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龙住在我的身体里——沉琴绝酒(27)

    他不敢细细翻看自己的心为什么觉得难受，但他又明白，他说出那些话，说出尽自己所能帮助龙神，想要维持原状，想要一直这样的心思，他是希冀着能得到一点点龙神的回应的。
    但并没有。龙神什么也没说，就跟之前一样。
    闻灵笙反思，总觉得是不是他的想法有些狭隘了，人家是龙神，他说要努力，龙神就一定要回应他吗？又没有谁规定，龙神一定要回应他的努力。
    可他又忍不住想，龙神存在于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个万万年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或者兽对他说过会为了他努力，龙神难道个个都去回应吗？上古龙神，本来就是崇高的存在，他守护天下万物，哪有心思挨个回应？
    闻灵笙又觉自己渺小，觉得自己的心思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他明天还要跟着龙神去办大事，不能自己把自己的心搞乱了。
    闻灵笙强行抛开纷乱的心绪，睡前又自己静心修炼了一波，等到心境清明下来，才去洗漱关灯睡觉。
    闭上眼躺在床上，闻灵笙有点困，但是他有点择床，觉得自己不可能很快睡着，结果没想到脑袋刚一挨上枕头，眼皮立刻一沉，他竟就这么一秒睡着了。
    而梦里，那些奇形怪状甚至比之前还要多还要大的魔物们又追上来了
    第41章
    闻灵笙拼命的跑，拼命的跑，但是怎么跑都跑不过这些庞然大物。
    哪怕他现在已经能够跟着龙神前往溱岭腹地去到龙脉的地方了，甚至让他再去一次长天秘境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同意，但在面对着这些一身绒毛巨大又多腿还冲着他狂流口水的魔物时，闻灵笙还是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他现在修为进益了，识海里自己的力量感觉充盈了不少，但是这些时睡着之后还是跑不过这些魔物，每次都被追上，然后每次都在快被咬上的时候，被龙神的金光所救。
    他噩梦醒来后都会心有余悸，下意识就要看看自己的脚。脚脖子上一点印记都没有，他才能慢慢放下心来。
    闻灵笙总是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够不被这些魔物们追逐取乐。
    今天晚上这噩梦格外的奇怪。
    闻灵笙在梦里撒丫子狂奔，魔物们在后面疯狂追逐，可是它们不再张着血盆大口咬他了，即使是在一张嘴立刻就能咬中的前提下，它们也不咬了。
    闻灵笙觉得奇怪，莫不是这些魔物现在长记性了，知道一咬他就会被金光劈走所以它们就不咬了么？
    可是这样跑一晚上他也会很累的。就算是在梦里，等醒来的时候，腿也还是会有点酸的。
    闻灵笙不想陪着它们玩，也不想睡眠质量持续走低，干脆闭着眼睛停下来，站在泥泞的山地里等着魔物来咬他。
    早咬完了早醒，反正一晚上他只会经历一次被咬。等之后再睡着，就不会再被魔物追了。
    闻灵笙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他把眼睛睁开一看，瞬间愣住了。
    成千上万的魔物围着他，就挤挤挨挨的站在他周围，不咬他，就睁着各式各样的浑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那些腥臭的口水都要滴到他身上了。
    闻灵笙莫名有点害怕，忍不住缩了缩脚，尽量把自己缩起来，哪怕是在梦里，他也不想碰那些魔物滴落下来的腥臭难闻的口水。
    魔物们不安静，很吵闹的盯着他看，还互相说话，有些甚至在低吼，闻灵笙听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它们只是把闻灵笙围起来，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过了片刻，魔物们中间出现骚动，阴沉沉见不到一丝阳光的天空中忽而出现一股黑雾，黑雾慢慢飘过来，最后黑雾凝成一团落在闻灵笙面前。
    待黑雾落下，魔物们自动往后退了好几步，似乎并不敢离那团黑雾太近。但这也给闻灵笙多了一些站立的空间，他稍稍放松了一下两只脚，让自己不用缩的那么厉害。
    怎么了？害怕了？
    那团黑雾开口说话，别怕小东西。我就是让它们请你过来说说话。今天不咬你。
    这个声音听着很耳熟，闻灵笙总觉得自己听过，但一时就是想不起来，直到听见那黑雾笑起来，闻灵笙才惊悟，这是那天他力量失控时，从千乘里传出来的声音！
    现在这声音并没有当日那么粗糙难听，但细听起来，就有一种拿着刀在耳朵里反复割来割去的感觉，听起来令人很不舒服。
    这声音哪怕现在变化了一下，闻灵笙还是一听就听出来了。
    玄青说过，那天在他识海里说话是上古凶神混沌。混沌和那些魔物一起被锁在千乘里了。
    闻灵笙看着眼前一团还在翻滚着的黑雾，心中警惕：你是混沌？
    黑雾笑起来：哟，小东西知道我是谁了？是破龙告诉你的吧？
    那天你跑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看看你，现在一看嘛，长得还挺嫩的。难怪天地选了你，破龙也跟着选了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就觉得干净。
    黑雾里面传出难听的笑声，小东西，你真是干净的让我们迫不及待的想把你染脏啊。
