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虞多的脸颊还沾着一些水，一眼看过去，更觉得整个人水灵灵的。
    白予橙啧了一声，摸着下巴自言:要不我也去洗把脸吧。
    许卓亦笑了声，走到门口勾住虞多的肩膀，回头对白予橙道:别挣扎了，快走吧。
    白予橙跟上两人，三人刚走到楼梯口，佣人端着托盘从虞挽东书房走出来，抬头看见虞多，连忙叫住他，小少爷，老先生叫您过去一趟。
    许卓亦拍拍虞多的肩膀:我和橙子先出去。
    虞多点头，走到书房门口敲了两下。
    进来。虞挽东从手里的文件抬起视线，看到门口的虞多，脸上挂着笑意:下次直接进来。
    虞多走到办工桌前，笑道:这不是怕打扰爷爷的工作么。
    虞挽东摘下眼镜，招呼虞多到他身边，我一个退休的老头哪来这么多工作。
    虞挽东抬起下巴朝桌上的文件点了点:拿回去看看，检验一下你这个学期的学习成果。
    虞多拿起工整摞在桌上文件，随便挑了几个看了看，合上文件夹，说:爷爷要什么时候检查？
    看来还挺自信的。虞挽东抬头瞥他一眼，随口给他定了个时间，既然这样，下周三你过来找我。
    虞挽东看着他，缓缓开口:你爸当年用了一个星期时间给了我还算一个满意的答卷，我觉得你比你爸有出息，时间就算少一半相信你也能做好。
    腰背挺拔的青年站在光下，不免让虞挽东想起曾经。
    温馨的记忆刚播放了几秒钟，虞挽东一想到从小到大让他犯了不少头疼的虞涯，心里刚积攒下来的一丁点温情瞬间化为云烟:快到时间了，你也下去吧。
    虞挽东起身，扣好外面的扣子，背着手慢悠悠出了书房:我去看看你奶奶收拾好了没有。
    虞多在他身后关好卧室房门，余光看到从隔壁书房出来的虞涯，忍不住转头看过去。
    虞涯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脚步停下:你爷爷给你的任务？
    嗯。
    虞涯面无表情颔首，做出和虞挽东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扣好最后一颗纽扣，好好做，争取早点接手我的职位。
    虞涯语气里的迫不及待太明显，虞多想了想，忍不住问:爸，你计划的退休时间是什么时候？
    虞挽东之前多次明里表示自己希望虞多尽快接手家业，但虞多还想再毕业之后过了段无忧无虑的个人时间，心里只能期盼虞涯的计划里退休时间越晚越好。
    虞涯抬头看过来:问这个做什么？
    年仅四十六岁、正当壮年的虞家家主对大学入学刚半年的儿子认真道:如果可以，我的答案是明天。
    可惜。他看向虞多，目光含着某种真挚的期盼，语气也带上了惋惜:我至少还得再等三四年。
    虞多:？
    沈臻回到公寓洗漱之后换好衣服，拿着虞挽东给他的邀请函来到宴会举办地点。
    虞家要比程家显赫许多，连住宅也没什么可比性。
    虞家更加奢华精致，放眼望去即使已是冬天，处处都还是姹紫嫣红的颜色。
    带着邀请函进入虞家大门，沈臻面前是一条宽敞的公路，直直通向远处灯火中宛如城堡的高大建筑。
    路两旁栽满名贵的花卉，入夜之后，空气里涌动着馥郁的幽香。
    出示邀请函后，一名身穿统一服装的佣人走上前，为沈臻带路。
    举办宴会的庭院在那做巨大的城堡之后，踏上弯曲静谧的鹅卵石路，沈臻一抬头，看见三楼某个房间外的露台。
    沈臻上一世与虞氏有过几次合作，却从未见识过虞家的私宅。
    如今一见，他才意识到自己当初还算满意的别墅实在天差地别。
    他的虞多也应该像个王子，住在这样的城堡里。
    有了这个目标，沈臻心中更加坚定。
    到了宴会地点，带路的佣人温声提醒了几条注意事项后离开。
    在场有许多面孔都是沈臻曾经在老旧电视机里云城的地方电视台上多次见过的。
    他的相貌气质太突出，由佣人领来后，不少人都在悄悄打量。
    类似的场合沈臻早有经验，面对众人打量的视线不甚在意。
    不少人见他虽然面容年轻，但周身气质不俗，纷纷与熟人猜测这张陌生面孔或许是别市而来的商场新贵。
    有人端着酒杯上来搭讪，沈臻面上不动声色，对上对方话语里的试探只轻轻一笑，并没有半点隐瞒。
    几句下来，对方虽知道了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不过是云城金融圈里还算亮眼的新人，但仍不免被青年寥寥几句话里的内涵所震撼。
    交谈结束前，对方主动交换了名片。
    沈臻站在摆满香槟的长桌前，垂眸盯着白色桌布上华丽的暗纹，忍不住去想虞多此刻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才会走的这么急。
    这样想着，沈臻手指摸到口袋的手机的边缘。
    学长:在做什么？
    沈臻盯着屏幕，手指敲了几下手机的边缘，耐心等待回复。
    前方突然一阵喧闹，周围人群像是发现了什么，都凑在一起低声说些什么。
    沈臻独自站在一边，隐约听到旁边的人说了句这就是虞家下一任继承人。
    发出去的消息仍未得到回复，沈臻看了慢慢变暗的屏幕，眉心微微皱起。
