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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程雁书又气恼又无奈,手握成拳,重重抬起,轻轻落在了韩知竹肩窝上,你学坏了。
    握成拳的手快速松开,挡住了韩知竹吻过来的唇,程雁书清了清嗓子,力图让声音显得肃正:明日清晨便要起来,早点睡吧。
    转身向床榻走了两步,程雁书又被韩知竹从背后环住了腰。
    贴在耳边的声音很冷静,一点不含情.欲:若我明日平安回来,我会去和师尊说,允我与你结侣。
    程雁书身体一僵,韩知竹揽得更紧,话语却更是透着冷静:你可愿意?
    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却轰然在程雁书心里点燃了烈火。
    他闭上眼,无言地转身,紧紧偎在韩知竹怀里,用一个深吻回答了这个问题。
    绵长的吻不似之前在床榻上缠绵时那般热烈,却蕴着足以沉沦一生的深情。
    呼吸止不住加深时,程雁书及时退开了:大师兄,早点休息,我不瞒你,我真的很担心明日你受伤。
    好。
    缱绻地在眼尾印下一吻,韩知竹放开了程雁书,转身理了理将熄未熄的烛。
    门却又突兀地被敲响了。
    这个时辰听到敲门声,程雁书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他高声问:是谁?
    林青云。
    林青云?诧异看一眼韩知竹,程雁书不解:子时都过了,他还来敲什么门?
    韩知竹也是不解加诧异,他安抚地握了握程雁书的手,转身向门口而去,问道:林公子,何事?
    我来向你告别。隔着那道门,林青云道,宋掌门的遭遇,我确不知情。我将离开熏风庄。
    韩知竹转头看向程雁书,程雁书轻轻点了点头,在桌前坐下了。
    韩知竹便开了门。
    林青云就着屋内透出的微暗烛光,深深看向韩知竹:山高水长,你我大概后会无期了。
    林公子。韩知竹道,天下大乱,需要有为之人匡扶正义,助弱扶困,望你能一展所长。
    林青云苦笑一瞬,低了声:谢谢你没有看低我。我会的。
    他的视线掠过程雁书被烛光拉长落在门口的影子上,黯然道:有句话我一直想说:我平生,唯仰慕你一人。而此刻,却还有另一句:而只羡慕他一人。
    韩知竹闻言回头,对上了房间内紧张地看着他们交谈却又努力装作无谓的程雁书的视线。眸子里的冷然便瞬间如春冰化水。
    林青云叹息道:我终究是输了。
    没有输赢。你和我四师弟,不存比较。我不会将他和任何人并列一起。韩知竹拱手一礼,林公子,山高水长,保重。
    门关上的瞬间,韩知竹还未回身,原本乖乖坐着的程雁书立刻显出了张牙舞爪的模样:大师兄,他说我坏话了吗?
    他说羡慕你。
    废话。程雁书理直气壮地在心里给自己撑腰:林青云,他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他错了。韩知竹却道。
    什么?
    程雁书立刻又要张牙舞爪了,韩知竹却一句话按住了他的气势:该被羡慕的人,分明是我。
    大师兄,你成精了。程雁书红着脸,向床榻而去。
    放下的床帘里,飘出一句很仔细,才能听清的成精了,就可以祸害我了。
    韩知竹嘴角弯起,熄了最后一支烛。
    影影绰绰的黑夜,可不是最应当和心爱之人交颈同眠么。
    .
    仿佛沉在冰冷的水中,却又能顺畅的呼吸。程雁书迷茫着睁开了眼。
    海水起落的声音,大片集结扑腾而来的黑色魔气,还有御剑在不远处紧张盯着某处的师尊、薛二叔和白掌门,宋谨严也在侧边,屏息凝神,似乎蓄势待发。
    这是莽海渊中吗?
    程雁书心神一凛,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
    他竟像是被封印在了莽海渊的茫茫海水中。
    用过早膳,他和鸿川鉴云在回去房间等大师兄回来的路上,背后一阵风而过之后
    是谁对他出手?把他带来这儿,又是想干什么?
    海水咆哮着翻滚,时不时扑灭卷走成形的欲破出四极大阵的漆黑魔气。不远处忽然传来师尊的惊呼:知竹,慎重!
    大师兄?!
