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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人大大方方往前走,诸多侍卫本来堵在他们面前,互相对望了一刻,也唯有恭恭敬敬让出一条路来,全是那一剑的威名震慑。
    中年人赶忙伸手去扶小主人,他心疼地小声嘟囔:小主人啊,我看你还是回到上尊身边吧。你也瞧见了,灵州城也并不安全
    我要他们死。小主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句话来,他一双眼睛都是赤红的,想吃人想杀人的红,我的经脉毁了,整个人也毁了。不杀了他们,难解我心头之恨!
    凡事总有办法的,小主人的伤势也不算多重,上尊肯定有办法。中年人轻声安慰,小主人还活着就够了,那两个下界修士毕竟是眼皮子浅。等会我就联络主人,让他们他们俩绝对走不出灵州城!
    小主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道血痕刚刚愈合,他眯着眼睛说:这还不够,我要彻底毁了他们俩!
    忽地一下,小主人眉头紧皱,好像他整颗心不知被谁捏了一下,毫不留情地紧紧攥着,疼痛从胸口传递到四肢百骸。
    小主人,你怎么了?中年修士担心地问,他喝令一旁的侍卫,还不快去给小主人倒杯水?你们都没长眼睛?!
    侍卫一个都没动,个个用惊恐的眼神直盯着余浩邈,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相似,像看到冤魂索命白日见鬼般的惶恐。
    他们不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连脑袋也开始不转个了。
    就那么会功夫,小主人的脑袋歪了一半,继续歪斜着往脖子下面倒。他自己还未发现,仍是横眉怒目地瞪:看什么呢,谁要再看一眼,我砍了他!
    越说话音越低微,到最后他自己终于发现什么不对了,情不自禁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连句话都没说出来,他就断了气,神魂也被悄无声息的剿灭了。
    正是昨天中年人夸赞过的剑法,一剑封喉轻描淡写,连点烟火气都不沾的剑法。
    从始至终,那两个人就没想放过小主人!中年人的眼睛也红了,他声嘶力竭地喊:赶快去追那两个下界修士,哪怕他们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来!
    没人动一下,侍卫的眼神尽数挪到了他身上。
    究竟哪不对,到底怎么了?中年人浑然不觉,他茫然地抬起一根手指头,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尖长出了一截冰碴,灯光一晃晶莹剔透。
    并不疼,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变化却是切实存在。
    只一眨眼,中年人就被封进了冰块之中,而后稀里哗啦碎了碎了一地,风一吹连点冰碴都不剩。
    死了,全死了,侍卫齐齐地静默。好半天才有人颤声问: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另一个侍卫冷笑,小主人一死,咱们都得跟着遭殃,估计得被余上尊活生生掐死。趁着现在赶紧跑吧,能跑多远是多远。
    一句话,点醒了好些懵懂的人。他们忙着四处乱窜,本来秩序井然的楼阁,乱哄哄好似一个马蜂窝。
    白羽和齐佑天走在小路上,他回头望了望那座直接天边的楼阁,小声道:可惜了,估计这座楼里什么都剩不下来。
    你若是想要,我就回去。齐佑天说,剩下的都是乌合之众,我不费力气就能收拾掉。
    白羽摆了摆手,不用了,要是拉着这座楼去衍州,未免太招摇。那位上尊不用神识探查,光是一抬眼就能看得到。现在盘缠到手了,咱们俩还是坐船去衍州了。
    他背过身倒着走也不狼狈,好像脑后也长了眼睛一般,甚至有闲心感叹,余什么来着,真是个挺大方的人,至少灵石给得挺多。可惜这人太自以为是,他以为下界修士都是狗么,稍微扔根骨头,所有人就能抢得头破血流?
    在他们看来,所有人不都是狗么。齐佑天淡淡地说,所有人全都一样,你我也不是例外。
    你可不是狗。白羽停下脚步,银眼睛笑盈盈的,你分明是条狼,会晃尾巴汪汪叫的狼。
    这句话听起来格外亲昵,偏偏又带着点嘲弄之意,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齐佑天的眼睛一点点眯细了,我若是狼,肯定会把魔尊一点点撕碎了吃到肚子里,这样才够稳妥。
    白羽的手指头挪到齐佑天脸上,呼出的气也拂在他面上,我把你这条狼惹急了,现在跑也跑不掉,可是惹出好大麻烦。
    青年剑修没有回答,他攥紧了白羽的手,握得死死的,好久都不松开。
    小主人的死,没在灵州城掀起多大波澜。至少齐佑天白羽离开的时候,这座城还是风平浪静的,一如既往地繁华,一如既往地人如流水。
    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找到了一艘前往衍州的大船。
    白羽豪爽地包下两间上等房,引得船主不自觉看了他好几眼,也没看出这个容貌平凡的人,是哪位世家公子抑或大能后辈。
    两位的房间在第十七层。船主说,如无意外的话,大约半个月时间,我们就能到衍州。
    若有意外呢?
