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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
    嗯?回哪个府?
    李砚挑眉:就许你什么也不说,朕凭什么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
    李砚悠悠道:你从前讲那个韩子高的故事。
    没有。陈恨急忙否认,那是明代王骥德讲的。
    这个故事确实是陈恨与他讲的。
    那时候在岭南,陈恨收拾屋子的时候翻出来一本图册,知道李砚喜欢男子,又觉着他小小年纪的,怕他陷入怀疑自我的泥淖中,就亲自披挂上阵,充当了一回情爱讲师。
    也就是那时候与他说了男王后韩子高的故事。意思是告诉李砚,人生在世,喜欢男子女子都是一样的。他恨哥哥永远不会嫌弃他,永远会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
    恨哥哥要是那时候就知道小兔崽子喜欢的是谁,绝对不会多嘴多舌。
    现在想想,那就跟他在暗示李砚什么似的。
    李砚又道:你从前还讲过金屋藏娇的故事。
    我没有。陈恨仍是嘴硬,那是班固讲的。
    也给你建了座金屋子,现在把你关进去。你预备一辈子都待在那儿罢,朕每日下了朝就去看你。
    皇爷陈恨哪能不知道他就是逗他玩儿?
    李砚盯着他瞧:朕总觉着你这个人跟块糖儿似的,这辈子就仰仗着你赏点甜味儿了。朕养着你,你开心的时候,就让朕吃两口,行不行?
    这话听起来怪黏的,陈恨往边上挪了挪:不行。
    李砚笑着摇了摇头,朝他招手:同你说着玩儿的,你慌什么?都越坐越远了。
    陈恨越想越不对劲,再转头掀开帘子看了看。
    这回他倒是认识路了,这是去忠义侯府的路。
    李砚又问他:现在看清楚了?
    陈恨点头:皇爷是要去侯府?
    你不是说回侯府吃饭么?晚饭是赶不上了,宵夜还是能赶上的,不好叫张爷白白等一个下午。
    与门房张大爷分开的时候,陈恨是与他说过要回侯府吃饭的。
    只是后来李砚不许,一句话让人把养居殿门窗都锁了,他就找了个小太监回去报信儿,说他被事情绊住了,回不去了。
    想不到李砚还记着这事儿。
    谢谢皇爷。
    你现在可以过来些了吗?
    可以可以。猫猫摇着尾巴靠过去。
    *
    不消多时,也就到了侯府。
    门前两盏灯笼正亮。
    忠义侯府不同长安城中其他的宅子,那是江南独有的白墙黑瓦,竹编的篱笆整整齐齐,临街的墙边靠着几竿青竹。
    不要说没有镇宅的石狮子,就是门上铜环的狴犴,竟也有些可爱的模样。
    门虚掩着,陈恨一推就推开了条缝儿,可怜陈猫猫那样胖的一只猫,竟然也能喵的一声跳起来,从那条缝儿里挤出来,用身子蹭他的靴子。
    陈恨失笑,俯身摸了摸它:现下倒是认得我了?
    张大爷正坐在门内台阶上,用鱼汁儿给猫拌饭,不知道李砚也在,头也不抬地同陈恨闲话:爷回来了?宫里来人,说爷迟些回来,白日里爷又说晚上一起吃饭,等着等着天就晚了。我与陈猫猫,一个老头子,一只猫,挨不住饿,想着皇爷也不会叫您饿着,我们就先吃了。
    他将猫用的小瓷碗磕在地上,一听见这声音,陈猫猫也就知道开饭了,不再围着陈恨的衣摆打转儿,蹭的一下就跑到了饭碗前,吐舌头舔了舔饭食。
    它可吃第四顿了。张大爷拍了拍猫毛茸茸的脑袋,自台阶上站起,爷吃过没有?厨房里还有鱼汤,要不也拌点猫饭吃?
    陈恨假咳两声:不用,我又不是猫。
    这时候张大爷才看见陈恨身后的李砚,笑着应了句:是是是,爷从来不吃猫饭。厨房里留了宵夜,我去热一热。
    陈恨道了声谢,转身去问李砚:皇爷也一起吃点儿?
    李砚憋着笑问道:一起吃点儿猫饭?
