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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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回到家后,我和王伦的生活也回归到了原来的秩序。孩子太小了,没了老太太的照顾,
    我俩的生活就变得乱七八糟的,看来这老太太还是镇家之宝啊。终于给老爸重新买了一块新的墓
    地,位置要宽敞许多,去扫墓的时候,不会像以前那样感到压抑,令人窒息。有一次王伦讨论起
    我爸的事,他怀疑我爸很早以前就有了抑郁症。只是九十年代初期,抑郁病的症状没有得到社会
    的重视。很少有人会联想到一个人长期的情绪压抑是一种病,他们只会认定是这人自己想不开,
    而不是这人生病了。由于我爸没有去医院进行治疗,也就在他身上出现了我们所不能理解的行
    为,导致抑郁症伴随了他一生。这方面,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仔细回忆起每次去老爸家,和他聊
    天的时候。他的状态,行为举止,确实挺像抑郁症患者。情绪低落,态度消极,偶尔情绪高涨,
    就会怒骂他人,怒骂社会。以致于一见到我爸,我就想赶紧离开,因为无法沟通。如果我早想到
    这一层,早点带我爸去治疗,会不会他就不会选择自杀?想必我妈也不曾料到我爸会有抑郁症
    吧,如果我妈要是知道我爸得了抑郁症,她会不会就没那么伤心了?因为我爸爸伤害她不是故意
    的,而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得了病,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要
    是尽早治疗,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婚了?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你傻啊,你就没想到,也
    就不会遇见我了?”王伦敲了敲我的脑袋。我勉强的笑了笑,没说话。因为内心的想法,定会伤
    害到王伦。我宁愿没有现在的生活,也希望自己的父母恩爱一生,到老也不分离。
    开学没过多久,学院就出事了。公安局里的人,在大白天开着警车,停在音乐学院大楼正前
    方,从学院里带走了好几位老师。第二天来了,又带走了几位。学生们看见了议论纷纷,我站在
    窗户旁边向下望去,挺纳闷的,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听见了敲门声,我打开门发现是警
    察。“女士您好,我是某某某分局的警察,我们想询问一些您的个人信息,请问您贵姓?”
    “我姓苏,叫苏玫。”心里有点害怕,不会是外婆找关系让姨伯提前出狱这事,被发现了
    吧。
    “您是负责教什么的?”
    “我教竖琴。”
    “来这工作多长时间了?”
    “七年半,快八年了吧。”
    “不是她。”另一个警察小声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关上门后,我赶紧喝了一口水,让自己冷静下。仔细想想,应该与外婆的事没有关系。王伦
    也听说我们学院出事了,还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是否安好。直到一星期后,才知道这事是由方镇
    引起的。艺考之前,他收了一位考生家长的十万块钱,答应对方,说这孩子肯定能考上。这是这
    孩子第三次考江师大,前两次因为文化分没过,所以挂了。而且家长每年都有给方镇塞红包,具
    体多少,不知道,只知道今年他收了人家十万。想不到的是,这孩子连初试都没过,家长生气
    了,让方镇退钱。方镇这几年也是膨胀的厉害,职位升到了器乐系秘书,觉得自己当官了,拒绝
    还钱,还说哪有送出去的钱要回来的道理。前两次,都是因为这小孩不好好学习文化课,所以没
    考上。这一次,是这小孩艺考当天吹曲的时候,考官没让他停,他自己停了,考官让他继续,他
    继续不下去,因为后面的片段他没练。没练的原因,是方镇告诉这位学生,他在现场到时候会在
    这个地方喊停,让这学生把重点都放在他喊停之前的乐段。结果这学生误以为后面的就不用练习
    了,反正方镇会喊停。可是其他老师见方镇喊停后,不让这学生走,让这学生继续吹下去,学生
    就傻眼了。家长找方镇扯皮,方镇也烦了,把责任全都推在那孩子身上。三年的时间,复读了两
    次,孩子都没考上,不是他方镇的原因,是这孩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想让他退钱,那是不可
    能的。家长也烦了,年年给钱,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连初试都没过。加上方镇的态度恶劣,于
    是学生家长决定鱼死网破,报警举报。方镇先开始不承认,后来熬不过审讯,就招了,为了减轻
    自己的刑罚,于是实名举报身边的同事。一个接着一个,一连抓了好几位老师,甚至还拉进去一
    个副院长,一个副书记,陈老师也进去了。音乐学院遭此重挫,失去了几位任课老师,以至于今
    年的招生名额是这十几年里最低的一次。学院也没有想过要招新的老师,估计想等这风头过去一
    段时间在说。在家吃饭的时候,聊起这事,王伦说就是因为我们学院出事,搞得他们学院也人心
    惶惶的。很多老师都不敢接私课,万一考生考不上,把罪名全按在老师身上,谁敢接。“我觉得
    这不是上不上私课的问题,这是行贿受贿的问题。方镇是年年收别人的钱,这钱不是课时费,这
    是大钱,还保证对方的孩子一定能够考上。这怎么可能呢?谁敢做这种保证?”