    明亮的灯光下，虞多在一众青年的簇拥下，漂亮到夺目的脸几乎快要发光。
    他穿了一身修身浅色西装，气质矜贵疏离，面对旁人殷勤的示好，只在露出一个浅淡又不入眼底的笑意。
    直到人群里响起来自手机新消息的提示音。
    围在虞多身边的众人才从虞多眼中看见一丝笑意，不免好奇手机里是谁发来的消息，竟然能让一晚上提不起丝毫情绪的虞家少爷开心起来。
    虞多看着沈臻发来的消息，不假思索回复了三个字。
    在想你。
    不远处，得到回复的沈臻弯了下唇，握着手机走到角落，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拨出去一个电话。
    在等待接通的间隙，他听到不远处的两位宴客激动到快要压不住的声音:这就是虞挽东的孙子虞多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长得可真是太好看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臻下意识向发出声音的两人看了过去。
    对方觉察到他的视线，八卦被人听到，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对方朝沈臻笑了笑，对着人群中间的虞多抬了抬下巴:虞家这位少爷可很少露面，你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吧。
    他指的那个方向人群终于散开些，不知何时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
    沈臻耳边仍是电话未被接通的滴声，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他拨出去的电话一直没有被接通，不远处的铃声同样一直响不停歇。
    沈臻喉结上下移动，刚要扭头看过去，人群里的铃声戛然而止。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拨出去的电话终于被人接起，一道沈臻极为熟悉的嗓音混杂着嘈杂的人声，在不远处和手机里同时传进沈臻的耳朵。
    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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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嗯。沈臻嗓音不太平静, 但虞多周围太吵，并没有觉察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
    出于某种沈臻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理, 他走到更阴暗的角落。
    那是一丛巨大的藤蔓，纤细缠绕的细枝上点缀了深蓝色的花朵。
    他将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松。
    还在忙吗？
    沈臻已经调整好了语气，没再露出半分端倪。
    虞多刚躲开人群和目光的追逐，对他的失态毫无察觉。
    还在忙。虞多看了眼不远处明亮的灯光和热闹的人群，心里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安静温馨的旧公寓里去见沈臻。
    我好想你啊。
    沈臻喉结微动，他转身, 目光在场内搜索一圈, 只看见一群刚才缠在虞多身边的年轻人, 却并没有在他们中间看到虞多。
    他一直知道虞多是要被人追逐的太阳, 但眼见之后仍不可忍受。
    沈臻快要忍不住内心的阴暗，他用轻松的语气问出自己此刻的心声:既然这样，那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虞多没有犹豫:好啊。
    他很开心的说:那你也要一直在我身边。
    沈臻闭了闭眼, 暗哂自己再来一次竟然又起了阴暗的心思。
    手机里虞多身边传来几道声音，虞多捂住手机, 向凑过来的几人递了个眼色。
    几人脚步一顿, 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没再往前，也没有离开。
    虞多每次出席宴会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他对这群同龄人恭敬中带着殷勤的态度并不热切，但作为虞家的虞多, 他站在这里，却是不能有多少私人时间的。
    我还有事，先挂了。虞多没理会对面几人打探的目光，对沈臻道:记得吃晚饭。
    挂了电话, 他收起笑意，嘴角仍维持了上扬的弧度。
    沈臻握着手机沉默片刻，刚走回会场，便被在云城大学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虞挽东的秘书拦住。