    那也没办法,毕竟这艘船要经过星落海再入望安洋,肯定要碰上妖兽。虽说船船身坚固不怕风浪,我也雇了好些修士捕捉妖物,若是真打起来,难免会耽搁时间。船主答。
    两位也是来看热闹的吧?我打包票,咱们肯定来得及,绝不会耽搁时间。
    白羽只扬了下眉毛,船主就把什么消息都抖落出来了,每隔五十年,几百名下界修士就在衍州那处洞府之中拼杀,打得是腥风血雨日月无光。可惜至今那座洞府也没人能打开,倒是足够热闹。
    船主忍不住砸砸嘴,下界修士真是心狠啊,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我光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害怕到不行。
    好在那位帝尊心软,特意设下大阵不许出人命,否则我可不敢再看,血淋淋的太吓人。终究还是几大宗门会做生意,他们用阵法如实转播闯关经过,咱们花十块灵石就能看到,也算省了好大功夫。
    眼见白羽越发感兴趣,船主搓了搓手指头,贼眉鼠眼地笑了,要是运气够好,你押注的人留到最后,公子还能赚好大一笔灵石,这也不亏啊。
    原来大能洞府开启,下界修士入内搏杀,都成了上界修士固定的娱乐项目。这歪点子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卖出的这些门票,会不会分那些下界修士一点灵石。
    白羽不着边际地听,齐佑天就站在一旁出神,像根太高又不起眼的柱子,硬生生戳在楼板之间,连船舱都显得逼仄了。
    船主把他们俩引到第十七层就离开了,旁边一间房已经住了人,是个年轻女修,见到他们俩只是点了下头,态度并不热络。
    白羽估计是他选的这张脸容貌平平,别人看了没多大兴趣。不过这也算好事,毕竟长得太显眼,有时候会惹来好大麻烦。
    灵州还有一笔账没算,白羽也牢记在心,为此还特意换了张脸。
    他倒不是害怕,其实除了清朗上尊以外,白羽在上界也能横着走,他就是觉得暂时不必理会这件事。本来去衍州的路就够远了,再多个仇人追杀,这是嫌一路上还不够热闹啊。
    白羽关上门以后,发现齐佑天也在他房间里呆着,不吭声也不说话,眼神阴沉沉的。
    你的房间在旁边。白羽直接轰人,两间房,一人一间。咱们俩不太熟,没到那种腻腻歪歪扯非得住一间房的程度。
    齐佑天压根不动,他自顾自坐在椅子上,仍是一句话都不说。
    嘿,觉得自己不占理就开始耍无赖了?白羽转身就走,行,你就呆在这,我睡旁边那间房。
    别走。齐佑天声音微弱地说。
    等白羽回头一看,他嘴唇紧抿不吭声了。齐佑天眼睛落在地板上,好像那块木头跟他有好大仇一般。
    有话直说,别遮遮掩掩的,你又不是什么怀春的小姑娘。白羽嘲弄地笑,他站在原地,就想看这小剑修还能怎么折腾。
    兴许齐佑天真要说点什么,然而他嘴唇刚张开一下又牢牢闭严了,眉头也皱得越发紧。
    白羽仔细端详着这张有点陌生的脸,眼睛太小鼻梁也有点蹋,唯独一双眉毛生得好,笔挺舒长风骨桀然。那双眼睛还是蓝得彻底,可惜被睫毛盖住大半。
    兴许是错觉吧,白羽觉得齐佑天的眼睛也不如以前亮。他忍不住凑上前去,齐佑天好似快睡着了,猛然一下就惊醒,我
    刚吐出个字音,齐佑天又悻悻闭嘴了,好像硬生生咽下了一只青蛙。
    这么一副扭捏含糊的做派,可不像有话直说半点不让的齐佑天。白羽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我懂了,你晕船!
    没有!齐佑天压低声反驳,不自觉带出了一点恼意。
    好久没看到这小剑修如此示弱了,白羽简直想笑。他故意叹了口气,继续往门外走,既然如此,你也不需要我
    你留下,别走!齐佑天急促地唤,他刚站起身就浑身一晃,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好在白羽及时扶住了他,在这阵天旋地转中,唯有白羽身上的气息是熟悉的,冷淡馥郁的香,似是冰雪又如松柏,齐佑天紧绷的后背也一点点放松了。
    白羽得理不饶人,一边扶着他往床边走,一边语带戏谑地问:还说自己不晕船,难不成你十天没吃饭饿晕了,站都站不稳?
    齐佑天不搭理他,只把自己小半重量压在白羽身上。分寸拿捏得小心翼翼,生怕压坏了他。
    白羽并不领情,报复性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让他别逞强。他轻描淡写半拖着齐佑天往前走,还故意问:你都是仙君了,并非凡身肉体,怎么还会晕船呢?
