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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不如谈恋爱(重生)——决珩(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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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毕竟是老臣,早年又帮着自己做了许多秘事。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愿意给他们留两分情面。
    但,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早上刚被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烦了半天,皇帝不欲再前呼后拥带上多余的人,一挥手,身边就只剩下了德全。
    月色溶溶,灯火昏黄,绕过御花园一处拐角,皇帝却蓦地在假山后停下了脚步,眼神发冷。
    假山另一侧一无所知的两个小太监还在窃窃私语。
    你说你娘舅的儿子前几天被调去紫宸殿外当差?这么好命啊,是不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他托关系在贵妃娘娘面前交了大把银子,宫里金吾卫统领是谁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娘娘一句话的事儿!
    啧啧,果然同人不同命不过也是,徐家现在那可是威风赫赫,谁敢得罪。你没看就连同是陛下儿子的六皇子,被人骑到头上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嘘,你小声点!
    怕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早早归附三皇子才是条明路
    未尽的话被猛地掐断,惊恐地遏于喉间。两个小太监见了鬼似的看着假山后逐渐绕出一个明黄的身影,惨白着脸跪下砰砰磕头,一边还重重狂扇自己的脸。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都是奴才这张胡乱喷粪的臭嘴,奴才这就打,这就狠狠地打!
    德全。
    皇帝口气凝成寒冰,双眼深沉更胜夜色。天子龙威,一怒滔天,众生皆伏。
    把他们两个处理干净。
    扔下这一句话,皇帝甩袖转身朝紫宸殿走回,凛冽的夜风呼啸穿过枝叶,带来阵阵杀意。
    脚底的小太监仍在涕泗横流地求饶,德全身形不动,看着重楼掩映之外仍亮着灯火等待圣驾的倾云宫,苍老的脸上慢慢划开一抹笑意。
    第102章
    父皇!儿臣对于此事绝不知情啊!
    宏伟肃穆的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一本奏章挟着凌厉的力道飞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重重砸在沈卓旻的脚底。
    盛怒龙威无声在大殿中弥漫开, 朝臣们无不屏息肃立,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沈卓旻眼皮直跳地盯着脚底的奏章,凌乱散开的纸页上, 清晰的墨字映入眼帘
    三皇子家奴纵马行凶,冲撞西市百姓商户。一户父子躲避未及, 皆命丧马蹄。妻子于京兆府衙外击鼓鸣冤诵血书后, 触柱自尽。
    不知?皇帝怒极反笑,不知情那就更好了。朕倒要问问你, 你究竟是怎么约束自己手下的!连自己的家奴都管教不好,又如何能治理黎民百姓!
    徐氏众臣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句话, 却是说得极重了。
    沈卓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狠狠撞击地面,他却对刺骨的痛意恍若未觉。
    父皇, 此事乃儿臣一时失察, 儿臣甘领其罪。但儿臣自始而终, 为父皇分忧之心皇皇苍天可鉴,睽睽众目可睹。对于家臣下属, 儿臣也一直严加律令, 不得有半分妨害百姓之举。如今忽遭此事, 其中未必没有蹊跷之处
    你到现在还在狡辩!皇帝怒喝一声, 打断了沈卓旻的话语,你是真以为朕不知道这段时间京城沸沸扬扬的传言?朕体谅你接连办成好几样大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却毫不知悔改。闹到如今这种地步,朕已经忍无可忍了!你莫非以为朕近日身体有恙,就奈何不了你吗?
    沈卓旻白着脸,睚眦欲裂。
    怎么可能他不是不知道京中忽然涌起的传言,可是他不是已经火速命人彻查,早已铁腕平息了么?
    徐太师面色也有些难看,想要出列为沈卓旻求情。然而身形刚刚有所动静,却被身后人轻轻阻止。
    他偏头半寸。是杨廷澜,三皇子手底下现今最为倚重的谋臣。
    杨廷澜不动声色摇了摇头,嘴型做出不可二字。
    徐太师老谋深算,多年来久见风浪而屹立不倒,方才只是担忧外孙一时气急,此时冷静了下来,自然也体味出了其中诸般不妥。
    皇帝如此作态,自然不是因为那家破人亡的一家人。天子高踞龙座,统令寰宇,哪里又会将区区三条平民的性命放在眼中。皇帝分明是借机将对徐家的不满宣泄出来,意图狠狠敲打一番。
    徐太师缓缓合上双眼,心中叹气。伴君如伴虎,他们徐家作为皇帝多年器重的臂膀,如今也要逐渐被猜疑提防,直至君臣生隙的地步了么?
    却不去想,多年以前,同样有从龙之功的卫家,正是在他们徐家和皇帝的合力下彻底消亡于大火中。
    皇帝看向一片沉默的朝野,视线一一掠过殿下各人精彩各异的表情,最终定格于仍低着头跪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的沈卓旻。
    怎么,没话说了?皇帝低沉的声音不怒自威,真不知道你这个皇兄是怎么当的知不知道,事发之后,西市百姓惊恐万分流言四起,还是你六弟亲自去抚慰受伤百姓,才没让事态继续蔓延的。
    沈卓旻袖子中的手一缩,指尖被用力攥得发白。
    怎么又是沈惊鹤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所谓纵马行凶多半也是他那个好六弟唆使的,他倒好,踩着自己的脸面白白博得了一片仁德之名!
