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牺牲

    苏余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若要突破，他也是看着千剑道人、宋相家主、杜远山杜老他们的，伪合道境，似乎在大道体悟上，比混沌境还不如。
    或许，一旦“伪”合道，会让他再想真正合道，也变得千难万难。
    而若要不突破……苏余一转目间，但见在金圣族长的印诀之下，不断有人陨落……这些，可都是他们人族联盟之中的中流砥柱！
    这么多人陨落，于心何忍？
    更何况，他又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那还渺茫不知所踪的“真”合道？
    难以抉择。
    从私心来说，苏余此时突破自然是不理智的，很不理智，甚至可以说，对他这样天资卓绝，前途无量的混沌境来说，他还很年轻，还有着充足的时间，却浪费机会，此时突破，无异于是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而且，其实苏余也有足够的理由……现在突破，最多也只是“伪”合道境，到底不是真正的合道。
    未必就能够有多大作用。
    有这样的借口，足以向任何人解释自己此时不突破的理由……
    但是！
    苏余能够骗过所有人，能够骗过自己么？
    目光从场中掠过，但见一位位熟悉的前辈、好友，以及不熟悉的老祖、宗师……他们都义无反顾地投身进来，奋不顾身，哪怕只为了给魔王金圣族长造成一点伤害。
    他又真的能够做到独善其身，而且还问心无愧？
    苏余做不到。
    所以！
    苏余一咬牙，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总之此时是自己必须站出来的时候了！
    心念一决，滚滚灵气顿时疯狂地向苏余体内涌入进来。
    一道道玄妙的符文悄然凝聚……
    嗯？
    场中众人不由都是一愣，察觉到了苏余这边的变化。而这些人都是见识极为广博的，一见到这般情形，哪里还看不出来？
    苏余莫非要突破了？
    但众人一喜之后，立刻便又摇头叹气……感觉到苏余的积累到底浅了一些，并未能够以身合道。
    伪合道。
    虽然，这样一来苏余的实力肯定会有一些提升，能够提供更多的帮助。但说到底，伪合道毕竟不是真正的合道，恐怕依然如同千剑道人他们那样，无法真正对抗金圣族长吧？
    众人叹气。
    倒也没有太责怪苏余，毕竟谁都清楚，苏余已经很尽力了，但给他的时间，到底还是太少。
    “苏余！”
    却是姬荏苒急急向苏余传音。
    “不要现在突破！苏余，你是我们人族之中，最有希望合道成功的。与其在这里勉强突破，只能伪合道，还不如暂且退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等等全力出手掩护你，你趁机从后方的密道向外逃走，我已经联系了孟老，他会在外面全力接应。”
    “你有九成的把握能够顺利脱身！”
    然而！
    苏余却是摇头，向姬荏苒传音道：“姬老，你们都在这里拼命，却让我做一个逃兵？这会让我道心失守的！也未必以后就能有突破。”
    而且——
    苏余没说的是，就算以后能够突破，那得是多久以后？
    难道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牺牲？
    如果这样才能合道，那这合道，不要也罢！
    不过，听了苏余所言，姬荏苒却是连连叹气，继续传音道：“苏余，再想想，有时候，活着比死去需要更大的勇气。”
    苏余笑笑，确实是这样，但是，如果所有人都这么想，那也会毫无意义。
    他没有再说话，身上陡然爆起一股更加汹涌的气息！
    “嗯？”
    金圣族长的目光立刻转移了过来，他的双眼之中陡然迸出了一丝厉色！苏余，也在此时踏出了这一步？
    他的心底却涌起一丝忌惮，手中掐出印记，已经是向着苏余的方向祭出。
    只是，姬荏苒早已经在警惕着，岂会容金圣族长这么容易得手？就见姬荏苒周身飞出无数神通，拳打、脚踢……几乎每一个部位都化作无上神兵。
    姬荏苒毕竟是华夏官方公认的第一人，潜修多年，哪怕比金圣族长有所察觉，但实力也绝对不是能够小觑的。
    姬荏苒没把握战胜金圣族长，但若全力出手，从金圣族长手中保下苏余一时却也不难。
    蓬！
