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病毒的贾先生[红楼]——报春鸟(69)

    印不过来是不存在的, 比起雕版，石印省去了漫长的雕刻时间, 只需用专用墨在石板上写好后弄湿石板或者涂上酸性胶液，然后再往石板上涂上油墨压上纸张后就转印到了之纸上。此时得到了反面, 再用力压在石板上，揭去纸后重复刷水、上墨、再覆纸、加压, 得到了正面。
    没几天，样本印出来了，穆渲拿到手里一看发现居然是阳文，字体清雅、笔锋尽露、线条浑圆天成，只是图案线条边缘有点不甚明显的油浸洇墨。绝对是一本上成的印本, 穆渲大喜过望，立刻拿着书开了场大会, 统计好每人需要的册书后直接通过贾赦联系上了贾氏族学乙班的班长王繁。
    王繁考中童生后自知难以更进一步，加上家境贫寒全靠在乙班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一家日子才能过得不错，因此没有和贾玩贾敦一样选择进入甲班学习, 而是继续留在了乙班。
    我们要加印2000本，在春假前能不能印出来？一见面，穆渲立刻问道。四门馆一共有350名学生，人人家里亲眷众多，即便只送父母祖父母叔伯都需要五六本。加上这是他们第一本书，自己也要收藏一本。
    因此，2000本其实一点都不多，压根就不够送的，如果不是考虑到印刷室的印刷能力，他都想订上万本。
    王繁忙点头，来得及，不过你要先交印刷费，我们垫不起。
    那是自然。
    穆渲对此没有异议，利索地付了钱，正要走，又被王繁给叫住了。
    不知世子有没有兴趣将图画印成彩色的。
    王繁说话时有些迟疑，一直以来他们都靠先生给的单子生产，可是他们不能一直靠先生。因此，将将研究出彩色石印技术他就迫不及待地推荐给了穆渲。
    四门馆的书名定为司晨谱，里面图画众多，要是能印成彩色的话可以多收不少手工费。王繁等人一直想回报贾氏族学，多给族学挣点经费，穆渲正好送上了门。
    穆渲眼睛一亮，却不急不缓地问，哦，你们能印几种颜色？
    穆渲不是没见过市面的人，彩色雕版书籍见过不少，不说十分了解也能了解七八分，市面上的彩版多数是朱墨二色，顶多是四色，可是他却见过六色的。
    如果只是朱墨二色的话，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王繁不知穆渲心中所想，想了片刻说，最好在五色以内，你们要印的书多，时间赶，颜色太多忙不过来。
    穆渲深吸一口气，追问，你们能印多少种颜色？
    王繁不解，那得看纸张，纸张够好的话，十色也印得出来。
    其实彩色石印就是套印，雕版中早有应用，只是石印不似雕版凹凸不平，纸张磨损小得多能够多套印几次。
    穆渲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笑容，不顾身份之差拍了拍王繁的肩膀，给我看看样品。
    王繁忙返回拿来一副彩色石印图画，色泽饱满，轮廓清晰，比他见过的六色印刷还要精美一些。穆渲一眼看中，行，那就印五色的。
    穆渲已经开始想像父母收到他的书后该有多吃惊了。
    王繁看着老实却并非不会谈价，指着画说，彩印工序复杂，且操作人员必须有一定绘画基础，您要五色彩印价格可不便宜。
    穆渲吊梢着眉眼，爷是缺钱的人吗？报个数。
    王繁这才谨慎地报了一个数，穆渲深吸一口气，不过还是说，明儿把剩下的钱给你送来。
    乙班接了个大单子，上课都顾不上恨不得一天24小时在印刷室里干活。贾氏族学的先生虽然不太管乙班学生的成绩但绝不容许旷课，一状告到了贾代儒那里。
    都回去上课，石板都做好了不过刷水、上墨之类，随便来个人一教就会。贾代儒气不打一处来，学工的只有乙班三十多人，都是他的宝贝，哪里能让他们真当印刷工人。
    可是要是别人偷去技术王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贾代儒打断。
    屁的技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东西用得着藏着掖着吗？有那个功夫多研究研究我上次说的照相技术。
    贾代儒可不管自己布置的作业有没有超纲，在他看来早起黑白照实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乙班的学生可是学了数年工学，到了该出成果的时候了。
    只是这些学生想象力不足，还得他布置任务。
    果然，王繁等人的脸皱巴成一团，先生的想象力非凡，他们跟着太困难了。
    都滚回去上课！贾代儒笑骂，没考上童生的人没资格不上课。
    王繁默默地缩起了肩膀，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要开口了，毕竟乙班只有他一个童生来着。
    当天，贾代儒就找史氏去讨人了，荣国府下人上千人，据说还有闲在家里没有活计的，借上几十个其实也不影响府里运转。
