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龙住在我的身体里——沉琴绝酒(36)

    封神阵可以彻底的将混沌钉死在阵法之中，阵法强大的力量会将混沌的本体也抓回来，一并封入封神阵中。
    一介凡人的力量自然无法催动封神阵。可闻灵笙不同于凡人，他的身体和他的识海都是万中无一，是能够供给给封神阵足够力量的存在。
    等到封神阵将闻灵笙和完整的混沌全部封入阵法中的最后一刻，闻灵笙会将千乘从他的识海中剥离出去，还有他识海中的那股依旧强大的力量，他也会剥离出去。
    而脱离了他，那股力量会直接附着在这里玄青的龙头之上，他还随着带着玄青的四肢粉末，相信有了这些，玄青应该就能有继续复生的希望。
    再之后的事情，闻灵笙就真的无法控制了。
    但是，他想，封神阵的效用极大，他在阵中作为阵眼，可使用的力量是最多的，那一刻他是最强大的。
    那么，他可以将所有在九州作乱的蠢蠢欲动的魔物全都在封神阵的力量下击杀。
    封神，意味着替□□道。那么，在九州之上，所有违反天道的事情都会被封神阵裁决，也都会被击杀，如此一来，天下也就真的太平了。
    哪怕玄青不肯复生，带着那股力量和千乘再去寻找新的像他这样的人，其实也挺好的。
    天地有序，哪怕玄青到时再懒得复生，也不会再让他散魂了。
    他献祭出他自己，所求只是想让上古龙神安宁度日。
    封神阵一旦开启，混沌是没有办法逃脱的。
    他想故技重施丢下肖琦自己跑掉，但结果是被吸附在这里根本无法逃脱。而且，混沌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远在万里之外的本体也在拖拽着往阵中来。
    混沌无法控制肖琦的身体，他所设下的结界也在封神阵的冲击下失去作用，他甚至失去了对闻灵笙的控制，也无法感应到闻灵笙的心魔，更无法跟闻灵笙的心魔建立联系了。
    闻灵笙闭着眼睛，他在按照完整封神阵的记忆布置阵法。
    阵法的布置全部用的是他的精气神，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飞速的流逝。
    他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反而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就是没能跟玄青好好的告别一下，他有点遗憾。
    从识海中剥离千乘是闻灵笙从未体验过的疼痛，他疼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涌出，心里却在想，大概死亡都没有这么疼吧？
    阵眼之中的一切都在闻灵笙的掌握之中，他现在能够感应到周边所有的事物，甚至连很远很远的地方，有魔物因为封神阵法影响而惨痛嚎叫的声音他都能听到。
    但是，他现在无法分心，他必须尽快完整阵法，在完全献祭自己之前剥离掉识海中的千乘。
    砰的一声，整个阵眼结界被撞开，连闻灵笙都跟着震了震，随即闻灵笙感觉到有强大的力量强行碾碎了闻灵笙即将布置好的阵法。
    闻灵笙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神上古龙神玄青。
    玄青蓄满怒意的龙眸死死盯着闻灵笙：你！你怎么敢用封神阵！
    阵法被打断，献祭没有完成，但闻灵笙身上流失的力量过多，他原本悬浮在空中，现在支撑他的力量消失了，他一下子从上面掉下来，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玄青抱住了他。
    玄青瞬息化为一个黑发金眸的高大男人，半跪在地上用大腿撑着闻灵笙，将他半抱在怀里。
    闻灵笙此前心心念念就想看玄青人形时究竟是何模样，现在看到了，是比他想象中还要俊美无俦的男人，闻灵笙嘴角忍不住牵动，他轻轻笑了一下：大人怎么来了？这是封神阵，不是说阵法启动，哪怕神祗也进不来么？
    玄青咬牙，想狠狠骂他一顿，可看怀中虚弱的脸色苍白的青年，他心中又有些不忍，只得说：那是女娲的封神阵。若用神力催动，我当然进不来。可你是用自己的力量，我怎么可能不来？哪怕你是用神力，今日我也不能让你完成阵法的。
    闻灵笙哦了一声，轻声说：那还是我太弱了。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大人冲开了结界。其实大人不来真的很好的，大人不是想跟混沌做个了断吗？如果我将他封入阵中，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出来了，这就是了断啊。
    黑发金眸的男人眼中怒意更盛，可顾及闻灵笙虚弱，到底还是压抑了本性焦灼，只咬牙道：这是什么了断？这是你自以为是的了断。我说的了断，是我来了断。不是让你牺牲自己。
    闻灵笙，你究竟明不明白，我根本不希望你这样做。对于我来说，如果要解决混沌的前提是永远的失去你，那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值得。他如何能和你相提并论？你怎么这么傻啊。我哪怕是宁愿失去我自己，都是不希望失去你的，你明白吗？
    这番话带着玄青的怒意，龙神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带了些责备和后怕在其中，但听在闻灵笙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他的心他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他傻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大人，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玄青以为他被吓着了，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后，才缓缓说：之前修复龙脉和龙族，你的力量没有消失也没有减少，甚至你的精神和修为比之前更好，我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身体觉醒了。你的身体拥有了与你的识海同样强大的力量。