    “你还别说,有的老师还真有这个本事。”
    “那孩子也是可惜咯,太可惜了。”外婆边说边摇头。
    我不想旧事重提,但是为了让外婆好好地反省自己,还是忍不住的说:“您再知道为什么上次我
    会发那么大的火了?您的行为,有可能让我或者王伦,就这么进去了,你想让你的曾外孙从小没
    了父母?”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老太婆做的事,我老太婆承担。”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别老提。”王伦在旁边说着。“但是我跟你说,道高一尺魔高一
    丈,那些心术不正的老师,不敢收贿赂,但是又想赚钱。现在他们联合起来想了一个方法,就是
    涨价。我仍然教私课,但我不能保证你能考上,你爱来不来,反正这课时费我上涨了。今早副教
    授的私课就涨到六百元一节,这还是最低的,有的直接涨到八百。还不谈考前,平时价和考前价
    还不一样,考前还要涨价。他们还通知我,让我涨。我没同意,我说我就按原价,我什么时候升
    到了教授,什么时候再涨。”
    “学生们也是不容易,为了考取心仪的学校,这课不上也得上,这钱不交也得交。”
    “我是觉得没必要这样,江城的平均消费还没到这阶段,这不是把学生们给逼死吗?”
    “逼死这话说的太夸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艺术生家里一个个有钱的很。你看那些考电影学院
    的,有哪些人的家里很穷?你就算把课时费上涨到一千,都还有人天天往你家里跑。”感觉外婆
    巴不得我和王伦把课时费调到一千。
    “真是穷的穷死,富的富死。”
    “方镇这孩子,怎么就不愿意把钱退给人家呢,退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他那个同事也是缺
    德,干嘛让那孩子继续吹下去?明知道是方镇的学生。”外婆还在替方镇感到惋惜。
    王伦说:“外婆,您还别说。搞不好那老师一看那是方镇的学生,所以故意不放那学生走。每个
    专业都是有名额限制的,他凭什么让方镇的学生过,让自己的学生多一个竞争对手呢?方镇升
    官,可是踩着别人上去的,是不是踩到了这位老师,我就不知道了。据说他和我们学校的一个领
    导一直有来往。两人要合伙开一家演艺公司,开公司要钱,估计是因为这事,所以他才不愿意退
    钱。”
    “这孩子太傻了,看着不对劲,就应该赶紧转弯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外婆的三观简
    直了···她没有觉得方镇的行为是错了,她只是觉得方镇运气不好。
    “幸好我的专业只收一个,没有人敢把赌注放在我这。我的学生都算是努力的,知道要靠自己奋
    斗。如果竖琴专业的名额要是扩招到五六个,估计有人主动找上门了。”
    “人家是巴不得自己的学生遍布五湖四海。”外婆说。
    “我学生也不少啊,您看那些跑我这上私课的,哪少了?还有我每个星期都要去上海两次,累都
    累死,哪有精力再去搞其他的事?”
    “你什么时候毕业啊?”
    “还早呢。”
    “毕业了是不是就可以升成讲师了”
    “不知道,谁知道呢。”
    “领导没跟你透个气?”又来了。
    “我跟领导不熟。”
    “上班这么多年还跟领导不熟。”
    “我跟男领导搞这么熟干嘛?是他睡我还是我睡他?是他给我钱还是我给他钱?”
    “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点!”
