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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十二渡(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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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和的声音响起,在看什么?
    亓官傻愣愣地看着师父,呆呆地道:师父好看。
    那双眼睛里含着的笑意于是越发明显起来,一只熟悉的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饿了么?
    亓官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手掌撑着师父的膝盖爬起身,刚要出去,又有些不舍地看师父。陆丰站起身,手掌在他发顶揉了揉,又轻轻一推:去罢。
    亓官闭上眼,灵识从玉牌中抽离,回到自己的身体。与此同时,笼罩在屋舍外的禁制波荡一下,无声散去。
    此时天色已然黑尽。
    亓官摸了摸肚子,正要掏出灵果来果腹,计峮却忽然探头进来,见了他脸上显出惊喜之色:嗳呀,可算醒了。又冲他勾手,来,过来,师姐给你做好吃的。
    亓官看了看她,稍一迟疑,便抬脚往外走去。云虺啪嗒着翅膀跟上,随后便叫亓官伸手捞进怀里。
    计峮是小门派出身,身上并不宽裕,虽则这所客院是免费居住的,但吃食是不包含在内的,所以,她索性买了食材,借用客院的厨房做饭。见今亓官来了,她有心要照顾一些这少涉世事的师弟,便也连他的份一起做了。
    少顷,亓官面前就被端上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大骨汤面,上面还卧着两个鸡蛋。他原本就饿了,这时被汤面的香气一勾,顿觉更加饥饿,迫不及待地捞起一筷面条送进嘴里,然后默默地加快了进食速度。
    这大骨汤已经炖了许久,汤汁熬得十分醇厚,抿一口仿佛要化开似的,那面条也极有劲道,一尝就知道是下过功夫的。
    计峮自己不怎么吃,反倒笑吟吟地看着亓官将一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的汤汁都喝光了,这时便笑问道:好吃么?
    亓官放下碗,极认真地点头:好吃。
    计峮便笑了起来,瞧着他乖乖点头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手痒,想去摸一摸他的头,然而手指还未碰到他的头发,就见黑影一闪,扑拉一下把她的手打开。
    计峮看了看横亘在她和亓官之间的云虺,只见那一双竖瞳直勾勾地盯过来,十分警惕的模样,不由失笑。
    翌日一早,亓官便起身洗漱,预备出门。
    师父说,要多经历世情历练,日后心境才能圆满,他便每日都要细细体悟一下世情。
    片刻后,他站在包子铺门前发呆他的金银都在一路上用完了,掌柜的也不愿意他用灵果来换包子。没有银钱便买不到包子,这满大街的吃食亦与他无缘,亓官眼巴巴地瞧着白胖的大包子,耷拉着脑袋有些丧气地往回走。
    回到客院时,正好计峮从里面出来,打量他一眼,奇怪地道:这是怎么了?
    亓官抿着嘴、鼓着脸颊,不说话。待计峮终于问出来实情,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去拉他的手,笑道:不就是买包子么?师姐带你去。
    云虺的目光嗖的一下扫过来,脑袋微微一动,看起来似乎是权衡了一下,仍旧缩在亓官的衣襟里,没有动弹,只那双眼睛一直严肃地盯着计峮看,叫人忍不住发笑。
    亓官鼓着脸颊,掏出来一块灵石,认真道:不买包子,换钱。
    好好好,去换钱、去换钱。计峮哄他,牵着他先去买了包子,又往望仙楼而去。
    于修士而言,望仙楼并不仅仅只是一座盘桓之所,此处还常常有一些店铺经营法宝符篆等物,有时候还能传递些消息物品。
    与义阳城相比,王都的望仙楼更加恢弘大气,远远地就能见到它的身影,待走近了,便只见楼宇耸入云端,十分巍峨。亓官仰头望了一眼,就听见旁边传来哧的一声,他扭头一看,正看到一名青年移开目光,嘴角还挂着略有嘲弄的笑纹。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传来大力的拉扯,计峮一使劲把他拉进望仙楼的大门,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听说望仙楼门口设了禁制,凡人没有灵力,便无法进出,所以不必担心会受到搅扰。
    进了门,便是另一重天地。
    毕竟是王都,比起义阳城里望仙楼的冷清,这里倒是热闹许多。
    那是多宝阁,修士界最负盛名的商号,里头有法宝也有丹药、符篆,还有一些奇珍异宝,都是极珍贵的物件,颇受欢迎呢。
    那是宝号名字就叫宝号,是唯一一家比多宝阁分布得还要广的商号,几乎有望仙楼的地界都有它。听说他们仿佛是有秘法控制蜉蝣,所以能把各地的货物分别寄送出去。且蜉蝣的速度要比灵讯快得多,所以若有消息急于传递,人们也大多会来这里一试。
    亓官问:蜉蝣?
