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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万万不可——存棠(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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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翰林院每月就发三两银子,我还要养老父亲,哪里吃得起什么山珍海味。陈述之无奈地笑笑。
    那好吧,还是我请吧。梁焕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
    于是夏铃喊道:老板娘,上螃蟹,有多少上多少!
    陈述之嘴角抽了抽,这东西寒凉,吃多了不好啊。
    不一会儿就上桌了一大盘的螃蟹,老板娘还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桂花酒。
    夏铃看着盘子里的螃蟹,不由得拿起一只。她扒了半天都没扒开,就把冒着热气螃蟹塞到梁焕手里,林哥哥,你帮我扒嘛。
    陈述之皱了皱眉,拍拍夏铃的肩道:铃铛,你把螃蟹给我,我给你扒。
    不给你,夏铃朝他吐吐舌头,就要让林哥哥给我扒。
    梁焕好像也没有不愿意,上手便开始拆那螃蟹壳。陈述之别过头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到了晚饭的时候,大堂里的人多了起来。老板娘让伙计给他们这桌上了几个菜,就忙着招呼别人去了。陈述之慢慢地吃着菜,忽然见到齐专不声不响地坐了过来。
    齐专也不吃螃蟹,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饮尽了,又倒了一杯。
    见他来了,陈述之便凑过去,低低道了一句:你也收敛些,西关商行家业兴旺,不会一直看着自家闺女受欺负。
    关你屁事?!齐专忽然站起来,朝着陈述之大吼,吸引了整个大堂里不少人的目光。
    离我老婆远一点,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管不着我家的事!
    齐专吼完,径自上楼去了。留下一桌人目瞪口呆。
    陈述之愣了片刻,随即云淡风轻地坐回去,没事,我就说了一句话,他就急了。
    众人也没再说这事,梁焕把一个刚扒好的螃蟹腿放在陈述之手里。
    陈述之脸上一红,这么多人呢,干什么啊
    他到底还是小心地把螃蟹腿上的肉放进口中,又软又鲜。
    夏铃看见他们两个眉来眼去,也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什么,便蹭进梁焕的怀里,一脸奸笑地问:林哥哥,你和陈先生什么时候办喜事啊?你再不抓紧,皇帝都要给他说亲了!
    梁焕不知道他在国子监说的话已经代替谣言传遍了京城,一脸迷茫。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陈先生原来是有婚约的,可是皇帝把他的婚约毁掉了,打算给他在京城说亲呢!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呀
    你小点声。陈述之拍了她一下。
    梁焕绕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十分认真地跟她解释:我们俩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我知道皇帝不会给他说亲的,不急。
    你俩怎么那么磨蹭啊,明明就是两情相悦的事
    听见这话,陈述之快速瞥了她一眼,别胡说。
    说完他才发现不对,抬头去看梁焕的面容,果然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失望。
    我不是那意思
    没事。梁焕偏过头,淡淡道。
    陈述之觉得不能再讨论此事了,他把夏铃拉过来,转换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书读得如何了?
    夏铃尴尬地说:就陈先生教我的《千字文》,我还记得。
    见这学生如此不争气,陈述之冷了脸:我不教你就不学?一千个字连写账本都不够。这趟回去把《三字经》《百家姓》都背会了,下次来考你。
    梁焕在一旁看不过去了,嗔道:铃铛你别听他的,都十几岁了还读什么蒙学,你直接看《四书》就是了。
    哪有这样跳着学的?但陈述之不敢跟他争,只得偃旗息鼓。
    夏铃听他也说读书的事,便好奇道:林哥哥,你应该也很博学吧,你为什么不去当官?
    梁焕笑着回答:我比你陈先生可差远了。
    但是陈先生要当官了,你若不当官的话夏铃托着下巴思考,他不会看不上你吗?
    听到这话,陈述之狠狠掐了夏铃一把,示意她少说两句。
    他一直都看不上我呀,你是说,我若当了官,他就改主意了?
