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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烈狗/陈年烈苟——不问三九(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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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陶淮南只说了这一句,去厨房把手机给了哥。
    来电话了?陶晓东看见陶淮南递手机过来,往屏幕上看了眼,随后看看陶淮南,把手机放耳朵边夹着,跟迟骋说话。
    迟骋的声音语气都正常,像是什么波动都没有。
    陶晓东上午打电话本来是要给迟骋说个生日快乐,煮着面给岔过去了,电话挂了陶淮南在他旁边提醒:没祝他生日快乐呢。
    陶晓东哎了声说:我给忘了。
    陶淮南浅浅笑着,说:那你再打一个补上吧。
    陶晓东说:等会儿打,我先把面盛出来。
    现在就打吧,陶淮南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挂着小小的弧度,显得很温柔,不然像是你把他生日忘记了。
    陶晓东回头看他,摸摸他的头,说:行,现在打。
    那晚陶淮南做了个梦,梦里有迟骋,有哥哥,有十爷爷。那是个很好的梦,醒了以后陶淮南嘴角一直带着点笑,躺在从前迟骋的枕头上,满足地用手搓搓枕头边。
    这天早上没有课,不用起很早。陶淮南坐起来边伸了个懒腰边边舒服地叹口气,汤哥上班之前进来看他一眼,陶淮南说:早上好汤哥。
    醒了啊?汤索言笑着回他,看头发乱的。
    陶淮南摸摸头发,笑得傻里傻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多雪,陶淮南每天走在路上都能踩到咯吱咯吱的厚雪,还是因为迟骋生日那天的那通电话,电话里算上迟骋那句不是冲他说的话,全加上也就一人说了一句。
    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反正陶淮南渐渐变得稳定了很多。尽管还有反复,可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陶淮南在微信上给潘小卓发消息说:小卓,我最近很好!
    潘小卓马上回他:真的啊?太好了!
    陶淮南听见他呼哧呼哧地喘气,问他:你跑啥呢?
    潘小卓边跑边回他:临时换教室了室友没告诉我,我到了才知道,离老远了!
    你又被排挤了,陶淮南说,看来你还是没跟同学搞好关系。
    我试了,失败了!潘小卓跑进了教学楼,先不说了淮南,我去上课了,周末我接你来我学校转转?
    陶淮南说:好啊。
    其实陶淮南没什么可转的,反正他也看不着。但他还是去了,被他哥捂了厚厚一层带帽子的大棉袄,让潘小卓给领走了。
    哥哥终于不用每时每刻都盯着他了,陶淮南从这时候开始能够自己去上课,下课了再一个人打车回来,有时候哥会去接他。
    陶淮南第一学期的课上得不好,但好在第一学期都是基础公共课,还没有开专业课。班里同学都很热心善良,给了陶淮南很多复习资料和整理的笔记,给完想想他看不到,又主动说要给他讲。
    陶淮南会对每一个帮他的同学真诚地说谢谢,还会给大家带礼物。
    学校允许他不住宿舍,陶淮南有一次带了好多吃的去了班里男生寝室,给大家都分分。男生们可能没怎么接触过盲人群体,对他总是很当心地照顾,不知道应该怎么跟盲人相处,觉得他很脆弱。有人过来要牵他的手,陶淮南摆摆手,抬起盲杖向对方示意,说:我有这个就行,谢谢。
    有人问他:之前来陪你上课的是你哥么?
    陶淮南点头说:对,是我哥。
    你哥真帅,倍儿有气质,范儿正。同学夸道。
    陶淮南倒是毫不谦虚地接受了,说:他是个纹身师。
    那太酷了,我说呢。同学坐在上铺的床上,探身低头跟陶淮南闲聊。
    陶淮南坐在椅子上,盲杖倚在一边,喝着同学给拿的水。
    那你哥一直这样陪着你一块儿上学?从小到大都是?另外一个打游戏的同学说,你哥简直绝好,我要有这哥我做梦都笑醒了,我哥就知道踢我。
    陶淮南先认可地说:我哥真的很好。
    说完又笑了笑,一只手握着杯子,一只手托着杯底,轻轻在手心里转了转杯子:不过陪我长大的是另一个哥哥,是像你说的那样的,一直陪着我。
    你还有个哥?你家仨孩子啊?同学吃惊道。
    对,还有个哥哥。
    那个哥也跟这个这么好么?你掉福堆儿里了?同学问。
    陶淮南回答得毫不迟疑,立刻答道:当然。他也是最好的。
    第80章
    那年冬天迟骋没回来, 陶晓东甚至出差时特意绕路去了趟北京,然而迟骋还是没和他回去,说已经找了份兼职, 约好了的。
    过年时迟骋给陶晓东转了笔账, 说是压岁钱。
    陶晓东给他也回转了一笔, 附言:我和汤哥给的,下次放假赶紧回来!
