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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弄哭他——与孟生(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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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最后,还向楚谨朝做了个致敬的手势,笑道:祝你在爱丁堡度过一个美好之夜,Good luck.
    贺皿派来的人主动接过楚谨朝的行李箱,请跟我来。
    楚谨朝沉默了几秒,没说什么,跟着对上出了机场,上了轿车。
    凌晨的爱丁堡极其安静,但灯火却足够灿烂。城市中的建筑维持着中世纪城堡和乔治王时期的风格,文艺与古典之美的交融,在夜色之中,显得尤其的静谧和美丽。
    车一路前行,身后的都市阑珊逐渐往后隐去,周遭的视野慢慢变黯。
    楚谨朝望着窗外半晌,冷不丁的发问:开去什么地方?
    开车的人目不斜视的回答:休息的地方。
    车驶进了郊区,不经修剪的树生长在公路的两边,在窗户上是不是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夜里的爱丁堡已经不算热了,车里还打着空调,气温恰好,舒适的让人昏昏欲睡。
    楚谨朝逐渐眯上了眼,头枕在后椅上,慢慢睡了过去。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轿车最终停在了一扇铁门前。
    鸟站在门尖上,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车上的楚谨朝被吵醒,掀开眼皮,从云层里直射进来的阳光让他不适的眯了眯眼。
    司机提醒他:6栋,702。
    楚谨朝揉了揉眉心,看向外边的铁门,没说什么,打开车门下车,进入了铁门内。
    三四层高的独栋建筑,鳞次栉比的矗立着,每一栋建筑的外层都毫无意外的粉刷着白色,纯洁的仿佛能净化人的心灵。
    他找到6栋,坐上电梯抵达7层。
    这一层的值班医师是个金发碧眼的青年女性,陡然看见楚谨朝这个亚洲面孔,有些惊讶的上前,Can I help you?
    Thanks.楚谨朝顿了顿,I just came to see my friend.
    医生闻言用怪异的声调吐出三个字,术令案?
    楚谨朝眼皮颤了下,还是答道:Yes.
    医生立刻热情的向楚谨朝指了方位,His condition is very serious! Now, having a friend to talk with him may make him better
    楚谨朝默然的点头,顺着医生指的方向走过去,在病房的门口停住,角度刚好可以从门身镶嵌的一块玻璃窗口上看进屋内。
    七月酷暑的天气,舒临安坐在病床上,穿着一件高领毛衣。
    毛衣上的纹路是手工织出的,颜色是酒红的颜色,单看没有鲜红那样刺眼,但在全白的病床印衬下,那红却不亚于鲜红。
    上一次见他这样穿,还是在冬天
    那时候他的体形已经比从前健康了很多,高高瘦瘦的个子穿着这件酒红色的毛衣,合身的刚刚好。但现在却又不一样了,他似乎变得比从前更瘦,毛衣穿在他身上,仿佛只有一身单薄的骨架支撑着,松垮的料子下,看起来空荡荡的。
    他头发又长了,刘海遮过眉眼,让楚谨朝看不清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
    皮肤也更苍白了,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甚至能看清他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里面有极细微的血色在流淌,印证着他还鲜活的呼吸着,而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样,脆弱的一碰即碎。
    他似乎察觉到门外的视线,脸往这边侧过来,消瘦的轮廓印入楚谨朝的视野。
    但楚谨朝还是看不见他的眼睛,他拧开门把拉开门,走进病房。
    原本躺在舒临安被窝里打瞌睡的小咩,听到动静缓慢的探出头查看,见到楚谨朝后长长的咩了一声,从病床上跳到地面,跑到楚谨朝脚下,用毛茸茸的脸亲昵的蹭着,咩
    病床上的舒临安僵住了身体,下一秒把被子捞起来,从头到脚将自己包裹住,试图逃避。
    楚谨朝弯腰把地上的小咩抱起来,站直身体时,看见床上的人连同身上裹着的被子一起,颤抖不已。
    刚到嘴边的恶劣言语,又被楚谨朝吞回了喉咙里,他走到床边,扯了扯舒临安身上的被子,发现纹丝不动后,便坐在了旁边,盯着这团颤抖的被子看了几秒,缓声说:当欲|望受到压抑时,神经会变得衰弱。性格随之阴晴不定,开始自我封闭,夜晚难以入眠,但白天又开始困乏无力,变得嗜睡。
    这种症状发生的概率很高,所以为了不影响日常生活,专业的心理医生往往会让患者在病发时采取某种手段来抑制住病发。
    小咩从被子里寻到一个角钻进去,楚谨朝紧跟着掀开了整床被子,舒临安身体蜷缩,头埋得很低,双臂死死的抱住膝盖,楚谨朝瞥到他左手腕上缠了好几圈的红线,放轻了语调,玩翻绳的时候,就是你病发的时候,对吧?
