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戒——夜泠莎(42)

    还编出个从小就在一起的故事，这不是让整个上流社会看笑话吗？
    李家二少从去年年底开始打击三少的势力，最近更是愈加白热化，伤敌一万自损三千也在所不惜，李氏本来就是暗潮汹涌，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事，暗中观望的势力全部闻风而动，想趁乱从李氏的蛋糕上啃一块儿，李氏多个产业受挫，股价暴跌。
    李泽的消息这时候又不畅通了，他知道这事已经是三天以后了，气急败坏地给逆子打电话，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骂，却被挂断了。
    他再打，还是挂断；气得李泽甩手把手机摔了，命令秘书订最近一班飞机回国。
    李青海挂断李泽的电话，随手把手机丢到旁边的扶手箱里。
    庄奕在旁边问：不接吗？
    接起来就是挨顿骂，不接了。李青海无所谓地说。
    因为他公开出柜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搅得整个B市商界风云变幻，万和集团上下连加了几夜班企图挽救跌停的股价，而能联系上李泽的高层却有一大半都不在公司，跟约好了一样出差、出国、休假，导致消息硬是晚了三天才传到李泽那里，许多决策上传得不到批示，整个李氏风云飘摇。
    在这个节骨眼上，最有话语权的二少李青海却不在B市，群龙无首的副总们只好找到了李青翔面前，李青翔临危受命，三天时间就让李氏资产缩水的进度又加快了一倍。
    工作电话全部转接小陈，李青海带着庄奕回了趟A市。
    庄奕的母亲自从他父亲去世之后身体就不好，前几年查出了癌症，庄奕那时候为了钱跟星娱签了霸王条款，拿签约费给她做了手术，这几年他不怎么回家，但每月都会定期给她打钱。
    最近庄妈妈病情加重，李青海知道以后，安排她住进了当地一家私立医院。
    这是他以杨萍的名义建的，定期接收没钱看病的穷苦人入院治疗，也接受社会捐款，款项去处全部公示，算是一家半福利性质的医院；同时也给富人提供全方位的VIP特护服务，比公立医院收费贵几个档次，但医疗条件、环境设施都是A市最好的。
    院长副院长都等在门口，李青海示意他们不必跟着，就留了一个主任给带路。
    主任边走边介绍：咱们医院住院部分东西两区，东区是VIP特护区，西区是普通区，这边请。
    庄奕跟在李青海后边，脚步有些踌躇。
    李青海就停了一步，跟他并肩走，低声问他：怎么了？
    庄奕犹豫了片刻，小声说：一会儿你在外面等我吧。
    李青海就懂了，笑道：怎么，你怕我在你妈面前胡说八道，吓着老人家啊？
    庄奕横了他一眼。
    李青海就伸手搂住他肩膀，带着他往前走，我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吗，你妈病着呢，我吓唬她干什么呀。
    庄奕站着不动，这人几天前招呼都不打就在全网面前出柜了，可信度实在是低。
    李青海就笑了，捏了捏他的肩膀，我出柜归我出柜，你不是还没答应我呢吗？我哪能在你妈跟前胡说。
    顿了顿，他又说：就是以后也随你，你不想说一辈子不说也行，好吗？
    庄奕点了头，跟上他的脚步往东区走。
    两人跟着主任进了电梯，庄奕抬头看着楼层跳动，李青海忽然说：庄奕，你不想让我见你妈妈，也有当年车祸的原因，是不是？
    庄奕不说话，就盯着楼层看。
    李青海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他后颈，又有力又温暖，不是说了吗，这事你不许怪你自己了。有你哥扛着呢，成吗？
    庄奕嗯了一声，电梯叮地一声响，到了。
    主任把他们领到病房门前就站住了，庄奕抬手停在门前，还没做好准备，身后李青海长手越过他，已经敲响了门。
    门里头庄妈妈说：请进。
    庄奕瞪了李青海一眼，推门进去了，李青海跟在他后边。
    庄妈妈憔悴得厉害，头发稀疏而花白，脸颊瘦得都凹陷下去，跟李青海记忆中那个一身职业装的干练女性判若两人。
    她戴着眼镜靠坐在床头正在读一本书，抬头见着来的是庄奕，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整张脸都洋溢出了喜悦的神情，随手把书塞到枕头下边，高兴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奕，你，你怎么来啦？快过来，过来说话。
    庄奕走上前，被庄妈妈一把拉住，他在床边坐下，回答庄妈妈的问题，我从B市开车来的。
    庄妈妈把老花镜摘掉认真地打量他的样子，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好啊？我听说你们剧组都会给发盒饭的，你拿份大的，多吃点。
    庄奕说：妈，我吃的好着呢，是最近塑型体在锻炼呢。
    其实是李青海强制他戒烟，有时候烟瘾上来吃不下睡不着的，确实是瘦了一些。
    他想起李青海还在后边，就介绍说：妈，这位是，是我
    阿姨好。李青海已经接上了他的话，我是庄奕公司的朋友，和庄奕一趟车回A市，陪他过来看看您。
    庄妈妈眯眼瞧了瞧李青海，你好你好，小奕朋友不多啊，这些年我就见过一个邹凯，跟他一样是拍电视剧的。
