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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云流玅并未动容。
    脸上挂着温柔清浅的笑容,将满满一碗汤药用小勺一勺一勺,仔细细致喂给林秋白。
    小狐狸含泪咽下。
    直到外边门被叩响,如蒙仙乐入耳,林秋白立即抬起小脑袋,听外面负责守卫的魔将道:尊上,岛外有位自称姓修的修士求见小主人,是否放他进来?
    瓷勺与碗缘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
    云流玅眉心微蹙,云中岛是他与秋秋的爱巢,他并不喜有人踏足这片领域,就连收到邀帖提远道而来半月后参加结契大典的陆氏族人和林秋白的好友,此时都暂住在距此百里外的城镇里。
    正打算将人驱逐,怀里小狐狸勾住他的衣袖扯了扯。
    云流玅若有所思,换上一副期待的表情,林秋白撇撇嘴角踮起脚尖,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过去舔了舔他的下颔,见云流玅又点了点嘴唇,他犹豫片刻还是叭唧一口啃上去。
    唇角微弯了弯,云流玅道:放他进来。
    魔将仍候在外间,恭敬应诺,声音很快在门外消失。
    林秋白不断扭动身体挣扎想要逃脱桎梏,眼神期盼的留意门口,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之前周致知变脸时曾变成修兆珹的脸,但林秋白清楚周致知只是故意扰乱的心神,和他相处的修兆珹究竟是谁他心里有数。
    并不会因此而疏远。
    一别数月,修兆珹浑身风尘仆仆,似乎是在外面奔波久了衣着有些不修边幅,除了眼神依旧清亮。
    上清殿处处琅台玉柱,因知晓林秋白喜爱绿植,故而蜿蜒游廊如盖般密布不少凤凰竹,一路走来清爽宜人。
    行至殿内,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榻旁的白衣背影。
    眼前人长发垂至脚踝,眸色疏淡侧脸轮廓冷峻,身型高大挺拔,白衣云袖宛如波纹铺陈开来,蜿蜒着玄奥难测的玄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难以正视。
    修兆珹强自压下本能不适,四处打量:敢问尊上,秋白何在?
    听闻这样一个略显惗熟的称呼,云流玅眉心褶皱又添了几道,很快不着痕迹地松开,修兆珹在内殿打量一圏未见熟悉身影正觉奇怪,就见那看上去高不可攀的神君怀里探出一个雪白的小脑袋。
    他原本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果然有一只毛茸茸的白团子。
    嗷嗷嗷
    修兆珹本对这种小东西无感,但小狐狸巴掌大小雪玉可爱,他忍不住多看两眼,越看越觉得这小狐狸神态肖人,尤其是挥爪子的动作像在和他打招呼。
    他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微妙。
    修兆珹正想要再问一遍林秋白,却忽然对上小狐狸的目光,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兄,他虎躯一震一愣,脱口而出:秋白!?
    见小团子点头,修兆珹抚了抚额头。
    他的确博学广识,此时情不自禁想起之前曾经听到的有关狐歧山陆氏的传闻,有不可考究的流言称陆氏是上古狐妖遗族,如今看来是确有其事。
    小狐狸踮起脚尖很是热情:嗷嗷嗷修师兄好久不见。
    修兆珹脸庞却略微有些僵硬,他再博学识广也未曾修习过兽语,既没有翞祗天然通晓万物的天赋,也无寒临霄万般变化的道法,所以听到一耳朵的奶声奶气的嗷叫。
    云流玅噙笑斟茶,笑而不语也没有出手帮助。
    林秋白张着嘴巴说了一大通之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修兆珹听不懂他的话。
    毕竟之前和云流玅他们交流都毫无障碍,就一时忘了这茬。
    见小狐狸略微有些郁闷,云流玅抬手轻轻为他梳理毛发,幼兽特别喜欢这样的方式,林秋白下意识蹭蹭那双手掌,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我是收到邀帖来参加结契大典的,修兆珹注视着两人互动,摸摸脑袋道:提前到了,来和你打个招呼。
    小狐狸享受着顶级按摩,分心点点头。
    修兆珹嘴唇微微动了动,酝酿了一路的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短短数月他受到的冲击委实太大。
    从凡间回到修真界,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他的宗门泯没分崩离析,仅剩下寥寥数人,而他熟悉的修真界也彻底被魔气侵蚀大多人顺从天命改修魔道,甚至连修士与魔族的结合也变得顺理成章。
    他只走了几个月,就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除却感慨和哀伤,曾经深埋在他心底的感情也在群蠢蠢欲动
    他喜欢林秋白。
