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两人都回来后，逆组织众人的紧张和不安褪去，士气明显提高了。有个木灵根的堂主眼尖地发现沈修远的腿有一点抖，赶紧用灵力变出一把椅子，让他们盟主坐下休息。
    顺天中有人继续出言挑衅，一个堂主反唇相讥：擦亮眼睛看看关卡里面的情况，我看要倒霉的是你们。
    顺利穿过世人意志形成的屏障后，孟汮和九尾少族长暂时联盟，取得了优势。
    三人在混战中逐步接近高台。由于被两个大乘后期的修士围攻，玄武少族长左支右绌，十分难办，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就多了几道新伤。
    孟汮和九尾少族长乘胜追击，巨大的灵力光团向玄武扑去。霎时间狂风呼啸，光团中蕴含的能量达到了可怕的地步。玄武少族长胸口出现一个巨大的手印，被打断了几根肋骨。
    在与孟汮合力打伤玄武少族长后，九尾少族长眼中爆发出算计的光芒。
    他手掌在空中一握，首次拿出了作为武器的权杖，转而向孟汮攻去。权杖在木灵根的加持下，散发着阴柔的绿色灵气，宛如一条蠕动的灵蛇。
    孟汮知道对方狡诈，早就防着九尾反水。他手掌一挥，撕裂出一道空间裂缝，身形闪过，敏捷地避过了这一招。
    九尾少族长是木灵根修士，并不像金灵根那样擅长攻击，刚才一直站在孟汮后面。此番收势不及，反而意外地靠近了玄武少族长，权杖攻上了对方的面门。
    玄武厉喝一声，手掌猛地探进九尾的灵力中，脸上浮现出阴险的笑意。
    他正愁没有办法补充灵力呢！
    九尾惊诧地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在被逐渐吸收。他拼命攻击玄武，但对方的手掌仿佛和他黏上了似的，只要他输出灵力，就必然会被源源不断地吸走。
    他勃然大怒，却止不住声线的微微颤抖：我还在顺天的时候，你们就在我身上做过手脚了，对不对？
    否则无缘无故，他怎么会被对方吸收灵力？就算是玄武的聚灵阵，也得获得被借灵力者的同意才行！
    玄武冷笑道：你才知道？在顺天的时候，我们早就防着你们九尾一族有反意，在你的饮食里掺了秘法烧成的符水。想成为天地共主，做梦去吧！
    九尾惨叫一声，以刺穿玄武的掌心为代价，甩脱了对方的手掌。九尾变回原形，慌张地回身看去，自己原本毛绒蓬松的大尾巴只剩下了四条。
    他差点咬碎银牙，高声呼唤神兽：我要退出！
    九尾少了四条尾巴，相当于去了半条命。再对上另外两人，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九尾退赛，第六关中只剩下负伤的玄武和孟汮。
    而在吸收了九尾的灵力之后，玄武的修为顿时狂涨。他抽出长刀，刀尖上极寒的灵力凝成冰凌。除锋利的刀刃之外，更有无数尖锐细小的冰柱，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孟汮。
    刀剑相撞，冰屑四溅。孟汮倒飞而出，脊背重重地砸在一块大石上。
    见此情况，屏障外面的沈修远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下意识地紧握，对方的名字险些脱口而出。
    孟汮只觉得胸腹间被淤血充塞，气息不畅，当即吐了几口血出来。
    他擦去唇边血迹，迅速服用了三枚合气丹，冷冷地道：自己不会修炼么？吸别人灵力，损人利己，真是恶心。
    刚才那样一来，他离高台更远了。孟汮飞奔上前，继续攻击玄武，意图接近高台。
    玄武少族长的脸色微微一沉，因为他发现孟汮身畔的灵力变得更加浑厚，甚至刻意在对方的催化下变得炙热。他制造的那些冰凌在触碰到对方的身体前就会消失，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孟汮低喝一声：破刀式！
    通身黑沉的灵剑上，铺天盖地的灵力压了过来。玄武的长刀猛然间脱手，差点砍下自己受伤的左臂。他急急跃向身侧，借助身法卸力，握紧长刀，眼神阴森。
    他的左掌不仅被九尾刺穿，现在左臂也被砍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一道来自自己，另一道来自孟汮！
    正在此时，孟汮借机甩开玄武，跃上高台！
    玄武少族长心知中计，忍痛追上孟汮，继续攻击。但两人此时离高台最顶端仅剩下一臂远的水平距离，无论是谁抓住时机，得了空隙，都有把信物放上去的可能。
    如果你让我将信物放上高台，天下二分。玄武少族长目光微微闪烁，试图稳住对方，你刚受过重伤，强弩之末，硬撑什么？
    他自己也在战斗中身负重伤，却避口不提。
    二人仍未停手。屏障内小小的空间之中，灵力碰撞和金属相击之声络绎不绝。屏障外观看的人紧张万分，因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孟汮忽然道：如果二分天下，到时怎样？
    玄武少族长以为孟汮上当，心中一喜：九尾一族的权力给你。他们手里的城池，交易，全归青龙一族所有。
