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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天堂放逐者(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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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实不是,回过头看,才能发现诸多巧合凑到了一起,发生得这般突兀惨烈。
    火灭了,僧人们捡了遗骨,装入一口小坛子。
    其余灰烬骨骸,就一边念诵佛经一边随手撒下断崖,任风吹走。
    宝相寺是不供奉舍利子的,也不建金身佛塔。
    这坛里不止有元智大师的遗骨,还有他们事后去废墟中寻回的一些师伯师叔同门的骸骨,有多少人出来,就想一个不少地带回去,最后葬在寺庙的山林里。
    孟戚看到的遍地尸骸,已经是他们尽力安葬的后果了。
    包括燕岑在内,大部分人的余毒还没有彻底排尽,无法干重体力活。
    加上元智大师情况垂危,不能轻易挪动,于是这么多天他们都藏在石洞之中。
    这处复杂的地下溶洞,有一条直通悬川关内的暗道,也是宁家秘密备下的后手,防止有一日不测,城被攻破,关内残军还能有个躲藏的地方。石洞里又有活水,只需备油布跟易储藏的食物即可。
    要不是永宸帝登基,宁老将军手头宽裕了一些,还找不到多余的肉干粮食放进来。
    可供残军吃喝三日的食物,现在只养这么十几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燕岑还时不时去废墟里搜寻物资,找些能用的东西回来,譬如锅碗瓢勺,以及一切没被火烧毁的杂物。
    孟国师若再迟数日来,吾等或许就要离去了。
    宝相寺的僧人合掌说。
    诸位大师去何处?
    探听天授王大军的动向,或许转回雍州。
    为首的僧人看了燕岑,目中显出几分担忧。
    孟戚伸指一按燕岑手腕命门,不懂岐黄只能分辨内力流向,他沉吟道:元智大师灌输给他的那口真气太过精纯,好在他武功底子好,封了要穴,三日不动用内力,使内息循环几个大周天就成了。
    阿弥陀佛。僧人们纷纷松了口气。
    为首的僧人更是苦笑道:吾等实力不济,还不如燕师弟,便是想帮也帮不上。
    孟戚摇摇头,他根本什么忙都没能帮上。
    元智大师还是圆寂了,霹雳堂也不是用了新□□。
    除了明白悬川关如何城破,此行几乎一无所获。
    孟国师从何处来?那逆军去了荆州还是雍州?
    是荆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僧人们闻言纷纷露出悲苦之色,有性子冲动的立刻道,还回什么雍州,不若去江南。
    难道荆王一溃千里,没有拦下逆军?老幕僚惊问,他不懂孟国师这个称呼从何而来,但见燕岑跟宝相寺僧人十分信重孟戚,便不由得郑重了几分。
    荆州军过于大意,没有把逆军放在眼里,已失先机,待重整人马,天授王已急行至南平郡了。
    孟戚没有过多解释,只寥寥数语,老幕僚脸色就已苍白如纸。
    更多的人不懂兵法,也没看过地图,只隐约听懂了荆王没用,一个月就被天授王打到家门口了。
    群情激奋,骂声连天。
    燕岑一声不吭,只死死握紧了拳。
    孟戚看他们老的老,病的病,想了想转身去废墟里帮他们找东西了。
    离开人群,心神方自稳了一些,每每当他觉得看到了世间不幸,却又有更冲击他心绪的事发生。
    孟戚盯着藤蔓遍布的峭壁,心想墨鲤那边不知怎样了,这里的事一了,他必须尽快赶回南平郡。
    嗯?
    孟戚猛然抬头,他似乎听到了马蹄声。
    他站在废墟残壁,遥遥望见远处有一行人打马疾驰而来,当先之人威风凛凛,那张脸就算孟戚失忆都忘不掉。
    看见脑中就会率先浮现起趴在那人身上怀里头顶的八只狸奴。
    宫钧?
    第328章 明之若缠
    宫钧身披大氅, 内里是一袭上好的蜀锦袍褂, 未着官服。
    脚蹬牛皮底缎面靴, 下马的动作利索极了。
    在旁人看来, 这位新帝登基之后升任锦衣卫指挥使的宫同知,不止是意气风发,瞧着连年纪都小了七八岁。太京城中许多人心里纳闷,只听说升官能发财,可没听说还能变年轻的。
    对此, 宫钧的心腹肖百户就有话说了。
    什么变年轻,是不装老了。
    宫钧原本也没多老, 加上功力深厚理应比真正的年龄还小几岁才对,结果遇到一个心眼不大的皇帝陆璋, 偏偏这皇帝还老了,作为给皇帝跑腿卖命的锦衣卫同知, 不黑不瘦就算了,要是还不显老,怕不是要碍皇帝的眼。
    宫钧只能捏着鼻子装老,现在那个小心眼的死了,宫钧可不就越活越年轻了?
