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进化 非你不可——东篱抽风(101)

    说完要说的话，林朝没有再对外面守着的人多施舍一丝精力，垂首转头就再次回到了手术室里。
    叶非卿和沈念并排躺在两张手术床上，厚重的大门隔绝掉外面的压抑和痛苦，林朝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靠着身后的架子就那么坐到了冰冷的地上。
    冰冷的空气，冰冷的呼吸，叶非卿漂浮在无尽的世界里，一边不断地下坠，一边瞭望着遥远的星海。
    又在梦里了么？
    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叶非卿在心里平静的发出了一句陈述式的疑问，只不过这一次似乎哪里有些不同。
    以往入梦的时候，他都是站在海上的，可这一次他却身处空中
    为什么变了？叶非卿的潜意识对此产生了质疑，可是这份质疑却没能持续太久，前所未有的宁静让他的思维渐渐停滞，表情也开始变得越发安详，意识像是有了其他的主人，肆意地发出了想要永远停靠在这里的意愿。
    身体一点点的变轻，松散，下坠的速度逐渐开始缓慢，在没有时间流逝的世界里，叶非卿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蒲公英在飘荡着，只是周围并没有风，他也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的目的地。不知为何，这样的荒芜突然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心慌，他努力尝试着去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翻转过去看看身下的世界，然而漂浮的身体却并不听话，并且这样的意识一经出现，莫名的疼痛感就烧灼着遍布了身体的各处。
    叶非卿皱起眉，熟悉的疼痛让他不受控制的思维清醒了不少，之前无故被遗忘的现实世界也一点点被回忆了起来。
    林夕死了，他失控了，沈念在向他奔跑
    奔跑沈念
    剧痛拉扯着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叶非卿越清醒，身体就越用力，不知道一共用了多久，在无数次的努力坚持下，他终于成功将自己翻转了过来。
    无边的血海翻涌，数不清的红色花朵从海水中伸展而出随波逐流，叶非卿拧起眉毛仔细地望过去，试图想要看清那些花究竟是什么，可是还没等他来的及看明白，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就再次侵袭而来。
    视线被填满，眼看着距离海面越来越近，叶非卿才终于分辨出了那些究竟是什么。
    抓挠着，撕扯着，一个个鲜红的手掌挣扎着想要从鲜血汇聚的海里爬出来，无边无际，无际无边。
    血池地狱也不过如此！
    哪怕明知是梦境，这样真实的感觉也依旧令人倍感惊悚，叶非卿在下坠的过程中本能地挣扎起来，可是周围没有任何能够让他抓住的东西，绝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迎面掉入血海，叶非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闭上了双眼，然而就在血腥味已经呛进鼻腔的瞬间，一只手忽然出现在身后一把拉住了他。
    面前依旧是疯狂拉扯着的血色手掌。
    可是与此同时，一双温暖的手臂也从后向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手臂的主人没有说话，可叶非卿却知道那是谁。
    安心而悲伤的气氛瞬间抵消了所有恐惧，叶非卿怔怔的让他抱着，眼泪不自觉的流出了眼眶。像是某种打破禁忌的钥匙，叶非卿的眼泪落进海里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崩塌了，就像是一块画布忽然被扯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暗，而同时，身后那双保护着他的手也一点点的退了回去。
    叶非卿环臂抱着，试图想要将他拉回来，然而却于事无补。
    念沈念沈念！！
    发觉自己可以说话之后，叶非卿一遍一遍的喊起了沈念的名字，可是他不光听不到回应，哪怕连一个影子都没能找到。
    去哪里了？沈念去哪里了？！叶非卿白着脸慌乱的寻找着，再一回头，无比明亮的白色光芒瞬间就将他吞噬了进去。
    沈念沈念
    醒了么？你醒了？叶非卿？看着我！看得到我么？认识我么？还记得你自己是谁么？齐飞连哭带笑的吼着，声音震得叶非卿的耳鼓嗡嗡作响。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除了齐飞，床边还站着陆斯宇，林朝还有赵凡。
    沈念呢
    没有看到最想看到的人，脑子里回想着醒来前那一秒找不到人的恐惧，叶非卿张嘴就问起了沈念。
    床前的几个人听到他的话表情各异，最后谁都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地将他的左边让了出来。
    不好的预感一点点爬心头，叶非卿努力的想要转过头去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似乎对他的情况早有预料，林朝及时上前一步帮了他一下。下一秒，沈念的侧脸就直直的映进了他的眼底。
    没有氧气罩，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仪器和和药管。沈念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平时睡觉的时候一样，只不过他有些瘦了，两颊微微凹陷，皮肤也泛着不太健康的苍白。
    他怎么了？叶非卿看着沈念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安，明明对方就在他身边不到一米的距离，他却仍旧觉得太远了。
    失血过多，暂时昏迷，你不要太担心，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他也就差不多该醒了。将他的脑袋重新扳正，林朝温声嘱咐他了一句。
