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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不治——吕天逸(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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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说得对。夏佐颔首,语调温柔,与之成反比的是骤然激烈的肢体语言。
    唔
    对一位在情绪领域多少有点儿缺陷的杀人狂而言,爱情显然是完全陌生的事物,神秘得就像一束落入暗河的炽烈阳光,在进化出视觉器官前,盲鱼只能用冰凉的鳞片试着感知光的热量,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爱情是个怪东西,他以前连想都没想过。
    伊莱私人庄园的管家葛文先生素来沉稳、寡言,伊莱赐予葛文妻女的一座美丽的小型湖畔庄园使葛文深深领悟到了为贵族阶级服务时需要掌握的生存与致富诀窍。
    伊莱的庄园中有许多秘密,葛文谨遵吩咐,像猫头鹰监视田鼠巢穴般死死盯住仆从们不安分的眼珠和舌头,地底暗室、玻璃花房他用一双冰锥般锐利的老眼严密看守庄园主人、公爵之子划规出的禁地,他不清楚那里面藏着什么,而且他希望上帝保佑自己永远别搞清楚。
    这段日子夏佐.兰德尔阁下的来访次数呈直线上升,葛文知道该怎么招待这位尊贵的客人:他先引他去衣帽间,伺候他更换一身方便弯腰干活儿的装束,再引他去玻璃花房,有时还需要呈上大水盆、洗发液、剪刀、吹风机显然,选帝侯与公爵之子嗜好在花房洗剪吹。
    贵族们的性癖好几把怪。
    午后的花房像一盛满阳光的玻璃杯,伊莱团在阴凉一角的蛋形秋千里打盹儿,脚下一丛丛雪浪般的白铃兰。
    您来了。见夏佐推门而入,伊莱索性连腿也缩进秋千里,躺姿愈发惬意,薄眼皮懒散一掀,轻声抱怨道,伊诺斯这两天有些发蔫,它皱巴巴的
    夏佐身着宽松凉爽的白色苎麻衬衫,领口敞得不小,工装裤与长靴将腿勾勒得修直,活像一位英俊、浪荡,随时准备和主人打一炮的不良园丁。
    让我看看。夏佐俯身检查伊诺斯,用搓弄植物泛黄叶尖儿的手法揉捏它干得发皱的指尖,他抬手,潇洒地掸了掸干瘪的输液袋,眼神温柔又无奈,你没好好照料它,宝贝儿。
    抱歉,伊莱垂眸,揪了揪手上的白色园艺手套,小声嘟囔,但我正要照料它
    在秋千上?夏佐走过去,单膝跪在秋千前,用指背轻触伊莱困倦的脸蛋,小懒猫。
    我并不懒,阁下,我只是这些天经常感觉疲倦。伊莱文雅地抗议,我认为这是睡眠质量问题,也许是终于开始狩猎这件事令我的神经系统兴奋过度。
    这几天他与夏佐敲定了下一只猎物,并共同研究出了一套别致的刑罚,这将为他增添一件华美的藏品,这教人如何不兴奋?
    夏佐眉梢微微一扬,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应该做个检查。他缓缓道,瞳孔漆黑。
    唔,也许过几天。伊莱漫不经心地用脑袋拱了拱秋千里的枕头,委婉地示意他要接着打盹而园丁应该去干活儿了,显然他已经被夏佐惯坏了,惯得很坏。
    手套借给我,宝贝儿。夏佐没戴园艺手套,他不等伊莱脱,就将手插进伊莱的园艺手套。一枚手套中硬塞了两只手,撑起一个暧昧鼓胀的形状。伊莱心脏蓦地一缩,有些不知所措地把脸往羽毛枕头里埋得更深了点。
    夏佐戴好抢来的园艺手套,娴熟地为伊诺斯输入营养液,调配药剂。
    做完这些,他用铲子为伊诺斯松土,松了松,商量道:或许我们可以把土挖走?