    他知道对方心中仍有仇恨，于是假惺惺地道：当年大家都是为了天地守护者的位置，输赢在所难免。现在你们有机会站到更高的地方，仇恨就那么重要么？
    孟汮眼眸微动，不是因为玄武少族长的话，而是因为他发现了对方招式中的破绽。这个破绽能给他提供短暂的可乘之机，让他有机会把信物放上去。
    仇恨没有那么重要，但未来非常重要。
    如果将天地共主交给玄武，这片大陆的未来，和现在不会有任何分别。
    除了最顶级的族群之外，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像在白露城为蛊雕收集资源的人，在西洲为玄武采石的人一样。而逆组织众人的愿望，还有师兄的愿望，都根本没有机会实现。
    他们想要高等血脉从此消失。
    孟汮笑了笑，玄武以为对方确实觉得仇恨不重要，心道果然如此。
    来参选天地共主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为了权力的。他搜肠刮肚，准备进一步利诱。谁料对方猛地用灵剑格开他的攻击，奔向高台顶端，接近放信物的位置！
    玄武少族长勃然大怒，也追上高台，长刀携雷霆之势向孟汮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孟汮转过身来，却根本来不及挡住这一刀。恐怖的灵力砍在身上，鲜血从腰腹疯狂涌出，他用灵剑撑住身体，挡着身后的高台，喘/息剧烈，脸上毫无血色。
    在他身后，高台顶端的东西像是被吸进去了似的，转瞬消失不见。高台上金光大作。
    玄武少族长怒火中烧。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东西被放上去了，但神兽还什么都没有说，天地异像也尚未出现。只要他在这个时候杀掉已经重伤的对方，对方就做不成天地共主！
    耷拉在身侧的左臂几乎重伤废掉，但他仍然忍着剧痛，将所有的灵力聚在右手，准备给对手致命一击！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孟汮唇角忽然浮现出冷漠嘲讽的笑意：谁告诉你，我会放龙鳞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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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玄武少族长挥刀的动作有片刻停滞，随即又化为刻骨的嘲弄。
    他觉得对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干扰他的行动罢了。这片大陆上，怎么会有人愿意把到手的天地共主拱手让人？
    在两股灵力相击之前，他猛地被高台弹了出去。
    玄武少族长竭力稳住身形，受伤的左手按在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他仰头看去，只见高台顶端的金光被七色彩云取代，天空中出现了金色的霞光，覆盖了整个中州。空中若有若无的香气徐徐飘散，高台顶端隐隐有雾气浮现，像是天地共主降临的征兆。
    但孟汮身上毫无异样。
    玄武少族长死死地盯着对方，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道这片大陆上，真有不愿意获得至高权力，也不想带着族群飞黄腾达的人？
    在秘境中，在中州的每一处，甚至这片大陆的每一处，人们都在看着这惊人的天地异象。有人喃喃道：是天地共主来了。
    白雾在万众瞩目中消失，宽阔的高台顶端，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白衣飘飘，湛然若神。
    不，是真的神仙。
    拥有了天地意志给予的力量之后，沈修远的灵力比湖神还要强大，浩瀚的灵力铺天盖地般弥漫而出。
    第六关外面，不少其他组织的人下意识地倒退几步，关卡内的玄武，更是直接被震下了高台。孟汮纹丝未动，站在离沈修远几步远的地方，微笑道：师兄，你真好看。
    他现在的状态仍然不好，腹部有极深的刀伤。即使龙族恢复能力强悍，伤口部分愈合，剩下的伤口也在不停往外渗血。
    师兄站在比他高的地方，温柔地向他伸出手，轻声道：阿汮，过来。
    孟汮笑了笑，上前几步，登上高台顶端，把手搭在对方掌心上。一股柔和的灵力送了过来，在这股灵力的冲刷下，他的伤口竟然奇迹般地开始迅速愈合。
    这是真正属于神仙的力量。
    沈修远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涨。他捏着那颗被孟汮放到高台上，又被返还到新的天地共主手里的鲛珠，轻声道：为什么啊。
    他心里想的，一直是让孟汮做这个天地共主。但他没有料到，孟汮会把天地共主，以及其代表的权力、寿命和力量，全部送给他。
    为什么啊。
    孟汮道：第三关的时候，大家告诉我，我会带来希望。可我知道，无论是在无为峰，还是在白露城，真正带来希望的人，是你。你是比我更适合成为天地共主的人。
