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师尊比演技——一碗花生喵(46)

    顾廷云心中的好奇几乎要抑制不住，他转头看向凤青梧，少年面上冷冷的，闻言缓步向外走去。顾廷云就这么跟在他的后面出了房门，凤长留和凤长生也都没再阻拦。顾廷云现在心情格外复杂，一来实在好奇少年的来历，二来没有搞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总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因此颇为不甘。可是凤长留的提议实在太诱人，他承认，他无法抗拒。
    凤青梧带着他穿过层层院落，最后来到了一棵梧桐树前。他划破指尖取了一滴血抹在树干上，一旁渐渐露出一座精致的小庭院。
    顾廷云看着他随意地抹去伤口，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
    为什么身上会流着他的血？凤青梧语调平淡地直接说出他想问的话，脸上依旧一片漠然，仿佛说的话与自己无关，事实而已。
    小院的门缓缓打开，里面尘封的景色宛如注入了生机，忽地鲜活起来。
    凤青梧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外道：父亲说你可以住下来，住到你想走为止。说完头也不回地直接转身离开。
    顾廷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个凤家主真是个难缠的人物，明明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可是每一次都正好戳中他的心思。他是真的对师尊过去生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
    因为封印的关系，庭院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当年的样子，开满庭院的花，铺了满池的睡莲，还有梧桐树下随风摆动的小秋千。顾廷云甫一看见就忍不住笑起来，小秋千太小了，隐藏在梧桐树的枝叶下，若不留神根本看不见。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小黄鸡悠闲地荡秋千的样子，可爱得心都要化了。
    树上有一间小树屋，比逍遥峰后山上那间树屋要小一些，但是建造手法略显稚嫩，更像是小孩子的练手之作。
    顾廷云索性把整棵树连同小秋千树屋一起收入了悟虚境内，原地留下了一个极为破坏美感的巨坑，然而对此他毫无心里压力。反正他师尊是肯定不会回来了，打包行李有什么不对，这样想着他又走向了楼阁。房屋的布局很传统，但是所用之物都颇为讲究，看得出以前凤九煜对凤翎确实很用心，只可惜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顾廷云拿起一个用金绒草编制的鸟窝，与平常所用灰绒草编的蒲团完全不同，这个明显更为精致柔软，梳理灵气的效果也更好。他本想把鸟窝也收入悟虚境，可是一眼看见了鸟窝下面留有的九煜二字的印记，于是又放回了原处。
    他想，是不是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留下了凤九煜的痕迹，师尊是否会愿意看到这些？他又想到了那枚仿佛带血的妖丹，他的童年于他而言到底还剩下什么样的情感？
    顾廷云闭上眼睛，消失在原地。
    再睁开眼时已经在悟虚境内了，原本空旷的药田边上出现了一株梧桐树，树下的小秋千上站着一只小黄啾，正静静地看着他。
    顾廷云笑着走上前，问他：喜欢吗？
    小黄啾瞪了他一眼，直接跳到他的怀里，道：是我以前种的那株，你进入凤家了？
    嗯，顾廷云刮着他的下巴，我这儿刚好缺一株梧桐树，所以把它带进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他放松地半眯起了眼哼了一声，用我的东西当赔礼。
    顾廷云闻言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擅作主张把你留在这里。
    下不为例。楚霜君用余光扫了一眼那棵梧桐树，颇为满意地道：反正是我的，种在你这里刚好。
    阿翎。顾廷云在他背上蹭蹭。
    嗯？
    师尊，我想你了。
    楚霜君顿了下，从他怀里飞出来刚一化作人形，便被男人猛地抱住。
    顾廷云抱得很紧，嗅着师尊身上熟悉的味道，浮躁的心终于得到了安抚。
    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他问。楚霜君回抱着他却回答：闭关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意思是没时间想，顾廷云被他气笑了，这是对他的惩罚，于是他收紧手臂，将师尊压在树干上。
    不行，你必须想，我每天都在想你。他说一句亲他一下，逼着楚霜君不得不抬头迎合。
    我见到了你大哥和二哥，每次听他们谈起你时的语气，我就很想知道你过去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我想陪着你。我还看到了你的妖丹男人贴着他的额头低喃着，几乎语无伦次。师尊，我想回到过去抱抱你，想把你从这里带走，不要再遭受那些事情，可是我无能为力。