    叶非卿重新回转视线，再次抬眼望去，这时才发现了林朝的狼狈。
    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顶，胡茬泛着青色蹭满了整个下巴，林朝整个人憔悴的像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眼睛更是红的像只兔子。
    眨了一下眼睛，叶非卿缓缓移开视线再看向其他人，一个一个，脸色的疲惫都跟林朝不遑相让。
    看来他这次是真的死里逃生了一回，只是，为什么自己都已经醒了，沈念却还在睡着？看林朝他们的样子，应该至少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只是失血过多，没理由一直这样睡下去啊
    心里的担忧愈演愈烈，叶非卿急切地想要转头再看看沈念，可是身体上的巨大消耗却没能支撑他完成这个想法。沉重的眼皮像是忽然坠上了千斤的重担，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看见叶非卿重新闭紧了双眼，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凡从床下拿出了自己的手。细长的指尖掐着一根注射器，里面的液体已经尽数注射到了叶非卿的吊着的营养液中。
    总不能一直用这样的办法瞒着他齐飞看了看沈念，又看了看叶非卿，欲言又止的表情里满是痛苦和难过。
    他现在需要休息，以后等他好一点的时候，会告诉他的赵凡的嗓子哑的不像话，捏着注射器的指尖也冰冷的吓人。
    林教授，沈念真的醒不过来了么？陆斯宇看着林朝，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站在他正对面的林朝调整药瓶的手掌微微一顿，过了许久才轻声说了一句：醒来的可能性不到十分之一
    第168章
    浑浑噩噩的睁眼了几次，叶非卿终于彻底清醒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视线缓慢游弋在从室外透进来的阳光上，让他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睡的太久还是这场暴雨在预计之前就已经停了。
    沈念依旧躺在他的身侧，还是几乎伸手可触的距离，叶非卿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但效果微乎其微。
    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林朝端着药盘走进来，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只是眉眼深处还是会不经意的露出一抹哀伤。
    叶非卿用有些迟钝的大脑回忆了一下，最后想起了林夕倒在对方怀里的画面。
    药盘上只有两粒药和一杯水，林朝放下后走到叶非卿的身边把他的床调了起来。
    毕竟完成了终极进化，哪怕刚刚才九死一生，叶非卿的恢复情况依旧好的令人咂舌。
    借着吃药的水润滑过喉咙，叶非卿微微偏过一点脑袋看着林朝：我感觉很好，你呢？
    有点辛苦，不过早晚会好的。林朝并不是会因为感情要死要活的那种人，否则上一世他根本就活不到五十年后，也就研究不出进化针剂，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只是或许人的生命终有定数，得到了一些，最后注定也会失去一些。
    叶非卿闻言低下头，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多久了？
    即便是再理智的人，摆脱这样的痛苦也一定需要时间的协助，林朝的状态分明的告诉了叶非卿，外面的太阳，并不是提前回归的。
    二十四天了
    忐忑的心脏在听到答案后瑟缩了一下，随后又马上平稳了下来。缓慢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叶非卿仰起目前唯一可以称得上行动自由的脑袋，隔着窗户直视向外面的太阳，然后用力的闭了闭眼。
    基地内和最开始叶非卿所想的情况差不多，在他们前往Z市的时候，雷虎和另外几伙势力之间开展了一次血腥的争斗，暗流涌动之后，B市基地达成了某种平衡和暂时性的安定，能够这么快达成这种结果，可能还要感谢一下林夕这个外人的助力。
    在叶非卿和沈念一起昏迷的时间里，叶家父母和白月来看过他们几次，上了年纪的人见到昏迷不醒的儿子难免伤心，最后林朝勒令他们不准再来，每天只让齐飞或陆斯宇回去传个话。
    你可算是醒了，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去跟你爸妈说你情况的时候有多难受！还有那个江小诺，小孩儿天天红着眼睛仰头看我，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感觉你这昏迷不醒，比他亲爸变成丧尸那会儿的伤害力度都大！再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准哪天我就在这屋再摆张床跟你俩一起躺下了齐飞一出现就开始不停的念叨，嘴里说出来的全是抱怨，可眼睛却亮的如同午夜的繁星。
    叶非卿微笑的看着他，偶尔插上一两句，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好了起来。
    陆斯宇坐在病床的另一边，从来了之后就没怎么说话，可是叶非卿每隔两分钟就扫向沈念的目光却一次不落的看在了他的眼里。
    为什么不问？突兀地声音打乱了齐飞的滔滔不绝，两个人同时转头看过去，陆斯宇靠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盯着叶非卿的脸平静的又问了一遍：明明很担心，为什么不问？
    沈念到现在为止一直昏迷不醒，所有人都在为他担心更别说视他如命的叶非卿。可是在进来之前陆斯宇就问过林朝，得到的答案是，他什么都没有问过。
