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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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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扑一声。
    意料中的硬石板没砸上脸,有淡淡的草药香味氤氲在鼻尖,陆延整张脸直愣愣地贴在那干净的广袖上,半晌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涨红。
    本想诚恳地求师问学,结果话还没出口,差点先行了个跪礼。
    陆氏从祖上往下数,大抵就没出过他这样平地摔的人才。
    有点说不出的委屈萦绕在心头,小陆延眼圈一红,很坚强地没有哭出声,哽咽了片刻,按家规郑重合了一揖:延失仪了,多谢先生。
    顺便拿手背把泪汪汪的眼睛遮住了。
    这倔脾气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李隐舟知道小孩自尊心重,托手揣度了一个刹那,决定和他分享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于是也俯身低头,挨近他的小脑袋,小声道:少主不必难过,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钻狗洞呢。
    陆延将信将疑。
    就算倒退个三十年,他也不能想象他爹能干出钻狗洞这种可耻的事情,且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亲口求证。
    但这话是李先生说的,就平白令人觉得可信。
    犹豫了片刻,小陆延还是听信了李隐舟的安慰,乖乖地将眼泪一擦,脑袋琢米似的一点:嗯。
    李隐舟有趣地打量他:少主方才想说什么?
    方才?陆延仔细琢磨了一下,也觉出自己的草率,从古至今,求学拜师都要讲究个心诚则灵,怎能随随便便地向人提出这么郑重的事情呢?
    经这一打岔,他倒是想起了一桩别的什么,索性将拜师的事暂且按下,眨巴眨巴眼,仰头看向李隐舟:先生方才说这病是由老鼠啮咬引起的,可老鼠明明都吃光了我们家的肉粥,为什么还要出来咬人呢?
    李隐舟倒真未想到一个小孩能想得这么深。
    老鼠在这个时代被称为五谷神,虽然为祸一方,人们却不敢轻易动它,只在十五这日以肉粥祭之,求它吃了肉粥便远离桑蚕,让百姓过安生日子。
    这还算个正儿八经的祭祀活动。
    不过想也知道,硕鼠无度,怎么会因为吃饱了就远离人烟呢?
    近来鼠患是有些肆虐,但也不至于如此猖獗。孙尚香不知何时已靠了过了,托腮沉思间眼波流转,忽勾起个浅淡的笑。
    她看看陆延,又看看李隐舟,笑容愈深:不如,我们今晚就去抓老鼠吧。
    抓老鼠?
    李隐舟尚未说什么,陆延已小小地欢呼一声,轻轻扯着李隐舟的衣袖,怕他一口回绝似的,抢先道:先生去府上坐坐也好呀。
    声音糯糯的,像个软团子。
    言外想玩的心情,却是一点都压抑不住。
    被这一大一小两人直勾勾盯着,李隐舟哂笑一声,索性答应了。
    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是夜,雪落无声。
    旷月无垠,落在高低错落的檐角上,将整个庄严肃穆的陆府勾勒出一重又一重山一般深沉的剪影。孙尚香、李隐舟与陆延三人便潜藏在祭五谷神的高楼上,静静等着那夜中的硕鼠出动。
    咚、咚。
    就在三人睡眼乜斜的时候,一阵闷沉的声音从楼顶传来。
    孙尚香顿时来了精神,眉梢微扬,弯起的瞳孔泛着莹莹月光:听,小老鼠来了。
    第160章 番外
    哐当。
    孙尚香说话的关头, 袖中笼着的灯已盈盈举起,对着那肃穆暗沉的高案一照,登时让那在低影中窸窸窣窣的小家伙现了身。
    被逮个正着的小老鼠木立片刻,端在心口的半碗肉粥不留神脱手砸在地上。木碗在众目睽睽下骨碌转了一周, 最终颤巍巍停在了陆延脚下。
    陆延眼也不眨地直直瞧着光下那道佝偻着掩住脸的瘦小身影。
    是个小孩?
    偷食吃的小东西也呆呆从指头的缝隙望出去, 见一男一女持灯看了过来, 中间立了个缁襟棉袄的小少主, 眸光熠熠打量着他,眼神困惑不已。
    两个半人高的小不点隔着明明的灯火对视一眼, 大概都能猜出对方的身份与目的。陆延虽然年幼,却也马上反应过来, 抬手唤了声:你是谁?
    那穷酸破落的小孩却没那么客气了,眼珠一转,撒腿就跑。
    一面跑着, 一面偷偷扭着脖子回看有没有人追来, 没注意门前已阴测测站了个人,闷头便撞了上去。
    小孩惊恐地抬眸,还没叫出声,脖上一紧, 已被连衣带人一块拎了起来。
    陆延眨巴眨巴眼睛, 目光跟着落在来人的脸上, 手臂惊喜地招起:顾公。
    来的正是顾邵。
    许是刚从宴席退场,他一身皂色朝衣尚染酒气,此刻单手利落地提了小孩在手, 唇角勾起,笑道:原来是你这只小老鼠,陆都督家的粥也敢偷?
    小孩见挣脱不开, 脑袋一垂,抿着嘴不吭声。
    他虽不言,但李隐舟能从他一身破烂褴褛的衣衫看出原因,俯身对着那双仓皇躲避的眼睛,问他:你家里可还好?
    小孩一听家里两字,倔强拧起的眼皮红了一圈,咬着牙低声道:去年鼠患厉害,我家养的蚕都被糟蹋了,今年,今年我们实在是没有粮食了。
    说着仰起头,见这人一身白衣素服,显然是普通百姓,于是心存一线希望地求道:我家中还有母亲和妹妹,您行行好,让我回去吧。
    孙尚香拿灯照近那张瘦骨嶙峋的小脸,用袖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轻声问:那你父亲呢?
