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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竟跳上来了!还踩着床褥走来走去。
    萧倚鹤感到鼻息前涌来一阵檀木香,约莫这东西凑近了在观察,良久,这小东西又发出咔哒一声响,像是什么机关零件活动了一下。
    许是察觉出了什么异样,犹豫了刹那,紧接着它往后一退!
    小东西还想溜?!
    萧倚鹤再不等了,猛地坐起,两手拢做一个弧状,鬼退得快,他跑得更快,赤脚跳下了床铺,嗵一下恶狗扑食似的向前狠狠一扣,薛玄微!抓它!
    小鬼挣扎了两步,就被萧倚鹤生扑在身下,砸得吱一声。
    薛玄微平生就没见过有人捉鬼是这种姿势,连剑都还没掏出。
    同时房门被撞开,宁无双指夹符咒、腰缠匕首,大喝一声:来了吗!在哪!
    嘿!萧倚鹤抬头邀功,那小鬼还在他身下吱吱地叫。
    宁无双看着他,嘴角一抽:你是抓了只耗子吗?
    放屁!耗子能有这么大?萧倚鹤抬起身子,两手拧着手里的东西防止它挣脱,这可是货真价实的
    他将小东西掏出来。
    小鬼歪着脑袋,叽叽乱叫,黑漆漆的圆眼珠瞧着无辜又可怜。
    几人同时一愣:戏偶?
    第78章 玉女偶人 小修|你们也是来看我的么?
    戏偶是一只巴掌大的檀木小丑偶, 脸上涂得绿一片白一片,嘴巴鲜红,此时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桌上, 身边围了一圈蜡烛和黄符。
    四个人站在桌前,盯着它看。戏偶动也不动,任他再怎么扔来摔去,就是不动一下。
    这几桩命案是不是你干的?萧倚鹤伸手将它一拨,起来, 别装死!
    戏偶:
    萧倚鹤一瞪眼:再装死就把你烧了!
    戏偶瑟瑟发抖:吱。
    宁无双踌躇地问:它只会吱吱叫,是不是不会说话?
    萧倚鹤正与宁无双讨论它究竟会不会说话的问题,戏偶两团墨点的眼睛上涂了桐油, 烛光一照,泛起微光,光华流转就好似它泪水盈眶一般。
    这时,萧倚鹤察觉有什么凉物擦过手臂, 下意识低头去看,那小丑偶安静地保持着原样,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萧倚鹤盯着它, 忽地拿起桌上茶壶, 往它头上一泼。
    水滴往下落, 落到某处撞上刀刃似的,被劈开, 薛玄微也注意到异样,道:丝线。
    数根肉眼几乎难见的丝线正从戏偶身上伸出,往几人身上悄悄盘绕。这鬼玩意不仅不会说话,还企图偷袭,萧倚鹤将那丝线一把抓起, 倒提起戏偶来。
    戏偶被倒吊着,尖声哭叫,若小儿啼哭。
    丝线虽是阴气凝练而成,缠在手上微微有丝凉意,但力量较弱,便是个阳气稍壮一些的男子都能折断,这种东西怎么害人性命?
    萧倚鹤提着戏偶正琢磨,蓦地戏偶的墨点眼睛里闪出一道尖锐光丝,他猝不及防与其正面相视,直感觉眼眶一疼,好像被什么钻了进来,随即识海似被一只冷手搅动。
    就这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本被人翻阅的书,一盏走马灯在面前穿梭不停,一张张过往画面在脑海中飞快闪现有欢愉的,酸楚的,痛快的,怅惘的。
    他的心绪也随之变化起伏。
    萧倚鹤大怒,猛地反应过来:胆大包天!
    戏偶见他识破,自断了两条木腿下地就跑,无人提线,凭空在动。
    他一掌拍去,宁无双大叫:哎冷静!
    啪!
    一团黑影蹿向门外,不知逃去了哪里,宁无双看着桌上散架的一堆零件,这下好了?到手的耗子都没了!
    萧倚鹤往椅子上一坐,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它偷看我的记忆,它找死。
    宁无双捡起几块手脚,拼了拼,已经不成个儿了,他将木块一扔:你那点破事谁不知道,还用得着偷看!
    刚说完,感觉被薛宗主看了一眼,他冷不丁想起自己刚才还干了什么损事,心里虚,便扁扁嘴巴退到一边,低头摆弄腰上的香囊。
    薛玄微收回视线,将右手递到了萧倚鹤面前:不必担心。
    三人同时凑过去看。
    萧倚鹤眯着眼睛,才发现他掌心卧着一根蚕丝似的线,正是方才那戏偶探出的一根悬丝,另一头漂浮着,像是一团被人卷走了尾巴的毛线团,绵延伸展向门外。
    薛玄微:这只是它的一尊假躯,我在线的另一头留下了印记,跟着这根丝线,应当能找到真身。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宁无双说着就去了。
    萧倚鹤也要跟上去,刚站起来就被薛玄微拽了回来,抱上了床榻,裙摆被撩起,小腿也被握住。
    他瞪大眼睛,不由往回抽脚,不好意思道:这个时候不合适吧?
