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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只能悄悄地去。
    或者模仿李砚的笔迹,再偷他的印玺来盖个章子,伪造出一封圣旨来,给他做尚方宝剑使。
    或者直接就走了,等李砚捉不住他了,为使他办事便宜,也会重新给他个名头,好让他在江南站得住脚。
    陈恨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爷,他舍不得叫他亲自动手,恨不能什么事情都帮他处置好,只教他风风光光的坐在那位置上便好了。
    贤臣贤臣,人家的贤都是贤明的贤,独他的贤,是贤惠的贤。
    斟酌了一会儿,陈恨跑回营帐,搂着衣摆,在李砚面前坐下了。
    李砚问他:文章讲完了?
    他跑出去送信,找的借口是给李释讲文章,所以见他回来了,李砚就这么问他。
    陈恨点点头,尚带着不清楚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讲完了。
    目光太过灼热。
    李砚假咳两声:你这么看着朕做什么?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没有没有。陈恨摆手,就是世子爷的书都讲遍了,明日想回一趟城,给他再找两本书来讲。他这个人还是阴沉沉的,奴想着要给他找两本正气些的书。
    等买了书,他还能顺道去一趟徐府,也能回一趟忠义侯府,与张大爷通个气。纸上说事儿,他怕说不清楚。
    陈恨仍是笑着看着李砚,大有他不应就这么看上一整日的架势,试探着唤他:皇爷?
    只是李砚也不会这么容易放他,而且被他这么看着莫名有些舒坦。
    朕这里还有两本,你拿去给他讲。
    皇爷从前看的书都是奴手抄的,舍不得拿出去讲。
    李砚莞尔。
    可喜可贺,陈恨终于找到了战略哄爷的最佳方式。
    您的小可爱向您发起请求:皇爷,可以去吗?
    去吧。
    谢谢皇爷。
    明日朕同你一起去。
    陈恨不大情愿:嗯。
    李砚挑了挑眉:怎么?你有别的事情要瞒着朕去办?
    没有没有。
    那怎么一脸不乐意?
    废话。陈恨撇了撇嘴,腹诽道,单人副本里硬生生挤进来一个制着手制着脚的,换你你能乐意?
    离亭,朕才答应你,你就不理人了,稍不顺你的意,你又不理人了。你近来是不是有点儿无法无天了?
    奴不敢。陈恨撑着头看他,不过,皇爷,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黏得太紧了?哪有人谈感情,整日整夜都待在一块儿的?
    所以明日能不能放他一个人去?
    李砚颇好笑地看他一眼:从前做君臣的时候不这么说,现下倒是想起来了。
    陈恨丧气地趴在案上:我倒想做忠义侯。
    做忠义侯还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哪像现在,要去哪儿还得求人。
    他就想单刷个副本,他容易吗?
    你要做忠义侯,还要再等一阵子。等事情都了了再封你也不迟。
    诶。
    其实李砚就是防备着他的小动作呢。
    见他耷拉着脸,李砚便从一堆折子下边拿出一封来给他:你要是无聊,这份礼单子给你,你看看有什么还要添的。
    好。
    那折子太长,打开来,他举高了手,也不能把它全拎起来。
    那上边全是些古玩珍宝,前朝的古籍,案头的镇纸,东西虽小,却全都是文人喜欢的玩意儿。
    又全都是用朱笔批过的痕迹,涂抹修改,大约是改了好几回了。
    陈恨仔仔细细地看了两三页,一看后边还有十来页,就懒得再看了:皇爷是要给苏相送礼?
    朝中苏左相是文人,陈恨将朝中人物都想了一遍,担得起这些东西的,也就只有他了。
    李砚头也不抬地答道:给忠义侯的,你要是想送给苏相便送给他。
    好么,他独独算漏了自己。
    这些太多了。陈恨道,况且要再封忠义侯,只怕还有一会儿呢。
    上回在三清山上,皇姊说不能这么对你。废了你,朕也是没法子,只能先回去预备着东西,都是你从前提过的东西,你看有什么还想要的,添两样。
    陈恨咕哝道:我什么时候提过这些东西?我从前还提过波斯美人儿呢,摆着跳舞也好呀。别的都记得清楚,这个倒是不给我。
    李砚用食指指节叩了两下桌案,冷声问他:你说你还想要什么?