    小孩一扭脖子,将脸别开,却不答话了。
    孙尚香微皱了眉,衣角吹飞在凉凉夜风中,片刻只笑了笑,对顾邵道:稚子无知,送他回去吧。
    顾邵点头。
    要是换了他小时候的脾气,真得揪着这小贼问出个二五七不可,早年一身的锋芒在人情冷暖中淬炼过,也削去了尖锐的棱角,更圆钝,也更成熟些。
    陆延跟着三个大人走下楼,那台阶极高,他一脚一脚试探着踏下去,目光瞥着顾邵挟在手臂下的小孩,又仰头看向顾邵,终忍不住问:我们不报官吗?
    顾邵低眸,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停顿在他认真的脸上,便正经了几分。
    他反问:为什么要报官?
    陆延又垂头看路:君子不取不义之财,哪怕一粥一饭,拿了别人家的东西,不就是偷吗?
    顾公今天的行为,和夫子讲的礼仪道德的规范大有不同。
    小陆延很是困惑。
    孙尚香提灯跟在后面,也不去搀扶,只细心替他照着回转的楼梯。听到这一问,才有趣地跟着道:你觉得他有错吗?
    陆延看一眼那瘦得凄惨的小孩,又瞧见自己一身熨帖干净的锦衣,似乎也觉得有些过分。
    他咚地往下走了一步,回头看向高处的顾邵,虚心求教:先生说,孔夫子不喝盗泉的水,是因为他品性高洁,可人要是快饿死了,又能不能去偷盗呢?
    毕竟是陆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不可能问出后世何不食肉糜之类的愚蠢问题,但小陆延这一问,还是令博闻广识的顾孝则噎了一声。
    孙尚香也用眼角瞟着背后的李隐舟,示意他说点什么。
    李隐舟默然走在最后,觉得陆家这位小少主还挺有陆逊小时候那股藏在背后的反叛与执拗,对一切圣人先师的教诲充满怀疑。
    能不能为了活命而偷盗,这可真算个千古难题。
    他信步跟下楼梯,正儿八经道:能不能偷盗我不知道,可他并没有偷盗,所以我们也没必要报官。
    陆延惊讶地张开了嘴,没敢质疑他,但也不想被随便糊弄过去,半晌闷闷道:可我都看见了。
    李隐舟问:你看见了什么?
    陆延不假思索指着那孩子:他偷了我们祭祀五谷神的肉粥。
    小孩红着脸别过头去,缩在顾邵背后一声不吭,自己都不知如何反驳眼见为实的指证。
    李隐舟又问:你家守卫如何?
    陆延想也不想地回答:守卫可多了。
    他想偷溜出来,都是筹谋了数天,得了老管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才能贪半天的热闹。
    李隐舟于是道:这就是了,都督府守卫森严,寻常人等怎能随便闯入?你父亲供粥于此,本就随人取之,又怎么能算偷盗呢?
    揪在顾邵手中的小人愕然地扭头看过来,不知该不该老实交代,他其实是钻了个狗洞爬进来的,陆都督便是再神通广大,又哪能知道自己后院多了个不起眼的狗洞?
    陆延一步踏空,险些没跌下去,及时拉住了扶手,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李隐舟轻咳一声,循循善诱:你父亲有没有说过,世家为百姓所养,当反哺百姓?
    陆延迟疑地点头。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他父亲不是还在武昌指挥大营么?
    见小家伙已经开始蹙眉深思,李隐舟俯身贴近他,假意严肃道:你是陆家少主,你的言行就代表陆氏的言行,即便你父亲不在此处,你也能替他行家主之责,不是么?
    陆延还没从上一个弯里绕出来,骤然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心脏莫名紧张地扑扑直跳。
    他是陆家少主。
    他也能像父亲一样保护百姓吗?
    见他小脸慢慢发红,孙尚香很适时地跟着补了一句:是啊,都督七岁的时候便劝谏陆康公废除禁火令,受到一方百姓的爱戴。阿延是陆家长子,当应如是。
    被两人半正经地撺掇一番,陆延脸色越发地红起来,走着走着,脚步忽然一定,转过头去,眼神晶亮地对着那孩子,极认真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官兵抓你的。
    小孩听得满头雾水,只知道小命保住,很感激地看向忽悠了小陆延许久的李隐舟。
    穷人家的孩子看惯世情,自知冷暖。
    将人带下楼送出府后,月已中天,薄洒的清辉纱一样罗着天地。顾邵张嘴刚想说什么,陆延收回定定的眼神,忽仰头,又问:顾公和父亲都说世家应该善待百姓,可为什么我们宁可拿肉粥给老鼠吃,都不给百姓呢?
    这问题比上一个还要一针见血些。
    这些传统的祭祀传承数代,仪式本身已超过了许愿的本意,诸子时代传下来的旧典在这乱世显得如此荒诞,而这陈规陋习竟叫一个五岁的孩子指了出来,顾邵的面上也有些撑不住。
    他镇定自若地假咳一声,目光淡扫,分豪不乱道:谁说的?我们不仅不供老鼠,还要除了这鼠患!
    陆延本也只是问问,万没想到顾公居然如此认真,一时也瞪大了眼。
    怎,怎么除鼠?
    《淮南万毕术》曰:狐目狸腊,鼠去其穴。
    昏昏烛火跃在目前,顾邵将手中一卷竹简铺展开,指尖平落在中间一句。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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