    薛玄微瞥他,沉声:穿鞋。
    萧倚鹤看了看脚:哦。
    戏偶悬丝一路飘向城南,萧倚鹤两人提剑去追,走到一片街坊时,许是那鬼东西察觉出了被人跟踪,到此处,悬丝裂成了好几根,伸向不同的街巷。
    宁无双他们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也没说留下些记号。萧倚鹤倒也不纠结,随便选了一个方向。
    玉合镇不算小,赶得上两个杏林城。城南不比城北繁华,多是一些匠人、织女和浣纱女,各行人户多是扎堆居住,街巷也不如城北规整,乍一看密密麻麻,房屋也建得参差不齐。
    此时入夜,街坊里灯火寥寥,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粗衣妇人们聚在门前嗑瓜子聊天。
    见到两个佩剑郎君,眼神不住地往他俩身上打量,叽叽喳喳有了新的话题。
    萧倚鹤道:这根丝线一直往里去,这鬼难不成住在人群里?
    薛玄微颔首:也许是大隐隐于市。
    萧倚鹤看了眼两侧灰扑扑的破旧房屋,石砖里甚至生了杂草,墙根底下由一开始的织机零件,渐渐变成了成堆摆放的木块和一只只麻袋。
    抽剑划破一个,里面流出一团团木屑和细小的木渣。
    而悬丝线就停在其中一扇紧闭的院门前,萧倚鹤弯腰捡起门口台阶上一只香囊,这不是宁无双今天佩戴的吗?他眉头紧皱,仰头叫道:宁无双!明春晰!
    院中寂静,无人应答。
    薛玄微拔剑出鞘:小心。
    萧倚鹤点点头,将香囊挂在自己身上,一脚踹开了院门月光一洒,院里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人影,鬼婴似的,他狠倒一口凉气,一头钻回薛宗主背后。
    一阵木屑味扑鼻而来,还夹杂着品质尚可的檀木香,门后垛着几块木段。
    薛玄微仔细看了:没事,是没雕完的戏偶。
    萧倚鹤这才把头伸出来,正抱怨谁闲着没事摆这么多大头娃娃在房门口,怪瘆得慌,突然,一只枯瘦的手指握在了他肩膀上
    背后传来阴森森的苍老声音:你们
    妈呀!萧倚鹤吓一跳,直接窜到薛玄微身上。
    薛玄微单手将他大腿托住,回头一看,却是一位罩着花布围裙的老婆婆,手里还握着一把花生。
    萧倚鹤松了口气,跳下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婆婆笑呵呵地递了一把花生:乔川可是出名的戏偶师,你们是来找他雕戏偶的?
    乔川萧倚鹤自然地接过花生,咔嚓咔嚓地扔进嘴里嚼,眼珠子骨碌一转便想明白她说的是这间院子的主人,忙点头,对啊婆婆,我和我相公慕名而来,乔师傅可是住这?
    婆婆道:你们来晚啦,乔川儿一个多月前就走了!
    萧倚鹤问:去哪了您可知晓?
    这咱可不知道,他以前也常常去别的地方给人家演《玉女传》,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的,多的半年也有。他做的玉女偶可比其他人精致得多,活灵活现的,那可是我们玉合镇一绝!婆婆想起来还啧啧称赞,不过你们要是愿意等,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来。
    萧倚鹤点头,又想起来:那您刚才有没有见到还有两个人走到这儿?其中一个穿了红衣裳,好看的紧!
    婆婆想了会,许是没有留意,摇了摇头。
    这块儿偷子多,两位瞧着是富贵人家来的,天儿晚了,可小心点路上。她说罢,便小脚利索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朝他们摆摆手,示意早点回去。
    萧倚鹤向她谢过,仍回头来打量这所院子。
    十几尊初具人形的偶人站在地上,白花花的木瓤远看去真有点像人的皮肤颜色,还是怎么看怎么瘆人。
    萧倚鹤打了个寒噤,把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塞进了薛玄微的袖子里:抓紧,我害怕。
    对于害怕一说,薛玄微是半个字也不相信,但还是将他紧紧握住。两人一块儿绕过地上的人偶,吱嘎一声,推开了尘封多日的房门。
    屋内倒与想象中没有太大差别,内外两间,中有隔门。而外间迎面就是一张大桌,摆满了各色雕刻的工具,四周墙上和柜架上要么是挂着已经完成的戏偶,要么是贴着尚未画完的图纸。
    两人在桌上随便看了看,萧倚鹤翻开桌旁的画篓,连抽出几卷图稿来看,笑道:这乔师傅画美人倒是一绝,若是以后不做戏偶了,还能到茶楼里去卖美人图,那些富家公子哥儿肯定买账!
