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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强入殓师——飞奔的排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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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那马车右侧紧紧挤了六个人,最边上的那人半个身子都吊在车外,跟着马车一起颠簸,一个不注意,就得当心被后头紧跟的车队压成肉饼。
    左侧稀松坐了两个人,一个大块头浑身肌肉鼓胀,对旁边人怒目而视。另一个抱着手臂闭目养神,对周遭毫不关心。显然他们并不相识,因为,气氛已经压抑的一点就着。
    小子,我劝你识相点,你这细皮嫩肉,不够老子一拳揍。大汉瓮声瓮气恐吓,谁也不敢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这莽汉一上车,就掰断了车内的扶手,婴儿大臂粗细的铁扶手,在他手里跟豆腐样,一捏就成渣。
    车上的人,被他赶到一边,不敢反抗,来当战地入殓师的,往往是资质太差无法修行之人。谁敢反抗?
    倒是一年纪不大的少年愤愤不平,被旁边人拉扯着按下。整个马车内,只有一人没动,对面妥协的人,同情地望着那个精致得不像真人的少年,可惜了这少年郎
    沈深闭着眼睛,一丝丝看不见的气盘桓在他周围,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粘稠,在他丹田周围凝聚,形成一个金色的茧。
    如果有佛门之人在此,定会高声惊呼,普通佛门修行真四五十载修行的功德,亦不见得如此精纯。沈深暗暗心惊,师傅授予他的功法,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般,这世界万般嫌弃鄙视的无灵根资质和天阴之体,反倒成了他最得力的宝物。
    吸收了入殓那孩子得来的功能,用修行界的标准衡量,他恐怕已经达到筑基期的水准了。
    一阵劲风擦着脸颊过去,身体在意识之前作出反应躲开,来者不善。沈深猛然睁开眼,金色的光芒从眸中一闪而逝,霜色染上酒窝。
    马车依旧不停,沈深站在马车内,却如履平地,如果不是他躲得快,现下已经被踹出马车了。一计击不成,不给沈深喘息的时间,莽汉碗口大的拳头角度刁钻,冲着脆弱的脖颈而来。
    小心少年惊呼。
    众人想象中鲜血淋漓的场面没出现,莽汉硕大的拳头,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握住。
    只见那手轻轻一挥,身高两尺的壮汉,竟被一把掀翻在地上,撞击到马车,发成咚的一声巨响。那大汉挣扎着,一时爬不起来,再怎么蠢钝的人也该知道,他怕是踢到铁板了。
    沈深环顾马车内,一堆人挤成一团坐在马车右侧。该怎么坐就怎么坐。话落继续回到原位置,闭目养神。之前出声提醒的少年满眼崇拜,大着胆子坐到沈深身边,小心翼翼观察,见高手没反应,发出小声的雀跃。其他人对视一眼,也陆陆续续左四右四入座。
    吵什么吵,找死?赶马车的车夫是军队里头的老兵,众人不敢得罪,沈深眼睛掀起一条缝朝地上淡淡扫过,那大汉耶识趣,高声回答:不好意思军爷,小的睡着了不小心摔了下来。
    啧,给爷老实点!老兵不再深究。
    车内一个急晃荡,众人皆不稳,唯有一人岿然不动,淡然如风。
    车停了。
    破败的城墙,年代久远的青砖石被战争的鲜血和滚油浸润太久,已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毅城二字笔锋锋利遒劲,笔触游龙走蛇,映着黑底的城牌,肃杀铁血之气扑面而来,能提笔写出这二字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如此历史厚重的城墙之上,却懒懒散散,东一个西一个,站着几个士兵。