    “您还知道在孩子面前谈这事不好啊?”外婆闭嘴了。
    王伦的专业挺好的,高考生没有面试,全都笔试。他向来把丑话说到前头,跟着他上课是为
    了学东西,如果跟着他上课是为了考学校,那对不起,他没有这个能力包过。除了招收研究生,
    复试的时候有面试,但是这个面试也没多大的水分。每个老师都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考上,然而
    研究生的名额也就那么一两个,所以还是看考生个人的本事。当然也避免不了导师之间权力的斗
    争,王伦不喜欢与别人争抢,他闲麻烦。出过一次车祸的人,除了生死看的比较重要外,其他的
    事,他都无所谓。每个星期,总有几天他都会熬夜,要么通宵,最早也是凌晨两点钟才休息。作
    曲专业的通病,白天太燥,只负责教学,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灵感创作。眼看着他变老,
    变沧桑,现在跟着他出门,旁人还真以为我是他养的一个三。“你说我们当初都选择离开江城,
    往上海,往美国跑。现在看着那些外地的考生,非要往江城这里挤,又是何必呢。”是啊,上
    海、纽约、加州在我和王伦眼里就是一座流光溢彩的城市,我们都想去看看彼岸的霓虹灯。对于
    那些身处在相对落后地区的学生们来说,江城不也是一座流光溢彩的城市吗?大家想尽一切办法
    冲进来,只为感受那充满流光溢彩的生活。
    转眼又到了年底,艺考招生的日子,我们学院上半年受到重挫,这一次招生,院方决定采取
    拉帘考试。舞台中间装上一帘,考生在帘后弹琴,评委们不知道考生们的长相,就可以避免作弊
    行为。说是这样说,要想作弊,总能找到法子。是不是自己的学生,就算不见人,听曲风都能听
    出来。赵老师年年把自己的学生送到我这里,每到年底,我的生活就开启了打仗模式。所以她的
    学生,我一听就知道是她的学生,给这群学生打的全是平均分,既不想得罪赵老师,也不想昧着
    自己的良心,除了极个别差的不能再差的,那我是真没办法,连平均分我都给不了,好人难做。
    轮到竖琴考试那天,帘后一位考生专业极其优秀,技术水平远超过我自己的学生。然而我手里的
    名额只有一个,她们也跟随了我多年,其中有一位学生,深得我心,就这样放弃她,有点于心不
    忍。可是如果我给她们打一样的分数,对这位优秀考生来说,有失公平。台下一分钟,台上十年
    功。一分之差,或者零点一分之差,就有可能断送帘后这位孩子的前途。决定权在我手里,纠结
    万分。一个是跟随我多年的人,一个是从来没有打过照面的人,理性与感性的挣扎,让我迟迟不
    能下手打分。最后想起了老妈常常对我说过那句话,“你要保守你心,胜过保守一切,因为一生
    的果效是由心发出”,于是给这位专业极佳的同学打了最高分。在考前,我就告诉了我所有学
    生,江师大的竖琴专业名额只有一位。让她们多做准备,不要再一棵树上吊死,多报考几所外地
    的学校,能考多少所学校就考多少所。艺考结束后,就好好准备文化课,文化成绩能考多高就考
    多高。至于最后,她们能去哪,也就看她们自己的努力了。过年期间,为了避免学生送礼,我和
    王伦年年都找借口说我们不在江城,去了外地。等开学后,还是有一些学生的家长不死心,想着
    法的非要把那些礼盒塞到我们手里。无论我们怎么跟那些家长们解释,小孩能不能考上,决定权
    不再我们手里。他们总觉得不送点礼盒,不来拜年,他们这心里就没有平安,送出去了才有平
    安。我俩都快被这群家长搞得烦死了,贵重物品一律不收,几十块钱的礼盒,什么的,他们要送
    也只好收了。这些东西,我们收到后也都转手送给了他人,往徐莉那送点,往周爸周妈那送点,
    再往我自己的老师那送点。外婆每次还依依不舍,觉得自己亏了。“这些东西,您又不是没吃
    过,我们又不是买不起,有什么好惦记的。”
    “我不也是想替你们省钱嘛,你给小周这么多东西,他们夫妻俩吃的完吗?”
