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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花的越冬方法——水在镜中(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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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淑敏拿他没有办法:那注意点儿安全,别和人家起冲突,别上背街没有人的地方去,当心被偷了抢了。
    郁青安慰道:这边晚上可热闹了,没事儿的。
    放下小卖部的电话,发现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嘴角高高翘着。郁青道:你吃完了?
    润生转身:没,就过来看看你。
    郁青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润生的担忧:说好陪你就会陪你的,不要担心。
    润生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没担心。
    第26章
    他们在小马哥的店里消磨到晚上,润生看了眼时间,出门去夜总会了。那片街区夜里全是闪着霓虹灯的牌匾,迪厅的音乐声走在街上都能听到,小轿车往来不绝,连副街上都支着成溜儿的大排档棚子,比太阳没落山时还要热闹。
    郁青陪他走到夜总会门口,润生却停下了脚步,迟疑道:要么,你还是别进来了。
    郁青本来是抱着不太放心他的心思跟过来的,听他这样说,虽然不意外,但多少有点儿失落:哦。
    润生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些口拙:不是不让你我怕我看不住你人太多了,不都是东铭哥的人
    郁青点头:那我在外面找个地方等你吧。十一点我们这里见。
    润生松了口气,叮嘱道:你回小马哥那里也行,别乱跑。
    郁青表示知道了,然后看着润生进了那个亮堂堂的大门。玻璃后头影影绰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了。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意识到被进门的客流冲裹,才反方向顺着来路往回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郁青走在熙攘热闹的街上,内心却浮起了些许忧伤。他想,二毛之前一个人进去弹琴,又一个人离开那里回家,是不是也会一样忧伤呢。
    说起来有些奇怪,明明和二毛是一起长大的,但在某些时刻,郁青会突然觉得二毛离自己很远他最好的朋友有一部分对自己是封闭的,并且伴随着他们长大,那个封闭的部分也在越来越大。
    李淑敏从小就叮嘱家里的孩子,凡事要注意分寸。周蕙则提醒过郁青,待人接物心里要有一条线,不要越界,要懂得尊重和体谅别人。哪怕是再亲密的人,也要给对方留个能自己呆着的地方。
    自己呆着的地方是个很模糊的说法。按郁青的理解,就是不要事事都去刨根问底地过问和干涉。但他有时候还是会很担心润生,隐隐约约的忧虑从来都没消失过。
    他从没对其他朋友有过这样的担忧,也没有产生过这样突如其来的距离感。
    郁青想,那或许是因为,二毛和其他人太不一样了。别人身边除了许多亲密的朋友,还有亲人。而二毛身边这么多年,仿佛就只有自己。虽说他也交朋友,但郁青看得出他对那些人和对自己的区别。
    这点有时候会让郁青有小小的喜悦,可是更多的时候是难过的。因为那样的润生看上去太孤独了。
    也许等二毛将来有了喜欢的人,结了婚,再有了孩子,这份孤独就会消失吧。郁青想。可那还要等上很多年,是要等他们念完书,工作稳定后,才会去考虑的事。
    而在那之前,润生就只有自己了。郁青在某个瞬间再次理解了奶奶所说的操心感。不过他并不觉得麻烦,照顾润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怀揣着许多心事,不知不觉间,郁青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回去的那个路口,走到了某个陌生的地方。他找人问了问,对方热心地帮他指了路,并告诉他有条近路可以穿回去。
    郁青便顺着对方的指点走了过去。陌生的街区让人不太容易分得清方向,郁青稀里糊涂地往前走,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小公园。
    这片地方很热闹,夜晚公园里也都亮着路灯,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路灯下和亭子里,手里拿着烟。还有人在池塘边走来走去。郁青迷茫地绕了一大圈儿,没找到出口在哪儿,于是只好停下来,东张西望地观察周围。
    有个中年人在不远处看了他一会儿,向他走了过来,暧昧道:小弟弟,有火么?
    郁青心中奇怪,但还是礼貌道:没有,您问问别人吧。
    那个人却伸手拉住了他,声音里有点儿不甘心:你要钱?多少钱?
