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海妖——藤萝恋月(47)

    得墨忒尔试图安慰女儿。
    我知道冥界已经多了一位拥有神格的女神，那个孩子的出生是必然。哈迪斯淡淡地说，冥界已经容纳了这位女神，若你不想见她，只当她不存在就算了。
    除了哈迪斯和萨维斯是活着就拥有冥界神格的神祇，冥界之中大部分神祇都是死后进入冥界才拥有神格的，从泊尔赛福涅和宙斯的混合液、体中诞生的女神一出生就拥有被冥界承认的神格，只能说她的出生是必然，容不得得墨忒尔对她动杀机。
    而长久居于冥界的神祇甚少离开冥界，只要泊尔赛福涅和得墨忒尔回到大地上，他们可以自欺欺人从来没有这个女神诞生过。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泊尔赛福涅吃下了生长于冥界的植物，虽然吃得不多，但是她已经被冥界束缚了。
    我暂时留在这里陪着她。得墨忒尔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至少在这里，宙斯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
    这些年在奥林匹斯说一不二，使得宙斯骨子里的专断发挥到了极致，她知道宙斯惦记女儿许久，她千防万防，却没想到对方敢趁着冥界混乱趁虚而入，唯一庆幸的是宙斯在得手之后一般不会过于纠缠，她打算和泊尔赛福涅在冥界住一段时间，过上几百年，也许宙斯会彻底忘了这件事。
    女神永远打不过男神，她只能尽力为女儿筹谋。
    得墨忒尔如此决定，哈迪斯俩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泊尔赛福涅便带着女儿在冥界住下，因为她的到来，冥界意外地有了些生机，植物喜欢得墨忒尔，只要在她的身边，它们就能得到生命，哪怕得墨忒尔极力控制，她和泊尔赛福涅所住的宫殿周围还是长满了植物，若是每天足不出户，那么除了周围的景色暗了点之外，泊尔赛福涅还真有种回到了大地上的感觉。
    她和宙斯而生的那位女神也没有出现过，神祇的亲情向来淡漠而生疏，所以奥林匹斯的统治者能眨也不眨地推翻自己的父亲，如今整个神界，将孩子带在身边尽心呵护的，除了得墨忒尔，目前整个奥林匹斯只有阿芙洛狄忒将厄洛斯带在身边了。
    平淡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萨维斯正在由自己的贝壳引出的泉水旁游玩时，隐约听到了哀鸣。
    他心念一动，顺着这声哭泣找去，竟来到了海边，看到了正在礁石上哭泣的安菲特里忒。
    安菲特里忒是最美的海仙女，当年波塞冬一看到她就被迷了眼睛，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就爱的不可自拔，如今她俯身哭泣，声音婉转哀恸，竟让萨维斯听得悲伤，他走上前，询问道：安菲特里忒，你怎么了？
    安菲特里忒抬起头，她的眸子里写满了忧伤，布满了迷惘。
    萨维斯没见过如此柔软的女神，得墨忒尔等人都是强势而干练的，就如得墨忒尔最近被厄洛斯和波塞冬气得发疯，杀人的时候也是很有章法，安菲特里忒这样迷惘无助的样子吓得萨维斯不知如何是好。
    他答应过我会永远爱我，然而他违背了诺言。安菲特里忒缓缓地说，她的声音里有着如塞壬的魅惑，说话如同唱歌一般，只可惜话中的内容太过伤感，让人高兴不起来，据说宙斯也曾答应赫拉只爱她一个人，然而前几日他从大地上接回了一个孩子。
    萨维斯骤然想起了被波塞冬带走的得墨忒尔产下的不能化形的那匹马，以安菲特里忒的力量，自然能看出那不是一匹普通的马驹。
    参加婚礼时安菲特里忒的笑容还历历在目，如今一切都变了。
    波塞冬只是想和宙斯较劲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进行不下去，波塞冬想和宙斯较劲，已经有了想夺取宙斯地位的迹象。
