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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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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额下微汗,终于在古籍中寻到一句治鼠的办法,才勉强呼出一口气,面上仍是平淡,只道:我们将狸、狐、猫抓来,碾碎它们的眼睛与脑子,涂在鼠患肆虐的地方,就可以靠气味吓跑老鼠了。
    话没说完,其余三人皆以谴责的目光看向他。
    陆延忍不住义愤填膺:狸、狐、猫帮我们抓老鼠,我们却杀害它们,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顾邵讪讪地缩回了手。
    这法子的确太残暴了,若不是面子使然,他早就摔书了。
    孙尚香轻轻地剜他一眼,将那书卷合拢,放在手心一敲,胸有成竹道: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民间有中常见的草木,老百姓称之为打碗碗花,据说摘了便会端不住碗,因此得名。但他们不知,将其捣碎了混进食物中,老鼠偷食了自然会倒毙。
    陆延听得有趣:我也听阿娘说过,摘了真的会打掉碗么?
    顾邵不服气地拿胳膊肘暗推了推李隐舟,眼角不住地瞄他:行么?
    已是不惑之年的人了,却比五岁的陆延还幼稚。
    李隐舟唇微哂地勾起,摇了摇头,正经其事道:也不可,打碗碗花药理类同白头翁,其性不如白头翁不说,若碾碎取液,也容易被儿童老者不甚接触眼耳,则易生溃疡,甚至中毒。
    白头翁虽可用来灭鼠,但其强烈的刺激作用同样可作用于人,尤在这样粮食短缺的年头,保不住便会被哪家饥饿的孩子偷食去了,反牵连人命。
    一连否决两案,陆延脸上也露出挫败之色,他细细的眉头紧蹙着,眼神沉浸,越发认真起来。
    顾邵半真半假地道:此事恐怕得请教子瑜,明日我下帖请他来,可好?
    陆延压根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那秀气圆润的眼眸忽然一闪,苦思中的小孩轻呼一声,仰脸看向三个大人,不卑不亢地道:我有办法了!
    孙尚香颇不信地低头看他:哦?
    顾邵也眼带怀疑:说来听听。
    陆延挺直了腰,背手在后,举止俨然是一个小小的陆伯言,那略带稚气的眉眼平平舒展,神色端是认真。
    他历历道来:鼠有洞窟,而成鼠患,既然我们对付不了它本身,不妨从源头入手,备好罗网在其洞口,然后以烟火炙烤,等它们晕头转向的钻出来的时候,就全部收入网中了!
    小小的年纪,颇会战术兵法。这一招打草惊蛇与关门捉贼并用,听着还真有几分可行的道理。
    顾邵眉头一抬,刚想反驳,见李隐舟目光含笑,却微摇着头,示意他不必多言。
    孙尚香一眼瞥见二人交汇的视线,顿时会意,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抚掌道:这办法好,就听阿延的。
    十五的夜空,明朗极了,孤月高悬,寒星疏朗,皆落成满地霜白。一片寂寂光华中,唯闻大江酣眠般的波声遥遥在耳,越发衬得山河俱静,天地默然。
    安静明朗的夜色中,忽传来一阵接一阵惊呼的声音。
    不好了,走水了!
    东边冒黑烟了,快知会衙门,取水灭火。
    这灯会都还没开呢,怎么忽然就走水了?究竟是谁家出了事情?
    喧嚣迅速卷过街头小巷,闲歇下的街坊纷纷探出头来,瞧着那浓烟起处的一角。
    怎么瞧着,像是
    都督陆府?
    咳咳咳咳
    此刻,众目所向的陆府正卷着黢黑烟尘,满府上下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声中仓皇奔走,管家正打算去请做客孙府老宅的夫人示意,无意在墙角处瞥见几张黢黑又熟悉的脸。
    他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娘,顾公李先生少,少主?!
    老管家眼前一黑。
    陆延顶着张烟熏火燎的小脏脸,颇愧疚地擦了擦自己的手背,这才伸手扒拉扒拉自己凌乱的头发,证明自己当真是自己。
    您别告诉阿娘。他拉住踉跄的老管家,小小声道,我本是想拿家里试试看,能不能除去鼠患,没想到老鼠和兔子一样,也是好多洞穴的,就,就
    就差点把自己家点着了。
    所幸李隐舟一行早猜到结果,泥沙湿土都备上了,火苗还没窜出来,便被一抔土压下了下去,只升起滚滚的烟烬,让全府上下都受了一惊。
    如此折腾一番,小陆延也知道这聪明计未结合现实,根本行不通。
    眼见夜越深沉,他们对鼠之大患却依然束手无策,陆延抹了抹脏兮兮的小脸,颓败地鼓起脸颊,眼神低低垂着。
    顾邵伸手戳戳小家伙鼓鼓的腮帮子,笑得真心实意: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就服输了?