    嗯也不一定是当官,你也可以比他有才,比他能干
    那他估计一辈子都看不上我了。
    陈述之现在只想把夏铃扔出去。
    天色渐暗,星辰明灭。夏末的夜晚,天上月色清冷,人间泛着凉意。
    梁焕也看出陈述之被弄得很别扭了。他见螃蟹也吃完了,去洗了个手,付了账,便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聚。
    我我们?陈述之愣愣地望着他。
    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玩!夏铃跑过来抓着梁焕,然后让陈先生送我回来就好了。
    梁焕勾了勾唇角,恐怕不行,今晚你陈先生要住我那里了。
    陈述之迷茫地抬头,这是谁替自己做的决定?
    *
    离开雍州会馆时,陈述之还顺走人家一瓶桂花酒。
    上了马车,他便靠在梁焕身边,有些着急地解释:刚才臣说那话,不是那个意思
    见他这样,梁焕毫不客气地把他揽进怀里,觉得他再多说几句那样的话也没关系。
    下了车,二人先去往未央宫,结果卢隐到门口说了两句话,回来跟梁焕禀报:还得一会儿。
    梁焕点点头,便拉了陈述之一把,走,我们四处转转去。
    是要等什么吗?陈述之眨眨眼,疑惑地望着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梁焕也不解释,拉起他就走。
    离八月十五还有两天,月亮缺了一个角。皎洁清辉铺洒一地,在夏季里带来寒凉。
    梁焕边走边跟他念叨:跟你出门太没劲,我就那么金贵了,别人一句都说不得?
    陈述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臣是见不得别人对陛下无礼
    也就你,一天到晚对我那么恭敬。梁焕哂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换做旁人,知道我这么在乎他,肯定早就把我榨干了。
    他这话说得像是玩笑一般,但听在陈述之耳朵里,却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才能与帝王的权力相提并论?
    而他,居然就这样把这种事说给自己,难道不怕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吗?
    那要不臣也试试,能不能把您榨干?
    梁焕噗的一声笑出来,扶着他的肩膀自顾自笑个不停。
    你什么时候都会说这个了?这话我都不敢跟你说,我怕你打我。居然被你抢了先,那我以后可不藏着了
    陈述之觉得这个玩笑有点过分了,可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又不好开口请罪。
    好吧,陛下不怪罪,就当什么都没说过。
    穿过重重宫阙,到了皇宫的最北边,便是御花园。御花园并不大,也没什么稀奇的。唯一显眼的,是占了好大一块地方的一圈假山。
    两人高的岩石排列得并不规则,从外头看,陈述之甚至找不到入口。
    梁焕拉着陈述之在里面绕。在层层叠叠的岩石中转了许久,终于走到了一圈岩石的中间。中间是一座小房子,也就寻常的卧室那么大,匾额上书抱岩阁。
    二人走进那间小屋,陈述之便把带来的桂花酒放在炉子上温着。
    梁焕找了把椅子坐着,开了窗户看月光铺在桌面上。陈述之便站过去,又觉得干站着太傻,就挪到他身后帮他捏肩。
    见他如此,梁焕便美滋滋地靠在他手臂上,慵懒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让陈行离伺候我,我怎么这么大面子呢。
    一句话说得陈述之脸颊通红,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他无意间瞟到桌上放着一个木盒子,盒盖是打开的,里面装了一摞写了字的纸。远远地看不清楚,可他总觉得那纸上的字迹眼熟得很。
    梁焕偶一睁开眼,见他在看那个,就伸手把盖子盖上,不好意思地笑了。
    刚才不敢问,他这么一动,陈述之便敢问了: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梁焕没理他。
    那臣自己看看?
    梁焕还是没理他,却也没有阻止他。
    他便停了手上的动作,拿过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掀开盖,里面就是一摞纸,但这字迹
    是自己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  陈述之:嗯?我说了什么?
    梁焕:说话算话!
    第41章 隆恩
    这内容离得太久记不清,但好像自己也是写过的?
    梁焕望了一眼一脸迷茫的陈述之,侧过头道:都是你写的。京城能找到的不多,好多都是我从雍州要来的。
    见到这东西,陈述之十分讶异,怪不得他能给国子监的监生看自己的乡试卷子。可是,他收集这些做什么?
