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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活——怀愫(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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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秀把纸绒球塞进包里。
    她要溜出去,得从白准房门前走过去,所有的纸人都替她放风,打麻将那几个在内室门前站成一排。
    齐齐挥动着手,示意阿秀快一点,别给主人发现了。
    阿秀欢欣雀跃,几步轻轻跃下楼梯,白准还在画画,他突然抬头,看见门前堵着两个纸人。
    将笔一放:干什么呢?
    纸人转过身来,对他摇头,示意它们没干什么。
    霍震烨扭过头去,有些不忍看,阿秀是有灵智了,可这些智人还没开窍,这么明显,白准不发现才怪呢。
    它们是来告诉我,炉子上茶煮好了,你要不要再来一杯?
    紫砂壶里的奶茶都喝空了。
    白准又哼一声,这点小伎俩,还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散开!白准声音一沉,几个纸人作鸟兽散,飞跑回麻将室里躲着,只余下穿着舞衣舞鞋的阿秀。
    她低头站着,要是能哭,也许已经哭了。
    过来。白准说道。
    阿秀动都不敢动,她怕主人让她把许医生的礼物脱下来。
    要不然算了,就让她去吧,她这几天都可乖可听话了。霍震烨试图替阿秀讲情说好话。
    白准凤眼微挑,阿秀老老实实走上前来。
    她看见桌上,摆着一张笑脸,眉眼藏秀,唇畔含笑,这是主人给她画的脸,一张能笑的脸。
    白准用竹刀割下阿秀现在用的纸脸,替她换上这一张。
    阿秀笑盈盈转过来先看白准,再看霍震烨。
    阿秀真漂亮。霍震烨夸奖她。
    有什么好高兴的,从此这张脸只能笑。在白准看来,一张只能笑的脸,还不如平静无波,无欲无求的好。
    阿秀根本不懂,她只知道她终于有一张笑脸了,蝴蝶一样翩然。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霍震烨隔窗看见许彦文带了一束花来,阿秀朝他跑过去,她太轻了,被风一吹,差点扑入许彦文怀中。
    许彦文急忙上前,又想伸手接住她,又怕唐突了她。
    他至始至终,都将阿秀当人看。
    白准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霍震烨还看着许彦文和阿秀的背影,脑中灵光一现,礼盒中放的纸衣纸鞋!
    这些衣服鞋子,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他想到纸人小杰,宋瑛和三官堂路那些纸扎店。
    白准没回答,他对着门说:一排站好,不许打麻将。
    纸人们耷拉着脑袋从各个屋子里走出来,柜子里还爬出来一个,全都到堂中罚站。
    纸张飞悄悄看一眼霍震烨,指望霍震烨能替它们说说好话。
    还能从哪儿,隔着盒子,我就闻到味了。从白阳那里,白准敲敲紫砂茶壶:加茶。
    作者有话要说:  100个小红包继续中
    霍唱红脸爸爸七:算了算了,别打孩子
    白奶茶上瘾七:别想萌混过关
    第115章 名字
    怀愫/文
    许彦文一直都穿得很普通, 要么是白大褂,要么就是素面西服, 连颜色都是灰蓝色系的。
    今天他特意收拾过,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换上一身黑礼服,衬衣领结手帕全都穿戴齐全, 站在车边等阿秀跑过来。
    阿秀整个身体轻飘飘的,许彦文一把伸手扶住她,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阿秀的变化。
    不是她成熟舞衣,也不是她卷了头发,而是她在笑。
    她目光含羞, 笑意盈然。
    许彦文怔了怔,搜肠刮肚想说一句夸奖她的话, 可什么词儿都配不上她, 他只能傻笑望她。
    他笑,阿秀也笑,两人相对笑着。
    直到阿秀指指他手里抱着的鲜花,用目光问他:是给我的吗?
    许彦文这才回过神来:送给你。
    一束红玫瑰, 用纸精心包装,阿秀伸手抱过, 指尖刚触到花瓣上, 她就瞪圆了眼睛,这束玫瑰是纸扎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把花剪下来。许彦文打开后车厢,里面是两盆土栽玫瑰。
    阿秀抱紧纸花, 溜进车里,跟他一起去舞会。
    他们是圣诞舞会中最瞩目的一对。
    岑丹站在窗边,她也穿了一件丝绒礼服,几乎快跟窗帘融为一体,隔着舞动的人群看着许医生和他的女朋友。
    岑丹一点嫉妒之心都无法生出,那个女孩一出现,岑丹就知道自己是没法赢过她的。
    不单因为容貌,岑丹对自己很有信心,就算那个女孩很美,但春花秋叶各擅胜场,她并不比那个女孩差。
    她无法赢过她,是因为许医生的眼睛里除了那个女孩,不再关注任何人,他用几乎是膜拜的目光望着她,任谁都可以轻易看出他的爱慕。
    她连比赛的机会都没有,还谈什么输赢?