    宙斯布下神谕说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将会推翻自己，然而他吃下那个孩子之后再生出来的雅典娜再也没有和他抢奥林匹克之主的可能，可是他防止了自己的孩子，却防不了自己的兄弟，他们的力量都差不多，他的神谕无法影响波塞冬。
    波塞冬一旦起了这个心思，就算是和宙斯反目成仇了。
    萨维斯坐在安菲特里忒的身边叹了口气，他和哈迪斯常年住在地下，冥界的日子一成不变，就如同还在乌拉诺斯的肚子里时那样，分不清昨日今日，以至于他现在对当年的那场大战还印象深刻，对赫拉三姐妹当年的姐妹深情印象深刻，对波塞冬与宙斯并肩作战的场景那以忘却。
    他曾经以为没有变化的东西，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滋长出新的情感，萌生出新的欲望。
    想要就会去夺，然而欲壑难填，这一份渴望满足了，总会有下一份欲、望顺势而上，在这样的奢求之下，宙斯兄妹早已不是萨维斯所熟悉的那几个神祇了。
    身边没人的时候还能肆意哭泣，但是当萨维斯坐在自己的身边，安菲特里忒却不好意思发、泄了，她渐渐止住了哭泣，疑惑地打量着萨维斯。
    她和萨维斯不算熟，但是却莫名能察觉到此时他十分难过。
    海浪一下一下拍打在他们身上，天空传来海鸥的叫声，却没能让两人之间热络起来。
    萨维斯又叹了口气：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细细数着过往，他骤然发现，那些他以为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他第一次察觉到了时间带来的影响。
    安菲特里忒趴在礁石上，听着萨维斯细数过往，她见过人事变迁，知道时间的残酷，听着萨维斯口中叙述的美好，只觉得以前的一切真美好，只是她并不如萨维斯那般怀念从前。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海浪也大了许多，萨维斯站起来：我也该回去了，你最好和波塞冬好好谈谈。
    他并不知道波塞冬到底变了多少，近日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明白他已经不适合去开导波塞冬了，化解执念的事情，还是交由波塞冬的妻子比较好。
    安菲特里忒也稳定了情绪，正要和他告别，却见海上的波浪骤然涨高，带着霸道的力量冲向萨维斯。
    你们在做什么。波浪的怒吼下，是波塞冬冷冷的质问。
    萨维斯挡住了向他们袭来的波浪，而后他看到了骑在海浪上手持武器大大波塞冬，时隔多年，萨维斯再一次见到了战斗状态的波塞冬，他手持三叉戟，脚踏海浪，眸子中酝酿着杀机，紧盯着萨维斯：萨维斯，你要对我的妻子做什么，你想为得墨忒尔报仇吗？
    萨维斯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会觉得安菲特里忒会和我做些什么，波塞冬，莫非你心里一直这样想？
    只有心里的疑影太深，才会在看到疑似的场景时就盖章定论，波塞冬不仅仅是对得墨忒尔心存念想，估计对别人也心有怀疑。
    你一向和得墨忒尔的关系很好。波塞冬不由分说地冲着他而来，若是她拜托你，你定会这么做。他竟以为得墨忒尔被自己强了之后不满，拜托萨维斯来强自己的妻子。
    第74章
    萨维斯用海水化作武器挡住波塞冬的攻击，看过波塞冬的战斗，然而波塞冬却很少看到过萨维斯出手，一时之间，波塞冬竟落了下风。
    波塞冬，你在海底的世界过得久了，连当年的事情都忘记了，你以为我真的没能力和你一战吗。塞维斯手中的水枪穿透了波塞冬的肩膀，他看着波塞冬的眼神渐渐冷了，你简直比小的时候还不懂事。