    蓬！
    两人劲气快速变化，短短片刻之间已经是交手数十次。
    金圣族长连番抢攻，却终究无法快速越过姬荏苒所布设的防线，被姬荏苒逐一化解，拦截回去。
    金圣族长虽怒，但一时间却也别无他法。
    他只能将目标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姬荏苒毕竟是要逊色一筹，所以，对于金圣族长的转移，姬荏苒却也无力拦截，只能坐视一位位的道友被杀。
    然而，姬荏苒却不是雏修，在他心中，只有最后的胜利！
    为了最终的胜利，这些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姬荏苒只是冷冷看着，伺机向金圣族长出手……而对于不断有人牺牲，却是视若无睹。
    如果牺牲他自己的性命，能够换来这一战的胜利，那么姬荏苒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他的心中，只有冰冷的对于胜负的计算。
    ……
    时间推移。
    苏余渐渐只觉自身对于大道的理解、对于大道的掌握、对于天地的感知……乃至于对于眼前这九鼎的感知，都变得更加清晰、明朗。一股玄妙的感觉，不断涌入进来。苏余只觉得，自己好似已经化身天地之间，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天地的意志！
    然而，苏余却也有感觉，自己距离真正的“以身合道”还差着一些，我是我，道是道，依然有着一道天堑横亘其中。
    这莫非就是真正的【合道】的鸿沟？
    苏余叹气。
    不过，他很快压下这般感觉，不论如何，他的实力终究要强过了之前！
    至少这一战，他能够出更多力。
    刷！
    苏余从原地弹射起来，青牛刀、青龙刀、青藤刀……一身驱使三刀，刀光变幻，接连向着金圣族长斩去。
    金圣族长百身合一，霎时间铺天盖地，宛如烙印虚空的一道阴影。
    手中掐印，透出一股股死亡的气息。
    然而！
    苏余也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他此时对于大道的感知，比在这一次的突破之前，强了何止翻倍？
    神识展开，细密地感知之下，顿时察觉到了金圣族长这一道印诀的种种细节。
    那是将大道高度凝缩，蕴藏无数规则于其中的强大神通！
    无怪乎招架不住，这种规则的力量，对于没有掌握了这种力量的武者，就好比是以热武器去对抗冷兵器……这是大层次上的差距！
    所以，哪怕千剑道人他们，也是一击毙命。
    但苏余却有不同。
    他的感知展开，一种种的规则，被他抽丝剥茧，逐一呈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
    如此庞大繁复，简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饶是苏余修为大有突破，但面对如此浩瀚如海的规则之力，也同样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就是真合道跟伪合道的区别？”
    苏余眉头一皱，隐隐感觉并非如此。
    自己能够看到，这说明自己已经踏入了这一境界……跟金圣族长有差距，但不应该是那种层次上的差距。
    金圣族长对自己如此忌惮，恐怕也正是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
    真正的合道，跟伪合道，差距究竟在哪里呢？
    急切之间，苏余也思索不出来，他也顾不得去想这么多，刀光变化，挥刀向着金圣族长斩去。
    虽然现在苏余折损了一气化三清的分身，战斗力有所削减；但他毕竟突破境界，对于大道、规则的掌握更加深刻。所以，刀法展开，每一道刀光之中，都有着层层的规则之力。
    所以，哪怕是金圣族长也不敢硬接。
    劲气交击！
    双方转瞬间交换数十次，苏余固然占不到任何的上风，但在其他混沌境、伪合道境的配合下，金圣族长也终于第一次无力再去诛杀其他人。
    这是规则力量对他的限制！
    金圣族长明显也十分畏惧……
    所以，苏余、姬荏苒、以及其他众人不由都是精神大振，第一次看到了反败为胜的希望。
    “杀！”
    众人更是纷纷出手。
    当然，哪怕有苏余的加入，让众人境况有所好转，但也只是继续维持而已。在金圣族长的浩浩魔威之下，众人也只能是在苦苦坚持着。