    “人家也没吃多少好吧,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直在做志愿者。我拿过去给他们,他们马上就
    送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好好好,难得碰见像他们夫妻那样的大善人。不像那个徐莉,就是一个吸血鬼,成天找你要这
    要那。”林知言说的对,说徐莉将会是我未来人生道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没办法,谁叫我当
    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呢。
    三年后方镇被放出来,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反转逆袭。估计他把自己黑的那些钱,都转移
    到父母那,没有全部上缴,所以出狱后还有创业底金。这人在江音附近开了一家艺考培训学校,
    包住宿,专门针对那些外地考生。请的老师也是江音那群退休的老教授们,所以师资资源发达,
    根本就不愁生源,利润也是越滚越厚。不但发了财,还把江音院长的女儿也娶到了手,连王伦都
    说方镇这人是真牛逼。坐牢能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我看难。方镇出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
    搞钱。就像当初他刚留校的时候那样,第一件事就是从学生那搞钱。从以前的包过,到现在的江
    音艺考学校,方镇的奸诈升级成了老谋深算。他现在不说包过,他在学校的名字上钻空子,让学
    生们自己以为进了他的学校,就能够考上江音。外地的考生一看见江音艺考学校,老师们又的的
    确确是江音的退休教师,潜意识的以为,这艺考学校是江音附属分校,这就是太狡诈了。而且方
    镇的现在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江音任课老师们的利益,这些老师们都是靠上私课赚钱,学
    生们都跑到方镇那去了,他们可不反感?他们对院长也颇有说辞,总觉得院长和方镇是一伙的,
    谁叫院长的女儿是方镇的老婆呢?方镇也不傻,他是吃过一次亏的人。出狱后有了经验,不但和
    律师事务所的人搞好关系,据说还结交了一个在局里上班的哥们,拉着哥们一起投资。将来有什
    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就算在他学校上课的学生没有考上江音,但是总能考上一所外地大学,毕
    竟师资力量在那。王伦倒是淡定的很,看着他们狗咬狗。他压根不愁生源,找他上课的有一半得
    学生,都是想要出国留学的。我手里也有一些学生,根本就没有考虑要上国内的音乐学院。他们
    不但在我们这学习专业技能,还同时在我们这学习英语音乐专业术语。有几次他们学院邀请海外
    的教授过来做学术交流,只要和竖琴专业有关,王伦就把我叫去当翻译,肥水不流外人田。就那
    江音的竖琴老师,不会英语,只能坐在台下看着我在台上翻译,还看着我和国外的竖琴演奏家上
    台合作过几次。当初她坏我的名声,侮辱我的专业。现在那些流言全都不攻而破,眼见为实,就
    算我拿的是曼哈顿音乐学院本科文凭那有怎样?我从未停止过学习,也从未停止过练琴。研究生
    该具备的条件,我都具备了。反而因为我拿的是本科文凭,台下的同学们都说,我弹得比他们本
    院的研究生们还要好。江音好几位学生私底下联系我,找我上课。由于我和我们学院的领导没有
    过多的交流,所以我的专业一直没有得到他们的重视。直到他们得知江音几次邀请我过去参加他
    们的活动,领导们才通知我,让我也筹备筹备,请几位国外的演奏家们来我们学院办讲座,让同
    学们见见世面。这群大师们在江音那活动结束后,我就顺手牵羊的,把他们请来江师大上大师
    课。
    黄媛从英国一所不知名的音乐学院拿到硕士文凭,回来后想进我们学校当老师,没成功。学
    院近几年都没有招新老师,说是最起码五年内不会有招聘动向。为这事黄媛还来找过我,刚开始
    这丫头明里暗里的说一些话,以为是我在背后动手脚,不让她进来。后来我把学校发生的一些事
    情告诉她之后,她才理解,感叹自己的运气不好。她和我一样,也曾质疑过自己的专业水平。我
    安慰她说,不是她没有能力,而是时间花的还不够。毕竟我俩都是跨专业,先前耽误了不少时
    间,浪费的这些时间,在短期里是无法弥补的。既然拿到了英国硕士文凭,就要相信自己的水平
    有研究生的级别。同时提醒她,找到工作之后,也不能放松,每天都要练琴,哪怕就只花十分
    钟,活动手指。再后来她去了南京一所大学任教,我为她感到高兴,也替我自己松了一口气。这
    丫头心态不好,她要是找不到工作,还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黄媛当了大学老师之后,才理解
    了当大学老师的艰辛。她并没有为陈老师入狱这件事感到幸灾乐祸,她只是觉得,人在江湖,身
    不由己。想必,刚进校的她,也面临拉帮结派,学生刁难,到底是随波逐流,还是独善其身这种
    种难题吧。看着万晓音在朋友圈里发的小视频,孩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我再次感叹时间是过得
    如此之快,瞬息万变。
    “多少年没见了怎么没有把你们家的孩子带出来?”赵姬问我。
    “你们难得来一趟江城,当然是陪你们啦。”赵姬和杨旭,孙乐乐和周尹狄,一同来江城看望我
    们。
    “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我们一同感叹着。吃完午饭,找了一家喝下午茶的地方,大伙们坐在庭院里继续闲
    聊。从刚上大学那会儿聊起,一直聊到现在。
    “你们是不知道,我去周伟红家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中国还有一些村庄,连水泥路都没有,
    更别提公交车。我都不知道周伟红每次回家,拎着一个大箱子是怎么回去的。”赵姬说着。
    “那你是怎么找到她家的?”
