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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机器 15
    我们凭窗眺望,人们成群结队地从门口路过,他们的笑容、神情、姿态,这个世界的姿态都鲜活逼真,让人很难置信此处的虚拟。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细纹脉络,指纹中心的涡旋,没有一处泄露天机。
    要不是你说了出来,我花掉一辈子也看不穿这里的真相。
    说到底,真实和虚幻区分的关键,究竟在于身体还是在于意识?
    最开始漫长旅途时,我以为我在清醒地做梦,每一次死亡都是醒来,身体所处的世界才是现实。可是随着活在梦中的时间逐渐增加,我在梦里过了五辈子;身体所在的世界,我不过才是十四岁零五天的少年,单单从时间长度判断,我以为的现实反而短得像梦境。
    自打艾伦为我揭开真实的面纱,我不得不想到更多。我开始变得认为比起身体,重要的是意识。那么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假如大脑的意识可以被传输到网络上,这就意味着人的意识是可以数据化的。如果把意识备份下来,即便大脑死亡,备份会留存下来。那么这样的备份,究竟是算人类;还是一段残留的数据而已?
    假如算,用意识模拟出来的孩子们算不算人类?机器人算不算?
    艾伦算不算?
    如果他只是数据的产物,他对我宣称的爱与忠诚过于含有个人感情:如果他算人类,可他又的确彻头彻尾是人造的产物。
    我怀着越来越多的疑问,想抬头看一看天空,却只看见地下世界镶嵌了无数灯球的穹顶。人造的光让我感到既不真实,又有些厌倦。艾伦,要是我开口,你愿意为我毁掉这个世界的所有意识吗?包括真正的人,和模拟的孩子。
    只要是您提出的。
    不在乎你会因此消失?
    毋宁说在您之前,我从没存在过。
    他这番毫无犹疑的答话更加深了我的疑问。
    我并没有真的要他这么做,只让他把所有的意识都归于沉眠。
    为我重塑这个世界吧,让它变得更美。
    艾伦听了我的话,从窗户探出身去,他喃喃了一句什么,地下的天空顺着主路的方向倏然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裂缝不断加深、拉长,好像穹顶在开裂,逐渐从那条裂口中看见了真正的天空。随后开始落雨,从地上一直落到地下,落雨处的人工材料都像是被腐蚀掉,露出真正的土层,而后从棕褐色的土壤中迅速地长出青碧的小草。就像水滴落入湖面激起的涟漪,这点绿意飞快地往周边延展扩散,开出了细小的白花。
    屋子里的人往外走去,把身躯暴露在清澈的雨水下,皮肉一旦沾到雨水立即腐蚀溃烂,露出洁白的骨骼,他们脸孔破烂,眼珠丢失,两腮没有血肉的保护,两排森森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人们肃穆不语,静默地迟缓地走在前往中央广场的路上。雨还在持续落下,直到行走的人群蜕变成完全的白骨群,他们驯顺地往目的地走着,好像被魔笛引诱去跳河的鼠群。
    我们走下楼来,在这支巨大的游行队伍身边徐行,没有撑伞,然而没有一滴雨水飞溅到我身上。在地下中央宽广的圆形广场上,那些白骨们自己躺下,拼接,构建,或互相拆下同伴的骨殖,有规律地解构成一级级台阶,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程序,将中空弯曲的肋骨连着脊柱取下,在其中塞入零碎的骨头,让其成为铺垫的基石;将肱骨、胫骨、桡骨、腓骨等完整而规整的骨头当作建筑的框架,齐心协力地构建出一座通往地上的白骨阶梯。
    我们在广场边上的咖啡馆坐着赏雨,等到工程竣工,雨水停歇,我们走到骨群前,我仰头看着这篇白色一路延展向上,铺成一条几十米高的山路。我拾阶而上,艾伦落后我一两步跟在后面,快要登顶的时候我回头望向被抛在身后的地下世界,那里到处是一片葱茏的绿色,一派春意盎然。
    看来春天提早到了。我说着,步上了最后几节台阶。
    骨阶顶端伸出地面一尺来高,上面立着一座骨骼构成的王座,我走上去后最早闻到的是一阵醉人的馥郁香气。王座后面靠着一颗古老而巨大的接骨木,树冠枝叶浓密,遮挡住太阳与云彩,从它葳蕤的绿枝间一蓬蓬的结着繁盛的白花,香气不断地从星星般的花朵萦绕到我鼻尖。
    我没有坐上骨王座,只站在旁边眺望,天际依稀可见高楼挺拔的剪影,就在我注视着的时候,那些大楼纷纷倾斜了一下,随后如同墙上的涂层剥落,从顶楼往下坍塌粉碎,接着整栋向左/倾倒,在将要栽到地上时消失不见,仿佛跌进虚空,随即低矮的楼房成片消失,绿色接管大地。我环顾四望,发觉不光是地下,春天已经降临在整个世界,森林与原野覆盖所有土地,到处都生机勃勃。
    鸽群扑簌从我头顶飞过,一只刺猬钻进脚边的灌木丛。
    我这才有趣地笑了起来。
    艾伦无声无息地跟在我身后,如同一道亲密的影子。
    太阳西斜,正是下午,我瞧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举步前行,一面问着艾伦:艾伦,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只想要您的欢乐再延长一些。
    这样就足够了吗?