    闻灵笙本能的不想跟混沌周旋，也不想跟他说话，暗中想办法想要让自己醒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雾幽幽笑着：你只有被咬了，那破龙才能发光救你。它们不咬你，破龙就不能干涉你的噩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是你识海里的力量给你的试炼，毕竟那是天地间飘荡了万万年的玩意儿，心机深得很。天地之间这么大的机缘让你得着了，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心呢？总得整点动静，让你配得上他们的垂青。
    闻灵笙轻轻咬唇，也就是说，他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黑雾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你现在想出去也出不去。这梦可不由你控制。
    闻灵笙定定看着那团翻滚的黑雾：那也不由你来控制。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既然已有灵智，就绝不会被上古凶神所利用。你将我困在这里，也是困不了多久的。这力量是为了试炼我，那对于你们来说，这力量也是一种桎梏，甚至是责罚。
    黑雾哈哈大笑：小东西还挺聪明的。
    是啊，你说得对。这力量试炼你，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桎梏和痛苦。我们被这力量驱使着每天来咬你，不咬你它就会折磨我们。你这梦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到了我们要是不咬你，我们就会很惨。不管没关系啊，现在时间还早得很，我们先聊聊，聊完了再咬你。咱们谁也不吃亏。
    闻灵笙想起力量失控那天混沌在一团混乱中说的那些话，这些魔物虽然被困在这里，但是没有一刻不是在想尽办法逃出去的。
    闻灵笙直觉它们有所谋划，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谋划是什么。
    他静下心来，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翻滚着的里面什么都看不清的黑雾：你想聊什么？
    黑雾轻轻笑起来，翻滚的速度都慢下来了：我想聊聊你。再跟你聊聊破龙。
    闻灵笙没做声，安静沉默的看着黑雾。
    黑雾也没等他应声，就笑着说：其实，我们就在你的识海里，在你之前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拥有识海防御的时候，我就能看到些你的想法和记忆。不过那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东西，我也不感兴趣。但是后来，我对你有点感兴趣了。
    小东西，你怎么就那么喜欢那破龙呢？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除了当初玄武的一点破碎魂魄，再没有人在闻灵笙面前这么直白的点破他的心思了。
    闻灵笙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心脏漏跳一拍，随即就稳住了自己。
    他的语气很平淡：上古龙神力量强大，为天下万物牺牲自己。被龙神大人庇护的人，又有谁不崇敬他呢？
    不是不是，黑雾说，小东西别装听不懂我的话。你都这么大了，现代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可以结婚生小孩了。要是古时候，你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你会不懂情爱之事吗？
    你对破龙的喜欢，是跟男女情爱一样的。就是我现在看不到你的想法，我都能听到你在我提起他时候的心跳声。你别忘了，我就在你的识海里，你瞒不住我的。
    闻灵笙垂眸：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黑雾笑得不行，整个都抖动起来了：小东西，你可真傻啊。不过你这么傻的人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想当年我还在外面的时候，那破龙在三界中风光无限，喜欢他的人在三界中比比皆是。他身上的情债说上万万年都说不完，你这样的感情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够看。也幸亏你没直接告诉他，不然你就丢人丢大了！
    闻灵笙这些天强行压制下去的纷乱心绪，又因为黑雾的这些话被勾起来了。那些混乱的心思在心里翻腾，让他有些生气，有些烦躁，还有些羞恼。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那些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意多看的心思被黑雾当着成千上万的魔物说出来，闻灵笙气混沌，也气自己。
    这些他自己的事情，又关上古凶神什么事呢？
    他说话都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黑雾嘿嘿笑起来：小东西，我给你说说破龙心里喜欢的人吧？
    不等闻灵笙回答，黑雾就笑嘻嘻地说，其实也不能说是人，人怎么配得上我们与天地同寿的上古龙神呢？只有神祗，不沾染一丝凡尘气息的神，才配得上他。
    他的眼里啊，从来都看不到人，也看不到灵兽，他守护着天下万物，但是心尖子上，只能装得下一个神。他肯这么牺牲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胸怀，也根本不是什么天生的使命，不过是答应了他喜欢的神要遵守承诺而已。
