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东西大战南北通商（一）

    在鹿儿岛附近海峡最窄，日本各番在这里设有炮台。十来门发射不到十斤重弹丸的国崩，估计还不足以封锁海峡，此时日本各番又紧急从其他地方调运了八门国崩，安置在了各处炮台上。
    此时日本国各番装备的国崩还不能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火炮，充其量也就是大一号的火铳罢了，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而已。
    这些情况日本人也都意识到了，明白光靠炮台也不行，于是各番又集结所有能搜罗到和赶得到鹿儿岛海域的战船，甚至将京都附近停靠的那条作为将军座船的安宅船都拿了出来，加装大筒，安置铁炮队，作为船队主力。听说大明帝国的国崩很犀利，又紧急加装铁甲，再现了战国时代的铁甲船。
    为防备明军在陆上的进攻，各番还集结了七万足轻，分兵驻守在三浦、横须贺、神奈川和江户一线，其中更是有三千铁炮队，这样的力量。就算来犯明军超过数万人，也足以抵御。
    从江户城到江户湾，再到鹿儿岛，幕府、各藩和町民们上下一心，火热备战，当年整个日本合力抵御蒙古人入侵的历史似乎又在重演。幕府还向各藩广发通告，开战前的时间太紧，来不及汇聚各藩军队，就没必要出人了，可金银却是需要的。
    成华八年二月，鹿儿岛。
    这一天，日本史书所称的“明军洪流”就发生在这一天！
    黑红相间的船体，绘着大明日月金涛战旗的巨大船帆、入云般巨大战舰如从地域缝隙中冲出的巨龙一般，劈入风平浪静的鹿儿岛外海，跟在四艘巨舰后面的还有十五艘小型战舰，可每一艘都比日本这边的铁甲安宅船都大。
    上百艘关船，载着近万桨手和士兵，呆呆看着这支舰队破浪而来，而在这支大明舰队的后方，还隐约有不少辅助战舰存在。浦贺冲方向响起英勇不屈的炮声，国崩的威力立即显现，巨大的声响似乎要撕裂天空，十多条水柱在海面升起，将所有人正坠落的心脏提了起来。
    “轰！轰！轰！”
    “轰！轰！轰！”
    可接着，从那黑红战舰上喷射出来的密集烟柱，就将日本人正在昂扬的心脏给击碎了。
    六十门三十斤炮，三十四门二十斤炮，八十门十二斤炮，这仅仅只是舰队船身一侧的火炮数量，猛烈的火力顿时升腾起浓密的硝烟，让海面上如同仙境一般。
    此时就算将日本一国的火炮全都拉来，恐怕也没有大明舰队装备的火炮数量多，这些日本人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密集的炮声，更没有听到过二十斤乃至三十斤炮这种重炮的低沉轰鸣，而浦贺炮台被升腾的巨大烟柱包裹住，景象也足以说明这些大明“国崩”的威力。
    “这就是大明的国崩吗？我们抵挡不住的！”
    “完了！完了！”
    “日本完了，天下注定失守了！”
    在大明舰队火炮的轰击下，幕府的武士和兵丁们绝望地叫喊着，当第二轮炮击覆盖了浦贺冲时，聚集在十来里外海面的幕府船队，再没一个人是立着的。
    “这样的船我们见过，这样的国崩我们也见过，就只是船大了一点，炮多了一些而已和菊丸披挂着铁甲，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诸君身为武士，获取战功，不是一辈子的梦想吗？还犹豫什么呢？冲上去靠上它们，高举我们的太刀像须佐之男斩杀八歧大蛇一样，斩断明军的头颅！”
    此番负责率领日本舰队迎战的沼田太郎拔刀怒吼，驱策作为旗舰的这艘铁甲安宅船，迎着北洋舰队黄海舰队冲去。和菊丸号的英勇也鼓舞了其他战船，先后有两百一十多艘战船跟在了后面。
    “没完全吓住他们呢……”
    黄海舰队旗舰汉景帝号上，前来督战的冯祥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
    “大概他们觉得，靠着那条铁船，还有一战之力吧。”
    汉景帝号舰长范靖宇凑嘴道，的确，尽管四艘二级战列舰，十五艘三级战列舰在这里已是无可匹敌的力量，尽管战舰形貌很有震慑感，尽管百多门火炮的齐鸣震天地，但终究都是日本人可理解之物。
    此时，如沼田太郎所说的那样，大明的舰队仅仅只是船大一些，炮大一些……而已，但很快，他们就为这个“而已”付出了代价！
    和菊丸号披挂着铁板，像一只黑黢黢的乌龟一样，缓缓迎上来，百十多艘关船跟在后面，这群英勇无畏的迎战者成了黄海舰队最佳的演习目标。
