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国外？
    南昭心里一紧，有些惊讶地看着顾誓，眼神里蕴藏着不为人知的忧虑。
    我没答应你。顾誓给了小孩一个安抚的眼神后，不悦地看着女人。
    女人仿佛不在意他的态度，笃定地说：国外也有很多好大学的，比较有前途，而且我跟你继父都在那边，起码对你有个照应，听说你以前每天还要去做兼职，那多苦啊，妈妈是为了补偿你。
    听完这席话后，南昭脸色都僵了，他不敢去看顾誓，怕得到肯定的眼神，虽然他上次已经信誓旦旦保证过不会离开自己，不过心里终归有些不安。
    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她给顾誓规划的前途，丝毫没察觉外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够了！顾誓忍无可忍，冷声打断了她。
    女人只能神色恹恹地闭嘴了，顾大爷主动打圆场道：小誓，你妈都是为你好。
    顾誓的视线落到小孩低垂的眉眼上，能清楚地看见他颤抖的睫毛，心头肉被揪了起来，引起了一阵疼痛感。
    南昭心里很乱，低着头起身告辞了：爷爷，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家了。
    顾大爷看了眼窗外说：外面要下雨了，让小誓送你一下吧。
    不用了。
    南昭依旧不敢直视顾誓的目光，强忍着情绪快步走出了病房。
    南昭！顾誓连忙追了出去，看到外面的天色后又折回去拿伞。
    南昭精神恍惚地走出了医院，天空中乌云密布，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街道上播放着喜庆的新年歌曲，与他心里的哀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南昭的眼睛酸涩无比，却忍着没有掉下眼泪，他给自己营造出一副坚强的假象，心里生出了一丝违心的想法，觉得顾誓妈妈说的话挺有道理。
    顾誓以前太苦了，好不容易妈妈想接他回去过好日子，他应该替他高兴才对，但胸口为什么还会那么疼呢？
    南昭！
    顾誓追上来了，一把捉住了他纤细的手腕，强行让他转过身来，看到他蒙着水雾的眸子时，呼吸滞了一下。
    他压下胸口的悸动，放低了声音说：宝贝儿，你是小兔子吗？怎么跑那么快，你能不能听我解释呢。
    南昭微微抬起头，对上他紧张的眼神时，眼泪还是滑下来了。天空中下起了雨，路上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顾誓撑起了伞遮在南昭头顶上，牵着他走进路边亭子里面躲雨。
    南昭脸上还挂着眼泪，被冷风一刮，双颊冷得发麻。
    顾誓搁下了伞，双手捧着他的小脸，缓缓地摩擦着，把掌心的热度传输过去，低声解释道：她是瞎说的，我从来没打算跟她去国外，我不会离开爷爷，也不会离开你。
    南昭小声地抽泣道：其实你妈妈还是在乎你的吧，她说得没错，你跟着她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想到顾誓之前每晚去做兼职就是为了给他买一把新二胡，南昭心里就难受得紧。
    顾誓动作一顿，把他搂进了怀里，脑袋埋在他脖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低哑道：她当年一声不吭地扔下我，现在又突然出现要带我离开，从来没有问过那是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需要过上什么好日子，有你和爷爷在身边，已经是最好不过了。
    南昭双手环上了他的背脊，嘴巴在他脖子上磨蹭，低声嗫嚅道：我刚才都是骗你的，其实我一点都不想你离开。
    顾誓把他的胸膛稍稍推开了一些，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知道。
    互诉衷肠以后，南昭心里总算安心了一些，第二天是顾大爷做手术的日子，南昭一早起来就赶去医院了，至少在这种时候，他想陪在顾誓身边。
    顾大爷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顾誓一味地点头答应，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关上时，还是红了眼睛。
    南昭牵着他的手坐在长椅上，把背包里的面包牛奶拿出来递过去，讨好地说：爷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手术要几个小时呢？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顾誓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心疼，于是把东西都吃了，完了才牵着他的手说：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南昭嘟了嘟嘴说：什么嘛，不要跟我道歉，只好爷爷没事好。
    顾誓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转眼看着手术室的大门。
    外面响起了一阵高跟鞋落地的声音，是顾誓的妈妈出现了，南昭连忙放开了他的手，有些紧张地往后缩了缩。
    女人依旧化着精致的妆容，手上的名牌包包跟衬着一身靓丽的衣服，跟单调的医院背景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人打了声招呼后，看了眼手术中的牌子，便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顾誓没看她，也不打算跟她说话，沉寂了半响之后，女人忍不住开口了，小誓你也别太担心，我问过医生了，手术的成功率挺高的。
