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抢救一下——松子茶(34)

    走出婚纱店，那女生又笑眯眯地跟裴知逸商量待会儿回家要做什么菜，明天要去看哪个画展，婚礼上要选什么样的捧花。
    他们快结婚了，就在两个月后。
    而很快，画面就变换了，变成了医院。
    裴知逸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难得露出手忙脚乱的样子，不可置信地问医生：我女儿为什么会像猴子？
    沈眠差点就笑了。
    裴知逸怎么也能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呢，一点也不像他了，居然还说自己的孩子像猴子。
    但是他又笑不出来，因为裴知逸怀里抱着的，是他跟别人生下的小孩。
    而他变成了一个漂浮在裴知逸旁边的幽灵，伸出手想碰一碰裴知逸也做不到。
    他看着裴知逸怀里的婴儿，怎么看怎么可恶。
    更可恶的是，裴知逸抱着婴儿走到床上刚生产完的女人身边，满含温柔地说道：你看，宝宝很乖。
    宝宝很乖。
    沈眠听见这句话就忍不住哭了。
    裴知逸怎么能跟其他人有了宝宝，明明他就在这里，明明裴知逸说过这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人。
    他怎么可以去跟别的人结婚。
    可不管他怎么号啕大哭，裴知逸都听不见，他是个温柔的丈夫，也是个慈爱的父亲，正在一心一意地照顾妻女。
    他们之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007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就是没有你的世界，他不会痛苦，不会记得自己十八岁时候的恋人，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有多爱你。他会跟新的恋人结婚生子，白头到老，而沈眠这个人会被彻底埋葬，他到死都不会在意。
    这一字一句几乎像刀一样扎在沈眠心上。
    他看着那个成熟稳重的裴知逸，看着他柔软而满足的样子，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绞，什么叫嫉妒。
    裴知逸对他太好了，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毫不怀疑自己是被爱着的。
    可是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裴知逸爱上别人，对他是这样绝望。
    你还愿意他忘记你吗，即使他会爱上别的人，就像曾经爱你一样？007还在蛊惑地问他，并且适时地抛出了一个诱饵，如果你不想，也可以用积分兑换另一个奖励，让你的寿命延长一个月。但是只能有一个月。然后一切如常，裴知逸不会忘记你，他会一直记得自己爱着沈眠。
    只有生命垂危的人才能感受到时间的宝贵。
    能延长一个月的生命，已经是种巨大的诱惑。
    沈眠早就查过很多的资料，知道他这个病存活率很低，而且很大可能复发，所以他并没有怀疑007对于他寿命的估计。
    七个月，加上一个月就是八个月。
    007说完这句话就没再说话，安静地等着沈眠选择。
    沈眠觉得007可真是居心不良，明明知道他是病人，还用这么讨厌的画面才折磨他。
    他看见眼前的画面又变换了，裴知逸抱着女儿走在街头，偶尔遇见了高中的同学。
    那同学跟他聊天，聊到班里高中有哪些人，问他记不记得沈眠了。
    而裴知逸只顾着给女儿喂零食，漫不经心地回答：沈眠？他不是去世了吗？
    他的死亡对于裴知逸，好像无足轻重，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
    沈眠觉得自己心脏好像裂成了许多片，他看着裴知逸幸福的脸，觉得这真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讨厌的选择题了。
    这几乎是在问他，愿不愿意亲手把自己的恋人，自己从小就依赖的兄长，拱手让人。
    世间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刑罚么。
    沈眠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蛊惑他，让他拒绝，让他选择一个月的寿命，这样他能多陪裴知逸一段时间，而裴知逸也永远不会属于别人。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问007：你能保证，如果我去世了，这个积分真的能兑换吗？
    能。
    沈眠咬住了嘴唇，又很快松开，又问：那能不能不要让他一点都不爱我，我要的也不多，留给我一点点就好。
    一点点就够了，不要拿他当个陌生人就行。
    但是007拒绝了：不行。
    长久的寂静。
    沈眠睁开了眼，伸出透明的手，摸了摸三十岁的裴知逸的脸。
    虽然知道这个裴知逸并不属于他，也听不见他的话，但他还是对着裴知逸笑了：原来你三十岁长这样啊。
    他说道：哥哥，对不起，不能陪你长大。
    我选择兑换积分，让裴知逸开始新的，没有我的人生。
    沈眠心想，裴知逸要是知道了他的选择，会痛骂他的吧，会很严肃地把他骂哭，让他迅速收回。
    但是哥，我真的不希望你因为我痛苦。
    因为我也很爱你啊。
    比爱自己更甚。
    时间像是定格在了这一瞬。
    沈眠眼睁睁地看着裴知逸和他周边的一切在他眼前消散了。
    而现实中，他睁开了眼睛，窗外的日光明亮，十八岁的裴知逸红着眼睛看着他。
    他跟裴知逸同时听见了脑海中的声音。