    “问啊,问村民啊。一个小巴把我们扔在一个路口,然后我们就沿着一条土路走上去。七拐八
    拐,到处问人,就找到她家了。砖房,里面乌漆嘛黑的,没有装修,家里地倒是水泥铺的。她妈
    妈见我们来了,给我们吃瓜子,我们没吃。她一个人就在那边说边吃,穿着黑布鞋,瓜子壳就往
    地上吐。感觉周伟红好像不是她生的似的,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别这么说,肯定还是很伤心的,就周伟红一个孩子。”杨旭回应着。
    “她哪伤心呢?连周伟红葬在哪都不知道,一直重复着,这都是命啊命啊。”
    孙乐乐说:“农村条件差,他们一生就生好几个,就算孩子死了,哭几次也就完事了,然后继续
    生。”
    赵姬说:“可是她只有周伟红这么一个孩子啊,我就是想不通,她跟我们聊着周伟红的事,还有
    心情磕着瓜子,我都无语了。而且,你们是不知道,真的是土路,知道啥意思泥巴路啊!我们
    平时生活在上海,见惯了高楼大厦,我出生在东莞,也是高楼大厦。我一直觉得中国很发达很发
    达,直到我去了周伟红的家,我才知道,原来穷的地方是如此的穷。各位!你们能够想象的到
    吗?”
    “毕竟中国还只是发展中国家。”
    “这不是重点,我说的重点是这贫富差距也太大了。有钱的往死里有钱,穷的往死里穷。我要不
    是亲眼看见,别人这样跟我说,我都不会信的。毕竟你看上海,多发达啊。”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政治了?”杨旭在旁边嘲笑着。
    “我就是把我看见的说出来怎么了?”
    “呵呵,非要拖着我去周伟红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平时在宿舍里对周伟红好点,也就
    不会在周伟红的妈带着周伟红离开上海后一直做噩梦了。你们是不知道,她又是烧香又是拜佛,
    我从来都没有看见她如此虔诚过。那段时间,每晚抱着我睡,每晚都把我打醒,就跟中了邪似
    的,我都快被她闹成精神衰弱了。”
    “你说什么呢,死胖子!”
    “哎,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外人面前这样叫我。”
    “我就这样叫你怎么了?死胖子死胖子!”
    “你个死肥婆!”眼看赵姬真要拿起桌上的橙汁泼向杨旭,孙乐乐赶紧拦了下来。杨旭接着
    说:“你看,你看那边,看见没?你的心胸就和那条小路一样一样的窄!”
    “我□□妈!”
    “好了好了,幸好我没把小孩带来,场面有点过于血腥了。”我拦住赵姬,转换话题:“乐乐,
    看来无锡生活还是不错的,挺养人的。”孙乐乐的脸也长圆润了。周尹狄博士毕业后,在上海求
    职碰壁,孙乐乐一心想留在上海,为这事两人吵架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孙乐乐做出了妥协,跟着
    周尹狄去了无锡。
    “堂堂复旦计算机专业博士毕业,现在也就在一个无锡职业技术学院当老师,还有什么好说的
    啊。大专?人家研究生都能进去大专里当讲师,那他还花这么多年读博,也不知道图什
    么?”
    “有关系的直接留校好不,你看那个方莹,不就是留校,现在都升成系主任了。”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杨旭回复赵姬。
    “我说我的话,你插什么嘴?”
    “其实周尹狄在无锡的学校发展也挺好的,学校挺重用他的,今年不是还把他派到德国进行学术
    交流吗?”
