽叫着&qut;少爷&qut;是甘霖，他后面跟着钱成。

    甘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呵呵笑道：&qut;小刺猬，长得这么大了，看看，准是喝了酒，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真是好玩。&qut;他笑呵呵地捏着我的脸。

    墨竹姐姐低声道：&qut;还是同少爷回去吧，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少爷说过，皇上把你当作亲生儿子来疼，就算是老爷他也没有……小刺猬，好好的，姐姐希望你好。&qut;

    我身上软软地，神智更加清醒：是成哥哥告诉了他我在这里，算不得出卖，因为，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的目的，这怪我自己。我又怎么能说得出那藏在心底的隐隐的忧虑？

    甘霖拨弄着我的头发，虽然我也长大了许多，可是他象抱小孩子一样轻易地把我抱在怀里，有些调笑道：&qut;小刺猬，偷溜出来也不找我们来玩，老虎可念着你呢。&qut;

    &qut;霖儿！&qut;清清冷冷的声音，帘子一挑，进来的竟然是甘子泉。

    他一眼看见甘霖怀里的我，脸色顿时苍白，自语似的道：&qut;还活着……还活着……&qut;

    我心上一寒：他竟是这么希望我死么？我的父亲……他已经是三十六岁的人，看上去却仅比甘霖大上几岁而已。他已经不是初见时候月一样清朗高洁的人，本就精致到十分的容貌，多出三分妩媚，七分淡漠，恍然间却是十二分的决绝冷厉，见到我只是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又恢复了碎心剜骨一般的凄厉神色。

    他扬手，响亮的一声，抱着我的甘霖脸侧了过去，唇角缓缓渗出一丝鲜红。甘霖惶然叫：&qut;父亲……&qut;

    甘子泉却已经转身离开，头都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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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挣扎起来，一边狠捶着甘霖的胳膊，一边大声道：&qut;甘子泉，你站住！&qut;

    一声吼出，两个奶娃娃突然睁圆了眼睛，&qut;哇&qut;的放声大哭。墨竹姐姐和胖婶匆忙去抱他们，拍着哄着。从她们惊愕的目光中，我知道我这句话的语气有多凌厉，我吓到了两个孩子，可是没有唤回甘子泉。

    我使尽力气，捶在甘霖小腹。甘霖闷哼一声松开了我，按着小腹俯下身子，咬牙道：&qut;小刺猬，你……&qut;。

    我不理他，几步冲出门去，又喊了一声：&qut;甘子泉，你站住！&qut;

    已经走到石头屏风前的甘子泉终于顿住脚步，玉色夹披风裹着他里面雪白长衫的衣角，在秋风里寂寞地翻飞，衬得他挺得笔直的身子纤瘦、伶仃。

    1DE3C81E0DB23F174F授权转载 Cpyrght f 惘然

    石榴树上无数细小的叶子随风簌簌而落，黄叶萧萧的背景下，他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张脸上，黑的眼、白的颊、红的唇，艳若春花，明艳照人的同时也触目惊心。他展颜一笑：&qut;霆儿，你还好么？&qut;

    &qut;我不是你的霆儿，我是娘亲的小刺猬！&qut;我也挺直了背，毫不羞怯地看着他，他在我心中曾经是神一样的存在，美丽高洁不可亵渎，可是现在，我看不起他，我盯着他幽黑的眼睛：&qut;我若是不好，死了病了痛了，不是更合你的意么？&q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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