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一见钟情以后——洛水冬汐(43)

    好好的一个质朴少年郎，可惜最后还是被卷进了钱眼子的漩涡。
    几个月后，苏空念生辰。
    鹤桐以庆生和庆祝他身体恢复为由大办宴席，同时也顺便补办苏年这个身份的首席大弟子继任礼。
    当初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鹤桐只来得及在仙宗大会上宣布他的身份，却还从未正正经经办过一次继任礼。
    如今得知苏空念就是苏年，鹤桐说什么都要把这场缺了五百年的继任礼补回来。
    继任礼当日，冷冷清清的落青宗又被各方来客填满，喧闹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令人讨厌。
    苏空念漫步走在前往主峰的路上，两侧的修士都纷纷让出道路。
    他今日身着一袭雪白的广袖宗服，衣摆、衣角和衣襟都绣着栩栩如生的红梅。三千青丝被一顶白玉冠束起，玉冠上的白底镂空花纹流苏随着他的脚步飘然，卷起清冷梅香，更添一份仙人般的气质。
    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褐色的双眸间流转着几丝浅浅笑意，温和清浅，见者更觉如沐春风。
    见到此情此景，周围原本大大小小的议论都渐渐平息，生怕自己会打破这幅美景。
    苏空念正按照继任礼的程序走向主峰主殿，跟在他两侧的是齐思和慕飞。
    从落归山到主峰，一路走来并不近，可苏空念也不觉得累。直到见到了那座他再熟悉不过的主殿，才恍惚间知晓自己已经走到了。
    主殿的门敞开着，他能清楚地看着等候在里面的众人。
    最里面的鹤桐已经没再易容，站在鹤桐身侧的是各位师叔，宋林、柳婉教导过他的每一位师叔都在。
    主殿左侧是三大仙宗的其他人，庄云、易行之、苏婉也都在列。主殿右侧里苏空念还看见了千清、千沐和易容后的叶流枫。
    而站在门口的，是秦子胥和叶云。
    按照五百年前三大仙宗世代友好时继任礼的仪式，苏空念要和和叶云、秦子胥一起走到鹤桐面前，收下鹤桐和其他几位师叔的赠礼，象征着三大仙宗的友谊永续。
    自此，落仙两宗也算重归于好。
    收下赠礼后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仪式，等都进行完后苏空念忍不住笑着抱怨了一句：这一次的继任礼可比之前那次要累啊。
    那也比之前那次盛大。鹤桐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行了，没你事了，去玩吧。
    苏空念笑吟吟地道了一句：多谢师尊，徒儿告退。
    仪式过后便是休息时间，宴席将在酉时开始。
    主殿内已经恢复了热闹，苏空念四处张望着想寻找一个身影，却正好看见庄云落寞地离去。
    他在心里疑惑了一下，忙追上去：庄掌门！
    庄云顿住脚步回头：怎么了？
    苏空念看了眼不远处像是也在找人的鹤桐，问：如今落仙已经和解，您不去找我师尊吗？
    照理说，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别的隔阂了才对。
    然而庄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当初为了气他，和他说我是因为他的美貌才喜欢他的。
    苏空念：诶？
    这庄掌门的摊牌方式还真独特。
    苏空念刚想再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鹤桐冷哼一声，老子难得喜欢一次人，就这么被你糟蹋了五百年，你自己说说，你怎么赔偿我？
    庄云闻言当即就愣在了原地，卡壳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把我自己赔给你？
    后面的话苏空念没再听，他觉得这里应该不需要他了，转身继续没入嘈杂的人群，去找那一抹青绿色的身影。
    不过那抹身影还没找到，就先找到了那抹身影的爹。
    叶谷主？苏空念礼貌性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又友好地对跟在他身旁的千清和千沐笑笑。
    叶流枫缓过神来啊了一声，掏出两个小瓷瓶递给他：这是后来炼制出来的六颗药丸你拿着吧。
    苏空念接过后道了一声谢，又问：叶谷主怎么今日得空，跑来我们落青宗凑热闹？
    叶流枫挑眉：怎么，苏小公子不欢迎？
    苏空念轻笑道：欢迎，怎么不欢迎？
    叶流枫哼了一声，又环顾起热闹的四周，感慨似的说：不过如今，本座也算是知晓缘何叶云那小子不肯回魔界了。
    他说得很小声，淹没在嘈杂的人群当中。
    苏空念没听清，疑惑地看着他。
    叶流枫没有再多说一遍，摆摆手说：没什么。你是在找叶云那小子吧？他说他先回落归山去了。