    计峮点头:是啊,蜉蝣朝生夕死,连成妖都难,却生来便有穿梭虚空的神通,实在是造化神奇。只是这一族并不好控制,也不晓得宝号是如何发现这样的秘法的。
    亓官停下脚步,见一个人将某一样物件放进一个小箱子里,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箱子就不见了。亓官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小箱子边角上,一只蜉蝣趴着,双翅微微一震,那周围便似有一层无形的波动震荡,转瞬就将小箱子吞没。
    第73章 道理如此
    亓官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又将视线移向另一个人。但还不等他看清楚,忽然眼前黑影一闪,刚刚在他眼皮底下消失的小箱子忽然出现在面前,直直地往下掉。
    亓官下意识伸手接住,神情有些茫然。
    计峮说着说着,忽然发觉身边空了下来,停步转头一看,就见亓官捧着小箱子,一脸懵地站在原地。怎么她刚及吐出两个字,忽见又一个箱子凭空出现,不偏不倚地落在亓官面前。
    她也呆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青年大步走过来,皱着眉、抿着嘴,打量了亓官一眼后,不客气地喝问道:王都之地,有前辈大能坐镇,众目睽睽之下,道友行此不光彩之事,就不怕被拿住问罪吗?!
    亓官尚未反应过来,计峮一侧身将他挡在身后,维护之意十分明显。她皱眉道,道友恐怕有些误会,亓师弟并没有偷拿你们的东西,是这箱子自己掉下来的。她话音尚未落地,恰巧又有一个小箱子凭空出现,径直落在亓官手上。
    青年见状脸色一变,喝道:我亲眼所见,还敢狡辩!蜉蝣箧乃我门中秘制,若非你们用了法宝手段,绝无可能出错!他一边说着,一边闪身探手向亓官抓来。
    他的速度极快,计峮刚刚有所察觉,就已经到了亓官面前,五指箕张迅若疾风地扣向亓官肩膀。亓官身形一闪,避开这一抓。他在不远处站定,皱着眉毛道:它们自己来的。
    青年原以为这一拿必定手到擒来,不防却拿了个空,神色不由得难看了几分,冷笑一声:小贼倒还有些本事!说着脚下一踏,身如鬼魅般向亓官扑去。
    亓官手里托着三个蜉蝣箧,连连闪避,虽青年追得紧,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没碰到。计峮修为略低,便是想帮忙也无从下手,急得直跺脚。
    两人速度越来越快,惊动了周围一圈人,须臾便有人认出来那个青年的身份,便有人问:发生了何事,如何有人同王掌事动手?
    旁边一人知道得略多些,便道:我方才听了一耳朵,此人似乎妄图盗窃宝号的蜉蝣箧,所以王掌事才想拿住他问个清楚明白。
    另一人啧了一声,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敢同宝号作对?
    计峮心忧亓官,闻言回头怒瞪一眼,不客气地讥刺道:这位道友红口白牙地污蔑人,敢是常常胡说八道,所以做得习惯了!另两位想来是脑袋空空,不会思想,所以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倒想问问,难道宝号屹立千年,所谓万无一失的蜉蝣秘法,是筑基修士就能轻易破掉的么?
    她冷笑一声,退一万步说,就是真的有不轨之图,难道得手后不是趁人不备逃之夭夭,好好地站在这里等人来捉拿是什么道理?
    那几个人叫她一通抢白,顿时面色阵红阵白,一时无言以对,悄悄往人群中退了退,不再说话。
    一名老者领着数人排开众人走来,闻言扫了计峮一眼,声音冷淡:这位道友却是牙尖嘴利,半分不饶人。他这一眼扫过,计峮顿时后颈一僵,汗毛根根竖了起来,腿脚也跟着一软,差点当众跪下,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她勉力站稳,咬着牙道:道理如此,晚辈不过照直而言。
    老者轻哼一声,没有再理会她,一双锐利的目光转而投向空中。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王掌事试图拿下的那人不止筑基修为,但对宝号而言,无论对方是筑基还是金丹,哪怕是元婴修士,一旦蜉蝣秘法被其破掉,千年经营的声誉都必毁无疑。
    所以,眼下最为关键的,还是弄清楚那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会叫秘法饲养训驯的蜉蝣乱了方寸。
    那厢,王掌事一见久拿不下,也不由得焦躁起来,手往腰间一抹,便有一长条的细影凭空而现,却是抖开一条拴宝索向亓官捆去。这拴宝索本是用来锁拿珍禽异兽的,能锁禁妖力,便是修士被套中,一身灵力也都使不出来。
    亓官见他动了法宝,立刻将手里的蜉蝣箧一扔,掏出不吃素剑顺手一剑削去。众人只见剑芒一闪,便有一道锋锐剑气悍然扑出,直奔王掌事。
    此一道剑气朴实无华,望之寻常,周围一圈修士大多只是筑基,少有的几个也不过金丹修为,只当亓官是被迫还手,并未发觉一样。那名老者却是元婴修为,灵识略微一扫,忽然面色微微一变,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他身后一人微微躬身:何老?
    何老神念一动,一道无形的禁制便将周围隔开来,问:这二人究竟是何来历?