    程雁书心底一沉,似乎明白自己被掳来此处,可能会被用在什么地方了。
    忽然间,他眼前的视角切换了个方向,之后,凌空于莽海渊之上,衣袂被海风吹动飘摇着的韩知竹的侧影明明白白地展现在程雁书眼前。
    韩知竹却似乎根本看不见他。
    不止韩知竹,师尊三人明明就在他不远处,却也看不见他。
    莽海渊翻涌的碧蓝海水里,闪出赤红的光,随之被淡黄色光晕取代,须臾间又完全消失。
    韩知竹手中凝着一道看不清楚的淡淡流光,集中全部精神地看着那光闪处,紧蹙的眉心显示出他此刻承受的巨大压力。
    取幻空花,非得一击即中,而谁也不知道出手的那一瞬间等着的是什么,会发生什么。这样巨大的压力此刻全都堆在韩知竹一人身上,就连看着都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腔的程雁书要心疼死了。
    赤红的光再次闪烁,电光石火间,韩知竹眉心一展,出手如电,向那红光而去。
    程雁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道浓绿弧光,凭空劈向韩知竹。
    已经触碰到幻空花的韩知竹,要么被那弧光击中,要么舍了幻空花自保,无论哪个选择,都是无可挽回的局面。
    程雁书心神俱裂,偏偏不能动弹,只觉一口血生生逼在心口,哽住呼吸,吐不出来。
    韩知竹锐利目光扫过那直向他而来的浓绿弧光,竟视若无睹,左手握住幻空花柄,右手一道虹光闪耀,无心剑剑光掠过,幻空花便紧紧握在了他手中。
    那道浓绿弧光也如剑刃般,一眨眼便将劈向他心口。
    程雁书心跳骤停。完了。他看着韩知竹,脑海里一片混乱成了空白。
    这间不容发的时刻,程雁书却确实看见韩知竹的唇微微一动,说了两个字。
    雁书。
    随着这两个字,他眼神里的淡然平静中闪过一些歉意和遗憾,却毫无畏惧地面向那躲不开的凶险。
    那口逼在程雁书心口的血,随着这两个字喷薄而出。
    第67章
    同时间, 一切都凝住了。
    浓绿弧光停在距离韩知竹心口半寸之处,海风不再呼啸,而众人的衣袂甚至都不再摆动。
    但莽海渊的海面开始剧烈震荡, 幻空花的红光越发炽烈, 竟如火在碧蓝水面不断蔓延,一声巨响后,一道巨影跃出海面,带出剧烈的震动, 罡风凛冽, 把那直击向韩知竹的浓绿弧光吹歪了去,卷入风中, 消弭于无形。
    那巨影腾空甩尾, 终于露出全部面貌竟是一条鳞片也有一人大小的、如山般庞大的苍龙。
    苍龙带出的海水哗啦啦落在水面上, 砸出一个又一个巨大漩涡。
    海风再次呼啸而起,一切又恢复了寻常规律, 而苍龙在空中一个盘旋, 俯首向韩知竹直冲而去。
    知竹, 当心!
    师尊的声音都隐约变了调。
    韩知竹却捧着幻空花,凌空而立, 岿然不动,无畏地看着那苍龙。
    谁也没想到, 那苍龙冲到韩知竹近前, 却垂了首,龙头向着幻空花嗅了嗅,又一个甩尾,向莽海渊里扎去。
    程雁书那颗已经绷到要冲破胸腔的心,终于在一个瞬间的大停顿后, 又重新活着恢复了规律的跳动。
    磅礴之势再起,海面出现一个如山般巨大又深不可测的漩涡,海水亦掀起如山峰般的巨浪,堆叠着互相碰撞,层叠着渐次合拢。
    又一道浓绿弧光却向那漩涡而去,堪堪擦过水底,带出了一道乌金色的闪光。
    韩知竹手腕一扬,无心剑向那乌金闪光疾刺,一声惊天动地的金属相撞声响后,无心剑竟然将那乌金闪光钉在了海面之上。
    此时众人才看清,那竟然是如半个手掌大小的一点龙鳞。
    宋谨严快速掠到韩知竹身边,手中弹出一颗小小水滴。那水滴渐次膨胀,最终成乐和韩知竹手里的幻空花大小一致的水珠,包裹住了幻空花。
    宋谨严取了那水珠,快速离开了莽海渊。
    韩知竹也向无心剑而去。
    拔出无心剑,把那乌金闪光的龙鳞夹在指尖,他向程雁书的方向看过来,视线冰冷得胜过南极泉的酷寒。
    他的声音同样浸透酷寒:现身。
    程雁书看不到自己身边出现了什么,但看韩知竹唇角掠过一丝冷笑。
    师尊向着这方,冷然道:宋夫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夫人?
    随着话音,宋夫人踏前一步,程雁书终于看见了她。
    虽然面容上蔓着凄苦的底色,她的俏丽仍是一分不减。惯常的一身素衣已换成华丽衣衫,原本只用一枝素银发簪的发髻上,此刻簪花着珠,华贵艳丽。这份艳丽在此时此刻,只让人心生不悦,如见蛇蝎。
    我被叫了多年宋夫人,但从未忘了我的本姓。她笑得妩媚,我姓韩。
    韩。
    众人神色俱是一顿。韩知竹的眸子黯然一瞬,又叹了口气,顷刻间又再恢复了他的冷然,道:你既姓韩,当知先祖遗训。
    先祖遗训?宋夫人不屑一笑,不争炎凉?
