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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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灯看剑录同人/檀羽冲中心)碧空断 作者:种树书

    第 20 章

    日光自云间射落,照着半山间一片空场,上映长天,下临大江,将满山锦袍铁甲、宝刀长枪,和居中那一柄华盖照得灿烂辉煌,真如天降。但这不可逼视的明光华彩所覆的,却是一片无边静寂,不闻一人一语,也无半点兵刃撞击,山风呼呼,连呼吸声也尽数掩去。那静寂仿佛是什么有形有质的重物,在空中愈凝愈重,灭顶而来,压得人气也喘不出了。

    这正是杀气。

    黄罗华盖下有一人遍身戎装,扶剑而立,那一重重能令尸伏百万、血流飘杵的杀气,便凝在他双眼光中,如电如刀,直刺了过来。

    此时江山之上、千军阵前,只一人敢与这双眼睛对视的,便是立定在三丈之外,衣袂飘飞,瑟瑟声响,人却一动不动的白衣青年。

    良久良久,完颜亮方才沉声开口,一字字说得极慢,但那异样的声调,却叫人胸腔中都猛烈震荡了起来道:“……朕的松昆罗,终于肯飞回来了。这一回要猎的,可是你故国千万儿郎的心肝么?”

    檀羽冲身躯猛然一震,日光照见颜色惨白如死,牙关紧咬,方硬生生抑住了声音那一丝颤抖,缓缓地道:“我今日既来,绝不会再伤本国一人。只是还有一句话要说,你……便不肯听么?”

    风声飞卷,夹着几不可闻,一片倒吸冷气之声。这里众兵将,并非皆知檀羽冲在宋国之事,但当日泰山行在,皇帝与济王府贝子曾起了一场天大的争执,护驾之人却几乎无人不闻。那一日风雪狂号,青年语声比雪犹冷,比风更厉,只道:“……你绝无更改,我也决不坐视!檀羽冲纵是尽了这一身一命,也必要阻你……南征!”

    亦是沉寂了良久,才听得皇帝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声声喝道:

    “你要叛我?

    你要叛我!

    你——要叛我!!”

    三声问,三军胆寒,更无从知晓皇帝因何竟还放了他离去。然此时此地,当面再闻,眼角瞥见宝剑上明黄丝穗不住乱颤,却是握剑的手突突抖动;人人知完颜亮生性冷沉,喜怒少形于色,众目睽睽之中,这分明已动了真怒!江风呼啸,竟比万籁俱寂的静默更加静得骇人。日光下无数汗水晶光闪烁,都自众兵将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金主御驾亲征时,向以诸王并宗室子弟为禁卫统领。此时完颜亮身后一人,正是济王府当今亲王,檀羽冲的叔父檀道雄。这几句入耳,真比旁人还更骇了十分,忍不住一声断喝,斥道:“孽障!当君王之面还敢不跪,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你、你这逆子真要闹到破家灭族才甘心,是不是!”

    檀羽冲并不回答,只是默然向他那满脸死灰,声调都已大变的亲叔叔看了一眼,双膝一屈,便重重跪落在了地上。

    完颜亮看着他这一跪,剑柄上那只手也同时握得喀地一响,骨节绽露,几乎连青筋都要迸了出来;声音却愈冷愈沉,森然道:“今朕大军所至,望风披靡,江南已在弹指之间,你若还想说‘南征’二字,便不必了!”

    檀羽冲喃喃地道:“南征……南征……哈!”猛然一声惨笑,仰头直视,亢声道:“你心心念念,只有南征,可知来日大难不在江南,却在辽东?自你望战以来,边陲之兵不敢行,万民膏血不足给,兵威固加,树敌众矣!而况自古兵无必胜之道,这里只消有一日之败,人心必摇。那时他国未得,故国成空,只怕异乡之魂,便要落得个万劫不复了——皇上!”

    一声呼唤,如鹃啼血,完颜亮只跟着这一声猛烈一震,双目直勾勾地盯在他脸上,却一言不发,迈开步伐,向着他便踏了过去。

    檀道雄等诸将大惊失色,都知檀羽冲武功之高,隔着数丈也还罢了,皇帝亲身欺近,若他突然起了异志,谁人能当?一片声急呼道:“皇上小心!不可……”然一声未尽,完颜亮猛地将大氅向后一挥,厉喝道:“退开!”