    他之前也曾经对林秋白很有意见,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忍不住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有时候一看就目不转睛
    但他们是同门师兄弟,这种感情注定只能埋在心里不能喧之于众。
    他极为小心的藏起自己的想法。
    但现在风俗已经开放许多,所以他又燃起了希翼,可是却收到的是林秋白即将结契的邀帖。
    他不甘心,至少,想要亲眼看一看
    或者至少把自己藏起的东西亲口说出给他听。
    但现在他却觉得没有必要。
    享受着专业级别的按摩,林秋白不知不觉被动被喂完一整碗汤药,他十分抗拒却被温和地抱在怀里,微凉略带薄茧的手掌握住他柔软小巧的肉爪。
    一方素白干净的帕子从肉垫到爪尖,一寸一寸,仔细认真地擦拭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场景其他人看到定然会不可思议,在众人眼中神君向来高高在上,有如仰止的巍峨山岳遥不可攀,何曾想过会为一只小狐狸低头做出这样沾染烟火气的举动。
    乖一些,云流玅桎梏住他的两只嫩爪,目光流露出柔和的神色:喝口汤药都能喝到指甲缝里去。
    粉嫩的肉垫着实敏感,柔软的帕子拂过掌心带来一股骚痒,林秋白拼命蹬腿:嗷嗷呜坏人,不要你擦爪爪。
    云流玅存在感太强,他彻底把修兆珹忘到一边。
    小狐狸看似生无可恋极为抗拒,甚至拿爪垫在云流玅脸颊乱踩,但却自然而然透露出的熟稔,而神君看似动作强硬,眼神却温柔得像化水,修兆珹看在眼中,来之前的种种想法忽然这时候就烟消云散。
    他杵在这里就像多余的一部分。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他选择默默离开。
    这份感情他珍之重之,掏出来也得不到好的结果,就让它永远埋在心底罢。
    没想到他的第一份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望着檐外飞雪,修兆珹心中怅惘。
    被接连挠了好下,云流玅仍然笑吟吟擦拭着小爪子,时不时低头亲上一口或揉一把毛茸茸的小耳朵,只在修兆珹离开时,分神抬头淡淡看了背影一眼。
    对于怀着相似感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小心思,方才就是修兆珹想开口他也会封住对方的口,这种没有必要的感情不该积压在秋秋心里成为烦恼。
    毕竟他的秋秋那么善良又单纯,还爱为人考虑着想。
    他理所当然得想。
    修兆珹站在檐下望着飞雪怅惘,但他前脚刚刚踏出殿门,后脚就像腰部中了一脚,被毫不留情踢出云中岛。
    第85章
    半月后, 结契大典转眼即至。
    北冥海笼罩上空的迷雾散去,碧海蓝天浮云旷远,漫天光芒从九天倾泻垂薄, 福泽九州千里, 各路仙家骑着车舆祥瑞从四面八方赶来, 宝船仙骑, 瑞气腾云, 蔚为壮观让人叹为观止。
    自古以来, 北冥海都有仙境起源之说,是众仙心中当仁不让的圣地, 许多人都是都是第一次踏足。
    因着北冥海主人山海鳐君即将大婚。
    神君大婚乃是天地喜事, 许多人都想来沾沾喜气。
    不请自来的人不仅有众仙宗, 还有酆都魔族,人数着实有点多, 在外迎门的是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十大魔将, 除却收到邀帖的道衍宗、御兽门等宗门弟子被引入内殿仙侣宴, 其余人不论名门还是散修一律都被安置在山下席间,却也无人敢表露不满, 毕竟能踏进云中岛已经足够他们对后世子孙吹一辈子了。
    云中岛浮于云上,正是秋初层林尽染,遍地炽赤烧红的参天古木, 云雾山岗缭绕染红古木中宛如人境, 而外席就设置在这浸透秋色缥缈的山色之中。
    端得是江山阔瀚,流月千里。
    众仙宗修士老老实实分批入座,俱是感慨不已。
    毕竟在魔气侵袭修真界之后,已经很难看到棠华仙香月渡花朝的如斯仙境美景,唯独北冥海一如从前还维持着原样, 着实让修士们心中感叹万千。
    但他们张口闭口都是喜庆的话,谁也不敢拿出来议论。
    就连被拉来见市面的小弟子也被刻意叮嘱过不能在北冥海妄议是非,神君手眼通天,一草一木都在其掌握之下,入了北冥海一定要谨言慎行满脸堆笑。
    到场的宗门实属眼花缭乱,放眼全是气宇轩昂的男修,还有一簇头戴纱帷携着香风的女修。
    在这其中难免有许多公认不睦的宗门,在外面针锋相对是必拼得你死我活,但一入北冥海就互相寒喧亲得像一家人似的,更不敢寻衅滋事,就生怕惹怒了神君。
    山下三叠席位错落有致摆满了整个山脚,若要上山入殿必然会经过此处。
    紫琅门宗主正和其他宗门宗主应酬,彼此都是旧识,无非就是礼貌交换一下近况,忽听某小洞天长老望着一个方向道:那不是道衍宗
    众人纷纷抬眼望去,病瘟魔将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众道纹短袖昂首阔步的年轻修士。