    郁青愣了愣,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总归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挣扎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想到对方不肯松手:多少钱都行,你开价吧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走上来,对着那人踹了一脚:别他妈不要脸,人家没看上你。
    那中年人见有人过来,不太甘心地松了手,往地上呸了一口,走开了。
    那个年轻人生得细眉细眼,他打量着郁青:走错了吧?知道这什么地方么?
    郁青不太有底气道:不是公园么?
    对方耸耸肩,冲他扬了扬下巴:大门在南边儿,一直往前走就是。下回晚上别来这儿了。
    郁青向他道谢,顺着那条路出去,果然找到了公园的另一个大门。他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恰好瞧见有人拿着打火机,给另一个人点烟。然后那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离开大路,钻进阴影中去了。
    郁青走出很远,才忽然意识到,那个公园里都是男人。
    他一路凭感觉往前走,最后又回到了夜总会那条街上。街上仍然很热闹,大排档里全是喝酒的人,副街上的小旅馆门口,有几个穿着妖艳的女人倚在墙边说笑。
    时间已经很晚了,郁青一整天都在东奔西跑,这会儿开始有点儿犯困。他在离夜总会大门不远的一个街口坐了下来。
    身后的裁缝铺子已经关门了,只有门口的灯箱亮着。郁青靠在灯箱边上,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与呵斥声把他惊醒了。
    郁青睁开眼睛,看见警察从小旅店里像牵羊一样牵出了一群衣衫不整的男人,命令他们抱头蹲在地上。
    有男人直接哭了起来,抱住给自己戴手铐的人的大腿:我是头一回真是头一回!
    对方呵斥道:好好蹲下!
    有便衣模样的人嘟囔道:搂草打兔子,哪成想打到了一群真兔子
    郁青在霓虹灯的灯彩下望去,那个蹲地大哭的男人,不正是之前在公园里拉住自己的人么?
    他刚想仔细看看,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看什么呢?
    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郁青身后,搂住了他的肩。
    演出结束了?郁青惊喜道:好早。
    不早了,都十一点半了。润生另一只手上提着个纸衣袋,身上已经换成了白衬衫和黑西裤。他随手扯下了衬衫上的领结,声音有点儿软:等好久了吧?
    郁青诚实道:我睡着了。
    润生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会儿开个房再好好睡。
    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旅馆了。郁青望着地上蹲着的一片人:这家好像是不成了。
    润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困惑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人仰起头,冲人喊道:在旅馆睡个觉,凭什么抓我?
    结果他挨了一脚:凭你搞男人,打死你都不冤!说着又踹了他一脚:不男不女的玩意儿。
    不知是哪个围观的人率先向地上唾了一口:变态,恶心人。然后更多的嘲笑和唾骂都出现了:流氓罪没跑儿了,这种人,都该送进去劳教活着干什么呢,浪费粮食
    有人冲地上的人丢了块石子。挨打的人痛叫了一声。守在旁边的便衣懒懒道:看什么热闹,散了散了。
    话是这样说着,却没能阻止更多的石子和唾骂冲着地上的人落去。有人哈哈大笑,有人鄙夷地咒骂。
    郁青心里一阵难过。他看清楚了那个问凭什么的年轻人的脸是在公园里给自己指路的那个人。
    肩上似乎猛地一疼,是润生抓紧了自己。郁青扭头,只见润生半张脸落在阴影里,脸上看不出喜怒。
    那个年轻人被碎砖砸在头上,跌倒了。警察踢了他一脚:蹲好蹲好!
    郁青实在无法看下去,忍不住张了口:他不是坏人。
    少年的声音不算高,周围却忽然一静。
    半晌,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这小子也是吧?
    更多的人附和:我看他刚才就在旅馆那儿
    是啊,好像也是从那个旅馆里出来的。
    警察向郁青走过来。润生死死掐着郁青的肩膀,带着他向后退去,却发现他们早被看热闹的人围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马凯攥着一把烤串儿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诶,原来你俩在这儿呢,我找你们找半天了说着拉住润生,就要往外走。
    便衣拦住了他:你是哪个?
    马凯热络道:哥,你不认识我啦?我在那头开浴池的,你还上我那儿洗过澡呢。亲戚家的小孩儿,毛都没长齐,放假了满街乱跑说着在郁青后背上狠拍了一巴掌:大半夜不睡觉,就会作妖!