    她不屑的笑意渐次加深,但那被困在魔魅之窟七寸之处的,岂不也是韩家先祖?不争炎凉?他的悲恸,他被欺骗被遗忘的痛悔,你体会不到吗?
    韩知竹淡然摇头:他有权后悔,但他无权因自己的痛悔,荼毒他人。
    他人?宋夫人又不屑一笑,转向白掌门三人,他人,都是背信弃义之人,为何要顾念?
    五家共同封印四极,韩家先祖付出了最大的牺牲,结果呢?封印之后,我韩家因失去掌门人,因掌门人的后代专注于从魔魅之窟内换出掌门人却被四极拒之门外,日渐式微,四极甚至刻意打压、泯灭韩家存在的痕迹,最终我们失去所有光彩,泯然于众人。四极手眼通天,可当真是厉害,得享百年尊荣,而我们呢?我们一代一代救不出先祖,被困于心魔,到底是谁无辜?又是谁无耻?
    所以,你就处心积虑做了宋掌门的道侣,学到了药人的控制方式,把自己的道侣变成了药人?薛二叔愤愤,早年我与宋掌门也算知交,他对你,当真一片痴心,为迎娶你进门,和自己大哥割袍断义,反出熏风庄,若不是他大哥选择出走熏风庄,你又岂能做宋夫人?
    我当然想做宋夫人。做了宋夫人,我才能掌控熏风庄,进入四极中心,最终破了四极封印。宋夫人语气轻蔑,而他当时竟然反出熏风庄。若他不是熏风庄掌门,于我又有何用?
    就是因为宋掌门即使深爱你,也秉承着熏风庄的风骨,所以你把他制成药人?白清明质问。
    是呀。
    韩知竹冷然道:宋掌门从泰云观取飞光珠,以前掌门遗留下的若木之墨封存十年,以利益鼓动白小公子,并在他心里种下飞光珠把他的欲念放到最大,再以白小公子牵制我二师弟获取四镜山的动向,以魅妖、具足、蜃魔欲取我四师弟心脉,这都是你谋划的?
    宋夫人点头,语气又轻快起来:能将熏风庄的掌门制成药人,我厉害不厉害?我韩家,从来不输你们所谓四极之家,你们认是不认?
    没人向她索取的虚名给出回答。
    韩知竹面色更冷:于公,你以私欲强破魔魅之窟,引魔气外泄,置万民于水火。于私,你谋划布局,数次伤我四师弟。
    那又如何?
    你取龙鳞,是为破蹀躞之阵,彻底放出魔魅之窟的万魔,引天下大乱,之后再以救世之态出现。韩知竹淡然道,没有人需要一个被他们的命和血堆积营造出来的神。你的梦,做到此刻为止。
    宋夫人又妩媚一笑:你以为,你们阻得了我?
    韩知竹不为所动:阻不了,你便不会一直躲在幕后营营苟苟了。
    宋夫人的笑意冻结了,声音也冷戾起来:先祖的仇,你不报是吗?
    我的先祖,遗训不争炎凉。韩知竹道,你的呢?
    很好。可是你的四师弟,你也不要了么?
    韩知竹的淡然瞬间凝住:你想做什么?
    你把龙鳞给我,我把你这心尖上的四师弟还给你,很合算吧?宋夫人朱唇轻启,却又是笑了,你也可以不换,毕竟龙鳞乃世间至宝,使用得到,甚至可以助你飞升。相较起来,一个四师弟,弃了也就弃了吧。
    韩知竹一眼不错地锁紧宋夫人,不放过她一点动作:我四师弟呢?
    宋夫人笑得更愉悦,素手轻扬。
    看着突然显形在宋夫人身边,面容痛苦却无法动弹的程雁书,韩知竹眼里翻过波动。
    要是能说话,程雁书此刻定然讽刺宋夫人:我大师兄是何人?从不以私害公
    却在他心念转动的下一秒,韩知竹已经飞身而来,一个错眼,龙鳞到了宋夫人手中,而他被紧紧稳稳地揽在了韩知竹怀里。
    宋夫人得了龙鳞便飞速退开两丈,却又不逃了,只森然冷笑道:龙鳞归了我,你以为你们能跑掉了吗?
    跑?韩知竹把程雁书往自己怀里揽得更紧一点,然后放开了他,把他护在自己身后,昂首对宋夫人道,跑不了的,是你。
    那就试试。宋夫人一点龙鳞,有什么遗言,现在说最好。
    遗言?韩知竹淡然道,龙鳞,我给的出去,就能拿得回来。
    我倒要看你怎么死。浓绿邪气从宋夫人指尖泛出,触到龙鳞,顷刻扩散到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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