    其实白羽明白,晕不晕船跟修为多高毫无关系,纯粹是个人体质问题。除非齐佑天重新换具躯壳,否则这毛病注定要伴他一生。他也有点怜悯,觉得接下来这半个月齐佑天肯定特别难熬。
    在那张陌生的脸上,齐佑天逞强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长睫毛半遮着眼睛就不肯扬起来。
    恍惚间,白羽觉得一切仍是百余年前,齐佑天仍是那个修为不高胆子却挺大,对着他也敢劈头盖脸就问,你是什么人对我小师弟有何企图的小剑修。
    那时的齐佑天,眼睛是亮的人也是桀骜的,真有种与天下为敌也无所畏惧的气魄。
    现在的齐佑天,比白羽足足高了半头,他拖着都有些费事了。
    把人拽到了床上安顿好以后,白羽又问齐佑天:我给你一粒丹药吧,至少能让你睡得安稳些,等睡着了就好了。
    我不要,我睡不着。齐佑天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弱,只要你别走就行。
    他手腕一翻握住了白羽的手,兴许真是有气无力的关系,连指头都没了力气,只松松拢住并不扣死。
    白羽没挣开,他轻慢地问:我是你娘么,没事还得看着你睡觉?小孩,你今年击碎了?
    谁知齐佑天突然来了一句:我没有娘,从小就没有。
    白羽愣住了,他又听齐佑天语气平平地说:晏歌找到我的时候,满地都是死人,全是饿死的。我爹把最后一口饼子留给了我,所以我能活着。
    凡人的死活,不关修士的事。天幕海也坐视不管,那时候我就想,所谓天君大概早就死了,他就是个骗人的幌子吧?否则为何看管天下的天君,几千年都不出现?
    白羽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他从没听过齐佑天讲过自己的身世,仿佛齐佑天生来就该练剑,专心致志地练剑,心无旁骛也不走邪路。
    毕竟是天命之子么,身世又能如何悲苦?
    事实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齐佑天吃过苦也挨过饿,甚至从小就没了娘。小小的齐佑天,大概绝望至极的时候会又恨又怒地盯着天看,质疑天君是否存在,也质疑着整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公理。
    齐佑天的蓝眼睛紧盯着白羽看,似乎没了刚才那股虚弱劲,亮得惊人犹如宝石,我也想过你,我想为什么地君不在了,他为什么非得和天君作对,还放出妖兽危害人间?如果没有那一战,是不是天君就能好好看顾人间,至少不会有人挨饿,我爹也不会死。
    那个时候,我大概有点恨你。
    没有万一。凡间不可能风调雨顺,天地也不可能绝不遭劫。白羽说,他脸上忽然显出一点冷然的气魄来,冷得像冰似雪,若是一直风调雨顺,凡人繁衍太快,修士的数量也会太多,天地灵气都不够用。等那位上尊出来的时候,天地只剩一个空壳子。
    所以天君只能听从上令,让凡间十年一小灾,五十年一大灾,死去的人多了,土地才够用。修士之间寿元太长不容易死掉,他们也得互相拼杀,灵气才够用。等上尊收割的时候,整个世界足够他炼出一炉灵丹。
    有什么可说的,天君只是傀儡,而他身为地君也没能耐对抗上尊。眼看这条路就要走到尽头,要扛起责任的还是齐佑天。那是明知希望渺茫,也要冒险一试的决绝。
    白羽忽地哽住了,他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齐佑天却捏住了他的手,这我也知道。刚开始天君就对我讲明白了,什么都没隐瞒。我只是不想让以后的人,也遭这样的苦。
    至少有我陪着你。白羽低声说,就算到了穷途末路,我也陪着你。这次我以天道发誓,决不食言。如有违背,神魂破灭不得转世。
    齐佑天攥着白羽的手,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好久都没松开。
    白羽替齐佑天盖上被,又拍了拍他的胸口,睡吧,我在旁边看着你。
    青年剑修那点罕见的脆弱很快收敛不见,浓长睫羽盖住了眼睛,没一会睡着了,唯独手还是紧攥着不放。
    白羽没离开,他索性搬了张椅子坐在齐佑天身边,还在心里漫不经心地琢磨,早知道就要一间房好了,至少能省几块灵石。
    闲得无聊,只能看眼前之人打发时间。瞧得久了,似乎齐佑天这张陌生的脸也有几分姿色。
    不知过了多久,白羽也快瞌睡了,眼睛半眯半睁。
    忽地一下,船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拍了一下,整艘船也缓慢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天地颠覆,白羽差点没拽住齐佑天的手。
    第59章
    整间屋子都在四处晃动,似乎连屋顶也不那么牢靠,开始若有若无地低吟。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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