    又说了会儿话，基本上是庄妈妈问，庄奕答，明眼人可见的生疏。
    庄奕小时候庄妈妈忙事业经常出差，两人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他和李青海多，但那时候庄奕乖巧听话，母子间是没有隔阂的。
    后来庄父车祸，庄奕又遭遇全校人歧视欺凌，他日渐封闭了自己，在庄妈妈面前也越来越沉默寡言，大学离家之后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后来签了经纪公司，一年都不见回家几次。
    两人聊了一会儿，庄妈妈忽然说：小奕，妈妈想吃楼下的水煎包，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李青海立刻说：我去买吧，庄奕你陪阿姨多聊会儿。
    庄妈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奕，怎么好意思让朋友跑腿，你去吧。
    庄奕只好站起来，经过李青海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青
    李青海打断他，轻微地冲他点了个头，笑着说：你去吧，我陪阿姨坐一会儿。
    庄奕就出去了。
    李青海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拆着带过来的果篮，阿姨你想吃什么水果，我帮你拿。
    不用这么客气，庄妈妈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李青海的动作顿住了。
    没等他回答，庄妈妈又说：李青海，我没记错吧？
    第57章 坦白
    57
    庄妈妈说：李青海，我没记错吧？
    李青海停顿了几秒钟。
    然后收回手，在床边规规矩矩地站好，阿姨记性很好，我是李青海。
    庄妈妈眯着眼打量他，你和庄奕是什么时候又碰见的？
    李青海因为这个又字敛了敛眉，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去年四五月份。
    快一年了啊。庄妈妈低喃了一声。
    李青海心头一紧，陪着笑说：是啊阿姨，快一年了。
    庄妈妈轻哼了一声，还装傻呢，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从枕头下边把刚才看的书抽出来给李青海看，书封面赫然印着《同性恋亚文化》。
    李青海心里瞬间凉了，急忙解释：阿姨，这事是我庄奕他没有
    他撞进庄妈妈冷静睿智的眼睛里，哑了声音。
    庄妈妈声音平缓，小奕那几年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经常无缘无故地发呆，还总是偷偷哭，学习成绩也掉得厉害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就是从你离开开始的。
    李青海心口跟堵了块棉花似的难受。
    他从小就乖，我和他爸爸忙工作，他从来不给我们找麻烦。庄妈妈的目光温柔而哀伤，我们对他也一直很放心这是我们的失职。
    李青海想安慰她：阿姨
    庄妈妈却忽然话锋一转，他有他的想法，这件事我不干涉。但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李青海心里涌起十分不祥的感觉。
    庄妈妈蓦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指枯瘦却有力，像老树遒劲的根。
    她死死地盯着李青海，一字一顿地问他，我要问你，庄奕爸爸的车祸，和你有没有关系？
    李青海的呼吸都顿了顿，一瞬间窒息的感觉抓住了他。
    李泽第一次介绍他进公司的时候，他面对万和集团全部高层和股东做了演讲，都没有现在紧张。
    这件事不知道在这个女人心里徘徊了多久，她没有问庄奕，而转来问他。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把当年的事掐头去尾地讲给她听，把自己从里面摘出去，她不会有地方去求证的，他说什么，她就只能信什么。
    以他的能力，现在就可以把整个事情圆得天衣无缝，不漏任何破绽。
    李青海对上庄妈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太过复杂，他一瞬间觉得她希望他骗骗她，一瞬间又觉得她想听实话。
    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李青海下了决定。
    阿姨，叔叔的车祸，李青海艰难地开了口，和我有关系。
    握住他的手猛然收紧，突出的骨节硌得他生疼。
    李青海闭了闭眼，随后坦然跟庄妈妈对视，当年的事，是这样的
    庄奕买了水煎包，拎着塑料餐盒一路跑回住院部，下了电梯又是一路狂奔，一把推开病房的门，然后靠在墙边猛喘气。
    屋里的两人都诧异地回头看他。
    半晌，庄妈妈先笑了，这孩子，跑这么急干什么？
    李青海坐在床边低头继续削手里的苹果，怕水煎包凉了不好吃。
    庄奕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喘着气问：你、你们聊什么了？