    楚霜君微微喘息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发软主动亲了亲对方。已经过去了，人也好事也罢，那些与我而言早已没有意义，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我想到你的妖丹，就心里发堵。他将手按在他丹田，一定很痛，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霜君握住他的手把玩着，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你真的不必太过在意。
    顾廷云却执拗地看着他，不行，我想知道。
    楚霜君拗不过他，于是笑了笑，好吧。拉着他坐在梧桐树下将那些过往娓娓道来。
    凤家老祖凤九煜擅卜，一直希望通过观天象来寻找修复天梯的方法，在凤翎出生时他卜了一卦，透过异象看见了天道的未来，在那模糊的画面里他找到了一线生机，那就是献祭族中的气运之子就有可能修补天道重建天梯。
    他们这一族虽然自诩为凤凰，但实则是凤凰和人类的后代，血脉一代代传承下来属于神兽的血早已被稀释，时至今日拥有返祖能力的人越来越少，而返祖后与先祖接近的只有凤翎一人，这气运之子自然非他莫属。
    于是他收养了凤翎，手把手地教他修炼，教他知礼仪重感情的同时也在布置献祭的阵法。可是凤翎太出色了，他的修行速度一日千里，成为了所有族人只能仰望的天才，以至于凤九煜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对这个孩子的掌控力会越来越弱。
    终于，在凤翎十三岁那年，阵法完成了，而凤翎的修为也接近了人修的化神境。
    他被凤九煜送入了献祭阵。
    顾廷云双目赤红猛地抓紧了他的手，阿翎
    楚霜君摸摸他的头，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凤九煜被困在渡劫期很久了，为了飞升他已经疯了。
    那，你大哥他们知道吗？男人问。
    楚霜君轻笑一声，知道，包括我父亲，他们都知道。我二哥以为献祭后我会成为废人，还说要养我一辈子。这些话究竟是出于幸灾乐祸还是仁慈，他早已不在乎了。
    顾廷云愕然地看着他，想起凤家那兄弟二人的嘴脸只觉得恶心至极，他们还怎么有脸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那一年，楚霜君是在修炼途中被送入献祭阵中的。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感觉，血液一滴一滴地流进阵中，被生生剥离生机剥离气运的痛苦比凌迟更甚，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他在生与死之间挣扎，无尽的痛楚令他意识模糊。一开始的时候他希望有人能帮他解脱，可是亲人一个一个地出现在他面前，说出的话语却让他更加迷茫。
    那个时候凤长留继任家主之位不久，正是想要大展宏图之时，他站在法阵外看着凤翎，眼中的内疚终于被执着所取代。
    六弟，别恨。他说，你会成为我凤氏一族的骄傲，日后你功德加身，必有更辉煌的未来。
    大哥凤翎睁着迷惘的眼睛张了张嘴，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以为对方是来救他的，可是没有。他也不明白凤长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功德什么的，与他何关？
    他的父亲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无视了他渴求的目光转身离去。
    后来凤长生也来了，凤翎想，二哥一直对他很好，是不是来救他的？可是他再一次失望了，凤长生站在法阵外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六弟别怕，你只会变成没有灵根的凡人，没关系，二哥会照顾你一辈子。
    凤翎的心渐渐平静，□□上的痛苦让他的头脑变得无比清醒，他终于意识到没有人会来救他，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能就是他深信不疑的亲人。
    再后来，那个他一直信任着爱戴着当做父亲一样仰慕的人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亲手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翎儿别反抗，很快就会过去了。男人道。
    老祖凤翎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老祖自始至终都毫无变化的表情，心一点一点地冷了。
    这是你的命。男人声音柔和地说着，你刚出生的时候天象异变，差点死于雷劫，是我付出了百年的修为才将你救活，翎儿，我养你十三年，这个阵法也准备了十三年。你的命是我的，所以老祖用这个方式让你将这条命还回来，很公平对吧？
    凤翎愕然，原来是老祖要他这条命？所以他养他也是为了今天？
    凤九煜继续说道：这个阵法会抽取你的气运，你放心，老祖毕竟不是无情之人，待我成功修复天梯之后，造福整个修真界的功德就是你的，我再找回你的魂魄重新投入凤家，到那时你功德在身足可成为天道之子，我凤氏一族也终将恢复曾经的辉煌。