    留下了四艘三级战列舰继续轰击浦贺炮台之后，其余所有出战的黄海舰队战舰继续保持着一字长蛇阵，就这样直愣愣的开始轰击日本舰队，在冯祥看来，跟这群日本战船作战，舰队完全没有机动的必要。
    和菊丸号带着百十多艘关船冲在前面，后面一千多艘大大小小的战船醒过神来，也纷纷跟了上来，自半空俯瞰，乌泱泱一大群兔子朝群狼冲去。
    “快再快一点！”
    和菊丸号的楯板挂着铁板，沼田太郎一边透过楯板的孔眼向外观察，一边嚷个不停，离“大明舰队的头船已经只有五六里远，高大的船帆下，那尖耸而出的船首斜桅已经清晰可见。
    可惜，不管是安宅船还是关船，风帆都只是辅助动力，主要动力依旧全靠划桨。此时的日本，海战水平极其落后，曾经是海战主力的安宅船，那平直楯板还兼具靠船接舷的功用，楯板后聚着上百铁炮手和数十名持刀武士，就等着靠上敌船作战，对速度完全没什么概念，跑那么快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靠在一起打么？
    “轰！轰！轰！”
    “轰！轰！轰！”
    沼田太郎还怀着极大的希望，勇气只要有勇气，万难都能排除，这一战未必会输，身为幕府大番头，平日守备江户城，战时就是先锋将，强大的中国军队，在勇气十足的日本武士前也肯定会溃退。
    可紧接着他的勇气却被猛然在船侧拔起的水柱给冰冷了，那是什么国崩啊，这么远都能打过来？
    “轰！轰！轰！”
    “轰！轰！轰！”
    持续不断的水柱升腾而起，离和菊丸号越来越近，船上的武士们骚动起来，这不是他们熟悉的战争，还没见着敌人的脸面，就置身于炮火之中，这感觉太不好了。
    “轰！”
    一声巨响过后，喷溅出了一股直直的血线，沼田太郎整个人倒撞而出，疼痛的感觉还没传入，视神经已经将自己丢失的半边身体，外加连着那身体的血线，清晰无误地传入大脑。
    此时楯板上露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铁皮卷边。木板崩裂，窟窿越来越小，沼田太郎摔在船板上，跟另外几具已经肢残骨裂的尸体躺在了一起。
    幕府方总大将沼田太郎中了大彩，在冲击大明舰队的路途中，被一发十二斤炮子一炮命中，这也是大明舰队打中和菊丸号的第一发炮弹。
    接着，又大约有十来发炮弹命中了和菊丸号，实际造成的杀伤力很小，除了倒霉的沼田太郎之外，也就死伤不到二十人。
    离着对方还有三四里地，就被犀利的炮火命中，就连楯板上披着的铁甲都不管用，再加上总大将在第一炮里就升了天，这让和菊丸号上的士兵和武士被巨大的恐慌裹住。
    他们吵嚷着赶紧转舵，可笨重的安宅船哪里能那么容易掉头？
    当和菊丸号拉着一条弧线缓缓转头时，大明舰队的战列线已经驶到离它不到两里的距离，舰身前侧上甲板的二十斤炮组，炮甲板的三十斤炮组绝不愿放过这个进入射角，步履蹒跚的好目标，虽然有点远。
    对老炮手来说，这点距离不算啥，陆军火炮的射表可是海军火炮的两倍。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再没什么余波。而这一阵远距离轰击，十多发炮弹里只有一发命中，还只是发二十斤炮弹，却带起了轰隆的连绵碎响，和菊丸号上层那方方正正的楯台被砸烂了一只角，十多人带着大量碎木和铁板崩飞，在船身上绽开一团礼花。
    修长而优雅的大明战列舰驶过因为极度慌乱，正在缓缓打转的和菊丸号，相隔半里不到，“铁甲船”上传来的混杂哭喊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也有被日本人称呼为“大筒”的大明火炮在轰鸣，一些陷入狂热的铁炮手正徒劳地发射着火绳枪。
    他们已经挨了好几发炮弹，那层铁板挡不住三寸炮的穿透，也挡不住二十斤、三十斤炮的圆弹轰击，往往是铁板没崩裂，就已带着固定铁板的螺栓上了天。
    此时这艘战列舰反而停火了，像是一位冷冷注视着敌人垂死挣扎的武者，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炮甲板的十门三十斤炮，上甲板的六门二十斤炮，以极为短暂的间隙，轰击出了一道弹雨。
    “轰！轰！轰！”
    “轰！轰！轰！”
    不到五百料的这艘安宅船被沸腾的水柱包裹，铁板木片从水幕中飞出，当水柱跌落时，海绵上已经见不到完整的船身，就只剩下两截分解为怪异模样的人造物，头尾朝上腰身朝下地向水下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