    迟骋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陶晓东硬往他那儿塞了张卡,里面存了一大笔钱。除夕那天陶晓东给迟骋发了视频, 陶淮南原本在旁边坐着的,视频一通他默默站了起来回了房间, 站在一个无论陶晓东坐在沙发上怎么晃手机都照不到他的地方。
    视频里迟骋和陶晓东说:哥新年快乐, 给汤哥带个好。
    我快乐什么快乐,陶晓东说他,人都讲个除夕团圆, 我圆都没圆成,怎么快乐。
    迟骋没接他的话,只是笑了笑。
    视频挂了之后,陶淮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又回到哥旁边坐着。陶晓东问他:怎么不跟小哥说句话?
    陶淮南摇头, 说:他不想看见我。
    那说不定。陶晓东说。
    哥哥们并不知道迟骋走之前他俩究竟闹成了什么样,陶淮南没说过, 迟骋更不会说。陶晓东只知道他俩肯定是吵了一架闹了次狠的,可他想象不到能有多狠。
    陶淮南再次摇了摇头, 轻声说:他都不想回来, 还恨我呢。
    陶晓东特意去了趟北京接都没接成,迟骋是真铁了心不想回来。陶晓东说:兄弟之间哪那么多恨不恨的。
    陶淮南没说话, 安静地坐着。
    市里不让放烟花,可还是有人偷着在放,陶淮南听见外面遥远的砰砰声,想起了这么多迟骋给他放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烟花。
    阳台放烟花的音箱现在还在他们房间柜子里,可能已经坏了。
    陶晓东每次去北京的时候,都会去学校看迟骋。
    迟骋又长高了点,也比原来壮了。头发剃得短短的,喜欢穿深色衣服,又高又瘦的男孩儿已经彻底变得很帅了,是那种拽兮兮的酷男生。
    陶晓东逗他:是不是挺招人啊?搞对象了没有?
    迟骋被哥搭着肩膀,转开头:搞什么搞。
    搞也没事儿,大了。陶晓东拍拍他说,哥不管你这事儿。
    迟骋还是没把头转回来,臭脾气不爱聊这个。
    当初哥俩说好了高考完之后要唠唠,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唠成,后来也没什么唠的必要了。如今哥俩之间心照不宣,都不提当年有过要唠唠的事儿。
    陶晓东是个善交际的人,在外头交往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说话有度进退得宜,那些不合时宜的话他从来不说。可迟骋不是外人,而他毕竟是个哥。
    俩小的闹矛盾闹了这么久,在家陶淮南从来不让提他,现在出来了,当着迟骋的面,陶晓东还是得哄哄。
    这是陶晓东第一次跟迟骋提起陶淮南。
    话语间还是正常说话的语气,好像只是聊别的顺带提了一句:也不知道你俩到底是怎么的了,就不帮着劝了,他想事儿的角度有时候和咱们不一样。生气归生气,总不能家都不回了。
    迟骋很明显不想说这个,他搅了搅咖啡杯,转头看向窗外,没搭茬。
    陶晓东说:家里也不光只有个他,不还有我么,那怎么的,生气了连我也不认了?
    迟骋皱着眉说没有。
    没有你就该回家回家,咱也不是每家,放假总在学校干什么。陶晓东又说,回家了不想搭理他咱还不搭理,咱家那么多房子,你俩一人住一个。
    迟骋喝了口让他搅得乱七八糟的咖啡,脸上一点表情都不带,只说了句:你永远是我哥。
    迟骋那个脾气,陶晓东尽管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啥,可也知道迟骋不好哄。
    也确实没哄好,第二年的寒暑假,迟骋依然没回来。每次陶晓东去北京,迟骋都马上出来见他,如果提前知道时间还会去机场或高铁站等他。
    哥还是认的,只是家不回了。
    第二年冬天快要过完的时候,陶淮南又犯了老毛病。
    他又开始不说话了,时间都不长,折腾了几次。
    陶淮南很积极地去找医生,自己就去了。齐医生和他一直有联系,从上大学开始没课的话陶淮南会经常去他的医院,齐医生让的。不是以患者身份,只是让他过去看看,能干点什么就跟着干点什么,后来陶淮南才知道他医院里有好几位盲人咨询师。
    盲人咨询师都很忙,每次陶淮南去的时候他们时间都是排满的。很多来咨询的患者会指定要盲人咨询师,或许因为他们看不见,能让人从心理上就更加放松。
    这次他一来,先打了声招呼:齐医生过年好。
    好,你哥给你红包了没?齐医生当时在敲着键盘,办公室里好几位医生都在。
    陶淮南说给啦,然后自己摸着坐在旁边等。
    齐医生过会儿抽空看了他一眼,问:自己来的?