    顾誓给了她一个眼神，轻声嗯了一声，又沉默了。南昭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女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顾誓说，他只好找借口让母子俩独处。
    南昭悄悄抓着顾誓的衣摆说：我突然想吃冰淇淋，先出去一趟。
    顾誓眼神一动：我陪你。
    不，不用。南昭偷瞄了一下对面的女人，小声说：阿姨好像有话跟你说，我待会儿再回来。
    顾誓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只能点头答应道：那你小心点，过马路要看车。
    知道了。南昭站起身，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对面的女人看着两人的互动，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仿佛有一种名叫暧昧的东西存在着。
    等南昭离开后，女人才起身坐在了顾誓的旁边，用商量着的语气说：小誓，我过段时间就要回m国了，你抽时间去办个护照，到时候跟我一起走吧。
    顾誓脸色一沉，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走。
    女人没理会他的不悦，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气，但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过去那边我能给你更好的教育，你毕业之后还能进入你叔叔的大公司，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
    顾誓嗤之以鼻：我不稀罕。
    女人急了：小誓，你能不能别任性，如果你担心爷爷没人照顾的话，我可以帮忙请保姆照顾他，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吗！
    顾誓冷漠道：照顾爷爷是我的责任，用不着你操心。
    女人脱口而出，什么责任，他又不是你亲爷爷
    话音刚落，女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顾誓一愣，随后死死地盯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慌张。
    说话！顾誓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了。
    女人吓了一跳，思量过后，还是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顾誓是她跟另外一个男人的儿子，她跟顾成国在一起时已经怀孕了，他瞒着这个秘密嫁进了顾家，没过几年这事被顾成国发现了，他觉得丢脸便没有往外说，于是就把一切都发泄在年幼的顾誓身上，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以后，他就带着这个秘密进了监狱，所以顾誓和顾大爷一直都被瞒在鼓里。
    刚刚出电梯口的南昭，听到了这些话后又退到了一旁，眼底都是震惊的色彩，一些融化的冰淇淋滴在手里也浑然不觉。
    这边的顾誓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近乎绝望，他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类，张着嘴巴拼命呼吸着氧气，眼底如同一潭死水。
    所以我到底算什么？
    女人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誓
    顾誓转头直视着她，眼底猩红一片，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就因为我不是顾成国亲生的，所以他从小就对我非打即骂，你明明知道一切却袖手旁观
    原来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是你一手造就了我十几年来的悲惨人生，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带我走！
    女人急忙解释道：小誓，我当时也没得选
    顾誓崩溃了，绝望的声音充斥着这个走廊，他捂着头蹲在地上，像一头濒死的野兽：你有得选，你可以不把我生下来，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到底算什么
    小誓！女人凑过来想安慰他，不过还没触碰就被甩开了。
    顾誓发了狂：滚！赶紧给我滚！
    女人拗不过他，只有选择暂时离开了。
    顾誓双手抱头蹲在手术室门口，发出压抑的哭声，南昭心里抽疼，把冰淇淋往垃圾桶上一扔，赶忙冲过去抱紧了他。
    顾誓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死死地扣住他的腰身，把下巴搁在他的单薄的肩膀上，眼泪打湿了洁白的衣领。
    原来我真的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南昭手足无措地抱着他，忍着哭腔说：不是的，我要你，我永远都要你。
    第63章
