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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将军的小竹马——岩城太瘦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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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士兵进来时,床榻前的帷帐垂下半边,李重山就坐在江逝水身后,用被子把他裹起来,双手环在他的腰上,脑袋也靠在他的肩上。他肩宽手长,看起来就像是把江逝水整个儿都包在怀里了,占有欲十足的动作。
    他们不敢多看,只瞥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专心清理东西。
    大约是并不在意,江逝水十分坦然:对不住,麻烦你们了。
    两个士兵下意识要抬头,反应过来之后,又连忙低下头。生怕吓着江逝水,同他说话还刻意放轻了声音:小公子客气了。
    话音刚落,李重山就把半边帷帐放下了。
    他不痛快,两个士兵也察觉到了,加快手上的动作,很快就收拾好东西离开。
    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李重山暗中看了江逝水一眼,只看见他苍白的侧脸与唇色。他像一只大狗,把脑袋埋在江逝水的肩窝里。
    他蹭开江逝水的衣领,冰冷的双唇贴在江逝水温热的脖颈上:逝水,你的心意没变吧?
    相似的话,梅疏生也问过他。如今李重山再问,江逝水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唇角眼眸都弯起来。李重山怎么会以为他二人之间,还是年少时候的情分?他这个人的心,到底怎么长的?
    江逝水笑得眼角泛红,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李重山抱着他,用犬牙磨了磨他颈后突出的骨头:你别动了。
    *
    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将城门口堆积成山的尸首尽数掩埋,白茫茫大地重归寂静。
    江逝水起得早,与李重山一同吃了早饭,就要带着老管家出去一趟。李重山没有拦他,让他去了。
    才走出院子,就撞见吴易带着一行士兵,各自扛着竹竿油布、柴火铁锅,还有几袋白米。
    看见他来,吴易便道:小公子,将军让我们去城外施粥。
    江逝水轻笑一声,温声道:不用了,没有百姓会来了。
    吴易一噎,又道:其实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话头:其实昨天夜里,将军就让人把粮食装车,送到隔壁郡县去了。
    江逝水交握的手放在身前:那等我回来,再替几个世家,向将军谢恩。
    说完这话,他就领着老管家走了。老管家看他脚步虚浮,伸出手扶住他。他的手按在老管家的胳膊上,握得很紧。
    没走多远,又有几个士兵推着一个囚犯过来了。
    那人在冬日里穿着单衣,赤着双足,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每走一步就叮当乱响。他蓬头垢面,面上糊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江逝水开始还没认出他来。
    等他走近了,江逝水看见他的眼睛,才认出他来。
    周进,那个叛军头子。他的眼里满是疲倦,在看见江逝水之后,才有了些神采。
    江逝水朝他笑了一下,两人便已擦肩而过。
    他心里清楚,打了败仗的事情,并不能怪在周进身上。他能有站起来与建威大将军对抗的勇气,就已经是天底下的独一份了,要怪只能怪他年纪尚小,经历过的事还太少。李重山正值盛势,虽然脾性古怪,但是行军打仗已有数年,心机谋算都是一流。
    他下意识要揉眉心,却被老管家按住手。他额头上还有伤。
    江逝水收回手,低声道:让江府小厮都随我出城,劳烦您老亲自去桐文巷走一趟。
    *
    江逝水带着江府小厮,在城外给枉死的淮阳百姓收尸。
    昨日夜里,李重山也有吩咐人去清理。主要是把叛军尸首都收拢起来,挑了几具死相恐怖的,送往各个郡县,悬诸城门示众。至于百姓的尸首,原本要丢去城外乱葬岗,但是当时天太冷,底下人就把他们堆在角落里,任大雪覆盖。
    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的棺材,只能用席子代替。不清楚他们的名姓,也不能立墓碑,只能挨在一起安葬。让他们入土为安,是如今江逝水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在城外时,他留意看了一眼,没有看见那时他在城楼上丢下去的那件大氅。
    这说明那母子二人不在这里,或许还活着。
    他稍感宽慰。而后老管家快步走到他身边,唤了一声:小公子。
    江逝水往他身后看去。一个小厮跟在老管家身后,手里推着木轮椅。梅疏生坐在木轮椅上,朝他投来淡然平静的目光。
    早先江逝水就要让他走,紧接着周进起义,淮阳封城,他就走不了了。如今一解封,江逝水就要送他走。
    兄长。
    梅疏生看着他额上还洇出血的伤口:真要让我走?你一个人应付得来?