    陈恨举起双手,做猫爪吓唬他:我从来不吃这个。
    可李砚分明不信。
    陈恨将正门一关,又把正在吃饭的陈猫猫抱起来:不许吃了,猫饭有什么好吃的?平白惹人笑话。
    话是这么说的,却还是把猫吃的小瓷碗也端起来了。
    其实陈恨是要把它抱到房里去吃。
    张大爷知道陈恨的口味,他又许久没有回来,特意给他搓了糯米圆子,这时候放下去滚过一滚,当宵夜吃正好。
    陈恨架着腿坐在榻上吃糯米圆子,转头去看地上的陈猫猫。没注意看,一抬手就把勺子伸到了对面李砚的碗里,从他的碗里捞了一个圆子。
    这日子美的呀。
    第73章 弦上(6)
    次日清晨, 阁中果然将顺王爷李渝的折子递过来了,没有惊动陈恨,李砚自个儿回宫去了。
    留了条子给他, 说等见完李渝,再将手边的事情处置处置,仍旧带他回城外军营去。
    陈恨将字条随手一收,洗漱洗漱就出了房门。
    张大爷将忠义侯府打理得好,还是从前的模样,就是原本有一幢二层小楼的地方,被一场大火化成了灰。
    前几日下过一场春雨,烧过的一片地儿是黑的,阴沉沉的压在地上。
    陈恨抱着手, 解气似的踩了两脚。
    囚禁李砚的这个任务啊,可把他闹得半条命都没了。
    爷?张大爷揽着外衫在他身后站定,这楼是初五那日皇爷派人来烧的,说是爷的意思。
    是。陈恨点点头,是我的意思。
    张大爷抖落开外衫给他披上:那皇爷就是不计较了?
    不计较了。
    难为爷郁闷了大半年,又造反又装病的, 这下可算是好了。
    嗯。陈恨甩了甩手, 我真是
    张大爷笑了笑,等着他说下去。
    陈恨想了想, 喃喃道:太傻了,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扯着衣裳往回走,正色道:江南该有信儿寄来, 昨儿我看三十六陂那掌柜的有东西要给我。
    是。
    他在原地站定,接过张大爷递过来的书信,借着晨光看了两遍。
    是江南庄子上寄过来的信,李檀的笔迹,他这人说的话虽难听,但信里有用的消息还挺多。
    三件事情,头一件是昨晚徐醒同他讲过的,苏衡人未到江南,文书先到了江南,犯了众怒,江南局势紧张,改制恐怕是难;
    第二件是那位顺王爷李渝,路过江南的时候,拜访了几位重要官员;
    最后是沿海的倭寇愈发猖狂,年节那阵子还动用了火器,沉了两艘船。
    他将书信收好,还给张大爷:烧了。
    他想了想,又道:还要劳张爷帮我回个信,让他们查查各地粮仓兵营,打苏元均的旗号,拟份单子呈上来。我们在江南的地,今年全种稻子,不种桑了,少了银钱,从我这里拿。
    好好的存粮做什么?爷的意思是江南要出事了?
    没有没有。陈恨摆手,我就是随便一想,有备无患不是?这么多年了,江南那群人呐,你说他们同倭寇没有关系,我还真不信。
    陈恨笑了笑:等办了徐歇,江南大小官吏也不能刷的一下全给换了,我什么时候朝皇爷讨个旨意,年底就走一趟,我把他们办了,顺手也治了倭寇,一举两得。
    张大爷道:皇爷只怕不会放爷走。
    那我就偷偷的走。
    爷,只怕是
    匪石去了江南罢?
    是,前儿来信,说是已经到了。
    陈恨算了算日子,这也才一个半月。
    他急什么?赶路也不用赶成这样?
    那时候也不知道皇爷究竟是什么意思,爷还病着就把爷带进宫去了,见也见不得,我同匪石合计了,还是我留着,叫他去江南一趟。
    张大爷道:那时候一时情急,匪石就想了个馊主意。从前爷说君舟民水,他有心,记下来了,他就往外边放流言,用民心掣肘皇爷,叫皇爷不敢动爷,动了就是
    动了就是逼良为娼。
    张大爷继续道:谁知道这主意还挺管用,紧跟着江南那儿竟也出了话本子,这法子,果真还有些用处。
    话本子,又是话本子。
    陈恨咳了两声:匪石既在江南,就不用叫他回来了,让他去找苏元均,就说陈离亭见苏大人身边没人,借他一个人用。不过苏元均大概也不会要,让匪石跟着他就是了,也好见识见识江南官场。末了也让他拟份单子上来。
    近来还有一件事儿,不知道爷知不知道。
    你说。
    爷不在这些日子,徐公子常来。
    他?陈恨一怔,他不是身子不好么?
    确实是身子不好的模样,总咳嗽。来了说两句闲话就回去了。爷院子里的梅花树还开着的时候,徐公子去看过一回,那一回待得最久,足待了有半个时辰。
    是吗?