    阿秀从没学过跳舞,她不会那些复杂的步子,但她学会了转圈,许彦文牵住她的手,抬高着胳膊,让她在他身畔回旋。
    灯影滑过裙摆,阿秀是全场最美丽最轻盈的姑娘,她接连转十几个圈都不头晕。
    直到一曲结束,阿秀才停了下来,她被掌声包围,许彦文怕人发现她脸不红气不喘,将她带到一边,用守护者的姿态不让人靠近。
    他凝望阿秀的笑脸,就算注定无法长久,他也会永远记住今天。
    舞会还没结束,许彦文先送阿秀回家,他把车停在白公馆门口,目送阿秀进去。
    他一点也不觉得冷,他还有很多话想跟阿秀说,还没开口,天空撒下细碎雪沫,这个圣诞节竟然下雪了!
    许彦文伸出手,刚要张口,脸上笑意倏地一僵,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传进耳中,他转身坐回车里,将车开走了。
    阿秀盯住许彦文的车,直到车子开离视线,她才转过头来,直视着马路对面的黑衣女人。
    黑衣女无声发问你想好了吗?
    阿秀咬住嘴唇,主人对她是很好的,他明明生病了,还愿意替她画一张笑脸。
    黑衣女似乎明白她的想法,她勾唇轻笑,你不想陪在这个男人身边?不想跟他白头到老吗?
    不用描画,你也可以有自己的喜怒。
    这对你的主人根本没有伤害。
    阿秀抱着花回去,推开门就看见客厅里矗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彩灯彩球,树下摆着许多礼物盒。
    白准就在炉边烤火,满是不耐烦的说:这有什么好看?
    霍震烨自己一个人布置了圣诞树:那你来?总不能我一个人布置吧。
    白准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无聊透顶,还什么一家人才一起过圣诞节,弄一棵树,挂点彩条,就能家族和睦了?
    阿秀回来了?霍震烨看看时钟有点吃惊,许彦文到底还是讲规矩的,这么早就把人送回来了。
    但他想一想,就算不送回来,两人也确实不能做点什么。
    那阿秀也来挂一个铃铛。别的纸人都挂了,整棵树乱七八糟,一大团彩带糊在树上,要么就挂满了铃,要么就空一块,基本上来说是棵装饰失败的圣诞树。
    阿秀把花放在一边,她走到树下,挑了个铃铛,踮起脚来挂到树枝上。
    白准眼睑低垂,眼角余光往那束玫瑰花上一扫,花瓣颤巍巍动了动。
    霍震烨和所有的纸人都看着白准,大家都挂过了,连小黄雀都啣了只蝴蝶结挂在树上,只有白准还没动。
    白准收回目光,啧了一声:烦。
    说完指源码一动,纸仆给他送上一叠金纸。
    他随手叠了几颗纸星星,一把撒出去,鸟雀立即扑翅飞来,啣着星星缀在枝头,火光一映,金光闪闪。
    今天这一条马路上的房子里,几乎都在开舞会
    霍震烨打开留声机,他伸手握住白准竹轮椅的手柄,踩着舞步退后一步,又小幅度转了一圈。
    白准一下刹住:你是不是有病?
    霍震烨摸了摸鼻子:跳舞嘛,你坐着,我推你也能跳。
    阿秀捂住嘴,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发出声音,但她还是捂嘴笑了。
    夜深人静,整个白公馆陷入静谧,阿秀躺在床上,蕾丝帐幔一层层垂下,她盯着床帐伸手摸了摸脸。
    还是一张笑脸。
    那束纸玫瑰被阿秀插在水晶花瓶里,摆在梳妆台上,月色从窗外照进来,花瓣轻轻舒展。
    从枝头展开翅膀,两瓣花瓣就是一只纸蝶。
    它们纷纷飞起,从门缝溜出,悄无声息飞到白准门前。
    一只红纸蝶从门缝底下钻进房间,轻扇蝶翅飞到白准床前,白准倏地睁开眼,一竹条拍飞一只。
    红纸蝶被拍到墙上,氤成一滩,似朵血花。
    禇芸在阁楼中睁开眼,从坛子里爬出来,穿楼来到白准门前。
    雪白细掌托起幽蓝鬼火,门前红纸蝶顷刻就烧化,一点灰都没落下。
    把一串蝴蝶都烧成灰,禇芸拍了拍巴掌,隔门对白准道:劳烦七爷给我换个大点的坛子。这么爬进爬出的,不太体面。
    白准抱着鹅毛枕头趴在床上,他还未说话,身后霍震烨便圈紧了他。
    他唇角一扬,点头应了。
    第二天一早,霍震烨一边烤面包一边对白准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白准咬了口烤好的黄油土司,等他继续说下去。
    霍震烨喝了口咖啡醒神:我梦见禇芸说她想要个大点的坛子。
    白准挑眉讶异,他不用铜钱就能听见禇芸说话了?