    兄长临走时托我照顾世兄,如今情状,还是请世兄先回家修养几日。若是往后我还在淮阳城,再请世兄过来吧。
    江逝水不愿多说,转头对老管家道:把马车赶过来。
    他出城来,乘的是马车。而梅疏生出来,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说是散步,也只带了一个小厮。如今用江逝水的马车来送他正好。
    帮着将木轮椅搬上马车,梅疏生掀开车帘,垂眸看他:你一切小心。
    我知道。江逝水往后退了几步,抬手示意车夫,马车便驶动起来。
    老管家扶住他:小公子
    江逝水知道他要说什么,只道:我如何走得了?
    这日回去,李重山就问起梅疏生,江逝水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梅世兄原本是出来散步的,路过城门,见我在外边,就过来同我说了两句话。后来青乐的信使来了,说梅家主病了,梅世兄便要回去。他赶得急,恐怕临时调用耽搁时间,所以用了我的马车。
    李重山哪里不知道他在撒谎?也不戳穿,只是笑着朝他招招手,话家常一般道:今天厨房做了道新菜,你过来尝尝。
    *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天气转暖,淮阳百姓逐渐恢复生息。
    江府的门窗廊柱上挂起了红绸,李重山手下那些士兵也喜眉笑眼的。要办喜事了,建威大将军李重山与江家小公子江逝水。
    前半个月江逝水就和李重山分房睡了,原因是婚前不能见面。结果才分开的那天夜里,李重山就来敲他房间的窗户。江逝水侧开身子让他进来,两个人又夜夜挨在一起睡,只是换了个地方。
    意识到江逝水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他之后,李重山有点害怕,稍微收敛了脾气,没在他面前做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也没再拿百姓的事情威胁他。反正人已经快娶到手了。
    江逝水总是那样淡淡的,只要不危及旁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就随他去了。
    他定下了献祭的决心。
    这天夜里,江逝水坐在案前翻书,等着李重山过来。等着等着,他就撑着头睡着了,小睡起来,李重山还是没来。
    他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李重山今晚是不会过来了。他想了想,披上外衣出了门。
    *
    江家祠堂就设在江府里。老管家假托江逝水的名义,约李重山今晚在祠堂里见。
    祠堂两边都点着蜡烛,老管家站在江家历代先祖的牌位边,一如他侍奉在几位家主身边。
    而后李重山进来了,老管家深吸一口气,恳求道:李将军,顾念着江家从前对将军的恩情,求将军放过小公子吧。
    李重山在门前站住,两边对峙,他冷笑道:江家对我有何恩情?
    当日将军年幼,在街上流浪,是江家
    不是江家,是逝水。李重山纠正道,是逝水对我有恩。
    将军既知小公子对将军有恩,那就请将军放过小公子,别再折辱他了。
    如何是折辱?我娶了他,接他去皇城,一辈子对他
    天下岂有男子嫁人的道理?
    李重山冷冷地瞧着他:本将军说有就有。明日朝廷就颁律令,准许男子嫁人,如此你可满意了?
    老管家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李重山不欲多说,转身要走。
    老管家深吸一口气,快步追上去,想也不想,就在他面前跪下:江家不曾对不起将军,我是江府老人,也是看着你与小公子一起长大的。将军心善,如今江家只剩下小公子一个人了,你放过他。当着老爷与大公子的牌位,求你念着江家对你的好,别再折辱他了。
    李重山冷冷道:我方才说过了,待我好的是逝水,不是江家。你的老爷与大公子,就因为我喜欢逝水,要把我从他身边打发走,弄来个梅疏生,把我的屋子烧了,我那些年藏起来的逝水的东西,一样不留,还打发我去前线。是他们欠我的,逝水原本就是我的,只是被他们耽搁了许多年。
    话音刚落,祠堂的半边门就被人推开,两个人转头看去,江逝水披着衣裳站在外边:你们在说什么?
    他走到老管家面前,俯身要把他扶起来:地上冷,您老都一把年纪了,跪在地上做什么?