    那人犹豫了片刻,有同事道:啊,我认得你。你家浴池还挺干净的。但我跟你说,你那浴池人来人往,也是重点观察场所。最近严打,看见有不对劲儿的,记得报告啊。
    那一定,一定大晚上出来干活儿不容易,我这刚买的烤串儿
    行了行了,烤串儿你自己留着吃。没事儿赶紧把你家小孩儿领回去
    诶诶,那不打扰你们了。马凯很有眼色地拉过两个少年,把他们带出了人群。
    一直到走出很远。他才劈头盖脸地冲郁青道:你傻么?见了这种事还不赶紧走人,乱插什么嘴?赶上严打,稀里糊涂被拉过去劳教,你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郁青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后怕,他微弱地辩解道:可是那个人真的不是坏人,我走错了路,他还给我指路来着
    马凯叹了口气:好人坏人的,都和你没关系。你又不认得他。
    郁青仍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可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被抓啊?
    都说男的和男的搞属于耍流氓。因为不正常,变态。马凯含混道: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儿吧。不过细究起来,我也说不清楚这年头,好些事儿它就是说不清楚。说不清楚的事儿,就别去钻这个牛角尖儿了。人活着嘛,就是活一个稀里糊涂。
    润生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始终紧紧攥着郁青的手腕,把郁青攥得生疼。
    第27章
    马凯把他们领回了店里,在楼上的杂物间给他俩支了张折叠床,然后就出去吃串看球赛去了。
    已经后半夜了,远处街上的喧嚣还是没有散去。夏夜的风凉丝丝的,顺着窗户吹了进来。
    马凯一走,润生就关掉了灯,在黑暗里把郁青紧紧抱住了。
    郁青茫然了片刻,猜测他可能是在后怕。这事儿是挺令人后怕的,郁青想,要是没有马凯,自己是不是这会儿已经被抓走了?是不是还会连累到二毛?
    想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对不起,我差点又惹事了。
    润生的声音有点发闷:不怪你。怪我。往后我们不上那条街上去了。
    郁青犹豫道:可是夜总会那边
    不去了。润生低低道:我过两天和东铭哥说一声。
    郁青安下心来:嗯。他活动着疼痛的手腕,轻轻拍了拍润生,但润生搂住他的手臂并没有松开。郁青低声道:怎么啦?你是后怕么?都是我不好他抚摸着润生的背:没事了,我们在这里没事的
    润生没说话,只是把脸深深埋在了郁青肩上。
    郁青被润生抱着不撒手,后来就直接那么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仍然在润生怀里,两个人在狭小的床上很没样子地挤做一团,睡得脖子发僵。
    夏日里天亮得很早。郁青把润生摇醒,终于得以从他怀里爬了出来。马凯还在睡,郁青给他留了张字条,感谢他的照顾。然后和润生一起推着自行车回家了。
    润生大概是没睡醒,一路上都耷拉着眼皮沉默着,人看上去也有点儿心不在焉。两个少年迎着晨曦,顺着江堤往家走。快要走到江桥那里时,润生忽然停下了脚步,对郁青道:豆豆,我想和你说个事
    郁青心里正盘算着要买几个油炸糕,闻言抬起头:什么事啊?
    我润生的舌头似乎出了什么毛病:我
    郁青茫然地看着他:啊?
    润生闭了闭眼睛:我
    他在那里我了半天,也没讲出第二个字来。一列火车从江桥上呼啸而过,润生沮丧地咬紧了嘴唇,忽然在隆隆的火车声里跨上自行车,自顾自地骑走了。
    郁青赶忙追了上去:怎么了啊?
    润生不说话,只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他们顺着大路一路骑了回去,直到路过早市,郁青在后头喊他:你等我一下,我要买油炸糕!
    润生终于肯理他了,只是声音听上去无奈极了:就知道吃。
    郁青对他的牢骚毫不在意: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吃啥?
    润生深吸一口气:牛肉包子。
    郁青刚要下车去买早点,正好看见二胖妈提着篮子从市场那头走了过来。他礼貌道:婶儿,出来买菜呀。
    二胖妈看见他俩,脸上却露出焦急的神色来:你俩跑哪儿去了?润生啊,你爸爸来了,说是家里有急事,在家等你一早上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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