    跟着霍震烨又笑了,他举着咖啡杯笑说:我昨天还真给她买了个坛子,就在树下的礼盒里。
    一只青花坛子,外面画着禇芸最爱的戏文。
    家里每个纸人,每个鬼,都有礼物。
    白准哑然,他抬眉看向霍震烨,这究竟是碰巧了,还是他的神识已经这么强了?
    白准已经日渐虚弱,操控纸人也只能在这栋屋子里才不费力,不像原来能轻松控制纸鸟飞遍整个上海。
    看霍震烨灵识变强了,心中反而松了口气,白阳再想害他,也没这么容易了。
    我今天要去城隍庙。霍震烨把煎蛋夹在烤面包片里,咬一口继续说,我把工期提前了。
    他把从星光电影公司分到红利全投进去了,黄老板捐了两万,商政各界纷纷捐款。
    黄老板放出风声,说自己这辈子杀孽太重,修庙正是桩大功德。
    连捐门坎门钉都是功德,上海滩有名望的人家哪肯落后,水泥大王煤碳大王都豪掷千金。
    这么快就动工了?白准心中一动,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难得有精神问这些细节,霍震烨笑了:你等着,我有大礼送给你呢。
    他匆匆吃完面包香肠,套上大衣出门去了。
    白准的轮椅跟窗边,看他开车走了,才把阿秀叫到房中,对她道:你知道该怎么办。
    阿秀重重点了点头。
    她换了一身新衣,在她与许彦文时常见面的书店前等待。
    车影一晃而过,黑衣女出现在马路对面。
    我想当人。
    我带你去见先生。
    白阳被四门的人围追堵截,这些人全都不要命,把道坛砸得乱七八糟,没了香火供奉,他的身上的白斑越来越多。
    他不能再等了。
    阿秀出现在他面前时,白阳有片刻沉默,许久才说:他师父在他这个年纪,还远不如他。
    我想当人。
    白阳笑了:当然可以,但我需要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
    白准每年生辰点的那支香。
    阿秀立刻退后半步,她说过这对我的主人无害。
    白阳嗤笑一声,都迈进这个门了,还说对白准没有二心。
    他走到几案边,挑开蒙在镜子上的红布,镜中是许彦文,他正跟阿秀见过的那个女学生走在公园里。
    岑丹有些疑惑,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眼中没人的许医生,今天会主动约她出来散步。
    镜子照见许彦文的后颈,那里趴着一只血蝶。
    你看,我能让他爱你,因爱生灵,我也能让他忘记你。尝过了七情,又怎么还愿意再当个纸偶呢?
    白准点起一支香,提起精神想看一看阿秀是不是在做他交待的事。
    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好像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堵起他的耳朵。
    就在白准想把香掐灭的时候,眼前骤然明亮,耳畔响起白阳的声音:把命香给我。
    霍震烨坐在城隍庙残存的石阶上,手里拿着石刻刀,一凿一凿刻下白准的名字。
    建寺庙的功德石碑,他没有刻上自己的姓名,但将白准刻在最前面,他凑近石碑轻轻吹气,吹落石粉,用金砂描画白准的名字。
    第116章 寄名符【补】
    怀愫/文
    城隍庙大火, 前殿后殿梁塌屋毁,火势旺盛, 将白琪给小徒弟刻的寄名符, 一起烧成了灰。
    白琪篆刻的寄名符挂在后殿匾前,有这块木牌,白准才算过继给了城隍爷当干儿子。
    霍震烨并不懂这些, 但建庙都有功德碑,他巴不得白准能长命百岁,不仅功德碑上刻下名字,等大殿造起来,墙上还要刻造庙的传记, 到时白准的名字也会列在首位。
    白准刹时眼耳皆明,目光所及处, 白阳就离他三步远。
    阿秀眸光不动, 眼中情绪一闪而逝,她紧紧盯住镜面,看镜子里的许彦文。
    许彦文心内清明,但手脚嘴巴都不听自己的使唤,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进岑丹,为什么会跟岑丹说话。
    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扯着他的舌头,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岑小姐,能约你一起到公园里走一走吗?
    岑丹还以为他有重要的事要说,她本来也负责孤儿院的捐款, 跟在许彦文身后,强颜欢笑:圣诞募捐还是很成功的,已经有好几位太太愿意资助孤儿求学。
    许彦文想开口,但他没法自己说话,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伸出手,像要挽住岑小姐。
    岑丹吓了一跳,她退后半步,直瞪瞪盯住许彦文,她并不害羞,反而有些惊恐:许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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