    没有。陈恨缩了缩脖子,奴胡说的。
    李砚将手中的笔蘸了蘸朱砂,递给他。
    陈恨也不推辞,接过笔,斟酌着划去了好几样东西。
    他正提着笔划得起劲的时候,李砚凑近了,吹了吹他额上的伤口,忽然道:朕这算不算是下聘了?
    笔尖一顿,他在纸上画了一只蝴蝶。
    陈恨大可以正正经经地答一句天下未定,无以家为,再无赖些,还可以说一句这点东西压根不够,但他忽然之间就说不出话来了,大抵是什么东西哽住了喉。
    皇爷你不许说话。
    第68章 弦上(1)
    城外的风仍狂得很, 李砚一甩手,用木红颜色的斗篷将陈恨裹起来,又抬抬手, 把兜帽扣在他的头上。
    兔毛滚的边儿。陈恨低头,打了个哈欠,险些吃了一嘴的毛。
    他揉揉鼻子。李砚又将兜帽扣得紧了些,退后两步看了看,确认那帽子将他额上的伤口遮严实了。
    你这伤口别吹风。等今日回城,先去章太医府上,叫他再给你看看。
    晨起迷糊,陈恨又打了个哈欠。
    见他疲倦,李砚又道:要不就不去了?你要什么书, 叫他们送过来就是,也请章太医过来一趟。
    不用麻烦。陈恨伸了个懒腰,仰头时兜帽滑脱。他也不甚注意,只径直往外走去,章老太医一把年纪了,哪里有让他跑一趟的道理?
    李砚伸手, 抓住一把兔毛:帽子戴上。
    热。陈恨回头, 透过领子镶的毛边儿看他,看了有一会儿, 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将帽子扣上了。陈恨抬眼向上一瞟,再拉着帽子往下扯了扯,才让李砚满意, 行,你是爷,听你的。
    一掀开帐帘出去,就看见李释抱着手等在外边,大抵是等得久了,一看见陈恨就皱了皱眉,要同他说话,面色不是很好。
    多没眼色的小鬼,人家君臣出去玩儿,你非得跟着做什么?李砚朝匪鉴使了个眼色,匪鉴会意,拱了拱手,很快就退下去了。
    而那头儿,陈恨正笑着问李释想要些什么,他给他带。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黏着你。李砚皱眉,他想得美。
    陈恨还在揣度世子爷究竟想要什么:长安城东有个木匠铺子,雕的小玩意儿都可有意思了,我给世子爷带两个木刻兔子?
    不用,我
    匪鉴的动作快,很快就把吴端喊过来了。
    李砚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天,站到陈恨前边,与李释面对面站着,道:今日天气好,正巧循之有空,叫他教教你射箭。你射箭,怎么连站也站不直?
    没有。被匪鉴押来的吴端心道:我没空,我不想教。
    其实李释射箭,压根儿也没有李砚讲的这么糟。
    只是河豚被人戳了一下,把全身的气都放起来,李释瞪了他一眼,驳道:我没有站不直。
    陈恨亦道:循之教的挺好的,他近来又总不得闲,能得他指点,也是不错的。
    嗯。李砚抓起陈恨的手腕就往外走,临了还回头对吴端说,好好教。
    李释抬脚就要跟上去,吴端得了皇爷眼神暗示,忙不迭伸手架住了李释。
    他力气大。李释年纪还轻,吃了什么,全紧着骨头长了,身上没二两肉。吴端稍一用劲,就把他架起来了。
    皇爷放心,我好好教。
    李释一抬脚,踹了个石子儿过去,没打中,在离李砚两步外的地方就停住了。
    昏君李释愤愤地看着李砚的背影。
    昏君的爪牙他回头看了一眼吴小将军与匪鉴。
    被昏君蒙蔽、一腔忠义错付了的忠义侯
    马匹就在前边。陈恨小跑两步上前,伸手摸了摸马匹的鬃毛,是他常骑的那一匹。
    还架着李释的吴端对他说:世子爷看什么?他二人感情好又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这时陈恨一踩马镫,直接爬上马背了。李砚帮他将斗篷弄平整。
    其实等过会子,马匹跑起来,风一吹,全也弄乱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李砚稍抬起头,而陈恨略弯了腰,两个人说话。
    说着说着陈恨就笑了,背对着看不清,大约李砚也笑了。
    晨起日头正好,阳光照过来,却有些晃眼。
    李砚抓着缰绳,抬脚去踩马镫,作势要同陈恨共乘一骑,唬得陈恨一扯缰绳,口里直喊快走快走,却只催得那马慢腾腾地往前走了两步。
    陈恨失笑,拍了一下马屁股:你的马蹄子怎么净往外拐?