    他怎么这时候回去了？苏空念嘟囔了一句，又笑着对叶流枫说，如此，多谢叶谷主告知，那么我先失陪了。
    说完他又冲千清千沐挥挥手，转身往落归山去。
    路上他又遇上一些上来打招呼的人，笑着应付了几句便继续赶了回去。
    落归山上，梅花正艳。
    苏空念回到去，就看见叶云站在梅花林外围，抬头看着满目艳红。
    他突然想起叶云之前那一句想和他一起看梅花的话。
    苏空念缓了缓心神，漫步走上去，笑意吟吟地问：叶云，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叶云这才回神，浅笑着回答：没什么，就是忽然想来看看这里的梅花。
    虽然在临疏幻境里也算是见过一次，但到底不是真实的。
    苏空念笑了笑，又拿出装有两颗药丸的瓷瓶递给叶云，说：我这儿一共有八颗能够缓解心魔种的药丸，这里有两颗，你自己也拿着吧。
    叶云一愣：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只有最诚挚的爱意能够缓解心魔种。
    苏空念莞尔一笑，眸底映着叶云，和他身后的一片艳红。
    所以这里面加了我的心头血。
    叶云蓦地瞪大了双眼。
    苏空念双手背到身后，没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笑问：说起来，叶云你可还没有给我生辰礼呢。
    叶云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副画卷，放在地上摊开来。
    长长的画卷只展开了一部分，却已经能看见里面的内容是雁洲大陆各地的风景。
    叶云垂眸，说：这是在那四百年里画的。你曾说你想走遍雁洲大陆，所以我才会戴着你给的琉璃玉珠到处走。
    长长的画卷，填的却是苏空念当初随口一提的志向。
    当初他也算是亲眼看着他一笔笔画的这幅画，只是未曾想
    苏空念也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画卷上早已干透的墨水，恍惚间又回想起叶云那一次无声的哭泣。
    那温热的泪水。
    叶云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苏空念身侧，向他伸出手，问：苏年，你愿意和我平淡、安稳地度过余下的此生吗？
    苏空念抬头，看着漫天雪白下的那抹笑意。
    【那叶云以后想做什么，或者想怎么过？】
    【我的话，大概就是和喜欢的人平淡、安稳地渡过此生。】
    他伸手搭在叶云冰冷的手心上，笑道：只要是你，我就愿意。
    叶云把苏空念拉起来，两人站在原地相视一笑，最后相拥而吻。
    徐徐清风吹落红梅，亦吹起两人的衣摆。
    花瓣漫天飞舞，可这茫茫天地间仿佛只余下相拥而吻的两人，悠久，绵远。
    就如同他们几经沉淀的感情。
    经久，不散。
    第65章 番外一前世今生
    仙疏阁的巡山弟子皱了皱眉，问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公子姓甚名谁？
    我
    男子想了想，恍惚似的说：我叫叶书良。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一片散乱如粉末一般的东西。
    叶书良似有所感，伸手一抓，却看见了自己手心里的一颗琉璃玉珠，忽地愣神。
    两个弟子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把他带给掌门处置。
    你随我们来吧，我带你去见我们掌门。
    叶书良这才回神，从地上起来，道：谢谢。
    弟子见他礼数周到也摆了摆手：无妨。走吧。
    三人往仙疏阁的方向离开，在此地独留静谧。
    等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一个藏在树后的小孩才窜出来，冲着树上说：大人，现下如何是好？
    树上那人径直跳下来，一袭红衣随着动作轻轻飘摆。
    他抬起头，眸色亦是似血一般艳红。他望向叶书良离开的方向，伸手轻轻一划，径直拉出一根细长的红线。
    此人便是天地间专管姻缘的月老沐倾月。
    虽是活了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万年，但沐倾月依旧是一副俊美的翩翩佳公子模样。只不过若是被他的一对红眸直勾勾盯着，多少会觉得有些瘆人。
    在他身边的小孩名叫小缘，和他姐姐小姻组为金童玉女，辅助沐倾月的工作。
    沐倾月拉出那一截红线，看着上面将断不断的痕迹，说道：我方才已赶着把那位苏公子的魂魄收集起来送去转世投胎，只不过我到底不是专门做这些的，也只能保他再多活个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对于活了许久的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小缘闻言也皱了皱眉，问：那这段红线还修么？