    那样就不像盆栽了。伊莱反驳。
    那你要记得给伊诺斯松土,夏佐英气的眉担忧地拧起,血液循环受阻,我担心它长褥疮。
    它的头发臭了。伊莱恹恹批评道,皇家科学院研究出了能治愈多种病变的治疗舱,却研究不出一台自动洗头机。
    夏佐背对伊莱,蹲在花器前侍弄紫玉兰与石斛,低低笑了一声。
    光落在他的白色苎麻衬衫上,玻璃花房沉静温暖。
    忽略掉伊诺斯的话,这一幕堪称温馨。
    当然
    还要忽略掉夏佐时不时瞟向伊莱小腹的目光。
    那目光的成分颇为复杂,不能说那其中毫无喜悦,但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却是一种深浓的、沥青般的扭曲恶意。
    第十六章
    困倦、乏力、食欲下降、嗅觉异常敏感当伊莱的瘦长手指划过检测报告上关于孕囊尺寸与周数的说明时,前段时间偶然闪过他脑海的细小困惑瞬时烟消云散。
    伊莱坐在一张复古的樱桃木书桌后,桌上零散地摊放着一些刑具设计图。
    私人医生呈交的报告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本欲在今天晚上与夏佐开展一场别开生面的狩猎活动,猎物并非通缉犯,而是一位刑满释放人员,它不,变成收藏品前暂时是他有固定的住处,为伊莱省去了不少侦查时间。
    这是登门拜访,伊莱认真打扮过,根据当日心情,他选择了欧洲古人类的复古风格,银发以湖蓝色缎带略做收束,浪蕊般繁复雪白的荷叶边点缀着衬衫的前襟与袖口,一件裁剪利落的暗色马甲,箍出了一截细腰,也箍住了多余的浮夸与华丽,他笔挺、清瘦,丝毫不露孕态。
    您怀孕了。夏佐垂眸,早有预料般,不动声色地盯着伊莱手里的报告单。
    他立在伊莱身侧,一身面料上乘的深色猎装,腰间悬挂一柄适于劈砍的修长斩剑和一把执法者型号左轮,长裤勾勒出笔直且不乏力量感的腿型,自膝以下是一双长筒军靴,靴底沉重而坚硬,穿着它踢碎颅骨比碾断一根粉笔还要轻巧。
    他打扮得不够绅士,缺乏登门拜访时应有的礼貌,可他得为狩猎中的伊莱提供滴水不漏的保护,因此实用性要放在首位夫妻二人间需要有个脚踏实地的,有人看月亮,就得有人捡六便士,这是婚姻哲学。
    唔伊莱若有所思地拖着鼻音,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转而又摸索后腰,似乎在替医生挑选进行胚胎消融术时的最佳下刀部位。
    夏佐敛起眼底沥青般浓稠的恶意,从后方环住伊莱,Alpha高挑悍利的身材将伊莱完全笼住,柔声问:您不想要它吗?
    伊莱将报告揉成纸团,轻巧地抛入纸篓,他不置可否,用闲聊的语气道:您喜欢孩子?
    夏佐用指尖拨了拨伊莱小腹处的纽扣,语气温柔如水,却直淌疯话:亲爱的,您知道,在解剖学层面上,我无法在不切割您的前提下让我的任何肢体抵达您的生殖腔深处可那个小恶棍,它的全部身体都厚颜无耻地趴在您那儿,至少得趴足三个月。除此之外,它吸食您体内的营养,与您共享一套生命维持系统,这都是令我望尘莫及的亲密举动坦诚地说,我的嫉妒已使我濒临疯狂。
    您真谦虚,伊莱恭维道,您不需要濒临。
    不然这世上也没谁担得起一句疯批了。
    我猜您希望我接受胚胎消融术。伊莱轻轻拧起眉毛,似有为难。
    胚胎消融术近乎无创,对人体伤害极小,如果考虑到医疗舱为痊愈提供的助力,那简直可以说毫无伤害。
    可德文希尔家族需要继承人,而且伊莱并不抗拒诞下后代。确切地说,他对此无感,有后代或没有后代都无法在他心底掀起半分波澜。但是,如果拥有一位后代这一所谓正常的人生抉择能隔绝掉各种缭绕在他耳畔的嘤嘤嗡嗡,使他可以一心投身于暴力与杀戮事业,那么伊莱不介意鼓捣个隔音耳塞不,隔音后代出来。
    关于生育一事,伊莱此前有过计划:他怀孕,先稍微怀它三、四个月以示敬意当然,也是为了使胚胎更强壮,更易存活再把它挖出来,丢进人工胚胎培养皿里继续泡着,这项体外孕育技术挺成熟,也不费什么事,除去昂贵没有任何缺点。泡满九个月后,他攥着它的两个小脚腕把它捞出来,倒提着打屁股,打到哇哇大哭,再把它擦干,交给管家葛文生育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后代的父亲是谁,伊莱并不挑三拣四,夏佐不会害他生出丑东西,这挺好。
    可是夏佐他的疯病太重了。
    可怜的小伊莱,他要被挖生殖腔了,出于嫉妒,出于浓烈到病态的爱情,这简直就是东方古人类的狗血小说!
    伊莱叹了口气。
    岂料,夏佐嗓音喑哑,一字一句道:不我希望您接受我的求婚,并将它生下来。
    伊莱讶异:为什么?