    他这么一说,李砚当即就掀了掀衣摆,翻身上马,将陈恨圈在怀里。
    也不好好的拿马缰绳,非要握着陈恨牵着缰绳的手。
    陈恨不大乐意,推了推他的胳膊就要下去,李砚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边吹气边哄他:走了走了,再不走正午就到不了了。
    其实时候还早,就是骗他。
    等陈恨反应过来,马匹已然走动起来,要再下去也来不及了。
    没什么特别状况,两个大男人还非要骑一匹马。陈恨回头看了看,李砚那匹空出来的马还乖乖地跟在后头。
    更奇怪了。
    给爷讲个故事。陈恨想了想,道,从前有一对夫妇,他们两个有一头驴。有一天,他们骑着驴要进城去办事。一开始是媳妇骑着驴,路过的人见了就说:唉,你看那家的男人真没地位,自己连驴都骑不了。后来就换了
    路过的人又说:你看他们真傻,有驴也不骑。陈恨道,最后那夫妇两个就下来,把那个说话的人揍了一顿哈哈哈。
    李砚不笑,陈恨便也不笑了,悄悄转头看他:爷,不好笑吗?
    李砚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鬓角,却含了笑意问他:从前有对什么?
    好么,感情他根本没在听。
    陈恨预备再跟他说一遍:从前有一对夫
    好么,原来是听了第一句就浮想联翩了。
    他撇了撇嘴,只把自己的脸埋进兔子毛里。
    *
    一路上走走停停,一直到了正午,才到离城门不远的一处柳林。
    这时候陈恨才拍了拍李砚的手,让他下马去。
    再往前走,人就多了,认得皇爷与从前侯爷的人也多了。没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也没得路人说他们傻,明明有两匹马,非得骑一匹。
    已是二月中旬,柳枝抽了新芽。
    原先被李砚按在怀里,他不敢动。李砚一下去,他就忍不住东摸摸西摸摸,折了柳枝别在襟上,又做了个环儿去套李砚就是集市上的把戏,不过他丢得不准,挂在了马上。
    李砚丢还给他,却把他给套住了。
    再玩了一阵,转眼之间也进了城门。
    二月回暖,四处也热闹起来了。年前江南新织的锦缎要卖,明前雨前的茶水得订,洛阳的牡丹也须提前置办,西域新来了几样甜而不腻的果脯,年节后近一个月,解馋最好。
    他二人早在城门前便下了马,生怕旁人碰着陈恨额上的伤,李砚一手牵着两匹马,一手还得紧紧地带着陈恨。
    日头渐往西去了。
    陈恨稍抬眸,在一派人声吵杂之中喊他:爷。
    身边走走停停、经行过这么多人,却只有一个人这样喊他一声。
    李砚亦是转头看他:怎么?
    饿了。陈恨反手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是循着饭香走的,走。
    *
    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照理说,这酒楼该叫做春水居,然后它叫做
    三十六陂。
    从前陈恨说:在长安做江南菜简直是暴利,大概有三十六倍。
    这里从前还是长安城里最热闹的酒楼,后来换了主子,那主子整日里在自家吃喝,全不管生意,逐渐的也就起不来了。
    小厮迎上来,弯腰低头,将李砚手中的缰绳接去。
    李砚问陈恨道:你的馆子?
    陈恨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我的。
    很快的,又有小厮打了打袖子,迎面走来,全不顾陈恨朝他使眼色,笑着道:二爷,许久没来了。
    陈恨还在陈家的时候行二。
    他其实也没撒谎,这是他兄长陈温的地盘,他就是顺手接过来的。
    陈恨不大愿意叫李砚知道这种事情,忙道:别乱喊
    还没来得及否认,他就看见忠义侯府的门房张大爷从楼上走下来,怀里抱着雪白的陈猫猫,身后跟着三十六陂的掌柜一个和善的中年胖子。
    一见他就朝他问好:二爷,得了空过来呀。
    或许是张爷过来打理生意,或许是江南又来了什么信儿,不论是什么,总之陈恨总算知道了,不能撒谎,对谁撒谎都不能对李砚说谎,下一刻谎言就会被戳穿。
    嗯,带朋友过来。陈恨点点头,不大自在地指了指身侧的李砚,李
    从前在岭南,没什么人知道李砚字寄书,所以他在外行走总唤作李寄书。现在当了皇帝,天底下谁都知道皇爷字号,只是再没人敢这么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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