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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住身形落在地面的时候,身上缠绕的藤全部缩了回去, 像个匍匐的小狗一样趴在不远处,钟离邑摸着自己的手, 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方远, 出来吧。
    他说完这话也不着急找方远是不是真在这,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盯了一会还真叫他给盯出来了。方远抱臂站在他对面, 衣袖被崖顶风吹的翻飞, 他笑吟吟的看着钟离邑, 没有说话。
    果然是你,我就说这东西怎么纠缠不清, 原来和它主人一样。钟离邑眼神稍斜着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东西,刚才还神气着,现在趴在方远身边臣服的像个小兽。
    方远也偏头瞧了下, 他手一伸,那东西讨好似的在方远手下蹭了蹭,方远顺手摸了摸, 说道:看来把你追的急了呀,但刚才确实不是我做的。
    钟离邑来之前,方远在底下观望了一会,它虽然追的紧,但是没有什么攻击性,两人就像是闹着玩似的,没什么意思。
    方远手上摸着摸着,冷不丁的一扬手,凌空指挥着紫藤朝着钟离邑抽了过去,他堪堪的一躲,紫藤的抽到地面上,砸出一条又长又深的坑,他要是躲得稍微晚了些,这东西就抽到自己脸上去了,方远下手狠厉,绝不是闹着玩的。
    可抬头看向方远的时候,他嘴上扔噙着那股笑意,看的钟离邑隐隐觉得发毛。
    这才是我出手的力道,钟离门主可要分清呀。
    钟离邑面色沉了下来,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远还没回答,一直追在后面的长老们接连着飞了过来,脚下的剑落地时扬起一阵尘土,收了剑迅速指着钟离邑将他围在一个圈里,顺便把方远也围进去了。
    方远一转身,直面对着几位长老,以前门派交好时经常有往来,有几个人他还是面熟的,这几人当年和他一样都是新生弟子,如今虽然年轻都已经独当一面成了门派长老,真是令人唏嘘啊。
    他轻轻的一声叹息,一把剑就指了过来,剑的主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方远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他戏笑道:我只是路过的,看你们都在追他,就顺便帮了个忙。
    原来魔君嘴里也是没有一句真话啊?钟离邑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无数利剑围着他,他像是看不见一样,目光只在方远身上停留着,大有一种把方远拖下水的意思。
    果然,钟离邑这话一出,方远旁边的人全都往后退了一小步,警惕着看着他。方远垂了眼,刚才就应该一藤把钟离邑的嘴抽烂。
    魔君今日也要同钟离邑一道,与各仙门为敌吗?
    方远说道:我几时说要与钟离邑一道了,都说了我是
    方远?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心里莫名抖了一下,连话里的尾音都颤了一颤,犹豫的偏过头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人被人搀扶着过来。
    那人看他愣住了,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是方远吗?
    方远的喉头咽了下,觉得干涩的厉害,他看着这白发人,比当年要苍老了许多。自己虽然与他接触不多,可当年在平州城是他和萧子君两人合力将自己从结界里送了出去,倘若没有他或许今日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自醒来之后他做了很多事,甚至毫不犹豫的将萧子君从钟离邑那里救了出来,可是却没再提及这人,更别说去救他,方远扪心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谁的事,倘若一定有一人,那人不是萧子君,而是面前这个人。
    方远勾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意:华南长老,是我。他抬头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被扶着过来了,他这才看清,不止是华南长老,还有青须长老,还有曾经一同嬉笑打闹的同窗,还有陈久才。
    说心里毫无波动是假的,毕竟也是曾在萧山长大的人。
    方远咬下唇,嘴唇在牙齿下面磨得发白,这是他最害怕的场面,害怕遇到他们,更害怕自己忽然就心软了。
    是啊,他就是方远啊!堂堂魔君竟是曾经萧山门下的弟子,萧子君的亲传,各位都还没想到吧?钟离邑看热闹不嫌事大,偏偏要嘴碎两句,方远原本心生的那一丝柔软在他的话里被燃烧殆尽。
    他怕自己犹豫再多生枝节,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看向钟离邑,手上魔气暴涨化作一根长鞭,绕着他的胳膊向上缠着,朝着钟离邑的方向一指,立刻甩了出去,魔气和歇在地上的紫藤同时出击,顺着地面直冲了过去,地上的土块被冲飞,钟离邑点着轻功,借着空中的土块的力就要逃走,各门派立刻跟着他围了上去,刀枪棍棒的就往上舞。
    方远退的远了些,在下面等着,他望向湖面,那些鱼争先恐后的朝着上面涌,和他一样在等着那些人落血。钟离邑一人对多家仍就不输阵仗,他在空中一击,四散开来的魔气将半数人打掉了下去,砸在地上的石头上,顿时血腥气蔓延起来。
    方远!方远回过头去,一人拧着眉看他,脸上布着胡茬,显得有些邋遢,他嘶哑着嗓子问道:你难道真的和钟离邑一道了吗?还是说你在记恨我们?