    到地儿杂碎们,下来干活了。军队里头一独眼伍长下马,抽出腰间的皮鞭,吐出嘴里衔着的草茎,一鞭子抽马车轮子上。
    众人沉默,依次下车,自觉成排站好,这样的对待,从他们成为入殓师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服从能少受皮肉之苦,这个每个人默认的入殓师生存法则。就连那个在车上仗着几分力气欺凌众人,耀武扬威的壮汉,此刻也老老实实,不敢生事。
    沈深是被身旁的小少年拽着下来的,他本不情不愿,直到小少年急了从随身包裹掏出一颗糖。
    那小少年哥哥样的人还在喝诉,说高手怎么可能喜欢吃你个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沈深拿了小少年手心里的糖一股脑塞进嘴里,白净的腮帮子鼓鼓,右脸颊凸起一块小鼓包,脸上表情严肃,像是在做什么需要认真对待的重要修行。
    眼睛里偶尔流转而过晶亮,全然没了高手风范,小少年的哥哥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他看看弟弟,又看看高手,他觉得自己是魔怔了,竟然忍不住想要摸摸高手的脑袋。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士兵们都除了巡逻值守的,其他都寻了凉快地儿修整,只有他们一群人整整齐齐站在日头底下暴晒。
    拿着皮鞭的独眼伍长站在树荫底下和驻守军的熟人吹牛,是时不时挥动皮鞭,啪打在地上,提醒着众人,他在看着呢。
    嘿兄弟,你们这儿是个好地儿,天高皇帝远,想干啥就干啥。独眼和驻城军距离他们并不算近,沈深如今已是筑基期修为,心念一动,两人的对话便尽数入耳。
    驻城军哈哈笑,道:哪里有老乡你过得舒服,我们这清闲是清闲,可是清闲就代表没油水呀,都是穷鬼。两人又互相吹捧了一阵。
    毒辣的太阳光对普通人来说得脱层皮,沈深却毫无感觉,掌心的火焰纹微微发热,整个人暖洋洋的,泡在温泉水里头一样舒服。
    但其他人不一样,当入殓师的,大都只是普通人,须臾间,身体弱点的坚持不住了,队列中一个干瘦的男子翻着白眼晕倒在地,小少年正好站他旁边,伸手想去扶他被喝止。
    不许扶他,你们这群吃白饭的废物。独眼一鞭子抽过来,鞭子带着风声,上头还有倒刺,这一鞭子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少年吓得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鞭子在半道被人给截了。独眼抽了几下,那鞭子丝毫不动,被掌握在一直葱段似的小手里头。手的主人表情淡淡,不骄不躁。看着他,炎热的天气也有一丝清凉。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独眼睛脸色越发难看了。正在此时――
    仙师大人来了,快退避。驻城军脸色微变,拉了独眼一把,他看着沈深:别生事小子,那位是我们谁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手心的火蠢蠢欲动,初来乍到,摸不清深浅之前,确实不宜生事,想到此处,沈深顺势松手,刚冒出苗头的青色火焰熄灭。独眼眼神怨毒剜了沈深一眼,算这白面小子好运气,他不知晓,好运气的其实是他自己,险险逃过一劫。
    因着城内空间有限,新进大军大都驻扎城外,主帅大帐帐篷掀起,身着精铁铠甲的将军,恭敬地候在门口。士兵们更是低头大气不敢出,唯恐惊扰了仙师。
    沈深保持原来的姿势,背脊挺拔如青松,抬眼扫过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众人都低着头,没人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因此竟无人发现沈深的格格不入。
    来人一袭月白色道袍不染尘埃,乌发如泼墨被白玉冠束住,肤色无暇似新雪,半张脸被掩藏在银色面具下,露出的小半张脸线条精致,唇形完美,色泽美好。睫似鸦羽眸似寒潭。