    陶淮南点头,苦恼地说:好像又有麻烦了。
    齐医生依然很从容,像是不算什么事儿:知道了,等会儿说。
    还好,这次也没有很麻烦。偶尔的几次小波折,很快又好了。
    大二这一年,陶淮南拿了奖学金。系里对他很照顾,每次都去盲人学校特意给他打一套试卷,再请盲校的老师帮忙批改。
    考试题都是一样的,陶淮南凭自己成绩拿了个系里第一档位的奖学金,八千块钱,回家全给哥了。
    这年他还参加了一次盲人协会举办的马拉松慢跑,四十二公里,陶淮南很努力坚持,最后还是只跑完了半程。
    志愿者给了他一瓶水,陶淮南流了满身的汗,喉咙干渴得要冒烟了。
    这一年他还在学校门口的小琴行里,跟着开店的那对情侣学会了吉他。干干净净的男生,穿着格衬衫坐在玻璃边安静弹吉他,偶尔弹错了音会不好意思地笑笑。
    路过店门口的其他人隔着玻璃看他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给笑起来很治愈的男孩子拍个照片。
    这一年陶淮南还意外地收到了女孩子的表白。
    下了课陶淮南刚收拾好东西,书包背上身,正在桌边摸索着他的盲杖。女孩儿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把盲杖递到了他手里。
    陶淮南说谢谢。
    女生是他们同院不同专业的,院里的公共课总能遇到。女生和他一起朝校门口走,勇敢地说喜欢。
    陶淮南很意外,顿了会儿才笑着说谢谢,又说:很抱歉,看不出来么?我喜欢男生。
    女生比他更意外,眼睛都瞪圆了,好半天都没能再出声,过了会儿才小声问:真的假的啊?你不是为了拒绝我吧?
    真的啊,陶淮南答得很坦然,我听说喜欢同性的男生都很好认,我还以为女孩子看这个都很准。
    哪有!女生虽然被拒绝可也没觉得挫败,毕竟性向不合她也没什么好挫败的,你确定了?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陶淮南想了想说:男朋友是没有的,可我真的只喜欢男生,确定的。
    女孩子心理都很奇妙,也很可爱。上一秒还是忐忑的小女生心理,下一秒瞬间就变成了姐姐,还夸呢:你真勇敢,说得这么坦荡。
    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短短一路完成了两种心态的转变,分别的时候陶淮南跟她说再见,小姐姐还给他加油,说不会说出去,会帮他保守秘密。
    说出去也没关系,陶淮南温和笑着,现在大家都很宽容。
    他们原来住的房子离汤哥医院和陶淮南现在的学校都很远,后来他们都搬去了汤哥家。晓东还有别的房子,但没有汤哥家离得近。
    原来家里的东西全没动,只拿了些衣服。
    陶淮南还额外多带了个枕头。
    翻柜子收拾衣服的时候,陶晓东扯出了一沓陶淮南的旧毯子。
    陶晓东拿给汤哥看,说:崽儿小时候不贴身盖个毯子就睡不着。
    汤索言说:好多小朋友都有个睡眠习惯,有的摸耳朵,有的咬东西,也有像小南这样认枕头被子的。
    旧毯子陶淮南很久不盖了,他一直以为扔掉了,原来都收在他们房间的柜子里。
    陶淮南伸手摸了摸,触感依然很熟悉,摸着它想起很多从前的记忆。
    带着不?失眠的时候盖着说不定能好点儿?陶晓东问。
    陶淮南还是经常失眠,别的好了,这个一直没好。
    不带啦,放在这儿吧。陶淮南又摸了摸,毯子的绒绒毛都洗秃了,真的很旧了。他抱着怀里的枕头,低头用脸蹭了蹭。
    小时候的陶淮南睡觉认毯子,现在认枕头。
    有时候睡不着,有时候睡很沉,趴着睡把枕头压在肚子和床中间,半夜会被硌醒,醒了翻个身,把枕头往上搂搂。偶尔睡得太狂放了,就整个人沿着枕头的方向打斜,胳膊腿都搭着,头也去够,睡得活像只挂在树上的树懒。
    迟骋都走了两年多了,陶淮南如果做了梦,睡得迷迷糊糊,醒了还是会张嘴就咕哝着喊出个称呼。
    要彻底清醒了才想得起来,早就没有人能答应了。
    陶淮南抱着枕头坐起身,愣着发长长的呆。
    发完呆把两只枕头都摆好,熟练地叠起被子,起床穿衣服洗漱。之后上学放学一个人都能完成,和每一天一样。
    生活似乎和从前也没什么变化。
    可仔细一想,明明什么都变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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