    方远有些迷茫,不知道话里的记恨是什么意思,他反问道:陈久才,你在说什么?
    巨大的魔气笼罩着上空,那些御剑盘旋在上面围攻的人被钟离邑扼住了喉咙,不断有人从上面掉下来,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陈久才有些着急,为什么不帮我们!你真的要看着他们被钟离邑杀了吗?
    方远转过头去不想听他说话,地上的人越来越多,轻伤的人站起来再战,重伤的人被扶到一边,那些一动不动的大约都去见了阎王。
    钟离邑功力虽然强且霸道,但和方远路数相似,不擅长久战,更何况他没了清心咒撑不了太久,方远想给他添把火。
    钟离邑在空中的身形开始不稳,方远飞了上去,与钟离邑面对面悬空站着,飘在上面的魔气被他尽数吸到了手下,成了一个个匕首。
    钟离邑,你还记得方鸿文吗?他看钟离邑面上没有诧异的神情,想必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他杀过这号人物。
    方远接着说道:他是我父亲,你可能不记得了,他是被你一刀一刀杀了的。他说完,手下的匕首嗖一下蹿了出去,速度快到擦着钟离邑的肩膀飞过去,刺破他的皮肉。
    钟离邑面上的红纹开始发黑,他的气息极度不稳,你
    嗖的一下又是一刀,擦着他的另一个肩膀,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钟离邑被飞来的刀子扎的措手不及,有一把生生刺入了他的左胸上。
    方远一笑,能刺到他,赚了啊。
    钟离邑拔了胸口上的刀,那是一股气所化,被他一下捏散了。他忍着体内翻腾的不适,朝着方远一掌打了过来,方远不躲不闪抬手接了他这一下,两股魔气冲撞在一起,迸出巨大的力量,直接掀飞了其他人。
    方远的魔气属主干,钟离邑的魔气是分支,两者之气相缠时,分支会并到主干之中,钟离邑的功力便源源不断地被吸入方远身体里,一个骤然功力流失,另一个则体力魔气暴涨。
    钟离邑被吸的面色铁青,他大口呼吸着,他离方远只有毫厘,抬手就给了方远一掌。方远身子承受不了如此强的魔气,又生生受了钟离邑的一掌,他嘴里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血顺着他的眼角、耳朵、鼻子里流了出来,他可怖的一笑,仿佛就等着钟离邑这一击。
    刺的一声,是利刃刺进肉里的声音,钟离邑目光一滞,僵硬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一把紫色的剑贯穿了他的身体,带着他的身体直往下坠,重重的摔到地上,紫剑没入地面,将钟离邑钉在了上面。
    方远颤着身子起来,脚步虚浮的走了几步突然呕血,起来的时候看着刚才指着钟离邑喊打喊杀的人现在全都指着自己。
    他冷笑的一声,擦掉下巴上残留的血迹,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伸手一捞,地上有一只灵力网,将那些躺着的人抄底一兜给兜了起来,一甩又给甩进了湖里,湖里的鱼疯了一样跃出来啃食着那些尸身,湖面上很快飘了血,血越流越浓几乎要将湖里的水都染红。
    湖面上的水开始打旋,尸身被淹了下去,一个水柱呈了上来,上面放着闪了金光的画轴,方远面上一喜,飞身过去用力握住了它。
    第86章 取物(3)
    残存的尸身随着水流被不断搅动着, 再被湖里的魅鱼重新啃噬,糟腥的血一波又一波灌入到中间的水柱中, 顺着水柱吸了上去。
    画轴身上的金光闪烁越发强烈, 方远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在一只胳膊上, 上去紧握住画轴的时候用力与它对抗,之前虽然做了十足的准备, 握上去的一瞬间强大的力量还是让他喘不过气来。金光如同一把一把的小刀子一样,钻进他的体内, 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来回翻绞着。
    湖里的血腥气太重,引了更多的鱼游过来吃食。魅鱼吃的很快, 湖里的尸身被四分五解, 方远没想到这么多的人仍然不足够让窥世镜多存留一会,等血流失殆尽,这方画轴将会重新沉于水底, 再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一咬牙使出浑身解数, 连拉带拽的将画轴与水柱分开。一个画轴卷起来撑死不过两个手掌那么大, 在方远手里却感觉千斤沉,他身子分毫不离, 在水面上和它僵持着。
    血腥气铺天盖地溢在空气里,仙家门派的人硬是愣着看了半天才意识到,方远扔进湖里的乃是自家弟子们的尸身, 与钟离邑大战一竭,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个方远不是魔头也胜似魔头, 内心阴暗,其心可诛。
    方远全身心投在窥世镜上,受伤之后耳力都下降了不少,等他听到兵器的声音回头时已经晚了些,十几把剑朝着自己就戳了过来,额前沾了血迹的碎发被削了下来,剑刃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划破一道,他借着画轴的力撑着身子斜踢过去,连连踢中十几个人,将他们踹回了岸上。
    刚一收力,感觉什么东西攀上了自己的一条胳膊,湖里的血被涤荡的干净,窥世镜开始往水下沉,金光在他胳膊上缠了一道,把他一拉,带着他一起没入湖底,原本打着旋的水面随即恢复了平静。
    君上!通使从万平宫上北崖的时候,路上遇到各门派在下面的驻守,纠缠了一会才赶上来,跑到湖面正好看的方远被吸进水里的情景,他心里着急,没顾得上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直接冲到湖边去了。
    湖上没有半个人的踪影,别说是方远,就是刚才扔下去的数百尸身都像沉入了深渊一样,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似平常的崖顶湖下到底有多大、到底还隐藏了什么。
    通使焦急的等了一会不见他上来,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的时候拉了拉黑色的兜帽,把自己整张脸都埋了下去,生怕别人看到他的模样。
    围不到方远,就将他的同伙一并抓了去,兜帽下的目光在一排尖刀利刃上缓缓扫过,他一开口是老气横秋的沉闷声:自诩正义的仙家门派是打算来一个剿一个吗?