    他扶住老管家的手,摸见他的衣袖里,有一截短短的、锋利的刀刃。他一怔,随后无力地哀求道:您老别这样。
    第一章 真与假
    祠堂里,江逝水跪在老管家面前,衣袖掩着,以手包住锋利的刀刃。
    今日夜里李重山没来他房里,他便披衣出来闲走。走到祠堂附近时,他看见祠堂的门掩着,里面烛光摇晃,仿佛有人。走近之后,便听见李重山的声音。
    他听见李重山说起从前的事情,都是他先前不知道的。他怔了怔,而后眼见着老管家要同他吵起来,便连忙推门进去。
    原以为只是老管家约李重山出来说两句话,谈不拢,顶多也就是吵两句,却不料他竟在老管家的袖中摸到了匕首。他猛地看向老管家,原来他还想着要行刺,如果与李重山谈不妥,他就直接让李重山死在淮阳,这样江逝水就不用被带走了。
    江逝水摸到匕首的时候,手脚都软了。不是他胆小,他是害怕老管家会出事。
    老管家年岁大了,就算李重山没带侍卫,仅凭一把匕首,就是给他一柄长刀,他也近不了李重山的身,更别提刺杀了。
    况且不论成败,老管家都保不住这条命。
    江逝水握着刀刃,以眼神相逼,想把匕首拿过来。
    老管家不甘心,抬手抚了抚江逝水的鬓角,浑浊的眼中全是对小辈疼惜。他不是昏了头,才想要刺杀李重山,相反的,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虽年老,却没有被江府的家务琐事磨去血性。倘若他再有血性一些,在头一回看见江逝水手腕上被绳子磨出来的红痕时,他就应该提刀去找李重山报仇。没有一个爷爷能看着孙儿被欺侮,却因为惧怕对方的权势而无动于衷。
    他自然知道刺杀很难成功,所以他花费了一个月时间来谋划这件事情。最锋利的匕首与最烈性的毒药,只要被它划破血肉,不出片刻就会气绝身亡。
    这时江逝水抓着匕首,怕伤着他,老管家只好暂时歇了心思,朝他点了点头。
    江逝水这才松开手。他把老管家扶起来,转头对李重山道:对不住,是我没有把事情跟老人家说清楚,我代他向将军赔个不是。
    李重山就那样看着他,为表诚意,江逝水俯身给他做了个深揖。
    等了一会儿,李重山没有说话,江逝水便让老管家回去,语气坚决。
    心中还惦记着未完成的刺杀大业,但老管家也没有法子,只能缓缓地退下去。他壮着胆子抬眼看去,见江逝水的双眼紧盯着他,一定要看着他走。
    老管家只好歇了心思,转身离开。
    他走之后,江逝水才松了口气。
    李重山看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江逝水实话实说:你晚上没过来,我就出来看看。
    不知道李重山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手掌按在江逝水的腰上,把他带出祠堂。他回身关门时,牌位前的长明灯还亮着,映着牌位上金漆描画的小楷字。李重山看着从前江老爷与大公子的牌位,眸色一暗,说不出的阴森。
    他收敛了神色,回过身,看向江逝水:回去罢。
    江逝水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他一路都没有开口,而李重山在等他说些什么。
    *
    假山嶙峋,上边爬满藤蔓。江逝水从边上走过时,被垂下来的枝叶打了一下肩头。他被吓了一跳,恍惚回神,看向李重山:管家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好。现在的情势,李重山自然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惹他不痛快。
    江逝水不自觉摸了摸耳垂,小心地问道:我不是有意偷听将军说话,方才在祠堂里,将军说爹和哥哥把你的房子烧了,可是确有其事?
    李重山看向他: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
    江逝水记得,马奴李山离开淮阳之前,他所住的马场里的小木屋确实起过火,那场火把整个屋子都烧没了。所幸李重山那时不在里边,只是起火的时候,他还一个劲儿地要进去拿东西,江逝水拦也拦不住他。后来问他是什么东西那么要紧,他也不说。
    我喜欢你好几年,跟在你后边捡你的东西,全部都藏在那里。你每次来马场找我,在我那儿午睡,下午起来,都会少一条发带、一个丝络,我骗你说是老鼠叼走的,其实是我偷走的。
    李重山侧过身,用脚别住他的脚:后来马场的小夏告密,你爹你哥就知道了。他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几道鞭伤:云泥之别,我原不该肖想。你哥说,就算你喜欢男人,那个人也绝不能是我。
    江逝水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梅疏生来江府长住,就在你的院子里,你整日都陪着他。
    江逝水总觉得自己年少时太不知轻重。那时他同李重山还是好朋友,结果好朋友的屋子才被烧了,他就跑去和梅疏生玩儿,确实不太厚道。
    他不好意思地摸着耳垂,别开目光。
    之后的事情不消说,他也自己知道了。那年冬天,他和梅疏生在亭子里赏雪赋诗,李重山就在一边看着,一言不发。后来他看见李重山要走,便问了一句:你去哪里呀?
    李重山已经站在亭子外边了,大雪落满肩头。他语气如常:外面有敲铜钵的声音,我去给小公子买两块糖吃。
    江逝水知道他耳力好,便道:好,那你早去早回。这时他又想起另一个人,便吩咐道:多买一点。他笑嘻嘻地看着梅疏生:等会儿梅世兄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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