    恭喜宿主沈眠，宿主裴知逸，心动值均达到100。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这一章了嗷呜，修修改改，终于打出了通关密码！求海星跟评论鸭！宝贝们新年快乐呀！
    第50章 允许
    沈眠的眼泪还挂在眼角，在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从他的脸侧滑下来，在雪白的枕套上落下一个湿润的圆。
    他听到007的话，大脑明明理解了意思，情绪却还停留在梦中的生离死别里，一时间显得非常懵逼。
    而裴知逸的手已经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他其实一点不冷静，却还是用了最大的理智问007：心动值100，意味着我们完成了最终任务对吗？
    007很罕见地低笑了一声，古板的电子音也多了几分人情味。
    恭喜宿主沈眠，宿主裴知逸完成最终任务，商城将在三天后开启，请你们兑换自己所需物品。
    我先去写总结报告了，再见。
    007说完这句话就下线了，非常冷酷无情，但是沈眠跟裴知逸却看见他们的手背上浮现起了一行荧光数字1000。
    这数字只停留了一秒就消失了，但是他们还是看清了。
    窗外微风温柔，已经是春天了，虽然还残留着冬天的冰冷气息，但是湖面上的薄冰已经消融无形，窗下的迎春花也刚刚露出柔软的鹅黄。
    沈眠轻轻握住了裴知逸的手。
    刚刚在梦里，他一直无法牵住裴知逸的手，无论多少次伸出去，他的手都会从裴知逸身体里穿过。
    那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他像是被遗弃在了世界的角落，仿佛他从不曾在世界上存在过。
    如今切实地跟裴知逸的手掌相贴，他漂泊无依的心才像是终于有了停歇的地方。
    他抬起眼，发现一贯冷静自持的裴知逸眼中居然也流下了眼泪。
    他笑了：哥，不亲我一下吗？
    裴知逸总是会满足他所有愿望。
    他弯下腰，先是吻了沈眠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才颤抖地亲吻了沈眠的嘴唇。
    沈眠能感觉到裴知逸的眼泪滴在了他的脸上，他的手搂住了裴知逸的背，越收越紧，死死地攥住了裴知逸的衣服。
    窗外隐约能听见喧嚣的说话声，空气中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放眼望去都是冷清的白色。
    这是医院，每天都在上演生离死别，这里的墙壁比教堂听过更多在祷告。
    在沈眠没有醒来之前，裴知逸也是祷告的一员。
    但是如今，他的那场噩梦终于可以醒了。
    ?
    裴知逸陪着沈眠躺在了床上，他看顾了沈眠一天一夜都没合眼，如今却也不觉得困。
    沈眠这才知道自己晕倒了整整一天。
    阿姨跟叔叔也一直没睡，刚才才被我劝去休息了一会儿，裴知逸说道，我妈也先回去了，下午再来。
    沈眠靠在裴知逸怀里，头埋在裴知逸的肩窝里，他像一个意外走失的小狗，好不容易回到了熟悉的怀抱，一分一秒都不肯再离开。
    爸妈不知道他晕倒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裴知逸一定一清二楚。
    他低声问裴知逸：哥，我晕倒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怕啊？怕我再也醒不过来？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敢问裴知逸。
    裴知逸没有逞强，而是承认了：嗯，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我甚至在想，万一最后我们没能兑换积分，我要怎么办？我应该立刻去拜托爷爷帮你找最好的医生，如果国内治不了就去国外，不管怎样我都要把你留在身边。
    他之前一直不会告诉沈眠他想过这些，好像说出来，就有成真的可能，所以他只会压在心里。
    而我最怕的是你真的不要我了。他低声道。
    沈眠缩在裴知逸的怀里，能听到裴知逸砰砰的心跳声，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耳膜。
    裴知逸在他面前总是坚不可摧的样子。
    明明只是比他大了几个月，但是因为是哥哥，裴知逸永远扮演着成熟冷静的那个角色，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吓到他。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会对沈眠流露出脆弱，告诉他自己也会害怕。
    沈眠笨拙地抱住了裴知逸。
    哥哥，你知道我心动值为什么会变成100吗？
    裴知逸摇了摇头。
    因为我梦见了很可怕的事情，我梦见我们从来没有相遇过，你不认识我，不爱我，我连一丝痕迹都没能在你生命里留下。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沈眠的声音里还是有丝颤抖，这个梦很可怕，但也是因为这个梦，我发现我比想象里更爱你。因为我真的不想把你让给别人。
    他从来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从小时候起，连最喜欢的玩具也能跟人分享。
    唯独裴知逸，他就是要蛮不讲理地划为自己的私有物。
    你是我的，哥哥，沈眠难得如此霸道，他看着裴知逸的眼睛说道，你把我纹在了心口，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而裴知逸低头吻住了他。
    我是你的。
    他当然是属于沈眠的。
    他已经把挚爱的玫瑰纹在了心口，用心头的血液供养着。如果这朵玫瑰枯萎了，他的心脏又该怎么继续跳动呢？
    .