    似有所感,他回头,视线不偏不倚,对上了探究他后脑勺的沈深。沈深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乌黑水润的眸子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只是淡淡的好奇。
    倒是个胆子大的少年。他生来便俯视众生,高高在上。没有人敢直勾勾的盯他这么久,只是少年的目光太过清澈见底,他无法生出恶感,心率莫名快了一拍,又很快恢复。
    白滇临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心下怪异,不是魔修,不是采补邪术,没有灵根,甚至不是修士。但他在这少年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影子,一种奇异的,无法言喻的吸引力。
    大人不必多礼。嗓音似冰玉相击,白衣仙人率先进入大帐,那铠甲主帅紧随而入。
    那主帅相貌虽端正,眼下却有几分青黑,脚步虚浮无力,即使是半步踏入修行,常年沉迷酒色不加以修炼,安逸的生活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主帅勾起一抹笑容,讨好道:尊者光临,蓬荜生辉,小人理应倾力招待。至于尊者所说之事,小人已派人四下查探了,尚未发现痕迹。不如,尊者在此小住几日
    白衣仙人思考了片刻,略微颔首。那将军大喜,玄灵尊者,除了他本家白家的核心,无人见过他真实面貌,银色面具和清微派至宝仙剑清和,气质清冷出尘,满身傲骨不近人情。
    这将军原本就是清微派外门弟子,到了年龄修为滞留被放下山,曾经远远见过这位大人一次,便牢牢记在了心头,他又惯会看脸色,瞧着尊者进入帐篷不再说话,便不再多叨扰。
    待人走后,白滇临灵力一震,灵波除去账内的污浊与浮沉,盘腿打坐于榻上,据门内长老卦象显示,他命中死劫,一线生机,生机的所在方位,正是在边陲之地的毅城。
    熟悉的烦躁,嗜血的冲动,白滇临胸口鼓噪难安,冷汗染上乌黑的鬓角,尊贵不可高攀的白衣仙人,略有些狼狈,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又来了。
    长袖一挥,长桌之上出现了一件格格不入如的怪东西,四四方方的木质底座,底座上生着金色的大喇叭,喇叭边缘呈花瓣状,有点像民间凡人吹吹打打的唢呐放大版,底座之上大喇叭之下,放置着黑色圆环状物什,其上规律排布着弧形凹槽。
    白衣仙人修长的手指一拨弄,底座右侧的针乖顺入了黑色圆盘的凹槽。晚安的钟声,复古的女音,音律渐起
    夜已将阑
    漏已将残
    转眼就要曲终人散
    白滇临银色面具下,紧皱的眉宇,舒适松开。而刚在后勤帐篷领了入殓师入殓工具的沈深猛然回头,目光有如实质,穿过帐篷的阻碍,朝着主帐的方向
    多久没听到了,他的老黑胶片,他的《晚安曲》。
    第5章
    高手哥哥,你怎么了?被沈深从鞭子下救下的小少年肖溪抱着刚领取的入殓箱,担心地望着他。沈深收回视线,摸了把肖溪的小脑袋回答:没事。我不是什么高手,叫我名字便好。
    肖溪的哥哥肖潭容貌斯文俊秀,马车上一直坐在肖溪旁侧,在肖溪冲动惹事的时刻拉着他。他跟着摸了把小少年的脑袋。叫沈哥哥吧。说完朝沈深点头方才,多谢沈兄援手,否则溪儿出事,我当真无颜面对去世的老爷夫人
    肖家兄弟二人,虽衣衫褴褛。通身气质却不凡,大的温文儒雅,小的开朗正气,一看就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也不知为何,会流落到这般光景。
    沈深无心探究别人的家事,他现在满腹的心思都在主帐之上,那唱片是他入殓开工必备的,循环了无数遍,哪里停顿哪里高潮闭着眼睛一清二楚。那名戴面具的仙师,就是住在主帐。
    在特么发的都是什么鬼东西,让我们用这些破烂玩意去入殓?出声的是那个马车上闹事的壮汉,名字朱三,是个杀猪匠。朱三骂骂咧咧老子的杀猪刀都比这玩意儿锋利。