    毕竟是族学，还是去问问族里谁家儿郎闲在家里没有营生的，不够再从家生子里补。史氏考虑要周全一些，京城八房依附宁荣二府，族人众多，总归有些没营生的小子。
    知道贾代儒只管要人，旁的一概不管，史氏干脆召来赖田家的派人去询问。第二天，连贾姓族人带家生子一共送了35人进入族学印刷室。
    王繁等人一人带一个徒弟忙碌开来，不过他多了一个心眼，没有急着把石印的核心技术是脂肪药墨和酸性胶液教给新来的人。宁荣二府的下人几乎都是大嘴巴，他怀疑他这头教了，那头全京城都知道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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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情况不出王繁所料, 10天的时间足以让京城普通百姓知晓贾氏族学的印刷室能在短期内印出大量书籍不说, 印刷成本还十分低廉，根本不用雕刻，也不用泥做字范。只需毛笔沾上一种特殊的墨水写在光滑石板上, 然后刷水、上墨、覆纸、加压
    工序之详细, 哪怕一个外行听着也能明白，其中一些人为了显摆自己的能耐还将自己如何省时省力的小窍门传了出去。
    王繁觉得贾氏族人和宁荣二府下人这副做派的根本原因在于日子太好，知识来得太容易。别人要想尽法子偷师, 他们根本不用，技术、知识掰开脑壳往里面灌。如此一来, 他们当然不会珍惜。
    不少家生子还打着找机会进宁荣二府寻差事打算，进到府里活轻省也能见到贵人, 时不时还有赏钱不比在印刷室苦哈哈强？
    当然，贾氏族人倒不会想着进府伺候人, 不过他们被人一夸一哄一激，嘴巴就和漏勺一样漏得只比家生子还要多上几分。
    他万分庆幸，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否则石印印刷室绝对遍地开花，毕竟听上去开个印刷室再容易不过了。
    意识到等到再次配置脂肪药墨和酸性胶液后连这点核心技术也保密不了多久, 哪怕新人一时半会还掌握不了技术，他们先生也不是个守秘密的人, 反而十分乐意和人分享。
    他怀疑如果有人问到先生那，先生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乃至手把手教生怕对方学不会。
    王繁加快了挣钱的脚步。
    没人提示，直接两班倒昼夜不停, 半个月就完成了穆渲的单子。
    一共2400本。王繁顺利交货。
    穆渲拿到书后一一发了下去，又召开了一次学生大再次追加了2000多本，平均一人十本拿回家分发，勉强也够用了。
    追加完订单，穆渲不急着走，而是问王繁，听说你也是童生，没想着更进一步？
    他还满欣赏王繁的，即使石印再省时间能在短时间内印完2000多本书就不容小觑，要知道司晨谱一本300页还不算封面，等于一天要印5万张。更不用说其中有30页图画需要五色彩印，需要的功夫更多。
    如果石印技术已然成熟，使用的也是熟练印刷匠人他倒不会奇怪，问题是，石印技术也才出来，印刷室的匠人以前连匠人都不算，绝大多数从小学得如何伺候人。
    15天不但将印刷室员工整合起来，还完成大量任务，如何让穆渲不注意？
    王繁淡淡道，小子考中童生已经是侥幸。
    先生对他有大恩，他想一辈子追随先生身后尽一份力。是以，即使穆渲把梯子戳到他眼皮子里也不会接茬的。
    挖人不成，穆渲没有继续，他是东安郡王世子想跟着他的人不再少数，王繁只是区区一个童生不值得他三顾茅庐。况且，王繁长得还不好，一脸麻子。
    生意人闻风十里都能闻到铜臭味，在京城的大小生意人都意识到石印能赚大钱，然而鉴于贾代儒身后的荣国府，挑头来问的只戚六子一个。
    他和贾代儒有合作关系，捡着送音乐厅收益分成的日子半是抱怨说有好生意也不叫上他。
    贾代儒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戚六子，继续忙着写评语，你要开就开呗，族学里已经有个印刷室，够用了，我不打算继续开了。
    戚六子一哽，不和贾代儒合伙他哪里来的技术？
    那个我不是不懂印刷嘛！戚六子低声下气，近年来，音乐厅成为京城上层人士消遣的最佳去处，他已经很有没有如此低声下气了。
    可是谁让对方是贾代儒，他的大肥羊。
    贾代儒停下了笔，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戚六子，好久没留意戚六子了，似乎对方的羊毛又长回来了。
    手指下意识捏了捏，似乎又能薅一大把羊毛？
    瞧着戚六子日渐肥胖地大饼脸和撅起来的肚子，贾代儒的手更痒了。
    送上门的横财，不薅一把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明人不说暗话，你出多少钱买技术？贾代儒直接问。
    戚六子本来以为只是合作，没想到对方要卖掉会下蛋的金母鸡，忙不迭点头，我买，我买！
    生怕自己说慢了对方反悔。