    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沈惊鹤直到自己名字被提起,这才顶着众人目光上前一步行礼。
    儿臣惭愧。此事到底关乎天家颜面,儿臣与三皇兄同为皇嗣,枝叶同生,分担一二,本就乃分内之责。
    言罢,他转头看看沉默没了动静的沈卓旻,眼底泛上几分不忍。
    三皇兄日日为朝政奔波操劳,兢兢业业,有目共睹。家奴疏忽管教,相信亦是无心之举。还请父皇看在三皇兄往日里的功绩上,宽恕一二吧!
    沈卓旻低着头,额发遮住了冷眼,也遮住了其中浓得化不开的嘲讽之意。
    皇帝冷哼一声,瞥沈惊鹤一眼,不置可否,你倒是仁善。
    皇帝沉吟片刻,前几日夜里无意听到的交谈再次浮上脑海,让深沉的眼底波澜横生,再次聚拢起风暴。
    只是,若这次不妥善处置,只怕要叫天下黎民都以为天家就是这番样子,只懂得仗势欺人、鱼肉百姓!
    龙椅的扶手被重重一拍,巨响听得众臣心惊肉跳。
    备笔墨,朕要拟旨!
    天子一怒,雷霆之钧,所带来的后果自然可颠覆风云。皇帝早就有感外戚势大,对于徐家的忌惮不是一日两日,此时抓住机会,之前徐氏一派被压下的种种荒淫奢侈、卖官鬻爵、把控言官的罪状全被重新翻了出来,一口气连下三道旨意,贬黜了一大批人。
    虽然核心的几人未被撼动,但是朝堂中接连落马了大批人马,纵是连老成持重的徐太师也感觉屁股底下的位置隐隐动摇了。即使是在风波中未被波及的其他徐家人也不禁有些心凉这是飞鸟尽、良弓藏的作态啊!陛下就真不怕他们这些老臣和忠臣移心吗?
    皇帝如今的做派,却与以往大有不同。早些时,他还没有这么多疑。梁延专心舀一勺糖酪喂到沈惊鹤嘴边,一边叹道。
    沈惊鹤舒服靠着懒得动,就着梁延的手一口将白嫩香甜的糖酪吞下,舔舔唇,只是一笑。
    他老了。乾坤听书网 <"http://" target="_blank"><>
    当晚,听说徐贵妃红着眼圈跪到紫宸殿门前求见陛下,好不容易被放进去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龙颜大怒。皇帝当即拂袖离去,只留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徐贵妃被侍卫半是强硬地赶了出来。
    徐贵妃的枕头风没吹成。连一向饱受宠爱在宫中地位卓绝的妃子都这样,其他徐家在宫中安插的人手自然更恐惧得瑟瑟发抖。不过两三日,往日里花团锦簇莺莺燕燕的后宫就沉寂了下去,各人缩在宫殿一隅担忧项上人头,只真切觉得京城似要变天了。
    位于风波正中心的三皇子府同样闭门谢客,只不过不是沈卓旻自愿,而是因为皇帝随圣旨一同下下来的半月禁足令。
    沈卓旻坐在自己房间深处的密室中,香炉上的白烟袅袅,他的视线随着飘摇的白烟没有焦距地游移,最终划过虚空,定格在桌面之上。
    那里静静躺着一柄雅致的玉骨折扇,陪伴了他已有十年之久。
    沈卓旻脑中忽然万般幻象浮现,一时是母妃哭泣从宫中传出的信件,一时是禁足前匆匆一瞥外祖鬓边新生的白发,心神好似也被氤氲的白烟缠绕得恍惚。他伸出手,想要拿起自己熟悉的折扇,手却忽而没来由脱力一滑。
    啪。
    瞳孔放大。折扇化作白影坠下的痕迹如慢动作一般,却在即将触到地面前骤然恢复常速,重重跌落。
    玉制的扇骨缓缓爬上裂痕,下一秒,崩然粉碎。
    沈卓旻神色巨变,一只手呼吸不过来似的紧紧抓住心口衣襟,难捱的心悸蔓延全身,仿佛什么不祥的预兆。
    房门被轻轻敲响,惊散了堆叠缭绕的烟雾。隐隐声动,侍从的面容隔着白雾浮现。
    殿下,杨先生到了。
    沈卓旻隔着房门望去,乔装过后被带入府中的杨廷澜正缓缓将斗笠摘下,露出脸上两撇山羊胡。
    请进来吧。沈卓旻仍旧有些怔怔,看着侍从应下离去的背影,忽然又开口,等等,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
    杨廷澜走进屋,看到座上人略带恍惚的神情,再低头看见已经四分五裂的折扇,眼底神色不由得也微变。
    殿下。他开口沉稳地唤了一声,惊回了沈卓旻的神思。
    杨先生沈卓旻苦笑一声,压下心底情绪,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让你见笑了。
    杨廷澜摇摇头,面色不变。
    杨先生,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父皇突然发难,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沈卓旻双眼紧紧盯住面前人,当初换下方太常的计策是你出的,如今,我也需要你再想出一个办法。
    杨廷澜却是一反常态摇摇头,笑意发苦。
    谈何容易啊殿下莫怪下官出言直接,只是,一旦引动帝王疑心,再想消除,恐怕就难了。