    梁焕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随手抓住他的手腕,自言自语道:前些日子你走了,我想你想得紧,就让人找了这些东西来。看一看,就像你还在一样。
    陈述之心中触动,缓缓把盒子放回去,手又回到梁焕肩上,低声道:陛下,扔了吧,没用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就像这样陪着他而已,他想要的话,给多少都行。
    梁焕蓦然笑开,把头依偎在他手臂上,不行,那么好的文章扔了可惜,我要珍藏着,将来给后人瞻仰。
    陈述之被他夸得脸红,手上力道便重了些。捏完他的肩,又要去按他的脖颈。
    见他这架势,梁焕可不敢让他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害怕肌肤的接触会给自己点火,就连忙说:你的酒热好了,快去看看。
    陈述之把那壶酒拿下来,又翻出两个杯子,没见到水,就放在火上烫了一下。
    他给自己和梁焕一人倒了一杯,浅笑道:中秋节没法陪陛下过,就今日敬您一杯桂花酒,愿
    愿什么呢?万寿无疆好像俗了点?中秋节应该阖家团圆,但是他家好像也没什么好团圆的?
    最后他只得说:愿陛下想要时就能有人相伴。这个祝福实在是很土。
    梁焕也举杯,却不知该还他一个什么样的祝福,才能配得上他的那句话。
    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的,他最后就说了句:中秋节你去哪过?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去,想陪着你。
    陈述之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句,到底还是勉强把酒喝了。嗯,温度正好。
    我得回去和父亲过。
    那我也去。
    啊?
    听到这个提议,陈述之吓了一跳。自己和父亲过节,梁焕也来算怎么回事?该怎么解释他们的关系?总不能还说是朋友吧?朋友无家可归只能和自己一起过节?
    看到他这反应,梁焕也只好轻轻笑了两声,我开玩笑的嘛。现在不能去,现在太早了,以后再去。
    陈述之愣愣地望着他,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
    梁焕喝了点酒,兴致上来,像是在给他讲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贞贤三十六年我刚进宫的时候,突然没了爹娘陪伴,常觉得孤单,想家了就来这里。这一圈岩石好像人的手臂一样,抱着中间的屋子,我坐在屋子里便觉得安稳,好像周身有人保护一样。
    这山原来叫怪石山,我就给改为抱岩山,这里便叫抱岩阁。
    听他讲到这些,陈述之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又不敢问的事:陛下为什么会在宫外长大?
    梁焕小口地抿着桂花酒,慢悠悠讲着:我也是听说,我生母是先帝最得宠的妃嫔,我一出生她便去世了,所以先帝特别爱惜我。他是从储位之争中幸存下来的,害怕我被那些哥哥加害,就把我藏起来,扔到我爹娘那里去。
    贞贤三十六年我十岁,他见我那些哥哥死的死伤的伤,就把我接回宫里。虽然过上了锦衣玉食万人之上的日子,可离开了爹娘,我还是不高兴。
    陈述之听着,一点点整理思路。他渐渐理解了那种感觉,一个十岁的孩子,突然被扔到陌生的地方,远离抚养自己长大的父母,那确实很难过。
    梁焕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我十岁以前都如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反倒很会照顾旁人。进宫之后才开始学帝王做派,太晚了,我实在拿不起那个腔调。人前装装也就算了,要是跟你也要装,我会累死的。
    所以,梁焕盯着他看去,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跪着?我是真看不惯。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怎么能跪我?
    旧事重提,陈述之不由得一愣。想反驳他,又觉得现在实在不是好时候,只得沉默。
    一壶酒喝光,陈述之扶着梁焕,在岩石堆里绕来绕去,绕出了抱石山,又绕出了御花园。一直往南,经过东西六宫,最终到达未央宫。
    未央宫里堆满了冰盆,竟比外头还要凉爽。二人一进来,卢隐便轻声提醒梁焕:陛下,今日的奏折
    拿进来吧。
    梁焕下午便跑出门去,奏折便都堆在那里。待卢隐呈上来,他自己碰也不碰,全推到陈述之面前。
    陈述之便明白了,好不容易自己在这里,他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开始读。
    他读时,梁焕还在一旁絮叨:最近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换做以前,我可能就全扔给两个丞相了。也不知何时起,我越来越不放心他们,凡事都要过自己手才觉得安稳,结果就平白给自己找了许多事情。
    听他说这些话,陈述之有种莫名的欣慰,状似随意地说了句:这是好事。
    他讲完奏折上的内容,梁焕摆摆手道:这本就写回去落实,一月后呈结果上来。
    陈述之拿笔蘸了朱墨,和奏折一起递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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