    舒临安手背上的青筋浮现,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极力的想要隐瞒下某个事实。
    我早就知道了。楚谨朝的手覆上舒临安的手背,我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你有焦躁症。
    秘密公布于众,那双手上传来的颤抖慢慢停歇下来。楚谨朝感受着舒临安手背上温热的温度,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哭什么,不是去法国深造,要继承你爸妈的产业吗。
    舒临安终于有所触动,抬起头,脸上早就全都是泪,哑声说:只是幌子
    去法国深造是幌子,来英国偏僻的疗养院治病,才是真相。
    对于这个答案,楚谨朝丝毫没有觉得惊讶。
    诚如他自己所说,舒临安有焦躁症,在他们很早之前的接触中,他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只不过舒临安不愿说,那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自己不知道。
    他对舒临安是有怨的,怨他欺瞒了他多少事,就连治病这样的大事,也要被蒙在鼓里。
    楚谨朝拨开舒临安额上汗湿的发,露出那双清亮却充满了血丝的眼,再大的怨好像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大夏天,穿什么毛衣。
    我想你舒临安用着哭腔,答非所问的说:谨朝,我特别想你。
    楚谨朝无言的凝视着他片刻,想我就是骗我你要去法国留学,以后再不会见我?
    舒临安双眼通红,抓着他的手臂,语无伦次的说:我,我有病我还对你做过那样的错事,我不配,我没有资格想你,我也没有资格在你身边
    他说的那样声嘶力竭,将从前犯过的错全部归咎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舒临安想要赎罪,尽管楚谨朝明确的告诉过他让那件事过去,但舒临安却没有选择放过自己。
    他害得楚谨朝出了一场差点丧失性命的车祸,他是推波助澜的刽子手,楚谨朝丢失了前半生所有的记忆,他是个恶人,一个身患绝症,丁点不值得怜悯的恶人。
    可他却又害怕楚谨朝真的离他而去。
    索性在他病发前,成全自己的体面,留下那个至少在楚谨朝心目中,还算正常的普通人。然而现在,就连这个想法也落了空。
    他是个病人,心智残缺,连健全都称不上。
    不知是恐惧还是愧疚,一系列极端的情绪在舒临安的身体里崩塌,他呼吸开始急促,浑身上下又开始颤抖。
    楚谨朝马上意识到他又病发了,伸长手要去够床头的按铃,两只手却被舒临安撰的死紧,严丝合缝的一点都收不回来。
    舒临安,舒临安?他试着喊了几句,舒临安的眉头却重重的蹙在了一起,像是难受到极致。
    楚谨朝安抚道:没事,没事,安安没事。别压抑,也别害怕,不要被你身体里的情绪掌控,好不好?
    他边说边用另一只手在舒临安的脊背上来回顺着,额头抵住舒临安的额头,耐心的柔声安抚。过了好一会儿,舒临安撰着他手的力气送了一点,他立刻按响铃,几秒钟后,医生疾步走来,身后的护士推着医用车,一见舒临安的状况,医生立刻从后边的车上取出了镇定剂,护士走到病床边控制住舒临安的手臂。
    楚谨朝看着细长的针管扎进舒临安的血管里,舒临安身体上的颤抖肉眼可见的停止,他慢慢失力,头倒在身后的枕头上,眼皮直打架,却还是不肯松开楚谨朝的手,声音越来越小,谨朝,你想听一个男孩的故事吗
    楚谨朝不知怎的,忽然觉得一股热意涌满了眼眶,他听见自己也哑了声,说:想。
    好。舒临安半梦半醒的闭上了眼睛,手虚虚的抓着楚谨朝的无名指,我也想,说给你听
    第66章 幼哭
    砰地一声, 花瓶倒在了房间的角落里,白金勾勒的瓷片碎成了好多块,陷进地上的血泊里。
    五岁的舒临安缩在角落里, 怀里抱着一只断了气的小狗, 小狗毛色雪白,后背上却全是血。舒临安茫然的把小狗抱在怀里,胸口蹭上了血,那血还热着, 像极了小狗还活着时的体温。
    啪嗒一声,有人打开了屋子里的灯, 高跟鞋、皮鞋、拐杖的声音, 相继出现。
    舒临安的面前陡然出现三个影子,他抱紧怀里的小狗抬起头。爷爷, 爸爸, 妈妈, 他们在用一种共同的眼神看着他。
    怜悯?恐惧?厌恶?