    因为一整天都没睡，裴知逸跟沈眠说了很久的话，但在来还是慢慢睡着了。
    沈眠倒是因为睡太久，一点都不困。
    他一直跟裴知逸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却轻轻抚摸着裴知逸的眉心，即使睡着了，裴知逸也是一副不安的样子，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给裴知逸安全感，只能努力让他意识到自己乖乖地待在这里，哪里也没去。
    而在一个多小时后，他病房的门就被人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苏莹跟沈长河一起站在外面。
    他们是来看沈眠醒了没有，却一眼看见裴知逸跟沈眠相拥在一起的画面。
    沈眠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人也就没有立刻进来，而是这样往里头望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推开了门。
    沈眠吓了一跳，却又怕吵醒裴知逸，不敢坐起来。
    三个人在病房内安静地互望了一会儿。
    但是最终，她跟沈长河只是坐到了沈眠床边的凳子上。因为只睡了两个小时，苏莹看上去远比平日里疲惫，沈长河也是。
    沈眠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局促地叫了一句：爸爸，妈妈。
    苏莹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他：难受吗？医生说你没事，但如果你哪里有不舒服?一定要说。
    沈眠飞快地摇头：我不难受。
    你把我们吓坏了，沈长河看着他，声音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一声不吭就倒下去了，又一直不醒。
    沈眠更愧疚了：对不起
    可沈长河跟苏莹一点也不想听他说对不起。
    晕倒又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为什么连这个也要说对不起呢？
    如果是以前，沈眠应该早就来跟他们撒娇了，可是现在却像个愧疚深重的罪人，什么都要道歉。
    苏莹摸了摸沈眠的脸，看了眼他旁边睡着的裴知逸，低声道：知逸一直守着你，也是累坏了。我看着他的时候一直在想，你就算跟别人谈恋爱，也再遇不到知逸这样的人了吧。谁还能跟知逸一样疼你呢？
    沈眠突然又紧张起来了，他意识到爸妈是想跟他谈出柜的事情了。
    苏莹的声音很低哑，但是因为屋子里太安静了，反倒变得清晰了。
    她说：比起知逸，其实我更不放心你。眠眠，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知道跟知逸恋爱，你会遇见什么吗？如果你们没有走到最后，你跟知逸这样两小无猜的兄弟情分，也会断得一干二净。你真的能承担这一切吗？
    沈眠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对着苏莹笑了一下，脸色还很苍白，阳光下能看出残留的泪痕。
    他说：妈妈，在我跟裴知逸告白前，我就想过这些事情了。但是比起这一切不确定的可怕后果，我更怕失去他。
    苏莹跟沈长河交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有点伤感。
    那就随你们吧，苏莹也对沈眠笑了一下，她眼睛里分明含着泪，声音却很温柔，做父母的能给你们的能有多少呢？总不能你们还没经历外界的风雨，就先要经受家人给的痛苦吧。
    她故作轻松地对沈眠说：等裴知逸醒了，记得让他吃早饭。好歹也是男朋友了，别总等人家照顾你。
    她说完这句话，眼中就泪如雨下。
    她其实很怕，很怕这两个孩子以后的路不好走。
    但她更怕沈眠和裴知逸不幸福。
    沈眠忍不住了，刚才他还强装出淡定跟父母保证，现在却一把扑过来抱住苏莹哇哇大哭。
    沈长河也拍拍儿子的背，他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叹了口气。
    裴知逸就是在这哭声里被吵醒了。
    作者有话说：
    家长进度条100%（求海星求评论，啾啾）后面还有二更，不过比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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