    随便聊聊，听说你换了个新公司，庄妈妈说，比以前工资高，待遇也好了，是不是？
    她对艺人缺乏了解，觉得艺人也就是一种职业，和其他上班族差不多。
    李青海削完皮，把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玻璃碗里，边往上面插牙签边说：新公司待遇很好，福利也好，公司给解决住处。
    庄妈妈吃了一块苹果，那挺好。
    庄奕喘匀了气，走过去把水煎包放在床边桌子上，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扫来扫去。
    他狐疑地问：你们刚才就在聊我的新公司？
    是啊。李青海点头，还有你的新老板。
    庄奕问不出所以然来，就觉得他出去买趟水煎包的功夫，病房里的气氛就变了，变得他说不上来的奇怪。
    两人又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准备走了。
    庄妈妈忽然又在后边叫住他，庄奕，你去看过爸爸了吗？
    庄奕沉默了一会儿，去年十一去过。
    妈妈身体不好，你替我多去看看他。庄妈妈倚靠在床头，目光落在门口的两人身上，多跟他说说话，给他讲讲你的事，爸爸也希望你过得开心，好吗？
    庄奕默了默，哑着声音应了声好。
    李青海站在后边他看不见的地方，对庄妈妈轻轻地点了头。
    庄妈妈就温和地笑了笑，聊了半天我也累了，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庄奕答应了一声，李青海在旁边补充说：阿姨，我们先走了，庄奕下次再来看您。
    走吧，走吧。庄妈妈挥挥手，目光从这两人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绿色表带上扫过，带了点儿无奈。
    这两人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俩就那么站在一起，中间的气场都不一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还是孩子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那本《同性恋亚文化》拿过来，翻开其中一页，中间夹着一张照片，是年轻时候她和庄爸爸的合影。
    庄妈妈干瘦的手指轻柔地抚上照片上男人英俊的笑脸。
    小奕这些年都不高兴，就那个混小子有办法。你也希望这样，是不是？
    一滴水落在照片上，男人的微笑似乎都立体了一些。
    李青海和庄奕坐上车，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
    李青翔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二哥，万和集团现在每分钟都在亏钱，你倒是一点不担心啊，还有闲心带着小情人回老家约会？
    李青海笑了笑，万和是大哥的，他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如果没有英国那位的控局，李泽不至于这么晚才知道消息，万和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李青翔咬牙，万和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二哥，你真的要毁了万和吗？
    怎么会，李青海漫不经心地安慰他：万和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垮掉，父亲马上就回国，大哥也快回国了，别怕。
    大哥回国那还有我们什么事儿啊？李青翔情绪瞬间爆炸，我们给李氏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就等着李青扬回国全部拱手上缴？！
    李青海的语气不疾不徐，不会的，大哥也需要帮手，就算他回来，李氏也还有你的地方。
    帮手？李青翔哈了一声，就跟听了什么大笑话，我也姓李，凭什么我就只能给他当个帮手？！李青海，二哥，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李家的东西该有你一份吗？就因为咱们是私生子，就活该只能给李青扬打工吗？
    他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语气乍然转为阴冷，这半年你这么对付我，是不是为了讨好李青扬？
    你是真蠢啊，你以为你把我整垮了，李青扬就能把家产分给你吗？他恨不得没咱俩这两个兄弟，他谁都不会给的！
    李青海等他吼完了，才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他谁都不给，那还争什么？
    我不争、我不争，我凭什么不争？李青翔语气癫狂，我也是爸的儿子，从小到大我付出的努力不比李青扬少，凭什么他生来什么都有了，我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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