    陈恨不再想别的事情,他摸不透徐醒,方才说的江南也太远了,现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清算徐家。
    任务期限是四月底,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李砚要逼徐歇动手,才好治他的罪,吴端在城外带兵,禁军统领许将军又病了。
    他想着,若他是徐歇,要造反,最好的时候应该是
    这时行至堂前,只见背着琵琶的素衫男子站在门前台阶下。
    这是昨儿进城的顺王爷李渝身边那位弹琵琶的谋士,或者说是弹琵琶的乐师,贺行。
    他正对着院子正中的一个铜缸发呆。
    江南院子里多置一个铜缸,里边养着碗莲与锦鲤。
    只是这时候才出冬日,那缸里全是杂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而他就这么盯着瞧。
    贺行身量不高,瘦瘦弱弱的,不束头发,披散在肩上,倒颇有些出尘的味道。一双眼睛黑得可爱,抬眸看人时,像春水解冻,软和得很。
    陈公子。贺行退了半步给他行礼,和和气气的笑了,在外边喊了两声,没见着人,大着胆子就进来了,冒犯了。
    陈恨朝他回礼,又侧了身子,请人进去吃茶。
    贺行笑着挽他的手,将带来的小玩意儿塞给他:我随王爷来长安时,路过江南,看见河边有人家卖这个,觉着你会喜欢,就给你带了。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个小竹管,钻了几个小孔,吹得好的,可以吹出鸟叫声儿。
    那竹管被贺行的手捂得温温热热的,陈恨笑了笑,就把东西收进袖子里去了。
    还饿着肚子,陈恨捧着茶盏陪贺行在堂前坐着,所幸张大爷在他手边摆了糯米团子,他连吃了两个,才感觉好些。
    而贺行也不急,仿佛真是来给他送一个竹管的。他解下背上的琵琶,将它妥妥当当地放稳了,才端起茶盏吃茶。
    茶水入口微烫,将他双唇都烫红几分,一双眼睛经水汽一蒸,黑得愈亮。
    他说:皇爷待你真好。
    摸不清他这时提起李砚是什么意思,陈恨顺着他的话:是么?都废了我还待我好?
    可是你仍住在侯府里呀,我来时还在想,你会不会已经搬出去了。贺行笑了笑,皇爷就是要废了你,才好把你圈在身边呢。
    这话说的,倒像皇爷强要了我似的。
    不敢不敢。贺行仍是那样温温吞吞的模样,你敢这么说皇爷,我可不敢。对了
    贺行抱起置在一边的琵琶,缓缓地解开裹着琵琶的锦缎:我记得你从前喜欢听我弹琵琶,正好我谱了新曲子,先弹给你听好不好?
    他既这么说了,陈恨自然不能说不。
    贺行生来瘦弱。
    小的时候旁人说他抱着琵琶,就像抱着美人儿似的。现在他抱着琵琶,指尖轻弄,倒像是美人儿的手拂过他的面颊,搂着他的脖子、揽着他的腰了。
    一曲终了,贺行看向他,倒像是邀功似的,要他夸一夸。
    陈恨装傻,低头啃团子。
    到底是练琵琶练出来的好脾气,贺行也不恼,只温声道:礼也收了,曲也听了,我有一件小事要求离亭,不知道?
    可算是来了,陈恨眉心一跳,道:你说。
    顺王爷同若宁公主是亲生兄妹,自幼相互扶持,感情好,此番春猎,若宁公主却陪着长清公主在三清山上修行。长清公主若是不放人,只怕顺王爷此番入长安,连妹妹的面都见不着了。贺行垂眸,弄了弄衣袖,顺王爷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想,又不好冒冒失失的冲去三清山上。所以我斗胆,来替顺王爷求你。你同皇爷感情好,你若开口,皇爷保准会答应。
    顺王爷要见若宁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
    贺行揉了揉袖口,倒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若是能让若宁公主也去春猎
    原来为的这个。
    陈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贺行又道:其实从前春猎,也不是没有女眷随行的先例。若是害怕公主出事,我可以安排人照顾她的。只是皇爷那儿,顺王爷与我都开不了口。
    若宁公主也是皇爷的妹妹,妹妹要去玩儿,哪里有不护着的道理?陈恨道,这事情我帮你说,算是还你的礼。不过皇爷答不答应,可就另说了。
    贺行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时候笑得才有几分恣意:谢谢,你一开口,皇爷不会不答应的。他一只手搭上琵琶:我再给陈公子弹两首曲子好不好?
    不用不用。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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