    陆延摇摇头:不是。
    只是父亲七岁便能设计劝服陆康公废除禁火令,他却连一个小小的老鼠都对付不了,这赤/裸/裸的差距当头一击,顿时将他鼓起的一腔勇气都敲碎了。
    母亲说,延是延续。
    可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延续陆家的辉煌呢?
    小陆延喉咙一哽,克制着没哭出声,抽噎着自言自语:若是父亲,他会怎么办呢。
    伯言?孙尚香半蹲下来,想起那久远的庐江古城,唇畔勾起一丝怀念的笑。
    她搭下眼帘,瞧着垂头丧气的小家伙,轻柔道:阿延,或许你比不上你父亲那样聪慧,但有一点,你可比他小时候强多了你知道自己一个人能力不足,愿意求助于旁人。
    陆延胸脯一抽,不肯相信地低头抹泪。
    这话拐弯抹角的意思是他父亲手腕太强,万事都办得妥帖,也不需旁人出手。
    这算是什么缺点。
    顾邵拍拍他的肩,哼笑道:你父亲那会孤拗得很,什么事都只肯一个人担着,为此,还挨了一顿打呢。
    陆延愕然地抬眸,泪点闪动的眼满是不可思议。
    顾邵轻咳一声,到底没拉下老脸告诉小侄儿动手的就是自己。
    他推了推李隐舟的手肘,将锅甩了过去:不信你问李先生。
    陆延小心翼翼地仰眸看倚墙斜靠的先生,见他烟火绕身,眉目却仍是疏朗清明,就这样沐着清净的月光,目光温静,出尘而不厌俗。
    李隐舟被他急切看着,伸手薅了薅他的脑袋,在那黑黢黢的脸上又添一笔猫胡子似的墨痕,这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与他道:这世上每个人的才能不尽相同,只要能将事情做成都是本事,陛下不擅带兵打仗,却善于运用人才,不是同样决胜千里么?
    陆延靠着他的手,乖乖站着,仍有些气馁:可我还是什么事都做不成。
    见状,李隐舟也不忍再逗弄,这才站直了身,径直而去:谁说做不成?
    陆延转身跟了上去。
    没走两步,便见李隐舟蹲下身,从袖中取出拇指头大小的泥丸,放在方才老鼠四窜的洞口,轻轻拿手扇了扇风。
    洞口隐约闪动着两点贼光黯淡的小小眼睛,一闻见洞口传来的气味,吱地尖叫一声,顿时窜入泥洞深处。
    陆延看得神奇:老鼠怎么吓跑了?
    李隐舟摊开手掌,在他鼻尖轻轻一晃,待他伸手要拿,又缩回袖中。
    陆延于是老老实实地蹲下,捧着脸看着地上那丸,不再乱伸手。
    见他聪明懂事,李隐舟这便道:不是吓跑了,这是避鼠丸,里头有蛇床子、苦楝皮、紫苏油、樟脑,老鼠畏憎这样的气味,自然就躲远了。
    他起身拍去身上烟尘,将那避鼠丸袖入手中,道:鼠之为患,不过偷生,与取粥的穷人并无分别,若为了人的私念将其赶尽杀绝,反而会破坏万物自然的运行规律,所以杀之不如驱之。
    陆延听得懵懵懂懂,却将这些话一字一字认真记载了心坎上。犹豫半晌,终想起最开始的一桩事,这一刻再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好厉害,比夫子懂得都多,先生,先生可以
    啪
    话未说完,忽然爆竹一响。
    不远处,漆黑的天幕上,火光明明烁动,在古城的一角瞬间升起,迅速炸开一朵亮眼的赤色焰花。
    小陆延呆看着那一瞬的华光,一时忘了接着说话。
    顾邵得意地走了过来,抬手指给他们看:这是燃灯表佛的灯会开始了,你们瞧。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见一声声脆裂的爆竹声里,无数灯火在暗沉的天光中萤萤亮起,一盏接着一盏,将那青色的石板、灰黑的屋檐与淙淙流水都悉数照亮。满城的光点次第映上眼膜,随着宵风轻拂,熠熠闪动,照亮眸底深处那波澜起伏的心潮。
    三十余年来,吴郡还是头一次办起了这样盛大的灯会,全城百姓都在惊喜的爆竹声中走上街头,一时人声鼎沸,整个古城亮如白昼。
    李隐舟回过目光,看向身前年少的孩童,眼神在灯火中彻亮温暖:许久不见,还有句话忘了对你说。
    陆延忙凑近了他,踮着脚附耳上去,生怕漏过了什么,却听见李先生轻轻地对他道:
    恭喜你又长大一岁,阿延。
    爆竹声声不绝。
    满城辉映的灯烛将李隐舟平静的脸颊镀上淡淡辉光,陆延却看见有细小的笑意流淌在他眼瞳深处,于是也抛下方才的念头,仰脸看向映染通明的天空,只轻轻接道:先生,先生也要长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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