    闻灵笙不愿意在上古凶神面前示弱，他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混沌的话就一字一句的钻进他的心里，重重的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理智上认定混沌不怀好意，是在故意挑拨他们，但是感情上，闻灵笙却不能否认，他一直忽视着的不自信，终于还是被混沌的这些话勾的冒出了尖尖。
    闻灵笙努力让自己清醒：你们素来不睦，你被他打败了关在这里，你的这些话都是在诋毁他。
    第42章
    混沌哈哈大笑：我们关系是不好，但是那破龙心里有喜欢的神这是事实啊。那时候谁不知道他有喜欢的神啊，只不过当着他的面不说罢了。我每次跟他打架的时候这样说了，他都没有否认过啊。
    混沌是与玄青同时生在这天地之间的。万万年前，天地初开，混沌一片的世界慢慢变得清明，就有了玄青和混沌。
    混沌那模糊一团的黑雾里忽然出现一双弥漫着金光的眼睛，那金光闪闪的眼睛盯着闻灵笙：小东西，你应该知道破龙的本体也是我这样的黑雾吧？他是上古龙神，也被世人看做神祗，可你知道为什么他是黑色的吗？因为他跟我的力量一样，我们同根同源，其实都是一样的力量来源。只不过他被那个女人驯化了，而我不屑跟他们为伍罢了。
    就为了那个女人，他才答应要担起这什么守护天下万物的职责的。
    混沌似乎懒得跟闻灵笙细讲这里面的事情，黑雾翻滚着，直接将他自己的记忆释出，在旁边将当年的影像播出来给闻灵笙直观感受。
    上千成万的魔物抬头，跟闻灵笙一起看万万年前的事情。
    这都是混沌的记忆，所以是从混沌的视角出发的。影像没有声音，只能看到图像。但是影像还挺清晰的，混沌应该是特意挑选过的，只将他要给闻灵笙看的那一段挑出来了。
    当那影像中出现一个高大男人的背影时，旁边的魔物们都骚动起来，哪怕听不懂它们说话也知道它们是在对着影像中的男人骂骂咧咧的生气，但生气之中又夹杂着对那个男人的畏惧。
    闻灵笙只看了一眼，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哪怕从来没有见过玄青人形的样子，闻灵笙也知道，影像中正在跟混沌对峙打架的高大黑发的男人，就是龙神的人形。
    影像中混沌似乎说了些什么，本就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就打得更激烈了。闻灵笙看不到黑发男人的正面，只能看见黑发男人在混沌说了些什么之后下手更狠了。
    明知道现在这样的时刻心动是不合时宜的，可闻灵笙还是舍不得移开他的目光，只是影像中黑发男人始终没有转过来，不管怎么样，闻灵笙都看不到他的正面。
    画面一转，影像似乎又回到了混沌刚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候的天地之间尚一片昏暗，后来才慢慢清明起来。
    混沌打定了主意要给闻灵笙看玄青的从前，眼前的影像就跟放电影似的，对站在成千上万的魔物中，站在泥泞山地里的闻灵笙播放了混沌记忆中那个跟神女有牵扯的上古龙神。
    玄青从诞生之日起就跟混沌混在一起。比起天地初分时因为混沌已开天地清明后有些迷糊甚至有些逆反的混沌，玄青这条上古龙神显然更清醒更正常一些。
    哪怕他们的力量同根同源，但是天地的浩然正气并不排斥玄青这条黑龙。
    彼时天地间还没有人，没有灵兽，只有他们和一同生出的神祗。
    神女造人，造了兽，天资聪颖的得以吸取天地间充沛的灵力，就有了修仙者和普通人，灵兽、神兽和普通兽类的分别。
    闻灵笙读过记载万万年前上古传说的古籍，知道神女就是女娲。混沌的记忆中，有很多玄青和女娲相处的片段，这些都是混沌的记忆，但是混沌并不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很多时候都是一条巨大的黑龙陪在美丽的神女身边，看着她丰富这个世界，而混沌是偷偷窥视的视角。
    影像中神女和黑龙的相处自然亲密，他们会说话会相视而笑，很多时候玄青用人形出现，两个人站在一起特别的般配，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恋人，但是影像依旧没有声音，闻灵笙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播放着自己回忆的混沌却在一旁说着话。
    当时的世界混乱得很，破龙站在了神女一边，想要除尽这些魔物，他做了很多事，甚至还来求我让我跟他一起去做，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我根本就不关心这些。只是觉得他太傻了，居然相信那个神女，居然还喜欢她。最后甚至为了那个神女赔上了自己的肉身。殊不知人家在他自毁之后，世上魔物清除，神女功成名就就此神隐，他却被虐得沉睡了这么久，到现在还只是个魂魄之身。
    混沌对玄青冷嘲热讽，破龙这个大傻子付出了这么多，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也是他自己活该。谁让他欠了三界那么多情债，所以他自己喜欢的神到最后就弃他而去，他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闻灵笙定定看着影响中黑发男人的背影，目光清明的印出男人宽厚的背，他轻声说：他自毁肉身的时候，你应该已经被关进千乘之中了，后面的事情你根本不知道。诸神隐退，你又没有亲眼看见。怎知他没得到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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