    第56章
    闻灵笙以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混沌和玄青居然都知道了。
    可再想想，玄青是上古龙神，知晓天下万事，那会儿看到他修复龙脉龙族之后的情况，应该就知道了这件事。
    闻灵笙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眼前半跪在地上抱着他的男人。
    龙神的手臂很有力，怀抱很温暖，他从前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被龙神抱在怀里，尽管是因为他没有力气站不住才被抱住的。
    尽管眼前俊美的男人很讲究分寸，只是用手臂抱着他，并没有将他紧紧贴在怀里，可只是这样，闻灵笙也很满足了。
    满心的震惊还在心中回荡，他还默默的咂摸出一点点甜来，就只为了这一刻的靠近。
    玄青说：你是天地选中的人，不仅仅是你的识海有着异于常人的力量，还有你的身体。你的身体与旁人不同，你拥有着世上独一无二的能力。以后不要再这样轻易的决绝的做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情。为了混沌不值得牺牲你自己。
    其实，是值得的。
    闻灵笙默默看了玄青一眼，微微垂眼，轻声说，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我宁愿失去我自己，也不希望失去你。不希望这个世界失去你的守护。
    如果能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哪怕多留一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玄青看着怀中低着头的青年，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羽，在心里轻叹一声，说：你就算启动封神阵之前将千乘从你的识海中剥离，将识海里的力量附着在千乘身上，我也不可能顺利复生。你所做的一切，除了跟混沌同归于尽之外，其他的都是白费心机。
    没能发生的事情后果难料，闻灵笙不想再同玄青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两个人各执一词，反正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
    闻灵笙稍微活动了一下双腿，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就从玄青的身上起来，直接站了起来。
    玄青很高，闻灵笙一点儿也不矮，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修仙者里头，他都算是高个儿了，结果站起来才发现玄青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的距离，他看玄青，得仰着头看。
    刚才那些话，是在心情激荡之下直接就说出来了的，说话的时候被玄青的那些话震住，闻灵笙完全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现在缓下来了，他就全都记起来了。
    站起来后与玄青对视片刻，闻灵笙立刻转头去看混沌那边，才发现肖琦昏倒在地，好像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不知是死是活。
    玄青顺着闻灵笙的目光看过去，说：混沌的魂魄逃走了。他等一下自己就能醒过来。
    闻灵笙惊讶：是肖琦本人还能醒过来吗？
    玄青点点头，说：混沌的魂魄虽然从他出生起就占据在他的识海里，但是那只是混沌很小的一部分魂魄，不足以让混沌完全支配他，只能是控制他做一些事情。刚才封神阵虽然没有完全启动，但是未完成的阵法还是将藏匿在肖琦识海深处的那一部分魂魄给震走了。
    刚才你的力量在封神阵的作用下也伤到了混沌，我想，一段时间内，肖琦本人应该都是安全的。混沌的魂魄应该不会来骚扰他了，而之后的事情，要再看看再说。
    闻灵笙过去查看了一下，玄青说的是对的，肖琦识海里确实没有混沌的魂魄了，肖琦只是晕过去了，没有生命危险。
    封神阵的阵法在玄青强行闯入后就中断了，闻灵笙的献祭被玄青打断后，阵法就没有再继续，但封神阵毕竟是女娲用来封神的阵法，启动起来阵仗还是很大的，要想完全停止运转也需要时间，这么一大股的力量在消散之前，就成了新的结界。
    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也进不来。里面的人暂时也出不去。
    闻灵笙看玄青没有带着他再强闯结界的意思，心里稍稍放心些。
    在这一大股力量消散前所形成的天然屏障结界里，肖琦还昏迷不醒，他和玄青的对话不会有人听到。
    闻灵笙抬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心口，他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静静的注视着玄青：大人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吗？
    可能意识到自己问的太过于直白，又怕玄青会误会他的用心，闻灵笙眼中又带着几分游移的闪烁轻声问，大人上次在我的识海里，看见了多少？
    闻灵笙不知道玄青看见了多少。
    关于心魔的这个问题闻灵笙没有直接对玄青提起过，玄青自己也从未说过。闻灵笙不说，是那些隐秘心思难以启齿。即便后来他将自己的心意剖白，却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心魔拿出来说给玄青听。