    “学校是挺重视他的。”
    “还有因着他博士的身份,学校向他承诺给他安家费,以及安排配偶的工作。你现在不也在学校
    里干行政工作,干的挺好的嘛。他要留在上海,不见得有现在这么好的待遇。”
    “可是上海这个城市好,无锡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小城市。”
    “上海就算再大,你愿意一辈子都呆在琴行里,教别人弹钢琴吗?朝九晚五。现在你在无锡,白
    天在学校里干一些轻松的活儿,周末你在家教教钢琴,赚赚外快。还有寒暑假,这生活难道还不
    够好啊。”
    “是啊,我就说她不知足,老惦记着上海。要不是学校把我派去德国,孙乐也没有机会去德国玩
    几天,她还不满意。”周尹狄在一旁委屈巴巴的说。
    “死胖子,你看看人家的老公,你再看看你,一事无成。”
    “我怎么了我?”
    “你怎么了你?两个博士坐在你面前,你不害臊吗?你赚过钱吗?”
    “我怎么没赚钱?我在琴行代课我不累啊。”糟了,刚刚安慰完孙乐乐,没想到戳到了赵姬的痛
    处,做人太难了。杨旭除了每个月靠收房租过日子,还在琴行里打工,赵姬现在在做微商。总
    之,这两人的工作都不够稳定。幸好,杨旭是个拆二代,他们的生活也不会过得太拮据,还是有
    点小资本的。
    “我记得你大学不长这样的,你不说你是王伦,我还真认不出你。”孙乐乐吐槽着。我笑了笑,
    王伦也就是在我俩刚结婚的时候,瘦下来了。等我怀孕长胖,他也跟着一起长胖,我生完孩子,
    减肥成功,他却减肥失败,又回到刚回国的那段时间,死壮死壮的。头发也剃成了平头,说有了
    孩子没那么多的时间打扮自己,平头方便。说是这样说,在穿搭方面他还是挺讲究的。王伦和覃
    天宇在某些方面差不多,两人都喜欢名牌。不一样的是,王伦喜欢潮牌,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
    把自己搞的吊儿郎当的。
    “我这叫低调。”王伦摸了摸他的平头。
    “我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会在一起。”
    “我真没想到你还能嫁出去。”王伦和孙乐乐两人对呛。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彼此看不惯,
    我是一点辙也没有。今天是他们在江城呆的最后一天,明天一大早就各回各家了,再见面也不知
    道是何时。虽然现在交通便利,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想统一出空余时间,一起见上一
    面,挺难的。在回来的路上,王伦一个劲的吐槽着孙乐乐,说她这么多年过去,尿性一点都没
    变。这家伙今天还算是给面子,没有当场发作。孙乐乐说话老怼他,就让他抱怨抱怨吧。“我看
    这赵姬的孩子,将来悬了。”
    “什么意思?”
    “你看他俩都没有一个正经职业,纯靠着收房租过日子,对自家孩子的教育也不上心。哪像我
    们,现在就开始培养孩子的英语听说能力。”这人真是,说着说着,就又夸自个身上去了,他一
    天不自夸他就皮痒痒。睡前,我俩靠坐在床上,王伦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知道为什么你的人
    际关系不好吗?”
    “为什么?”
    “因为她们嫉妒你。”我其实有这样的感觉。王伦见我认真了,继续说:“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嫉
    妒你吗?”
    “为什么?”
    他一边猥琐的笑着,一边说:“因为你嫁给我了。”我要吐了,搞了半天,他又在自夸。拿起身
    后的靠枕,打向他。“干嘛?”
    “你皮厚,把你的皮打薄一点。”王伦也抄起靠枕甩向我。“你打我?”
    “我这是见你辛苦帮你按摩按摩。”我站起来拿着靠枕,疯狂的对他进行猛抽,他也不甘示弱的
    站起来。
    估计我俩打斗声太大,外婆开门走了进来,看着我俩因为打斗衣衫不整的样子说:“都几点了,
    还让不让人睡?”
    “他打我。”
    “她先动的手。”
    “她能有多大的力气?打你,活该!你俩不睡,就去陪孩子。”听到这句话,我俩都怂了。陪孩
    子睡觉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根本就不可能让你有机会一觉睡到大天亮。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
    饿了,一会儿做噩梦醒了,一会儿就仅仅只是睡醒了,然后让你讲故事,或者陪他玩。总之,中
    途非要把你闹醒一两次陪他。
    我说:“睡了睡了,不闹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赶去火车站与他们道别,临行时,孙乐乐说:“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周伟红
    去世这事,我还是挺受打击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注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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