    是他,那个在房顶上放出紫藤的人!
    刚才那声君上我们听得清楚,你是魔头的手下,自然要剿你!
    通使掩在帽下的眼睛看向那两个发声的人,目光里映出的狠辣倒不像是平常待在方远身边敬敬畏畏的那个人了,没见他有动作,那两个说话的人立刻捂着喉咙发不出声来。
    只是修炼门道不同,说魔头是不是太难听了点。若不是魔头相助你们,此刻你们恐怕还在万平宫纠缠,怎么会这么容易救人?
    被通使这么一吓唬,没有弟子敢说话了,都不想逞一时口舌之能再被人割了喉。人群里安静了一会,没人让开道,忽然有个声音说:方远此行布局并非为了救我们,他有自己的目的。
    通使眼皮抬了抬,看到一个白发老头儿,面容有些憔悴却挡不住身上的那股严厉劲,萧山的青须长老,通使认得他。
    他听到青须说:不管方远目的为何,他上山相助救人原本应该感谢,可他将各门派战亡弟子的尸首抛入湖中作为引子取宝,是不敬、不仁。那些人里不乏有弟子的师父、师父的徒弟,方远不是向来爱慕他师尊的吗,做这种荒唐事之前难道不曾思考过报应吗?
    青须的话不仅厉而且毒,再怎么说方远也算得上他徒孙了吧,喜欢的人又是他唯一的弟子,当年斩情洞也是他的意思,要不是萧子君被困没有回来,怕是两人一起被拉去,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道这事,现在好了,整个修仙界怕是都知道这师徒有那么一腿。
    通使道:长老要不要说话留些情面,等下要是君上出来
    等下他要是出来就将他立刻抓了,成了魔君他便不是萧山人了吗?如果他自认为不再是萧山的人,那烦请他将萧子君交出来,管不了他我便管自己的徒弟。倘若他还认自己是萧山人,那便依着规矩处置他。
    连通使都忍不住腹诽,这老头真他娘的狠,左右都想要了方远的命。
    一阵风吹过,湖中的水荡起来哗啦啦的响。分明风不是很大,水却越荡越快,打到岸边上将地面都打湿了。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通使背对着湖,看到面前众人讶异的表情才转过头去。
    自湖中走出来一人,束着的长发倾泻下来,衣衫破了多处,长发下的一张脸上血淋淋的,发丝黏在脸上糊的看不清面容,唯独怀里抱着一个闪着金光物件。他一步一步,宛如从水底走出来的恶鬼,逼的所有人朝后退了一步。
    君上通使想要扶他一把,被他躲开了,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在地上。
    他气若游丝,却不输气场的对着人说道:事是我做的,想抓我的都可以一起上,机会只有这一次。
    等了半晌没人有动作,他这副样子只看着都叫人心生恐惧,贸然上前更是不敢。
    方远给通使说道:我们走吧。
    通使虚扶着他刚走了一步,炸裂声轰然在身后响起,被方远用剑钉死在地上的钟离邑忽然醒了过来,方远那一剑将他心口贯穿却偏了些,他在地上炸出一个裂缝,硬生生将剑从地上拔出,再从胸口捏碎,拼着力朝方远冲了过来。
    方远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护住怀里的窥世镜,被冲过来的钟离邑一把掐住了脖子摁在地上,他背贴在地上被钟离邑一路拖行,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一直被他摁到一棵树干上。
    钟离邑狰狞着脸看着方远:你想让我死,我也想让你死。方轻寒早该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叫你多活了这些年你也该感谢我才对。如今拖着你才好去见见你师兄啊!
    方远呼吸不稳,身子抽搐了一下,手里想化剑也聚不起气来,他用所有的赌注赌赢了仙家门派不敢杀他,唯独没料到钟离邑竟然没死透!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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