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含恨而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明莞残害皇嗣、善妒、易怒、无所出、私通外戚，犯下五大罪，心肠歹毒，有失德行，实乃罪无可赦，是以削去贵妃头衔，暂压宗人府，等候处死。钦此。”宣旨的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念完甚至，眼锋微挑，斜睨着自然跌坐在地的沈明莞，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还不快领旨谢恩？”
    沈明莞怔了许久，脑子里那太监宣读的圣旨不断地回荡，她身处幽暗潮湿的牢房，坚实墙壁上暗红的血迹斑斑，有老鼠自她身边飞速蹿过方才令她如梦初醒，沈明莞猛地站起身跑到牢门边，泪水不自觉的从眼眶逸出，她扒着牢门拼命地撕扯锁链，哀切地急声道：“我要见皇上！”
    一旁守着地狱卒早便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一边喝着烧酒一边吃着花生，其中一个还讽刺地搭腔：“进了宗人府还想见皇上？你当自己还是那高贵的皇妃？好好生歇着吧，你就算是喊破了喉咙，皇上也不会在意的。”
    沈明莞突然停下来，身子缓缓滑下，她用额头抵着木柱，脸色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
    她轻轻地笑，脸上满是哀伤悲恸，是了，她现在身在宗人府，这样肮脏的地方，皇帝怎么会过来呢？
    是她痴了！
    竟以为自己与皇帝真是同心同德，可她不过是个妃子，怎劳得皇帝挂心？
    沈明莞紧紧抱膝蜷缩在墙角，蟑螂老鼠在屋里乱窜，她不敢动分毫，从前便一直养尊处优，被人娇惯，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如今皇帝是见不得了，只怕她就要这样孤独的死去，甚至是在众人眼前被处刑，沈明莞想着，心里越发害怕起来，她将脸埋在膝间，双肩微微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沈明莞心间一喜，抬头往牢门外看去，入眼的是一双绣鞋，缎面明黄，其上绣了个大红牡丹，看起来尊贵无比。
    视线上移，果然不出意外，是皇后。
    她的眸子暗淡下来，却又不自禁地哭起来，委屈地低声道：“姑母……”
    皇后略略提了裙摆，在沈明莞身边优雅地蹲下，伸手抚摸上沈明莞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柔声道，“这小脸哭起来，可真真是让人心疼。”
    “在这儿，只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吧。”
    她还未说完，沈明莞便抽泣着说道：“姑母……”
    “莞儿不能再为姑母排忧解难了。”沈明莞泪眼朦胧的望着面前这个眼中满是心疼的女子，心底微微柔软，忍不住出声道，“莞儿死后就只剩姑母一个人，往后在那深宫中，姑母可定要小心些。是莞儿不孝，未能为家族效力，皇上不来看我，一定是恨极了我，只怕他迁怒于家族和姑母。”
    皇后闻言，眼中凝起意味不明的笑，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莞儿放心，姑母定然不会有事的。”
    “家族，我自然也会照拂着。”
    “时机到了，你这颗弃子便也该丢了，家族的事，还无需你来忧心，我自会为家中父兄考虑。”皇后温婉一笑，轻声慢语道。
    沈明莞愣住，她直直地盯住皇后，嘴唇不住颤抖，喃喃自语道：“姑母，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么？也是，你素来便这么笨。”皇后伸手轻轻将沈明莞散乱的发拂到耳后，眸中满是嘲讽，出口的语气却是怜惜地轻柔：“真不知你如此之蠢，皇上是怎么看上你的。”
    “你可知这皇宫里为何没有皇帝独宠的妃子，没有尊贵的皇子公主吗？”
    沈明莞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又不敢妄下定论，接着便听皇后继续道：“那是因为本宫是后宫之主，自然要让皇上雨露均沾，福泽姐妹才行，那些出头的，本宫自然要帮着解决。”
    皇后的笑容依旧温和，沈明莞却觉得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立时从心里冷到全身，她颤着声音道：“是你残害了皇嗣嫔妃？你好残忍……”
    “若是如此说来，你也算是我手边的一把利刃呢，我让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一向十分用心。”皇后闻言笑意更深，“我的好侄女，若是没有你，只怕我还不能如此轻易坐稳皇后这个位置。旁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你可知晓，对这句话理解最深的人是谁？”
    沈明莞眨了眨眼，忽然明白过来，伴君如伴虎，这最深有体会的自然是后宫之中的妃嫔，深宫华丽，可那些巧笑浓妆下掩藏的阴谋诡计，又不知罔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君王身侧，越是恩宠，就越是身陷危机重重。
    所以宫中女子素来喜爱拉帮结派，只是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别人的陷阱，尸骨无存。
    是她太天真，以为自己是皇后的亲侄女，在宫中和皇后相依为命，相互帮扶，就能远离那些勾心斗角，可是她忘了，这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
    她的姑母……皇后……
    真是好手段呐！
    “莞儿，你说，你若是乖乖做你的皇妃，在我手中当一枚棋子该多好！可惜你这枚棋子不安分守己，竟妄想摆脱我的掌控，你以为皇上心悦于你，便能护你一世安稳？”
    “君心难测啊！”似是叹息的一声，话已说完，皇后有些意兴阑珊地起身，懒得看沈明莞失意地表情，举步便走，却在出牢门之际，突然反过身子来，轻笑道：“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初进宫时，因为是我亲侄女，地位特殊而被湘贵嫔嫉妒，她设计活埋你的事，其实是我在幕后指使，为了让你能够彻底看清形势，明白依靠我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沈明莞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皇后，她猛地站起身，一脸的不可置信，指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后便见有三个侍从自皇后身边走过，进了牢房，其中一人捧了个托盘，其上放了一杯酒。
    “被当众处刑太过难看，想必你也是不愿的，姑母知晓你的心思，便赠送你一杯毒酒，好让你痛快死去，也算是姑母的一点心意。”皇后勾唇一笑，莲步轻移踏出牢门。
    沈明莞冷冷地盯着皇后的背影，心中懊恼不已，那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感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被皇后一刀子捅进心窝子里。
    心里出现了一个洞，空荡荡的，血淋淋的。
    呵呵……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鹣鲽情深，她以为的亲人，到头来不过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抵不过世间丑陋的人心！
    皇后华丽尊贵的宫装下，匿藏的是一颗如此丑恶毒辣的心！为了坐稳这个位置，不惜一切手段，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沈明莞恨恨道：“皇后，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心思如此阴狠，你会不得好死的！”
    “我诅咒你，位极至尊，却孤独一生！”
    “我先下地狱，我会在地狱等着你的！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