    我又何尝不知。
    沈卓旻收回眼神,沉默片刻:我明白了。先生先回去吧,若有什么想法,随时遣人来回报。
    这是自然。杨廷澜起身行了一礼,又在不知何时重新出现的侍从引领下离去了。
    沈卓旻闭上眼,让浮浮沉沉的思绪尽数安静下来。良久,睁开眼,眼底跳动着不明的光芒。
    出来。
    空旷寂静的密室顶忽然跃下一道黑衣人影,忠诚地跪倒低头。
    回去问问外祖就说,前几年叫他筹备的人马,如今训练得如何了。
    黑影闪身消失,就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无风自动的窗户微微打着摆,很快又在满屋弥漫的白烟中归于沉寂。
    沈惊鹤读完手中信笺,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他一手将看完的信放到灯烛上烧了,站起身,走到茶楼窗前望着底下街道川流不息的百姓。
    他和梁延还在南越的时候,沈卓轩就已经以他们的名号在京中暗中接触不少重臣,再加上回京后几番博弈多方拉拢,如今徐家倒了一片,就连在明面上,他们也已与三皇子呈分庭抗礼之势。
    方才手下传回的信笺更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三皇子被禁闭,吏部也少不了一番清算,如今吏部侍郎的位子刚好空出了一个,他们却是想办法把许缙推上去顶上了。吏部执掌职掌朝中官吏任免考选,朝集、禄赐、封命、选补,皆绕不开。若能顺利收掌吏部,不说全部,哪怕只从三皇子铁桶似的管控中分得一杯羹,那都是令人振奋不已的好事。
    虽不知许缙为何至今仍对自己当时的举手之劳念念不忘,但是沈惊鹤向来奉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认可了许缙,就自会放手让他去做事。
    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惊鹤挑挑眉,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客人终于到了。他放下窗口薄薄的纱帘,遮住了所有可能窥探来的目光,转身走回落座。
    先推开房门的是阮淩,他冲着沈惊鹤一眨左眼,侧开半边,让出来身后一个文质彬彬的身影。
    那身影的面容却并不很熟悉,他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开口的声音温文有度。
    下官,见过六殿下。
    第103章
    宋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沈惊鹤迎上前将人扶起, 双眸含笑。
    清流官员由于籍贯、座师、文宗等诸多不同, 内部更有分支。眼前之人不是别人, 正是清流一脉里另一支的中流砥柱,名唤宋乐水。比起阮淩一系对沈惊鹤的鼎力支持,宋乐水一系则在朝中向来以超脱闻名, 不偏不倚,独善其身, 却拿捏着朝中舆论的命脉。
    不过, 同在清流,即使支系不同也难免多有交集。今日里能请动平日对朝政争斗唯恐避之不及的宋乐水, 也是托了阮淩的帮忙牵线。
    沈惊鹤亲自将人迎到座前坐下,紫砂壶壶盖半掩,却遮不住里头不断翻腾弥漫的醇厚茶香。
    宋大人来得正巧, 茶刚煮好,还请先用些吧。
    宋乐水面对沈惊鹤的礼贤下士,面色却依旧淡淡, 不过还是依言轻啜一口茶水。
    山川精秀所钟, 岩骨花香之胜。宋乐水两眼一亮, 果然好茶。只是以往似乎从未喝过这般品种?
    沈惊鹤但笑不语。
    阮淩见状,自顾自倒了一杯, 挑眉道:宋大人有口福, 这是今年第一批送进京的茶叶, 几多王侯将相都求而不得。你未尝过此般品种, 我倒说一说此茶名姓,你看看识得否。
    他放下茶盏,口中朗声。
    丹山碧水之乡,月涧云龛之品,乘雷而摘,拜水而和,正是南越东牟晚甘侯!
    宋乐水一惊,再低头看去,这手里茶盏中微微滢漾的澄澈茶液便无端重了几分。
    沈惊鹤在南越的事迹早有当地官员上书为其请功,百姓们自发制的万民伞、铭德碑自也做不得假。宋乐水虽然身在京中,但开梯田种稻种茶之事轰动全朝,他又怎会没有耳闻。
    他叹了口气。茶味已是至美,然而茶间浓情,茶间挚意,茶间真心,哪一样又不是美甚?
    我在南越时的属吏传信过来,言道今年茶产大获成功,摘下的茶都顺着新开的路运往苏郡了。沈惊鹤云淡风轻放下茶盏,第一年重在实验,连我也只讨得了一小包茶叶。不过等到过两年走上正轨,这京中的各大茶楼,想必茶单上要再添新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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