    是的。
    我不明白,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于机器来说,我已经运行了够久了。艾伦以蓝眼睛凝视着我,还是多年以来没精打采的样子,可他看起来挺温和。在种种既定的情节中,我发现了您。不需要额外给我什么,您存在本身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意义。
    你拥有这个虚幻世界最优先的等级。如果是受我当初给你的制约,你应该很轻易就能打破它。
    是的。我的等级足以打破,而我的核心劝我不要。
    留着它对你不是好事。
    我对此持保留意见。
    我忙着追逐太阳,没再往下说。
    在不同的世界中,与人事不同,太阳是没太大变化的,总是热烈,总是美丽,观看它能让我找到一些稳定感,尽管孤独也会一同伴生,却不让人讨厌。
    艾伦一直在我身边,当我找到合适的观赏日落的位置后,他弄出了一栋小房子,让墙壁上爬满藤蔓与各色鲜花。他在天台撑好阳伞,张开藤椅,给我营造出舒适的角落,之后下楼开垦花圃。太阳落山之后,我拥有了世间独一无二的花园。这个世界已不再有其他的花园,或者说这个世界就是我的花园。
    101、机器 16
    花儿总是可爱的东西。让到处都开满鲜花吧。
    于是日月飞快地旋转,花木疯长,四周充溢着清新而芬芳的空气,好像往空中一握,就能挤出绿色而湿润的水汽。
    当他在我的命令下做出改变,此世即是乐园。大厦倾颓,文明坍塌,取而代之以无穷尽的森林、河谷、鲜花、硕果,最丰美的自然。
    宛如赋予我们神明的身份。
    我挎着弓箭,从树木低垂的弯枝下追逐麋鹿,它在远处回头,我停下张弓引箭,箭羽破空发出一声裂响,射穿它的喉咙。我的箭法远没有准到这个地步,可我如愿以偿。
    艾伦将鹿拖到溪边,剥去皮毛,剖弃脏器,洗净血污,从鹿身上留下的血液淡化在清澈的溪水里,随水面上破碎的花瓣流向远方。我们将处理好的鹿肉带回住处,那里还存有电力。艾伦用炊饭器蒸熟米饭,在电热锅中佐着香辛料和蔬菜把鹿肉炒熟,与此同时我在客厅播放音乐,玩些简单的电子游戏。
    平淡无奇的日常里,这个世界背景之下,我存在的理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困扰我。
    五个世界,让我动摇得太厉害了。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想走上另外一条道路,残酷、冷漠,不在乎规则或者别人的痛苦。我差点变成了不是我的人。
    这一点不能不让我深刻警醒。尽管我自认为情感波动少于常人,也能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而在漫长时间的磨蚀中,过往对我产生比想象中更深重的影响,它让我的心中时时萦绕怒火与恶意,使我失去了当初平静稳定的心境。
    当我被禁锢时,我渴望自由;但是自由不是一切的终极答案。实际上,有三个问题是所有人都回避不了的我是谁,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追根溯源,个人的身份认证是一切的前提。假如我只要自由,只要回家或者别的,我将成为之前我个人非常讨厌的偏执狂,为了一个目的,我可以把自己改造得面目全非。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真正想知道的是我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够每夜以这样的方式旅行,我有什么任务,只有搞清楚这些,我才能高真正地决定今后的道路,并且不偏不倚地走下去。否则我将十分被动,轻易地就能被过往经历塑造成不同的人。
    艾伦比我好的一点是他知道自己存在的身份,他有任务,尽管他十分乐意把旧的任务扔在一边,好完成我给他的玩笑般的爱人的新设定。他不是人类,但是似乎好像从来也不为这件事迷茫。艾伦是个简单的机器,即便看起来忧郁,我总觉得他会比我快乐。假如他能够真正感受到情绪的话。
    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评价,我的情感或许还不如他丰沛。
    艾伦摘来野生葡萄给我吃,同时保留部分籽埋在门前的空地。浇上几碗水,葡萄苗破土而出,纤细地在风中摇颤。插上木枝,搭起爬架,再浇一点水,幼苗疯长,将嫩绿的藤蔓爬满木架,尔后结果,累累深紫红的葡萄倒悬垂在架上。从出苗到结果,只需两小时,要是艾伦想,他可以让进程更快许多。
    他采下葡萄酿酒,将艳丽的酒汁装进玉石制成的壶中,放进冰箱冷藏。葡萄一直在长,他一直酿酒,冰箱中贮藏的美酒便喝不尽。
    在停了雨的凉爽的夜晚,我们在河谷深处漫步,黄绿的萤火在原野闪烁,我们信步到河边,一阵大风刮过,河边的水草尽皆谦恭地倒伏,露出映照着满月银晖的水面。河水是一面黑色的镜子,反着生动的银白光辉。
    艾伦弯腰,用指尖轻触了一下河水,从他碰过的地方的水底慢慢地生长出几朵莲花与荷叶,初时只像指甲那样大,袖珍玲珑的小花,然后迅速长成正常大小,花叶蔓延开来,互相交集覆盖,飞快地构建了一条通向河中心的香路。几瞬息后再看,莲花已亭亭,红莲与白莲交映成趣,更兼萤火扑朔,四周弥散着清新的香气。
    我们踏上这条花叶铺成的小路,在小河的中心停下,河中有几片叶子长得愈大,直到直径有□□十公分,我与艾伦各坐在一片荷叶上,水中波光粼粼,静影沉璧。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我说着,向艾伦道谢。
    很高兴您能喜欢。
    我很感激。我轻轻地用手指拨动荷叶下的水,细细的水声在静夜叫人心中很熨帖。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这是我的责任。因为我在爱着您。
    你不该总是把那个字挂在嘴上。
    我不羞怯于表达,这没有什么可羞怯的。
    人类都会羞怯。
    并非所有人。
    爱。我凭着这个字在记忆中回溯佐证,只能收获满满当当不愉快的记忆。这样美好的良夜,我不想再用这个名字将它扰乱。
    那设定是一个玩笑。
    这个玩笑对我很重要。
    艾伦,你有无想过,你是真有爱的情感,还是只在执行爱的指令?