    王公显贵之臣被喝斥如此,真与当面骂个“滚”字都无差别。众人面如土色,再不敢言,眼睁睁看着皇帝一步一步,直踏到了檀羽冲身前,缓缓俯下身去,直低到嘴唇几乎贴到了青年的发鬓边,耳语般低声道:“说得好……果然是不惜一切,也要阻朕南征。只是以你的武功,无数机会放在眼前,却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不曾,来杀了朕呢?”

    檀羽冲脸上本已无甚血色,完颜亮每踏一步,每说一个字,却将他身上生人气息夺去得更多了一分。问话声落,那张脸早已似极了死人,始终挺得笔直的身子却凭他天大武功也压制不住,自肩头而至双膝,一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完颜亮看着他,眼中忽地模模糊糊起了一阵恍惚,又道:“其实,你……”

    然而言犹未罢,忽然马蹄声如风疾冲,一骑扑到阵前,大声禀道:“皇上!有一小队宋军趁我军马惊抢到江边,臣等不知他竟有水贼船只候着,这时都投南宋去了!”

    轰地一下,纵是御驾当前,也再禁不住窃窃私语声潮水般炸了开来。完颜亮猛然直立起身,眼中恍惚,一分一毫再不复见,只有如灼、如烧、如烈焰,眼光若是有形之物,此刻君王足下十里,必已是火海冲天!手骨攥得几欲碎裂的咯咯响声,和长剑在鞘中不住颤抖的铿铿声混在一处,猛地同时间呛然一声激鸣,佩剑脱鞘,青光迸射,直指到了檀羽冲颈上。

    鲜血殷然,顺着青森森的剑锋淋淋漓漓,不停滑落,青年的唇边却现微笑,映着这一片血色清光,直是艳得夺人眼目。

    完颜亮突地一声冷笑,笑声低沉嘶哑,几乎已无法听清,脱手扔下长剑,双目直盯着了他,自齿缝中一丝一丝、一字一句迸道:“你想……求死,哪里有这般容易!天子无戏言,我许过你三秋桂子,春水桃花,那便一定会做到。我要你亲眼看着这江山尽在我足下,那时……你既然不愿做我的雄鹰,就剜去双眼,废掉手足,永生永世在我身边做个贱奴,那时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做万劫……不复!”

    千军栗栗,眼观鼻、鼻观心,更没一个敢抬起头来,却也没一个注意到,皇帝这番咬牙切齿的暴怒言语,竟是从头到尾,一次也未曾用过那个尊贵无比的自称“朕”。

    檀羽冲却双目直望着他那帝王,嘶声大笑起来,笑声中眼泪滚滚而下,道:“侮父母,犯天子,死入泥犁。檀羽冲背了陛下恩情,叛了父母之邦,此身早不足惜,又何须你……你来赐我这一个万劫不复!”

    完颜亮喉中哈地一声,刺耳酸心,真真是怒极反笑,猛地转头向身后内侍说了几句。众军屏息凝气,只隐约听见了阴森森四个字道:“……宣竺迪罗!”

    不一刻,那内侍捧了只朱漆雕盘,颤巍巍走到檀羽冲身畔,单膝跪了下去,手上不住发抖,只碰得盘中物事也叮当作响,却是一坛御酒,一只小小的酒杯。

    连檀道雄在内,所有人都道皇帝是决意赐死,不过留他个全尸罢了,不由一起脸上变色。许多禁卫士卒紧紧闭上了眼,已不忍再看。檀羽冲却只向皇帝看了一眼,轻轻一笑,竟并不去拿杯子,伸手抄起了那酒坛来,仰头便饮。酒水顺着他唇角脸颊,和颈上鲜血一齐滴滴点点落了下去,只见得一身溅落,血泪成斑。