    走在前列的两男一女最为引人注目,百宗大会林秋白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仙首,而宿霭从原本一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力压同辈,也狠狠在修真界出了一把名,现在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修兆珹成名已久名声在外,经历了短短时间的时过境迁高峰和低谷,受到磨砺的筱果棠也能在外端出师姐的风姿。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山,沿途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其实队伍后面还跟着一道青衫削瘦的身影,但对方用纱帷遮住脸挡住了许多窥探的目光。
    嘴巴生着大痣,圆脸硕口的长老翘着胡须道:原以为道衍宗肯定一蹶不振,谁能想到时运舛转魔气侵蚀,现在废道修魔,大家又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时也,命也,紫琅门宗主已看淡是非,道:英才辈出,道衍宗命数不该绝。
    这话说到了许多人心坎里去了。
    修真界风云更迭,可谓日新月异人才辈出,以往一宗独大的盛况估计百年之中都不会出现了,何况荣极必衰月满则亏,修真界天翻地覆之后,多少人百年的基业一朝化为泡影。
    真是时也命也。
    他们是认命了。
    而被众人在口中反复议论的命运,此时正在观雪阁里梳妆打扮。
    床榻上一大一小两套奢华繁缛的喜服铺呈开来,翞祗折月光为丝,取星辰为缎织就这套喜服,星月交织熠熠生辉,来来往往的仆从进出时简直要被闪瞎眼,林秋白却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还不如梳妆台上圆滚滚亮晶晶的珠宝吸引他的注意。
    他本心是对珠宝无感的,但现在他是幼崽天性对这些圆滚滚的东西非常好奇,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探出爪子挠两下摸两把,机关鸟原本是云流玅做给他的礼物,他趁着妆娘不注意就想伸爪子去抠机关鸟的眼珠子。
    被妆娘眼疾手快抱回来,四肢脚掌还在空中胡乱扑腾。
    小主子时辰快不早了,现在可别玩闹了,妆娘忍俊不禁,伸手将机关鸟从两只毛茸茸的爪子下拯救下来,其余几位妆娘则拿着小梳子给小狐狸梳脑袋,白皙的掌心也不知道涂了什么药液,抹在毛发在就能定型。
    一怕死二怕痒,林秋白被戳中痒痒肉忍不住摇着蓬松的大尾巴抵抗妆娘的手,扭动身体在梳妆台上滚来滚去,碰倒一整排瓶瓶罐罐,鼻腔里还发出咿呜的声音。
    妆娘们手忙脚乱整理一片狼藉的梳妆台,见小狐狸似乎发现自己的错误,两只爪子罩在眼睛上从爪下小心翼翼的探头望过来,她们再次忍俊不禁
    为了折腾一个恰到好处的头型,最后折腾了整整三个时辰。
    这些妆娘都是三生有幸才得到这个机会,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精心装扮林秋白。
    她们早就听闻神君的结契对象是绯闻遍仙界的林秋白,内心自然十分好奇,直到来到观雪阁,见到团在软垫上雪白的一小团,登时目不转睛,当即被彻底俘获了。
    小狐狸乍看上去尚未满月,不足巴掌大小,雪玉可爱皮毛似堆雪谁能够拒绝这样的小狐狸呢!?
    但她们可以施展的余地就变得小了很多,小狐狸并不需要描眉点脂,她们深憾空有一腔抱负无力施展,只能在毛发造型上动心思,三个时辰林秋白的大尾巴就换了不下于三十多种造型,何况小狐狸怕痒总是躲来躲去并不配合。
    终于子时吉时将至,空濛旷远的钟磬杳杳响起。
    光幕水漾般波动,翞袛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原本喧闹的观雪阁登时安静下来,妆娘们不敢动作,低头退至一旁,翞祗视线定在正打哈欠的林秋白身上
    后脚短爪栓系两只金玉铃铛,耳根点缀着红丝缎,额间毛发做了一个竖立的造型显得精神熠熠。
    眉心微蹙,翞祗挑开铃铛丝缎抛到一旁:无需如此。
    妆娘们觉得可惜,却也不敢反驳。
    累赘的装饰品被卸下来,翞祗低头问:可还轻松一些?
    林秋白虽然觉得折腾了那么久的东西不带上有一些可惜,但等到累赘的装饰品全都卸下来他才感觉到身轻如燕,还是翞祗心细懂他,小狐狸表达喜欢的方式非常直接,轻轻舔舐他的手背含含糊糊蹭来蹭去,翞祗低头拿唇碰了碰小狐狸的眉心:这样开心?
    林秋白抽了抽鼻头。
    床铺上摊开两件喜服,大的一件是比照林秋白原本的身材剪裁的,但现在他一直维持着小狐狸的体型也就穿不上这一件,只适合另外较小一些的红褂子。
    没有经妆娘的手,翞祗给林秋白披上红褂子,又仔仔细细扣上绊扣。
    注视着怀里巴掌大的小狐狸,翞祗一时有些失神,给雪狐穿红褂在其他人眼中可能有些滑稽,但对于翞祗来说是他亲手为最爱的人披上嫁衣。
    见翞祗半响也没有动作,林秋白偏过小脑袋拱着鼻子好奇地望过来,小模样可爱又讨喜。
    翞祗这才回神,摸摸他的小耳朵又亲了亲粉嫩的爪子。
    小狐狸也礼尚往来回舔回来。
    妆娘们木桩般杵在角落,听见神君和小狐狸响起啧啧水声,脸上表情都有些麻木。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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