    我无法理解艾伦为何这样热衷于谈到爱,我听得太多,已然没有丝毫兴趣,把无聊的情感放在一边,生存的意义难道不是更加值得思考的事吗?
    艾伦没有讲话。
    爱让人追求回报,鼓动人去占有。这就是爱的真相。
    我俯下身,用手掌轻轻拨动湖水,水流丝绸一般从掌心滑落。这时我听见轻微的虫鸣似的声音,很近,几乎就响在我身边,比起虫鸣要更富有节奏。我四处找了找,发现身前一朵红莲的某片莲瓣上,几个怪模怪样的机器人在摆动手脚。它们最原始的那种机器人,每一个都是拇指大小,银灰色的金属外壳,方正的脑袋与身体,像积木搭出来的,然而会动,并且在跳舞。我怀着兴趣看了一阵,觉察到虫鸣般细细的声响正是他们的伴乐,
    一只萤火虫落在莲花的中心,那些小小的机器人在它翕动的光芒旁跳舞。我出神地看着眼前这幕,听见了艾伦在旁边低声讲话。
    那不是我爱的方式。艾伦说:我认为我在爱着,您不肯相信。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啄碰我坐着的莲叶,低头看去,一只银色的鲈鱼在旁边逡游,鱼吻衔着一支秾紫的花菖蒲。我取下那枝花,看着鲈鱼身形一摆没入水中。
    艾伦是个执拗的傻瓜。
    我没有问出口,他是不是知道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对于他而言,得到这样的结论也许轻而易举。我从没费心隐藏过去的影子,而他知晓一切,却说:我很抱歉没法让您进入那个现实世界。我没有权限。
    我知道。我答,我也无心进入。
    我的存在是突兀的意外,一旦暴露就会招致危险。何况那个传说中的世界,在剥夺人命的创意方面实在出奇,我勉强脱出,也不过落入更残酷的牢笼,把两个人都搭进去。
    其实在我心中有了预感,在艾伦没有说出口的话中,隐藏了另一种包容他不纠结我来自哪里,要去往何处,他只关心现在。他只要爱,并不在乎有无得到回报,近乎傻气。
    他没有工作和前途要考量,没有牵绊,那么他做一切都是自由的,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不论取舍和对错。他的设计是有明显缺陷的,这样的不理智更像会出现在一个人类身上。
    我不可否认地钟意他的缺陷,并因此推断,艾伦并不是简单的机器。
    102、机器 17
    艾伦将身躯设定成山岳一样高大的巨人,他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顺着我的指挥游历大地。这当然很便捷。不过在他提供了便捷的交通后,我要不了多久就发现这的确是个乏味的世界。没有足够多的奇观,起码没有我预料之外的景色,去到哪里都是相似的秾绿。只有见到崇高的山峰,上面覆盖的积雪闪耀着柔和的白光,那一幕才算是意外的美。
    这个世界本身是一个制作得粗糙的盒子,制作者们没有过多的耐心将其粉饰得尽善尽美。而自打艾伦接手后,他总是试图在日常中添加一点不可思议的元素,以此来增添这个世界的趣味。
    他带我走到极东的海边。那时是深夜了。夜风安静地吹拂,海浪一波一波冲上海滩,天空中的星群很黯淡,都没精打采的,月亮躲藏在云翳中,不露出一点影子。
    我们在沙滩上伫立,遥望海中心渐渐有光亮集聚,形成一个极大的光圈,在白焰般的灯光中,海水轰地翻涌上天空,聚汇成一条高大的水柱直插入云霄,好像一根雪白的大理石的天柱,尔后摔落在水面,激起一阵唰唰的嘈杂,那是空中的水坠落在海面的声响。留在半空的水雾飘向沙滩,成了凉凉的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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