    我走过的这些路，你都走过。你的能力不在我之下，甚至比我还要强。十年前就能来到这里的人，却被世人意志那种屏障挡住，不是太荒谬了吗？
    沈修远的眼眶有些湿润。
    不是的。
    孟汮比他厉害，至少他在对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普通的城池里为城主之位殚精竭虑，绝对走不到这一步。
    但孟汮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将自己拼命换来的荣耀，拱手送给了他。
    别哭。孟汮对他笑了笑，开始给他传音，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刚才说的那些太郑重了。如果非要给出一个理由的话，就是我爱你。所以危险归我，荣耀给你。
    天地异象还没有消失，彩云化作一只狮头鹿角、虎眼牛尾的小兽，降落在沈修远怀里。
    沈修远下意识地抱住了它。
    这只麒麟乃是真正的神兽，也是天地意志的化身。它埋在沈修远的怀里吸来吸去，奶里奶气地嗷了一声。接着一声怒吼，震碎了金色的世人意志屏障。
    谁说它不喜欢鱼！
    随着那只麒麟在沈修远怀里拱来拱去，吸来吸去，孟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发黑。
    他企图从师兄怀里挖出小麒麟，对方却扒着他的师兄不撒手。
    这只麒麟是天地意志成灵，虽然有灵智，但开化得比较慢，它试图告诉沈修远些什么。
    沈修远能感觉到它的意思，他摸了摸对方的毛，对孟汮道：天地诞生万物，反过来又受万物制约。它说天地意志和世人意志，以及它和这片大陆上的修士，都是这种关系。
    小麒麟又吸了沈修远一口，连连点头。
    所以世人意志自以为是，把对方拦在外面，它很不爽！
    沈修远道：它想要一个平等的，不混乱的大陆。
    它不需要世家，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天地守护者，甚至也不需要至高无上的天地共主。选拔天地共主的目的，只是想要一个能读懂它，并帮忙践行它想法的人。
    他没有很用力，但声音却传得很远。在天地意志的力量加持下，整片大陆都能听得到。
    中州那些被淘汰的组织茫然若失，所以他们一开始的想法，就是与天地意志相违背的？
    龙岛上，统领夫人自言自语：果然是这样。
    更多偏僻的城镇里，有很多低等血脉的族人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金光，就像看见了希望。
    小麒麟终于被打翻醋坛子的孟汮从沈修远怀中挖走。它看了看孟汮不悦的脸色，嗅到了龙族的味道，勉为其难地趴在了对方怀里。
    谁让暂时作为它载体的神兽麒麟也属于龙族呢，同类的味道虽然没有鱼鱼香，但并不令它反感。
    还有它也有点想选这个人来着。
    百年前选天地守护者的时候，天地意志刚刚有灵，力量不够，无法现身。中选天地守护者的族群虽然读到了它的想法，却对天地和生灵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他们以为将血脉分成等级，就可以解决大陆上不同族群间的混战，并给自己谋取利益。成为天地守护者后，这些人不仅囤积天生地养的灵物，胡乱开凿灵石，甚至肆意涂炭生灵。
    后来它让夫诸和獬豸帮忙选人，首要条件就是对天地和生灵有敬畏之心。其实从第一关种出梧桐树的时候，孟汮就已经赢了。
    秘境上空，獬豸骄傲地晃了晃脑袋：这次成为天地共主的，是上次我属意的人。
    夫诸遗憾地道：我以为我看中的人会足够狠。
    它代表天地意志残忍的一面，獬豸代表宽仁的一面，选的当然是符合自己审美的人。
    獬豸意味深长道：狠是够狠。不过，要看对谁。
    高台上，孟汮抱着麒麟，率先走了下来。在玄武少族长嫉妒仇恨的目光中，干脆利落地砍下了对方的头，没溅出一点多余的血。
    这是青龙一族的私仇。至此玄武一族的首恶已诛，还有其他惯常作威作福的族人要处理。
    顺天和九尾的人知道自己的时代即将结束，脸如死灰，逆组织的人则扬眉吐气，准备迎接属于所有族群的，平等的未来。
    他们盟主早就说过，逆组织不会是下一个顺天。
    孟汮站在高台下，向款款走来的师兄伸出了手。
    他五官俊秀，身材高大挺拔，蕴含着惊人的力量。青色的衣摆被风吹起，让沈修远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曾经被暴风雨摧残的小树苗，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沈修远笑了笑，回握住对方，低声道：任重而道远。
    曾经高高在上的三族要付出代价，而新的平等的秩序也需要建立。这不仅是他们的责任，也是所有人需要为之努力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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