    这小的时候就是指他们还在乌拉诺斯肚子里的时候了，那会让波塞冬落入乌拉诺斯的肚子，前有姐姐后有哥，还有一个萨维斯护着，基本没遭什么罪，那会儿他是见过萨维斯出手的，然而掌管海域这么多年，他也渐渐忘记了过去，觉得自己能轻松制服萨维斯了。
    波塞冬反手握住萨维斯的水枪，三叉戟凝结神力，冰冷的气息蔓延整个海域，海面上波涛汹涌，海浪高涨，一下一下地冲下来，不少住在海边的人类都被卷入了水中，就连居于平原的国家都看到了高涨的海浪，人类的王国一时之间充满了恐惧的尖叫，国王召集臣民，紧急布置献祭的物品，祭祀跳着祈祷的舞蹈，祈求海洋的神祇能消气。
    而海面上，萨维斯正欲召唤自己的贝壳，他的身后却射来一道暗色的光，直接钉入波塞冬的胸口，这道光刺入波塞冬的胸口后似乎在里面作祟，竟使得波塞冬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安菲特里忒被吓坏了，急忙过去接住他，她护着波塞冬，面对萨维斯的摆出战斗的姿态。
    萨维斯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身后有人将他笼罩在暗色的披风之下，腰间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圈住了他，他拍了拍哈迪斯的肩膀，安抚他的怒火。
    哈迪斯比暴怒的波塞冬要冷静许多，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便带着萨维斯回了冥界。
    我第一次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回到冥界，萨维斯靠着哈迪斯感慨道，以前我们在乌拉诺斯的肚子里过了多久呀，日子那么一成不变我都没感觉，可是现在他们兄弟姐妹一人一个样，今天这个反目成仇明天那个强制□□，多新鲜啊，可是我怎么看着那么心烦呢。
    所以你注定要跟着我待在冥界。哈迪斯把下巴枕在他的头顶，声音中辨别不出喜怒，他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影响不到冥界便是了。
    冥界作为一个区分死者与生者的所在地，从出现的那一刻便拥有着特殊性，他们可以随意出入奥林匹斯与海域，但是一旦冥界封闭，除了盖亚那一代神祇，其他人绝对进不来。
    我果然还是喜欢一成不变。他喜欢赖在哈迪斯身上不起来，喜欢闲着无事的时候戳戳他的胸口玩，偶尔能感受一下哈迪斯少有的顽劣，更多的时候享受着他为数不多的热情，只是可惜了。当年那么好的兄弟姐妹，如今各自有了个字的心思，大约再也不会聚在一起了。
    隔日，萨维斯就得到消息，那日伏案哭泣的安菲特里忒在波塞冬被打伤之后带着对方回到了海域，夫妻二人在宫殿里呆了许久，哈迪斯毕竟没下狠手，波塞冬的伤很快就自愈了，而夫妻二人再次出现在人前也十分甜蜜，安菲特里忒甚至接受了被波塞冬带回家的那匹马，只不过神祇之间亲情淡漠，二人自然不会给予他太多的关注，对于波塞冬来说，这个孩子更像是一个战利品象征着他夺取到了弟弟的妻子，而这个孩子就是成果。
    而奥林匹斯那边也传来消息，早先对宙斯从大地上带回一个孩子不满的赫拉，不知道和宙斯如何交流，也容忍了那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只不过有关天后脾气暴躁、爱妒的传言越加频繁地传到冥界，萨维斯深知当年那位杀伐果决的女神终究是不在了。
    得墨忒尔与泊尔赛福涅渐渐习惯了冥界的生活，之前发生了那一遭事情给母女两的精神造成一定的影响，如今的她们更喜欢整日整日待在宫殿里面，玩着花吃着水果，鲜少与人交流。
    只是得墨忒尔常年住在冥界终究是给了大地巨大的影响，大地上的作物出现多年生长缓慢，人们开始捕食动物，甚至为了粮食开始圈养动物，更多地培育植物，只可惜他们的努力没得到太多的回报，饿死的人在日益增多，来到冥界的灵魂大多精神恍惚，一不小心就被拉入冥河河底。
    灵魂的哭声一刻不歇，竟影响到了哈迪斯和萨维斯。