    修。沐倾月勾唇一笑，肆意张狂，怎么不修？这样的姻缘修起来才有趣。
    小缘看起来却不是很赞成：大人您又来了，您上次的教训忘了吗？您不要以为您有神格就真的不会死，一旦法力透支，是神都会陨落的。
    这话沐倾月少说也听过几千几万遍了，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心里有数，记得不要告诉他。
    您这样下去顾公子迟早心疼死。小缘嘟囔了一句，还是迫于沐倾月威胁的眼神收回前言，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句是。
    沐倾月也懒得继续和小缘较真，拾起方才苏空念所站之处掉落的一块玉佩，用法术变了个妆，打扮成一副神棍的模样摸到苏空念家去，把这玉佩交给了苏空念的父亲，还叮嘱着一定要让苏空念一直佩戴这块玉佩。
    得到苏父的连连保证，沐倾月才撑着那块算命的破布晃荡着走出苏府，活像一个要找人干架的丐帮小混混。
    小缘见惯了他的各种装扮，自然地继续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沐倾月听着耳边从苏府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想了想，说：去地府，拜会一下我们的老朋友。
    哎哟，稀客啊。
    地府的奈何居里，一名女子身着一袭华丽的紫色广袖长衫，右手拄着一根檀香木，木上是一盏幽暗的青灯。她的腰间系有一个绣着鸳鸯的紫色香囊，不必靠近便能闻到淡雅的清香。
    此人便是专管轮回的孟婆慕箐芍。
    她看着难得来一趟地府的沐倾月，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婉矜持。
    沐倾月知她性子，毫不客气地坐下，问：还有汤不？
    慕箐芍右手一挥，带起手腕上铃铛的清脆声响，下一刻一碗热腾腾的孟婆汤就摆在了桌子上。
    她眉梢一扬，半是调笑地说：怎么，想抛弃你家顾公子啊？
    沐倾月直接赏了她一个白眼，漫不经心地解释：最近在修一对叫苏年和叶云的有情人的红线。苏公子他魂飞魄散，我勉强送他当场投胎转世，但恐怕活不过一百五十年，打算先借孟婆汤让世人忘记苏年的样貌。
    此前两人也不是没有合作过，一听慕箐芍就知道意思，道：这个就交给我了，一碗特制孟婆汤，保管他们连一根头发丝都想不起来。
    由于在地府漫长无趣，慕箐芍她闲着无聊研制出很多种孟婆汤，其中一种只要加入沾有某个人随身气息的东西，再泼洒到人间，就能让所有见过那个人的人都渐渐忘记那人的模样。
    沐倾月点点头，又继续说：我观两人的红线，也确实说明苏公子会在一百多年后有一次死劫，届时将会魂肉分离。我需要你教我重塑□□。
    但他的灵魂到那时应不会再为天道所容，到时我会借助你的轮回把他带回到五百年前，用这一世的苏空念替代他的前世苏年。
    不行，太危险了。慕箐芍也是第一时间反对。
    慕箐芍虽然掌管轮回，但沐倾月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是此间的月老，是神。
    作为神，他不被允许入轮回。
    然而沐倾月眨眨眼，道：你不说我不说，天道哪有那么多空闲管这事？再说了，更危险的事情你做得比我还多，好意思管我？
    慕箐芍一噎，无话可说。
    确实，她虽为毁人姻缘的孟婆，但也无数次因为动了恻隐之心，冒着违逆天道的风险去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的时候活得久了，就总喜欢做些叛逆的事情。
    慕箐芍最后还是答应了他，不过也不忘叮嘱：你若是入了轮回，必须在半日内回来，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沐倾月无所谓地摆摆手：放心，半日足够了。
    这一步协商好，沐倾月又继续说：前世和今生不能共存在一个时空，到时我会把苏公子的前世，也就是苏年那一世带回来。
    我调查过了，前世的苏公子年幼流浪，凭借样貌与天赋摸爬滚打，但始终低调无名。直到百岁时为人陷害，被动使用传送符传送到落归山，记忆全失。这时就是我将前世今生调换的最佳时间。
    今生的魂魄重塑□□后不为当下的天道所容，但过去的天道就管不了他了。我再把前世受损的魂魄带回来，温养七年，契合今生的身体以后融入，再借助你的孟婆汤让他恢复今生魂魄的记忆。
    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沐倾月慢条斯理地把计划托盘而出，慕箐芍听完沉吟片刻，又问：可是你这样能保证他们还是同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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