    舒临安太小了,他分不清楚, 他仍旧茫然。
    你是孩子的母亲, 你除了怀他的十个月待在他身边之外, 这五年来,你有哪一天安安分分的陪过他照顾过他?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是第一个爆发的,他扯下了平时彬彬有礼的外壳, 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般指着母亲破口大骂, 你如果能尽到你做母亲的本分, 临安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吗?啊?
    母亲早已捂着嘴泣不成声, 听到父亲片面的指责后,这才找回几分多年上位者的理性, 却是反驳父亲,我承认,我是一个不尽责的母亲,但你难道就是一个负责的父亲吗?我们这个家,要不是我当初带着资金嫁进来,哪还有你现在舒氏一把手的风光!
    父亲怒不可遏,完全失了风度,结婚七年,你不断旧事重提,既然你在我们舒家过得这么憋屈,那就离婚趁早分家,一拍两散!
    够了!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点,暂时压制了这场家庭的争吵。
    他分开儿子和儿媳,走向缩在角落里的小孙子,神态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临安,乖。他朝小孙子伸出手,哄道:咱们把怀里的小狗松开,和爷爷一起去园子里玩好不好?
    舒临安缓缓的摇头,我要和,小狗玩。
    母亲的眼泪花了妆,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再不像几刻前那样气势汹汹,我是犯了什么错,要这么惩罚我
    舒临安听不明白,见妈妈哭了,便想要去靠近她,躲开爷爷伸来的手,抱着小狗走向妈妈,妈妈别哭,我和小狗陪你。
    母亲表情狰狞的后退,别过来!你别过来!
    舒临安懵懂的叫:妈妈?
    父亲脱下西装外套,包裹着小狗的身体后一把将小狗从舒临安的怀里的抢了过来,疾步走向门口,舒临安在他后面追喊着:爸爸,还给我!
    父亲却只留给他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他看见小狗被交给了家里的其他人,连同父亲那件西装外套被带走。
    舒临安一个人站在原地哭的双眼通红,父亲折返回来却没有多看他一眼,愤怒再次被点燃,我从没要求你做过一个好妻子,但你应该做一个好母亲,临安是你的儿子!
    你把自己倒是摘得干干净净!母亲愤恨的望着父亲,你除了顶着临安父亲的头衔外你还做过什么?我怀他的时候你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在手术台上剖腹产生他的时候你还在公司开着的破会议,临安一开始是好好的,要不是你这个不称职的爹,他会变成像现在这样的疯子吗!
    你给我住口,我的儿子不是疯子!父亲气红了眼,母亲没了任何礼仪,像个泼妇一样和父亲互相指责滥骂。
    舒临安哭的呼吸困难,耳朵里全是父母不指责辱骂,爷爷把他抱离出了房间,关上身后的那扇大门,拍着他的背,长长的叹息,爷爷带你看医生,看完医生我们就好了
    可舒临安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得了病,他只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小狗了。
    他被爷爷喂了药,哄得终于停止啜泣入了睡,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询问爷爷,是神经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而产生的焦躁症。
    他才五岁,怎么会得上这种病?
    医生斟酌着说: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
    夫妻之间感情不睦,长年的冷战,以及时而针锋相对的爆发,他们这对父母所做的一点一滴,都全部进到了舒临安的视野里,耳朵里,甚至脑海里。
    舒长林老泪纵横,双手杵着拐杖点地,整个肩膀都塌了下来,造孽啊
    隔着几堵墙还能听见儿子和儿媳争执的声音,舒临安被吵的又有清醒的迹象,老爷子重新安抚好他,关门走出房间,来到那两人面前,沉声道:夫妻一场,既然都过得不如意,就到此为止了吧。
    说完又看向儿媳,属于你的那一份,老头子一定会原封不动的归还。
    爸,我同意离婚。母亲擦掉眼角的泪,财产我可以不要,但临安的抚养权必须给我,我一定会尽力弥补他。
    你拿什么弥补!再把他交到你手上你要是要逼死我儿子吗?
    老爷子阖了阖眼,下了决断,临安,谁也不跟。你们俩,都都资格做他的父母。
    爸
    舒临安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爷爷的身边,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饭。吃完后,他仰头问爷爷:爸爸妈妈这次出差要什么时候才回来,爷爷?
    舒长林放下筷子,摸着他的头说:他们一起出国了,很快就会回来看你。
    舒临安掰着手指头小声的算,好像走了四十五天哦。
    话音刚落,老管家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看见老爷子和舒临安,话没出口,眼泪却先滚了下来。
    舒长林心里咯噔一声,紧握着拐杖支撑着上身,怎么回事?
    老爷。老管家声音哽咽,大少爷和夫人坐的飞机,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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