    大地上的惨状终究惊动了许久不曾出现的盖亚，那一日大地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植物一夕之间开花结果，人类纷纷感谢神祇的降临，摘下果实狼吞虎咽，就连动物都在咽下甜美的汁液时留下了眼泪。
    盖亚亲自前往奥林匹斯，据说连瑞亚都被她训了一遍。
    而冥界之中，传言已经沉睡的倪克斯乍然出现，让正在乘船的卡隆吓得抖了好几下。
    比起面无表情的哈迪斯，这位女神才是真的如同冰雪中走出的神祇，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她从船上下来，顺手拉回了几个即将被扯到水底的灵魂，然后走到了冥王所在的宫殿。
    所有神祇都对她低下了头。
    她来到哈迪斯和萨维斯的面前，冷漠而僵硬地说：得墨忒尔必须回到人间。
    哈迪斯为她变出一张座椅：她坚持留在冥界陪伴泊尔赛福涅。
    那便让泊尔赛福涅随她一起回去。
    赫拉诱骗她吃下了冥石榴。
    这没有什么难处。她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哈迪斯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到倪克斯离开，萨维斯才惊道：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沉睡了。
    只是睡着了，还能醒过来。就如塔尔塔洛斯，即使化为深渊，也是存在自我意识的，虽然睡醒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终究有那份可能在。
    倪克斯很快就处理好了这件事，在她的帮忙下，得墨忒尔与泊尔赛福涅得以回到大地之上，只不过泊尔赛福涅吃下了冥石榴，所以一年之中有一定的时间要回到冥界。
    盖亚亲自前往奥林匹斯，终究得到了宙斯不再找得墨忒尔麻烦的承诺，然而盖亚前脚刚刚离开奥林匹斯，赫拉后脚就下了神谕：如果你不是一直守护着泊尔赛福涅，她会悲惨地丢掉自己的生命。
    至此之后，得墨忒尔便随着女儿往返冥界与大地，她在大地时，大地遍布鲜花与果实，当她离开时，大地上寸草不生，甚至天气渐渐寒冷，多年之后，大地上渐渐演变出了四季，人们摸透了这个规律，圈养动物储存食物以度过难熬的冬天，在来年鲜花盛开的时候又播下种子，为了生活日复一日心情劳作。
    辛苦的劳作使得他们减少了祭祀的次数，国与国之间渐渐有了货物的交换，以至于后来，两国交战前，君主会先看一看自己国家的粮库，计算着这些粮食是否足以支撑他们在冬季的消耗。
    人类的生活渐渐由依赖神谕转变到了依赖自己，虽然由于神祇的干涉，大地之上发生过很多起战争，各种有着神力的人参与其中影响着战争的胜负，但是人类的观念确实在渐渐转变。
    盖亚终于化身成大地陷入了沉睡，那天得墨忒尔正带着泊尔赛福涅回到大地上，春季到来，一夜之间花朵开遍了大地，盖亚的身影变得高大，她轻轻做了个拥抱的手势，微微低垂着头，渐渐睡着了。她的身影渐渐自大家眼中消失，成为那一年春天第一道暖风，吹遍整个大地，让人不由自主露出温暖的笑意。
    而奥林匹斯那边，宙斯与赫拉在持续不断的争吵和好中度过了千万岁月，宙斯的孩子还在持续增多，只不过到了后来，由人类女子诞生的孩子渐渐没有了神力，他也不再把孩子接回奥林脾气；波塞冬时不时还会挑衅奥林匹斯，他也有了很多非安菲特里忒所生的孩子，萨维斯有时候能通过海水听到他的哭泣，但是在为数不多的还能见到海神的人类灵魂的口中，海后依旧是唯一一个能安抚暴怒的海神的存在。
    似乎很多事情都在变，然而又似乎有些事情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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