    虽说图稿上删删改改,被涂抹了许多,但薛玄微被迫欣赏几眼后,还是认出了什么,蹙眉道:这些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吧?
    是吗?萧倚鹤展开几副,仔细对比了一下,还真是,眼下都有一颗泪痣。这难道是他的梦中情女?
    骨碌一声,萧倚鹤脚下踢了什么,他弯腰捡起手腕丰腴白腻,指节清秀,这细腻雕功足以以假乱真,若非是手感过于冷硬,险些让他认成是只人手。
    只是尺寸大了些。
    一般的戏偶也就尺长,小些的巴掌大可以放在手中把玩,而单从这只手来看,整副躯体雕刻下来,只怕能堪比寻常少女身高。
    他埋头往桌下看去,见桌布底下还散落着更多雕残的断肢,都随意地扔在地上。
    看来乔川是想做一尊与真人相差无二的玉女偶
    萧倚鹤将断手一扔,摸了脏东西般往身上蹭了蹭手指,艰难道: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薛玄微看了他一眼,他不好的预感,一般都不会只是预感。
    这时果不其然,内间明明灭灭亮起一盏豆灯,烛光跳动着,传出幽幽歌声:柳如眉,云似发,姣绡雾莎笼香雪。梦魂惊,钟漏歇,窗外晓莺残月
    萧倚鹤咽了下唾沫,心中念道是祸躲不过,凝神屏气走过去,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保护好自己。薛玄微将他向身后稍挡一挡,才一起过去。
    推开隔间小门,迎面一阵沉檀香气。
    跳动的灯火下,照出案前一个楚楚倩影,肌若白瓷,发如翠髻,抱着琵琶正垂颈调弦,单看一张侧影便知是一位倾城美人。
    好似不小心闯入了一张春闺怨梦图。
    此时她的对面还坐着两位俊朗青年,一名正沏茶,另一名则研墨。两人动作僵硬,仔细去看,能见到身上缠着白花花的丝线,丝线的另一头吊在半空中,仿佛是也变成了两尊戏偶,被人提线操控。
    萧倚鹤叫道:无双,明春晰!
    两人动作一停。
    案前美人闻声侧过头,她眼下的一枚红色小痣愈加生动,像是才点上去一般。
    两人却同时一惊这正是乔川图稿上所画的玉女!
    玉女唱罢,神色娇美,连眼角轻微的血丝都勾勒得惟妙惟肖,两颗像是碧玺打磨而成的紫眼珠里,流溢着奇异的光辉,她回眸一笑:你们也是来看我的么?
    萧倚鹤猝然意识到什么,喝道:别看她眼睛!
    第79章 叶公好龙 他是我的。
    示警后他来不及多说, 当即拽着薛玄微向外冲,但那玉女之速远非先前那尊小丑偶可比,几乎是一刹那, 就挥袖结成了一张密实的丝网,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萧倚鹤拉着身侧人一头撞在丝网上,懵了一下。
    手边袖子格外的沉,只听薛玄微唤了声:师兄?
    他抽剑斩断丝网,却没跑两步就被玉女捆着腰扯了回去, 他气急败坏道:这时候喊什么师兄!师兄身娇体弱,快被蜘蛛精给吃了,还等着你来救你师兄呢!
    忽然觉得他这声音好像不太寻常, 立刻转过头,果然看到薛玄微拧着脖子,眼睛里明亮地映着那抹紫光,那声师兄根本不是冲着自己喊的。
    而是冲着玉女。
    这傻孩子, 竟已经中了玉女的瞳术了!
    一个被捆的我,如何拯救一个失智的你。
    他索性不再挣扎,干脆主动回过视线, 放纵自己也落进了玉女的瞳术里。
    萧倚鹤叹了口气, 这感觉着实熟悉, 像是又一次失足踏空,跌进了另一个虚空。
    与此同时, 薛玄微睁开了眼睛。
    眼前光影流转,无数缤纷交错的明灭丝线渐渐编织成一个恢弘的城池,四周响起呼啸风声,脚下是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薛玄微知道自己中了瞳术,但他此生行过万里, 去过数不胜数的类似城池,一时想不起这是何处。
    顺着街道行过,远远的听见有人哼安眠曲,他心下一摄,顺着声音快步而去,刚一转过墙角就迫不及待地仰头望去,这一眼,他蓦地顿住。
    萧倚鹤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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