    沈先生，好久不见。秘书衣着优雅得体，脸上带着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笑容，虞先生一直在书房等您。
    知道虞挽东就是虞多的爷爷后，沈臻对于这位尊敬的前辈又有了一层别样的心态。
    秘书并没有大张旗鼓，她带着沈臻绕了另外一条道路，刚好和回到会场的虞多错开。
    来到半掩的书房门前，她抬手敲了两下，先生，沈先生来了。
    请进。虞挽东端正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的样子十分认真。
    沈臻听到音响里传出的声音，本以为虞挽东正在和人视频会议，犹豫着走近，才发现虞挽东是在看最近沈明月也在追的一部电视剧。
    男主角带着哭声的一大段台词终于说完，紧接着女主角齐念坚决隐忍的声音从音响中清晰地传出来:我心意已决，从此以后江湖再见，我和你身处对立的两方各自为事，若拔刀相见，我不会手软。
    虞挽东听得激动，拍手叫好:就该这样，这个男人整天哭哭啼啼，根本配不上你！
    沈臻:
    类似的话他也从沈明月那里听到过。
    沈明月当时对电视机正在播放的剧情看得出身，根本分不出精力去接沈臻削好递过去的苹果。
    也不知道她刚从学了个新名词，带着老花镜紧紧盯着电视屏幕，嘴里不停嚷嚷:这男的配不上你，我支持你独美！
    沈臻心情微妙，站在办公桌前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
    秘书将沈臻带来之后便转身离开，房间里只有电视剧里激荡缠绵的音乐回响。
    沈臻等了几秒，虞挽东看到片头，意犹未尽地叹了声气。
    他抬起头，对沈臻笑了下，起身招呼他去沙发坐。
    沙发中间摆着的茶几上放了几本财经杂志，其中一本的封面就是虞家家主虞涯。
    虞挽东随手拾起，看到被杂志压在最底下的植物丛书，拿到眼前看了看，笑了哼了声:什么时候又偷溜进来看这种东西了。
    虽然他没有指明，沈臻下意识便觉得他说的是虞多。
    虞挽东看了一会儿财经杂志封面上的虞涯，沈臻也安静坐在沙发上没有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花园响起的轻缓琴声透过落地窗传进屋里，虞挽东侧着脸听了半分钟，转头对坐在对面的沈臻笑道:放的是虞多十岁那年参加钢琴比赛在决赛弹奏的钢琴曲。
    沈臻也听得很认真，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虞多的另一面。
    他语气真挚:很好听。
    见虞挽东看过来，他又坦诚地说:虽然我在钢琴方面是个彻底的门外汉。
    虞挽东一愣，忍不住笑了声。
    沈臻也微微一笑，自信大方道:不过在某些方面我还是能和您深入聊几句的。
    虞挽东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看过沈臻正在着手的项目，又了解了他往昔的经历，他对这个不屈不挠从泥沼中挣扎出来的青年人更高看几分。
    其实一开始，我想给你的是另一张邀请函。虞挽东半边身子撑在沙发扶手上，目光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
    沈臻隐约猜到他的意思，面上不动声色，感谢先生的抬爱。
    虞挽东盯着他看了半晌，虽然惋惜但也不强求:虽然不能看到你加入虞氏，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未来五年内必然能在云城的商场之上大展宏图。
    五年。
    是沈臻上一世在云城商圈彻底打出名声所用的时间。
    但见到坐在对面这位曾经用了四年时间就将虞氏企业做大的商业天才，沈臻敛眼，静静听着窗外已经换成小提琴曲的音乐，并不打算在还未做出一番成就之前说些再旁人听来可能觉得是大放厥词的话。
    他野心勃勃，目标明确，不会再等这么久。
    一场不到半个小时的谈话，虞挽东谈话间透露的老道经验，让沈臻受益匪浅。
    礼貌道别后，沈臻刚要转身，听到虞挽东温和出声:虞多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他被我从小带到大，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太娇气，你多担待。
    沈臻心跳一停，复又狠狠地跳动。
    他在今晚见到虞挽东后第一次神色失态，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在他心情忐忑之际，面前再次传出电视剧里熟悉的开头曲音乐。
    沈臻看了眼已经坐回电脑前的虞挽东，思绪混乱。
    他忍不住去想，上一世在他做了那种事之后，虞挽东为什么没有反应。
    是真的对他所做的事不知情，还是有其他的原因让他没有出手
    沈臻站在门口，脑海里仍想不出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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