    痛到麻木的凤翎只觉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冷得他发颤，唯有心口处的一颗灵珠散发着仅有的温暖。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他在凤家生活的这十三年虽然锦衣玉食，可是如今看来宛如一场笑话。他那么努力地修炼，那么信任着每一个人，到头来都毫无意义。所有他信任的人，都希望他接受这样的安排，他活着，只为了死在今天，何其可笑。
    可是他偏不认命。凤氏一族最讲因果，欠了你的因，我还便是，但是从此以后，因果两消，恩怨皆无。
    作者有话要说：　　顾廷云：好想抱抱以前的师尊，小小的一定很可爱。
    楚霜君：抱谁？就你这样的，以前我都是一拳一个。
    第76章
    顾廷云心疼得抱紧了楚霜君。
    大概我当年太锋芒毕露，所以很多人都恨不得我消失。如果献祭成功我功德在身，很可能成为天道之子，我想这也许就是家中知情人都同意的主要原因。毕竟一族的气运之子只会消耗一族的气运，而天道之子不同，会给整个凤家带来更多的好处。
    顾廷云气得捶桌子，手上青筋暴起，想不到一位渡劫期大能会如此无耻。献祭过后魂魄不存，他这是在骗你。
    不，楚霜君摇头，他是认真的，他在献祭阵里留了一线生机，当时所有知情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我虽然会死但是还会重新投胎回凤家，只是轮回了一场又能造福家族与天下，皆大欢喜。可惜我不想。
    他要我报恩，我便还他这个恩，但是命是我的，这一世是我的，下一世也是我的，我不会给他。
    顾廷云觉得师尊傻得让人心疼，若是有人这样算计他，他肯定会将他们恨之入骨即使当时无法报复日后也要让他们后悔生了这样的心思，可是师尊竟然这样云淡风轻。他的师尊虽然外表冷漠却有一颗最温柔的心。他吻了吻他的手，问道：你是怎么从献祭阵里逃出来的？
    我用妖丹和两滴心头血做了一个替身，趁着凤九煜查看献祭结果的时候逃了出来。
    具体过程他一语带过，顾廷云闻言却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你自己挖出了妖丹？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对自己狠起来却是如此果断决绝。
    楚霜君被他的表情逗笑，托着他的下巴将他微张的嘴合上。我还了他的养育之恩与救命之恩，自此两不相欠。你参悟因果应该知道，这样我和他之间的因果便可了断。这是当时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十三岁的凤翎，虽然果决却也天真，即使最绝望的时候也只是和他们一刀两断。后来他强大了，却也不再将那些过往放在心上。他的世界很大，痛苦的回忆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
    话虽如此，可是顾廷云还是觉得心很痛，明明所有的选择都是他自己做的，也明知根本不会后悔，可是他却无法释然。
    他抱着楚霜君，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那些痛苦。
    楚霜君继续道：逃出来之后我再也不想回到凤家，为了不让他们找到我便自己断了冠羽，从此成为凡人。
    不恨吗？顾廷云问。
    楚霜君看着他的眼中带着点点笑意，当时少年心性，觉得成为凡人抛弃一切就是自由的，后来重新入道倒是多亏了这段经历磨砺心性。这万年间不知有多少天纵奇才因无法飞升而自甘堕落，凤九煜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我可以理解，但不会认同，若有一天你也如他这般无法飞升又不甘认命，你会怎么做？
    顾廷云沉默了，师尊说的事情是如今每个修士都注定要面对的。自从万年起此界再无飞升之人，无法飞升只能等死的修士比比皆是，也许会有一人改变这一切，也许有生之年也不会遇到，未来的命运谁也不知道。到那时，他是否还能保持如今的从容？
    顾廷云倏地抬眼看他，我不会像他这样。
    廷云，楚霜君笑着认真地对他说，修道之路本就逆天，逆者，迎刃而上，而不是迷失自我，无论何时都要坚守道心。守不住，便是入了魔，到时候有再多机会放在面前也只能徒留遗憾。
    我知道，顾廷云亦坚定地回望他，师尊，我不会迷惘。
    顾廷云进入悟虚境的时候也是一时冲动，他骤然消失外面的人肯定会慌了神，但此刻他心里想的全是楚霜君也无瑕顾及许多，因此依旧在悟虚境内停留了许久。
    他现在一想到凤家人的嘴脸就手痒，怕自己忍不住把他们关进悟虚境内一人一拳揍成猪头，甚至有些遗憾内外时间不对等，不然过个几年再出去怕不是要气死凤长留几人。
    凤青梧身上流着你的血，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他问楚霜君。
    楚霜君想了想，有个猜测，但需要我见他一面。
    顾廷云沉默了，问他：你要出去？
    他起身理了理道袍，道：走吧，有些事情总要弄个明白。
    两个一起出了悟虚境，谨慎起见顾廷云还是张开了领域，然而还没来得及探查周围，就见远处群山之中劫云翻滚电闪雷鸣，黑压压的乌云几乎覆盖了整片天空，天雷落下之时连地面都在震颤，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正在渡劫。
    两人一起看向远处的天空，总觉得那云层间似乎有一道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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