    军队上发下来的入殓工具不超过十种。刀锋锈迹斑斑、刀口磨损的钝刀,做工粗陋的钳子。粗制毛糙的几卷麻线,两根粗于一般绣花针的钢针,针头早已经不再尖利,扎在手指都感觉不到疼痛,更别说穿透身体皮肤,进行遗体缝合了。再加上一瓶陶罐装的怪味混杂酒液,似乎是用于作消毒。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工具曾经被反复使用,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入殓师。
    刀身还夹杂了些杂质,是把什么淘汰的废铁熔了打造的。肖溪小脸都垮下来了,肖潭也是脸色凝重,即使是有心理准备,或许知晓条件会很艰苦,但未曾想入殓师,竟是被轻视到了如此地步。没有人反驳朱三的话,也没有人附和,一时间气氛有些低迷。
    肖溪仰着迷茫的小脸问肖潭:哥哥,我们为什么要选择来当入殓师,这样的选择真的没问题吗?肖潭把小孩的脑袋揽入怀中,轻轻叹息着:小溪,我从未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但你是自由的,你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无论你怎么选,哥哥都支持你。这句话肖潭没说出口,但他的眼神温柔却坚定。
    工具从来不是掣肘入殓师的路障,最大的阻碍,难道不是人心?淡淡的嗓音,无起无伏,就在想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常,把木头拼接的入殓箱斜挎在身后,沈深甚至没有打开箱子检查一眼,第一个在勤务兵处登记完毕。
    肖溪微微怔愣,他看了眼门口那个正逆着光签字的少年,小脸上的迷茫逐渐被坚定取代,随哥哥逃出那个魔窟时他就下定了决心,哥哥做什么,肖溪就做什么,不就是入殓师吗,他当定了!肖潭脸上的表情怔愣,他看着弟弟重新鼓起勇气的小脸,又转过头注视着门口的少年,温润如玉的俊颜染上笑意,少年的容颜依旧纯美精致,目光澄澈没有丝毫迷惘。是啊,最大的阻碍,是人心。我心无畏,入殓何难?
    切,拽什么啊。朱三见人出了帐篷,故意放大嗓门。小少年肖溪恶狠狠瞪视他一眼,龇牙咧嘴朝朱三挥了挥小拳头。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拉着他哥哥迅速跑掉。
    毅城风沙重,周围是戈壁滩和胡杨林,出了城便是一大片无人烟的沙漠,昼夜温差也是极大。入夜后,入殓师们被统一安排到一个帐篷内。帐篷狭窄,地上随意铺了几块破布条子。发下来的棉被打满了补丁,里头芯子冷硬,棉花已经凝结成团,东一块西一块分散在被套里头。众人舟车劳顿,刚抵达又经历了白天独眼那场下马威,已是身心俱疲,不少人也没精力嫌弃,倒头就睡,人挤人挨得紧了,倒也不觉得寒冷了。没多久,鼾声四起。
    一个人影趁着夜色,从帐篷内消失,原本属于他的床位空了须臾,被周围睡熟的汉子一个翻身压住,再也看不出,拥挤的帐篷内少了一个人。
    沈深几个闪身,避开巡逻的士兵,他已是筑基期的修为,放缓呼吸和脚步后,完全融入了夜色,平常人难以察觉。整个军队中,除了那个不知深浅的仙师,修为最高的主将,亦不过练气六层。
    最大的威胁,便是那主帐之中的仙师。沈深隐没在黑暗中,他不敢靠得过近。
    主帐中亮着烛火,奇异的音律前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小提琴和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从主帐之中传来。沈深闭上眼,面色宁静,帐中人似乎和他一般热爱这张黑胶片,循环播放了三遍,沈深整个人都舒张开来,初到异世界,隐藏在冷静外表之下的躁动和不安,伴着熟悉的音律散去。
    音律歇,主帐之内的蜡烛灭了。沈深睁开眼睛,他没有回安排给入殓师起居的帐篷,在驻扎地附近随意找了一棵枝干遒结的干枯胡杨树,天为被,地为席,淡淡的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功德光芒包裹住树上歇息的人,沿着固定的轨道被那人吸收、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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