    玄青一字不提。闻灵笙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想，若是换了他，他应该也是不会提的。
    可现在，他有不得不说的理由。
    玄青静静的望着他，没有回答闻灵笙的问话。
    屏障形成的结界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十分的安静，闻灵笙与玄青之间的距离仅两三步，可他听不见玄青的心跳，甚至感觉不到玄青的呼吸，看他的胸膛甚至都没有起伏。
    魂魄化作的人形，跟真正的人形显然是有着很大区别，很不一样的。
    闻灵笙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玄青说话。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才开口说：我想，大人大概不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吧。
    因为资质平庸，我这个人从小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健康度过这一生。能修炼进益自然是好事，若不能，我也能好好的过这几十年的日子。爷爷常常问我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愿望，我说有，我说我希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虫子。爷爷就笑，说我傻得很。
    闻灵笙笑着说，我当然知道我说的是傻话。这世上也不可能没有虫子。更不可能因为我这么一个人的小小愿望，就抹杀掉任何存在的生灵。
    混沌是上古凶神，大人是上古龙神，哪怕混沌确实是挺混蛋的，但是他也的的确确与大人一样，是从上古时期到现在还存在的神。这一点，始终是毋庸置疑的。可我呢？只是历史洪流中一个不起眼的尘埃罢了。我能认得清我自己的身份。
    我喜欢大人，但我也明白，我和大人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之间何止是咫尺天涯呢？是始终隔着巨大的鸿沟。我愈认识到大人的好，就愈看到我的渺小和不值一提。我的心魔，不是混沌所说的那些话，是他的话让我更加的看清了这个我从一开始就认识到的事实。
    说着说着，还在笑着的闻灵笙眼圈有点红，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不能靠近你。
    这就是闻灵笙心魔的起源。
    他越是喜欢玄青，这心魔就在他心里扎根的越深。
    混沌所说的那些刺耳的话，不过是给他的一点点刺激罢了。他听在耳中，生的还是他自己的心魔。
    混沌只知道他心魔愈深，却从没有真正去看过，他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闻灵笙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若混沌通过那些牵系仔仔细细的愿意来看看他的心魔，再要从他的心魔入手，恐怕他就真的后果难料了。
    真正的心魔若被混沌利用，闻灵笙被控制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
    他此时此刻愿意将自己的心魔坦承在玄青的面前，愿意把自己最脆弱最无助的心思暴露给玄青，甚至愿意剖析自己，都是刚才玄青的那几句话给了他力量，让他生出了勇气。
    他想，或许，他是可以有那么一点点奢望的呢？
    一直静静站着的玄青突然动了，他走到闻灵笙身边，大手揽上含泪微笑青年的后脑勺，将青年摁在自己的肩膀上，沉声说：我从未与人并肩同行过。哪怕是万万年前，铲除魔物有了人界修仙者的帮忙，他们所做毕竟有限，多半还是我在保护他们。我以绝对强者的身份守护这个世界，守护天下万物，除了神界，其余一切都在我的保护之中。直到遇见你，这一点才有所改变。
    你是这万万年来第一个与我同行的人。哪怕有无数人的说过想要帮我，可你是第一个真正能站在我面前的人。
    闻灵笙，龙飞在天上，天太高了，他们太小了，龙是看不到他们的。可是你不一样。龙折断双翼，第一个落在你面前。龙真真切切看到的，就是你。
    闻灵笙听的泪眼婆娑，他的头被玄青摁着埋在他的脖子旁，闻灵笙没办法擦眼泪，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全都流到玄青的肩膀上了。
    这样的心魔，你大可不必有。在我心中，已将你当做最为重要的伙伴。我与天地同寿，我活了这么久，其实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有一个可以分担的同伴，是这样的滋味。
    玄青的语气突然轻柔下来：还记得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忙着感动忙着哭的闻灵笙有些茫然的在玄青的肩膀上小幅度的摇头，他问过玄青好多问题，现在乍然说起，他也不知道玄青说的是哪一个。
    玄青也不提醒闻灵笙，只是轻轻一笑，说：那个答案我撒谎了，我是骗你的。
    第57章
    玄青说：你问我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或者是花草灵兽得了这股力量，我如去了他们那里，是不是就成了他们的龙了。我当时答你，我是说。其实我是骗你的。实际上，根本就不会的。
    闻灵笙脑袋被摁在玄青的肩膀上动不了，他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的说：什么不会？
    玄青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天地间的力量只会选择你，不会有别的人。而我注定会在你的识海之中，你我有缘。我，只会是你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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