    要不是担心之前的乔装露馅, 宫指挥使能一夜之间年轻十岁。
    这不, 变得太多,甚至有京官托人上门说媒了。
    成亲是不可能的,宫指挥使也就想跟八只狸奴过过日子,顶天了在心里惦记着永宸帝养的那只阿虎。
    肖百户看得门儿清, 宫钧嘴上说不养,嫌那只猫折腾,气焰嚣张踩人专踩脸,可那只叫阿虎的猫霸气啊!
    一只顶八只的战斗力,瞧人时睥睨傲然,往猫堆里一放,其他猫不是炸毛就是惨叫,不愧是御前养了多年的猫,瞅这气派整座太京城找不到第二只。
    虽然难养难哄更难管教,但当阿虎吃饱喝足往人面前一躺,露出软乎乎的毛肚皮,随便怎么揉弄才行,别说宫钧了,就连肖百户都想偷偷抱了回家。
    这可是陛下的猫,我跟陛下撸同一只猫!
    不不,阿虎心情不好的时候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我连揉陛下都摸不着的毛肚皮!
    肖百户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多天来他就碰到过阿虎一次,还是宫钧不在,阿虎瞅着他眼熟才没挠他,结果肖百户就以为阿虎对自己另眼相看,进而上升到永宸帝也很赏识自己。这让肖百户跟打了鸡血似的,比从前卖力不说,更黏在宫钧身边,恨不得模仿宫钧的一举一动,只要活成宫钧那样儿,这样猫跟官位都有了。
    回禀指挥使,附近都荒废了,没人驻扎。
    宫钧瞥了最近分外周到殷勤的下属一眼,接过肖百户递上的水壶。
    是吗?天授王看来是破釜沉舟,不打算回益州了?
    宫钧喝完水,带着人来到那段倒塌的城墙前。
    他一路快马的赶过来,人很疲乏,可是要查探的事就在眼前,也顾不得歇息,就要迈步进入。
    指挥使且慢,这里像是有人来过。肖百户拨开两根竖着的白幡,自告奋勇地说,还是让属下先进去看看。
    宫钧环视周围一眼,不知怎么的他确实有种被人窥伺的感觉,于是没有驳回肖百户的提议。
    肖百户带着四个锦衣卫进了被烧得焦黑的废墟,随即一声惨叫。
    什么人?宫钧拔刀出鞘,身形一掠冲了过去。
    入目是惨不忍睹的遍地尸体,还有从尸山黑窟里缓缓走出的人影。
    饶是锦衣卫,看到这番景象也忍不住心惊肉跳,这哪里还是人间,分明是炼狱。黑黝黝的一片,鼻尖萦绕着焦糊味,肖百户等人更是被那个突兀冒出的影子吓得魂不附体。
    他,他刚才还在那边墙头,是飘过来的。肖百户眼神发直,嘴里发干,。
    不能怪他胆小,这里如此可怖,心神受震还未回神就看到这般诡异的景象,只吓得叫了一声,手里还能握着兵器更没有掉头就跑,已经算有胆识了。
    哪有鬼,轻功都不认得?宫钧斥责,定睛一眼,差点步肖百户后尘惊叫了,孟国师?
    宫钧傻眼,这人不是应该在江南,什么时候跑到益州的?
    孟戚冲他点点头:来得正好,缺人手,这些悬川关阵亡的将士尸骸无人收埋。
    宫钧一把按下气得脸色发青的肖百户,他不在意孟戚这发号施令的口吻,更准确的说,他从孟戚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悬川关是属于齐朝的,纵然被天授王大军攻破,可算来前后一月有余了,怎么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附近的州府衙门呢?
    难不成被天授王杀光了?!
    宫钧随船南渡,隐瞒身份绕道荆州来悬川关,是为了查看这一路上逆军的动向跟后方情形,担心逆军直接占城守住这条出益州的重要通道,自是不能惊动他人,待见到悬川关一片废墟,反而松了口气。
    天授王孤注一掷前往荆州,连悬川关这么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都不要,说明逆军底蕴不足,就这么点家当。等到朝廷派军平定益州时,想必遇到的抵抗也是有限的,能省事的时候谁还不庆幸?
    现在被孟戚一提醒,宫钧脸黑了。
    齐代楚立之后,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县衙自行其事连赋税都不上缴,可朝廷里也没人愿意去那些鸟不生蛋的地方,乃是两方面因素加起来才有的特殊情况!可这里是悬川关,多年驻军,附近的州府县城都在朝廷的掌控下,天授王破关之后,他们就往朝廷传了一个消息回去,既不拦阻逆军也不过问后续,以至于尸体留到了今日?