    贾代儒自然知道他要买的，关键是出多少钱，正要伸出一个巴掌，只听戚六子用难以抑制的激动腔调道，六万！我出六万！
    贾代儒赶紧收回准备伸出的手，补充说，六万六千两。
    戚六子一口应了下来，行！
    立刻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银票，塞了过去。
    一号，你带着戚六爷去找王繁，就说我说的将所有技术一点不漏地教给他。贾代儒收了银票，立刻办事，绝对童叟无欺，堪称商人之典范。
    一号进来，看了一眼戚六子，带着他走了。
    贾代儒则伸出巴掌使劲看了又看，哎，要是他有六根手指就好了，一巴掌就是六万两。其实手指多长一两根也不影响生活。
    王繁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打得他措不及防，但先生有交代他只能颇不甘心地一一倒出。
    戚六子将工序倒是听明白了，可是配置脂肪性药墨和酸性胶液听得迷迷瞪瞪，深觉自己不是这块料。小眼睛转了转，将主意打在了印刷室人身上，到哪里不是干活，给他干活一样的。还省去他培训印刷匠的功夫，最好连印刷室里的东西一块买下，不用重新购置更省心。
    他的盘算一透出来，王繁苦笑，都是府里的家生子
    意思不言而喻。
    戚六子瞪眼，知道自己没戏了，宁荣二府待遇太好，他挖不过来人。何况还是家生子，除非主家放人，不然根本不可能。
    那我先回去寻摸几个可靠的人来学。戚六子知道没法快速接手了。
    行，正好我手上还有东安郡王世子的单子没印完，等全部印完了再交接也不迟。王繁倒是不急。
    明，明天我就把人送来跟着你们打下手学习学习。戚六子忙道，不趁着这时候白学就要他自己出墨出纸让人学了。
    不过人选可是难为坏了戚六子，他和本家一项貌合神离，担心本家下手不能签卖身契，又要可靠，还要能学会技术，一时半会儿让他到哪里去找。
    回到音乐厅，一下子盯上了蒋正。
    蒋正是他的义子，再可靠不过，又在贾氏族学上学，可以让他去学配置啥墨啥酸的。
    我听义父的。蒋正义不容辞，当初他流落街头就是戚六子捡他回来给他提供吃喝不说还有一份月钱。后来更是收他为义子，供他读书学琴，说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当然，他更感激的还是贾代儒。
    正是因为贾先生的器重才让义父如此重视他，而且先生对他真的是无所求。
    核心技术有自己人掌握了，戚六子放下了一半的心，接下来还需要印刷工匠，他的目光瞥向了壮汉和荷官。
    六爷，我不成的，你看我手多粗，摸不得纸。壮汉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在音乐厅看大门多好，清闲又能见贵人另拿一份打赏。谁乐意去暗无天日的印刷室干活，反正他是不乐意的。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荷官，不过他说话比较有技巧，老大，得找那种天生适合当匠人的，不然耽误事。
    接着他将那两个老实巴交拉风箱的人推荐给戚六子。
    他们是您庄子上的人，又在音乐厅干了好几年，人老实可靠，您再提拔他们去学印刷还不感激死。
    戚六子一寻摸也是，壮汉脑子里的肌肉比脑汁还要多，能学会啥技术。荷官脑子活，可是他还要在音乐厅招待不少贵人呢。有些贵人就喜欢听他满嘴胡扯的内容。
    反倒是那两个拉风箱的，干得活没有啥技术含量，也不是他的心腹，随便找两个人就能代替。
    行，就他们去吧！叫来两人问他们是否愿意去学印刷，学徒期间依然是一个月300文月钱，等掌握技术后涨到600文。
    两人自然满口应下。
    只是两个人远远不够，荷官又出主意，你还记得后院住的那十几个又返回来做杂役的变声男童？
    荷官难得心生怜悯，唱歌的男童都签了五年的身契，日子到了后一部分人变声后嗓子还不错又签了一道活契，可是一大半的男童过了变声期后嗓子不太适合登台唱歌。本来他们领了五年的月钱，音乐厅又包吃住，回乡就是了。
    可是有十几个人回家后却发现昔日的家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地，得的月钱补贴给了家里，兄弟娶了亲，他们一回家面对的却是嫂子弟媳阴阳怪气地酸言酸语。
    一天两天的，父母还向着他们，可是时间稍微一长，他们自然更倾向于一直养在身边的孩子。
    心灰意冷之下，有十来个人不约而同又回到了音乐厅他们无忧无虑长大的地方。他们半大的时候就被赵沉买来养着，到底有几分感情，暂时让他们安顿下来做点杂役。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音乐厅也不需要那么多杂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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