    宝号能屹立千年不倒,商号遍及天下,其人脉消息自然不可小觑,那人仍旧微躬着身,将所知一一道来:那是灵溪山计峮,今只筑基修为,前番结束镇守任务,顺道经过王都。另一名昨日方至,与姜城长史前后脚进城,后在张致恒接引下入住经凡院。微微一顿后,补了一句,计峮唤他作亓师弟。
    何老一皱眉:那道剑气有宗师气象,灵溪山名声不显,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剑修。他隐约觉得亓官的剑意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旁边那人想了想,低声道:何老,定水畔剑石尚在,若是有天分的剑修,习得一二分气象不足为奇。
    闻得此言,何老脑中仿佛有一丝灵光闪过,还来不及捕捉便飞逝而去,他皱了皱眉,重将目光放回亓官身上。这一看之下,还真是叫他看出来了几分元禄剑君的意思,心底的那丝不谐便就此隐去。
    这几句话间,亓官已然占得上风,因王掌事与他并无生死大仇,所以出剑十分克制,只压制得对方无暇动用拴宝索,只能狼狈躲避。
    何老皱眉,叫了一声:王寅。他早已看出王掌事不是剑修对手,只是他已成元婴,纵有心会一会那名剑修,也不好众目睽睽之下加入战阵,落下倚强凌弱的恶名,因此便要先令王掌事退下。
    王寅却满腔不甘。
    他年纪轻轻便修到金丹,向来十分自傲,没想到今日却叫一个小门野户的弟子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心底本就惊怒非常,何老的声音一响起来,他脸上更是挂不住,一时左性大发,喝了一声,竟是不顾迎面劈来的剑光,反摸出一把金光灿灿的算盘,灵力激荡之下,顺手一拨,便见十数颗金色珠子唰唰唰地疾冲而出,上下左右齐将亓官包裹在内。
    不可!何老喝了一声,长眉一动,灵力暴涌而出,只一刹那,就将周围人群团团裹住,急往后撤去。
    嘭!嘭!
    下一瞬间,金色珠子在王寅灵力操控下倏然炸开,空中忽然显出十数水滴,似缓实疾地向着亓官当头罩去。这水滴出现的一瞬间,亓官怀里的云虺倏然竖瞳圆睁,迸射出一抹浓郁的杀机。
    亓官亦是后颈汗毛倒竖,警觉抬头。他不知这是何物,只是凭依直觉,不吃素剑一撩,裹着丝缕因果往前斩去。
    说也奇怪,这一剑扫出,那原本冲着亓官而去的水滴仿佛被剑芒所引,竟然全都向着不吃素剑裹去。第一粒水滴触及剑身的一刻,亓官便觉手上一沉,如担百钧,接着便是第二粒、第三粒水滴,只一眨眼,十数水滴俱都裹在不吃素剑上,亓官单臂如负万钧之力,周身灵力亦被拉扯着灌涌进剑身,转瞬便没了声息。
    亓官皱着眉毛,另一只手也握上剑柄,体内剑丹滴溜溜急转不休,一波波的灵力通过经脉向着不吃素剑暴涌而去。
    王寅甩出金珠后便立即抽身后退,这金珠里封存的水滴,乃是取恶水炼制而成,虽然为了便于封存和控制,炼制时已削去几分恶水的煞气,但只需一滴,就能把修士溶蚀成一滩血肉,就是元婴修士也不敢用肉身硬接,端的是厉害。
    然而他虽有金丹修为,却仍然无法将这般厉害的恶水炼为己用,只能封存在法宝中,当做一项保命的手段使出来。
    且说王寅激怒之下挥洒出十数金珠,心头瞬时掠过一丝悔意,但恶水已然出手,此时便是后悔也已来不及了。他急退十数丈,再一抬眼,便呆了一下,那名剑修并没有如他的意料那般,叫恶水溶蚀成一滩血肉,仍旧好端端地立在原地,只是双手握着剑,脸色涨红,剑尖仍旧慢慢地向下坠去,仿佛手上提的不是剑,而是一座大山。
    王寅呆了一刻,懵然不知为何这法宝竟不起作用,忽然一道劲气斜刺里抽来,毫不留情地将他抽飞一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叱喝:还不滚一边去!
    云虺飞在一边为亓官护法,冰冷的兽瞳盯了倒栽进人群的王寅一会儿,又将目光扫向神情凝重的何老,旋即尾巴一扫,也不知从哪里扫出来一堆丹药,张口呵出一道云气,裹着丹药送进亓官口中。
    第74章 是我师父
    这厢,何老虽卷起周围人群急往后撤,灵识也时时留心着亓官,见得对方单凭一柄长剑就化解了王寅苦心祭炼的恶水时,顿时印证了他先时隐约的猜想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剑修果然是来历不凡。
    他不由得暗叹一声,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
    自来商贾都讲究与人为善,宝号能屹立千年不倒,遍及修仙界的人脉便是其立足的根基之一,这一点,久历世事的何老无比清楚,若是一开始撞上此事的是他,定然以和气为主,徐徐探问清楚才下定论,如此,便是有所误会也有转圜之地。
    而王寅天资不凡,年纪轻轻便已是金丹修为,一向很得看重,所以才被派到此地来,委以掌事一职。他一路顺风顺水,又年轻气盛,遇事只想显出自己的能耐,一见有人竟敢打蜉蝣箧的主意,立刻不分青红皂白地拿人,意图显示自己雷厉风行的气魄,却不知这样已经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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