    它象征着我们至高,也是至微小层面的交合,您仔细思考过这一点吗?夏佐病态扩张的瞳孔微微发颤,看得出他在极力克制情欲,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伊莱的体内孕育着一个受精卵形成的胚胎,一个占据着生殖腔的小恶棍,可在这小恶棍的每一颗细胞中,伊莱的染色体都与夏佐的染色体紧紧地、赤裸地挨在一起,互不分离。
    当那小恶棍长大成人,体内产生生殖细胞,在减数分裂的某一过程中,染色体的一部分断裂,黏附到另一条染色体上,另一条染色体亦如是。夏佐的染色体插入伊莱的染色体,伊莱的染色体融入夏佐的染色体,没有什么比基因层面的结合更亲密,每次遗传重组都宛如一场微观层面上的【】:伊莱的【基因】,与他的【基因】一齐,揉成团、碾成泥、绞缠至死,染色体们交换着最【】的身体物质一次又一次,一亿次,又一亿次。
    (to审核:这不是意识流车,这是在描写细胞的减数分裂)
    结合,亿万次交换,分裂,新生。
    这是【】的本质。
    这太【】了。
    夏佐睿智得仿佛一位贤者色批。
    您可真够下流的,阁下。伊莱稍稍睁大眼睛,万万没想到关于后代的谈话会歪至如此污秽的境地,他不禁优雅地用手背掩住口鼻,像是忽然掉进了下水道。
    第十七章
    夜晚。
    哈维攥着一个半空的伏特加酒瓶,踉踉跄跄地走在小巷中。
    哈维.布朗,一位低等Alpha。
    他的体格壮硕得像头犀牛,贫民窟的残破砖墙宛如竖在他身体两侧的小纸片,他的脸长得不怎么样,那脸盘粗犷阔大,面部尽是雄性激素过剩催生的横肉,塌鼻阔嘴,下齿则前凸得像只斗牛犬。
    这张凶悍又蠢笨的脸仿佛在用自身的存在谴责脖子后的Alpha性腺在发育期像烧汽油一样烧光了这具身体的智商和人性。
    婊子妈的臭婊子哈维猛地灌了口酒。
    他原本是个技工,在工厂有一份说得过去的工作,他住在平民区,过着自给自足的普通生活。直到某一天,他的Omega女邻居,那个烟不离嘴的妓女(哈维没见过她接客,鬼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掩人耳目的,反正她保准儿是,哈维就是知道)报警称她在半夜听见他家里传出小孩子的哭喊声,可她从不知道哈维有孩子
    警员搜查了他的地窖。
    后面的事他不愿想那群戴着警帽的蠢驴!
    他获刑两年,丢了工作,出狱后他委顿在贫民窟,每天除了往胃袋里倒酒就是四处打探那个报警女人的下落,他的人生因为绕了点儿弯路就被她毁了,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哈维醉醺醺地推开家门。
    起初,他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他退回一步,仰头确认门牌,可这小破屋确实是他的家。
    一位衣饰华贵的绅士以慵懒如猫的姿态斜倚在沙发上,他似乎不大舒服,手肘拄着沙发扶手,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揉摁着太阳穴。他的膝头放着很大一束白色蔷薇,太多了,哈维觉得少说也有一百来朵,蓬松洁白的花瓣托衬着一团团嫩黄花蕊,几乎与来者月光般的银发和袖口的白色荷叶边融为一体,使他圣洁而美貌得不似真人。
    登门拜访时,一束鲜花是永不过时的礼物。
    考虑到成为藏品后,哈维即将长期处于求死状态,伊莱认为扫墓用白蔷薇堪称一份善意的祝福。
    布朗先生,您好。如同打碎了一片梦境,伊莱起身,文雅地颔首问好,冒昧登门拜访,我为我的粗鲁向您致歉,希望您不要介意,毕竟
    毕竟等一下他会粗鲁超级加倍。
    两小时前,他与夏佐决定留下他腹中的胚胎。这个决定对伊莱而言并不困难,他的态度轻松得就像决定留下一份厨师烤错尺度的披萨。
    得知怀孕甚至没耽误他狩猎不然呢,捧着肚子瘫软倒地吗?
    你,嗝你是什么人?哈维的蓝眼珠迟钝地转了转。
    伊莱挑重点自我介绍:我是一位有虐杀倾向的人格变态者。
    遭酒精麻痹的神经系统怠惰懒散,这使哈维紧张不起来,伊莱口中那些艰涩难懂的心理学词汇像耳边风一样刮过去了,他直勾勾地盯着伊莱,喷着酒沫傻笑了一声:嘿上门服务!
    如果他没闻错的话,这是个Omega。
    可惜年纪太大了,至少有个十八九岁,可看在脸蛋儿和那截细腰的份上
    哈维吐着恶臭的酒气,傻笑着朝伊莱扑过去。
    小心点儿,阁下。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哈维身后伸出,叩住他的头盖骨反手一掼,将他嘭地摔到墙上。
    啊!哈维痛得大叫,趁他张嘴,一根冰冷坚硬的金属顺势刺入口腔。
    夏佐用斩刀刀尖抵住哈维的咽喉后壁,冷漠道:别动。
    喉部受异物刺激,哈维干呕,娇嫩的咽喉后壁被刀尖划得血肉模糊,他的酒彻底醒了,他不敢动,完全没尝试反抗,他口含斩剑,又哭又呕,鼻涕、泪水与呕吐物迅速染湿了他的衣襟,他从喉间发出些呜噜呜噜的声音,像是求饶。
    夏佐神色漠然,瞳孔收缩,露出了那种青金交驳的猫眼石瞳色,在昏暗中熠熠发光。
    请您放心,您不曾犯下谋杀罪,因此我无法掠夺您的生命。伊莱抽出掸过香水的手帕捂住口鼻,立在夏佐身侧,温声道,哈维.布朗先生,您在三年前曾陆续从下城区贫民窟非法收养了三名孤儿,您将她们囚禁在地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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