    短暂地沉默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半晌过后叶非卿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睡着，不问，是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自己是依靠什么才能活下来的，叶非卿甚至不用思考就能得到答案，还能睁开眼睛，还能听见沈念的呼吸，对叶非卿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恩赐。在基地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叶非卿其实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那种由内而外的崩坏，远比子弹射进身体里带来的冲击还要大的多。沈念究竟要用多少血才能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光是想一想，叶非卿就心疼的想哭。
    陆斯宇看着他那张像哭又像笑的脸，顿了顿后还是说道：你们俩的手术都不算是很精密的那一种，沈念提前抽出来的那些血救了你们两个的命，可是，也只是救命而已。林朝第一次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沈念昏迷的时间会很长，也有可能会永远就这样睡下去，在最开始，所有人都还抱有一丝希望，那毕竟是沈念，曾经执行过那么多次艰难的任务，也曾为了叶非卿独自一人在末世中生存了那么久，这样的沈念，又怎么会醒不过来呢？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也一点点落空，这样的沉睡，时间越久，醒过来的几率也就越渺茫，这些他们都清楚，叶非卿，也该清楚。
    听到沈念提前抽出来的血这几个字的时候，叶非卿的眼角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先前一直藏在胸口的钝刀像是突然开了刃，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就割进了肉了，明明白白地见了血，后知后觉才发现疼。
    齐飞看着叶非卿木然的样子，先前的喜悦一哄而散，忍不住转头看着陆斯宇小声的吼着：你干嘛呀？叶子才刚醒，你说这些干什么！沈念就是失血过多一时还没恢复过来，你非得现在说这些刺激叶子么？
    齐飞的样子有些着急，眼神也明晃晃的示意着陆斯宇不能再说了，然而陆斯宇却根本不理他，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死死盯着叶非卿继续说道：他可能醒不过来了。
    陆斯宇！！齐飞怒斥一声呼啦一下站了起来，第一次横眉竖目的狠狠瞪视着陆斯宇，可是对方就好像看不见听不着一样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一双鹰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叶非卿，如同一个咄咄逼人的恶霸。
    不会比起齐飞的急躁，叶非卿的回答要坦然淡定的多。
    他一定会醒的！
    不是故作坚强，也不是自欺欺人，叶非卿抬眸回视着陆斯宇，眼里是无比坚毅的肯定，他确信，沈念一定会醒，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但不论多久，他都可以等。
    陆斯宇微皱着眉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片刻后忽然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哪怕死里逃生，叶非卿依然还是叶非卿，黑鹰最强悍的男人，不管身体还是心脏，都没人能够超越。
    齐飞莫名其妙地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不明白这两个家伙又在打什么哑谜，熟悉的寂寞感让他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了沈念，然后小声叹了口气念叨着：下一个就是你了兄弟，争口气早点儿起来，省的我老被他俩孤立。
    叶非卿闻言转过身去看了一眼，然后语气坚定地替沈念回答了一句：放心，不会太久的。
    叶非卿恢复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大约一个星期左右，他就已经可以从病房里搬出去了，林朝为他做了好几次全身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进化已经进入了休眠期，以后如果不再过度使用力量，比如控制大批量的丧尸和瞬移，他就可以几乎不用再喝沈念的血了，当然，前提是沈念可以在清醒的状态下用其他方式来抑制叶非卿体内的固有的二次进化的力量。
    沈念的状态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虽然人还是没有醒，但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虚弱了，脸颊上的凹陷平复了一点，嘴唇也不再苍白，看上去倒是真的越来越像只是在睡觉了。
    再高级的病房也不会有家里舒服，哪怕这两个地方只隔了几堵墙。
    林朝正式宣布叶非卿可以出院后，他迫不及待地就抱着沈念回到了两个人的家，营养针织什么的，对于在特殊情况下甚至可以给自己进行紧急手术的黑鹰队员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都有了质的飞跃，过来看望他们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只不过对比叶家父母，大家对白月的心理状况显然更加担忧，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对于儿子的状态，她居然有着和叶非卿一样的想法，并且同样的坚定。似乎他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是耐心等待，然后就可以得到最完美的结果，毕竟，沈念从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