    完颜亮脸上几已不见人色,突然大步踏前,一把扯下他手中酒坛,扬臂远远掷了开去,啪地一声,在地下跌做粉碎,剩下的小半坛酒水随风迸溅,淌得满地都是。

    檀羽冲却全身一颤,突地连双唇都变作了一片惨白之色。

    这酒中其实并非毒药,而是那番僧竺迪罗所制的异物化功散,常人服了无碍,但若是练气之士,则一刻之间便内功尽失,形同废人。若在平日,檀羽冲当也不过全身无力罢了,偏是一场重伤大病未愈,又生至悲,医云“思伤脾、忧伤肺”,他病势缠绵难愈,也不过是为此,此时被化功散一激,真如在一根烧得赤红的铁条上泼了冰水,立时便要断做了两段。猛然间全身空荡荡地,似乎五脏六腑全都不知去向,肌肤血液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丹田里灼热滚烫,如尖刀,如利刃,乱攒乱刺,乱凌乱剐,再无可当!

    这一瞬,檀羽冲仅剩的那分力气,只来得及狠咬舌尖,将冲上喉间的一口鲜血硬生生咽了下去,却再撑不住身躯,只一晃,单手支地,五指狠狠抠住了沙土,碎石砾直刺进他指尖掌心里去,那只提得湘管、握得玉箫、挥得万马千军的手,不过片刻,已是磨做了一片的血肉模糊。

    完颜亮忽地爆出了一阵全然不似人声的大笑,厉声道:“三军听者!廿日内打造战船,十一月初,督舟师败金兵于东采石。

    金始谓采石无兵,且诸将尽伏山崦,未之觉也。一见,大惊,欲退不可。南军呼曰:“王师胜矣!”遂并击金人。金人所用舟行动不稳,且不谙江道,皆不能动,遂尽死于江中。士卒不死于江者,金主悉杀之,怒其舟不能出江也。

    丙申,太白昼见。自军中亡归者相属于道,从者众至万余,皆公言于路曰:“我辈今往东京,立新天子矣!”

    甲午,会舟师于瓜洲渡。金主亮军令惨急,迫欲渡江,下令:“军士亡者杀其领队,部将亡者杀其主帅。”期以明日渡江,敢后者死。众危惧欲亡,乃计曰:“新天子已立于辽阳,今当共行大事,然后举军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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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兴三十一年十二月十四的夜里,长江边下了一场雪。

    这雪并不大,但绵绵细细,直下到了十五日的清晨,犹未停息。若在北地,如此一夜雪必已落得千里茫茫皆白。但在这瓜洲古渡口上,虽非江南,却也是山温水软之地。那雪落地即溶,只将泥土草叶都打得湿漉漉地,只有高树枝梢、满江楼船的顶蓬上还薄薄积了一层白色。天光渐亮,便只照见了自天至地,四野荡荡,灰蒙蒙的一片苍白水气,不似落雪,倒似姑射真人一夜落下的眼泪。瓜州虽自古称作“瞰京口,接建康,临沧海,襟大江”的南北襟喉、兵家必争之地,此刻金军三十万大兵空自旌旗半卷、人马如云,但在这纷纷若泪的雨雪中,却也只剩下了遍地清冷冷、空落落、几近凄凉之色。

    然便在这一片冷落中,江风疾吹,却陡起异声!

    那声音起自金军营帐之中,初时还只是隐隐数十人呼唤交谈之声,然不过片刻,但听自数十而数百,自数百而数千,数千而数万!猛然四面八方,旷野大江,天地河山间,无数喧哗叫嚷声平地飚上半空,刹那间动地催天,崩峦填壑,百千万人齐声呐喊,百千万马匹踢踏嘶鸣,百千万刀枪相碰击撞,百千万脚步踏翻尘泥,一齐卷成了一道汹涌澎湃、势无可回的狂潮。八月十五钱塘江上大潮,或者也有如此声威,但潮水声只是壮阔猛烈,这时的无数喊声,却仿佛十八重地底倒了望乡台、干了孟婆水、开了酆都地狱门;万鬼齐出,悲哭狂嚎,说不出的可惊,更说不出的可怕!而这可惊、可怕、可裂心碎胆的潮水裹着一波一波人头涌动的浪头,正向着同一个方向,翻滚呼啸着狂涌了过去。

    倏见江边几道身影飞鸟般掠向金营,足点雪泥,几乎不见痕迹,显然都是当世第一等的武功高手。方到营边,猛见着这般异象,却也不由惊在了那里。好一刻,方才异口同声大叫了出来道:“乱兵!”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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