    他们胆敢阳奉阴违
    宫钧低声咆哮,锦衣卫专查腐败,他又擅长剖析蛛丝马迹寻觅真相。
    州府县衙互相推诿惧怕逆军不肯办差倒是次要,怕就怕在这些官府跟宁家军貌合神离,甚至对悬川关厌憎不已,反正朝廷没有下令,就当做不知道这么回事,借着守城护民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问不看,任由悬川关维持着逆军离去时的惨状。
    他们怎么敢?今时不同往日,宁老将军是陛下的外家。宫钧气得发抖。
    肖百户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都是大怒。
    指挥使,难道他们叛了
    叛是不会,坐视不问确凿无误。孟戚背负着手,缓缓道:你是锦衣卫指挥使,这里面的关窍不需我说也知晓。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陆璋为了打压宁家军,不断地遣人分化军权,想来连这附近州府的县令县尉,都不会委任任何偏向宁家的人,永宸帝登位后撤走了军中跟宁家不对付的人,却不能把这些地方官从上到下全部换了。
    肖百户听了想骂人,愤然道:这等吃里扒外的混账,陛下就该把他们全部砍了。
    够了,陛下登基还不足半年,换手都缓不过来,若为外家大肆撤换官员,朝野上下都要震动。在这种事上所有官员都是一条心,先帝因喜恶打压外戚,如果陛下再因外戚迁怒官员,只会激起朝臣逆反之心。如果文武百官敷衍国事一心跟皇帝打擂台,这样的朝廷还能好吗?
    宫钧头痛地斥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跟狸奴顽皮揉搅在身上的线团一样,那一圈圈的缠成了死疙瘩,己身偏偏深陷其中,再利的爪子也扯不开。
    细究都源自陆璋造出的孽,可谁让这里的官府跟百姓,偏有几个脑子不清楚的呢?
    孟戚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宫钧却生生地听出了杀意,不禁想起这位闯入北镇抚司大肆杀戮,差点连自己也没命的事,顿时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蹦出来。
    宫钧不由得退了一步,心里陡然冒出了一股寒意。
    国师方才是说
    先等等,我带几个当日侥幸生还的人来。
    ***
    江夏城。
    秋景看着一波又一波神色惶急的商客挤上渡船,逃往北方。
    还有更多的人搭了马车,朝着扬州去了。
    站在城头看这番景象,便是山陵将倾,树倒猢狲散,好不惨淡。
    现在后悔要走还来得及。
    聂将军。
    秋景连忙返身行礼,来人五十来岁的年纪,胡须花白,声如洪钟。
    你一个女娃娃,在江湖混迹本就不像话,如今还要带着人来守城成什么话,我江南的大好男儿莫不是都死光了。也罢,你瞧瞧这些跑的人唯恐爹妈给少生了两条腿。
    老将军骂起人来中气十足,秋景无奈地站在旁边,半晌才接了一句:还要谢过将军的信任,允吾等入城。
    说这些做甚,你拿了鲍冠勇那老小子的荐信,老夫自然信你。想当年他也是北疆赫赫有名的楚将,可惜了。聂老将军横眉竖目,故作恼怒地说,再说风行阁在江南的名头,老夫又不是一无所知,生意都做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藏着捏着的?
    秋景脸色更尴尬了,风行阁的关系网主要还是依托于商路,能跟他们搭上关系,还了解甚深的行伍之人,八成是因为买卖军械粮草。江夏产粮极丰,军中不缺人手,每年这位聂老将军都要通过暗路子卖粮买药,及时填补军中短缺,不巴望着荆王拨下的东西过日子。
    尽管这是好事,可这么当众说出来实在令人始料未及。
    就如同秋景持拜帖荐书登门求见时,聂老将军一眼就看破了她的身份,张口就问怎么来了个女娃娃。
    秋景: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能辨她男女的真没几个。
    这些没卵蛋的孬种跑了也好,免得留下来惹事生非。聂将军就这么大刀金马地在城头一坐,冷哼道,赶上老夫心情好,不然让他们每人缴一百斤粮食才许出城。
    秋景知道聂将军确实像多囤积点粮草,但他最终没这么做不是因为心情好,而是这些商家富户有许多仆役伙计,倘若按人头收粮,这些人只会被抛弃,留在城中更是隐患。
    现在江夏城许出不许进,秋景不得不带着风行阁的人在城门附近核查每个想协力相助的江湖人。
    进城之后,也是跟风行阁吃住在一起,跟军帐隔离开,避免真的有那鬼迷心窍投靠了天授王的人暗中下手。
    这些江湖人是一批批来的,或是结义兄弟,或是同门帮会,少有独自前来的。
    秋景忽在城头瞥见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人,举止沉稳,腰佩长剑,缓步于蜂拥出城的人群逆行入城,若不是如此,第一眼竟难以发现这人,明明身似古松步履悠然,却像是流水一般可融于万物,古拙无锋。
    秋景瞳孔收缩,双手下意识地扶紧城墙。
    阁主?秋景的心腹诧异抬眼。
    有位前辈高人来了,速随我前去迎接。
    秋景向聂将军拱手告退,就急忙赶往城门,正见那道人眉头紧锁,尴尬地对门口的风行阁之人说:贫道来自天山派,乃是燕州人士,云游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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