    顾大爷的手术很成功, 不过还需要在医院多住几天做后续复健，南昭担心顾爷爷在医院无聊，依旧每天往医院跑, 顾誓的情绪低落了几天, 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顾誓的母亲有来探望过一次, 不过留下东西就走了，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那天的事情, 顾誓闭口不提, 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顾大爷。
    过年前两天, 顾大爷暂时可以出院了, 不过以后还要回来定期检查，南昭兴高采烈跑去医院，发现时秋也跟着顾誓过来接人了,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一同回到了顾家。
    顾大爷快到家门的时候, 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道：从鬼门关走一趟, 又回来了。
    南昭嘴甜道：爷爷吉人自有天相，以后肯定会健健康康的。
    顾大爷笑着说：小南最会讨我欢心, 今晚留下来吃饭，爷爷挺久没下厨了, 待会儿要露一手。
    时秋连忙说：别了，你刚出院要好好休息, 让小誓哥做吧，我也要过来蹭饭。
    顾大爷爽快道：行，让小誓今晚做点硬菜。
    到了晚上, 顾誓早早就在厨房里忙活了，南昭想找点事情做做，就跟着进去帮倒忙，还不亦乐乎。
    顾誓被他折腾得额角抽疼，趁着没人注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巴说：乖，厨房油烟重，出去跟时秋玩吧。
    南昭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转身走出去了。时秋陪着顾大爷在客厅里下围棋，南昭凑过去围观了一会儿，看着时秋下了一步棋。
    唉，我的兵在这呢，将你！顾大爷干掉了时秋的将之后，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顾誓听着客厅里的喧嚣声，微微扬起了嘴角。
    吃过晚饭之后，刚放下筷子，南昭兜里的电话就响了，他按下了接通键，听到那头的声音后，眼睛里染上了惊喜的色彩。
    喂，妈妈，你们回来了？
    太好了，我马上回家，我可想你和爸爸了！
    挂了电话后，南昭高兴得手舞足蹈，爷爷，我爸妈回来了，我要回家了。
    顾大爷乐呵道：赶紧去吧，瞧你高兴的。
    顾誓跟着起身：我送你。
    南昭本身就还是在爸妈怀里撒娇的年纪，接到消息后兴奋不已，一路上哼起了小调，顾誓被他感染了喜悦的情绪，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很快就到家门口了，南昭看着里面亮着的灯后，像倦鸟归巢一般奔上了台阶，不过快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又折了回来，踮起脚尖亲了亲顾誓的嘴巴。
    再见，我晚上会送小星星给你。
    顾誓看着他消失在门里的背影，用指尖摸了摸嘴唇，仿佛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余温。
    爸妈回来过年了，南昭自然是高兴不已，跑进去撒了好一顿娇，又被南牧打趣了几句，说他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对了，昭昭。姜舒云倒了一杯热茶之后，回头问道：培训班老师说你最近都没有去上寒假班，之前还想把银行卡的钱都拿出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那张银行卡最终没有送出去，但还是惊动了父母。
    南昭动作一顿，不由得有些心虚：是因为我认识的一个爷爷生病了，我想帮帮他。
    这样啊。姜舒云笑了笑道：我们昭昭还真是乖孩子。
    第二天就是除夕夜，南昭家里的司机和阿姨都回去过年了，家里只剩下一家四口，南昭一大早就被南牧拉了起来，要出去买年货。
    姜舒云在家里准备年夜饭，就安排父子仨出去买点年货，南昭吃完早餐后，回房穿好衣服就跟着爸爸出门了。
    这天是最热闹的日子，各大超市都在搞促销活动，里面人山人海的，嘈杂的喧嚣声险些能掀起屋顶，南昭走进去时都惊呆了。
    爸爸南君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兄弟俩跟在后面，周围人潮汹涌，南牧赶紧抓着南昭的胳膊说：昭昭，看路，别走丢了。
    父子仨走进了商品区，南君拿了一张清单出来说：过来看看，这是妈妈要交代买的东西。
    南昭发出夸张的语气词：哇，怎么那么多。
    南君笑哼了一声：你们兄弟俩从小锦衣玉食，没试过跟柴米油盐打交道。
    南牧接过清单扫了眼说：别小看我们，我们肯定能完成任务。
    一个多小时过后，父子仨总算清单里的东西都捡好了，南牧检查了一遍购物车说：都买齐了吧，还有什么没买吗？
    南昭认真想了想，突然惊呼道：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南牧问：什么？
    我的糖果忘记拿了。
    南君都笑了，宠爱地摸了摸南昭的头发：我们昭昭果然还没长大，去拿吧，我跟哥哥在这里等你。
    南昭得意地笑了笑，转身跑去拿糖果了。
    食品区东西种类太多了，让人看着眼花缭乱，南昭一排排找过去，走到摆放糖果的区域时，偶然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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