    但突然！
    却见姬荏苒的身上也爆出了冲天的光华，璀璨的光华好似蓦地融入到了天地之间。
    姬荏苒身上的气息也陡然增长！
    “他也选择了突破？”
    众人不由又是惊喜、又是叹息……惊喜的自然是姬荏苒再次突破，毫无疑问，会让他们这边的筹码又大大增添了一个。
    但叹息的却是，跟苏余相似，姬荏苒也未能窥破真合道、伪合道之间的差别，修为境界上也差着一线。
    所以，姬荏苒这也是牺牲了自己的未来，只为了眼下的这一战么？
    众人既悲又喜。
    姬荏苒却不在意这些，长啸一声，手中神通变化，一道道向着金圣族长砸落下去。
    不论如何，至少对于眼下的这一战来说，又有姬荏苒的加入，却是让人族联盟这边实力更増。
    姬荏苒突破到混沌境早已多年，在苏余之前，一直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接近合道境的。
    而且，哪怕他以混沌境的身份，却力压千剑道人、宋相家主等人，稳稳占据着华夏第一人的宝座，就能够看出他的厉害。
    跟苏余相同，选择突破，哪怕只是“伪”合道，但也给金圣族长带去了巨大的压力。
    金圣族长连连变化神通，却也始终难以生生压制下众人。
    战斗的天平继续倾斜……
    而且还不止！
    华夏从来都不乏勇于牺牲之人！看到战斗的效果，看到苏余、姬荏苒他们这般天赋，前途无量，都勇于牺牲，其他人顿时只觉心头热血上涌。
    蓬！
    蓬！
    却见正是萧纸家主、以及顾雍教授，他们也选择了强行突破！
    但他们的积累比姬荏苒、苏余他们又差了一些，所以突破之后，自然更不可能企及“真合道”。
    他们等于也是放弃了真正合道的希望！
    “你们……”
    “你们不必如此啊。”姬荏苒叹气。
    不过，萧纸家主却是大笑着再次加入战局，意气风发，“姬老，苏余，你们还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伪合道，也并不是不可能真合道，先活下来再说吧。”
    顾雍一言不发，身形飘掠在了金圣族长的另一侧，双手拍掌如烟雨中，同样发起了攻击。
    姬荏苒摇头，话虽是这么说，但那么多“伪”合道，之前都未能跨过这一步，之后，他们所面临的难度，自然不言而喻。
    但还未结束！
    接着又是一股气息冲天而起，这一次却是姚峥老祖也选择了突破！
    姚峥老祖不等姬荏苒说话，已经大笑道：“姬老，你不必多说，我已经半截入土，能够在临死前体验一把这【合道境】，不论真假，都已经不枉此生了！”
    姬荏苒不由又是叹气摇头。
    再一个！
    又一个！
    不只是华夏的老祖，连人族的其他势力、联盟的其他种族……也都纷纷被苏余他们所感染，一个个选择了突破！
    十个，二十个……
    短短一会儿工夫，场中已经有了超过三十位伪合道境！
    他们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合道，距离传闻之中的【身与道合】的境界，依然差了很多。
    然而，这么多人毕竟是有了更强的力量！
    所以，众人聚合起来，哪怕是强大如金圣族长，都已经难以招架……
    金圣族长的心底，第一次涌起了后悔之意。
    他开始觉得，这一次来的冒失了。
    只是——
    在这之前，他又哪里能够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甘愿放弃未来，只求眼下的战力？
    而且更糟糕的是，金圣族长望向头上的那九尊青铜炉鼎……有这九尊炉鼎的力量的加持，也让这些混沌境圆满的老祖们，都有了跨过境界的可能。
    战局已经渐渐明朗起来……
    金圣族长再强大，可以任意碾杀混沌境，但面对众多合道境，哪怕只是伪合道，他也终究失去了那种压倒性的优势。
    渐渐的，金圣族长已经开始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
    不过，苏余却没有急于出手，场中的战局已经可以说大势已定。但苏余反倒是从一位位混沌境的突破之中，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丝细微的不同……
    天地大道，好像隐隐之间有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