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陆老将军知道自己孙子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让他去看。但见陆青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审讯结束之后，陆怀仁就把怎么处置这些俘虏的事情交给了他们两口子。
    陆青一头黑线。祖父这是想要磨炼我的意志啊，还是想要我抹去无意义的慈悲之心？
    廉山笑着说：应该是都有。战争是残酷的，这跟去剿匪不一样。老爷子是怕你到时候见了太多血腥一时间适应不了，临场出心理问题对你自己是非常可怕的。战场上最好不要有慈悲之心，毕竟是两国交兵，往往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道理我都懂，但说真的，让我掌控这么多人的生死，我还是会觉得胆颤心惊。
    不然我去处置？
    陆青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既然祖父是要磨炼我的。我也要有点儿出息。我能靠着你，可陆青能靠着李源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因为原主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可言。就算是兄弟之情都不浓。这婚事李源本人一定是非常不乐意的。更不用说原身陆青会有多不甘和愤怒了。两个人不互相怨恨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哪里可能还有什么依靠不依靠的。
    这么一想，廉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跟他猜想的差不多。陆青没有直接都要了这四十六个人的命。有几个负隅顽抗的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不用陆青开口他们也活不过今天。余下三十八个人，除去有两个重伤也不可能好的，余下的都被陆青送去了采石场。
    采石场距离客伊能有一百多里的样子，主要就是开凿石料。至于石料的用途那就多了，军事上要用的数量也不小。里面基本都是各地送来的重刑犯，这种俘虏过去也一定是最底层。犯人还有个年限，不在里面累死和意外而死，好歹还能离开。可是这些俘虏却是不能了。
    看到孙子这个处理方式，陆怀仁挺满意。虽然还是责了句：待敌人仁慈便是待己方残忍。但他知道，在其他人眼中，孙子这个做法绝对会被夸上两句的。
    此时距离陆青他们的婚礼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
    别看陆青他们这群人奔波劳碌，好像只做了行军一件事。但在京中风云变化，那发生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首先是元帝的身体越来越差，重重偷偷去查看过，老皇帝的生机已经很少了。能撑到现在都得说句奇迹。但他觉得这种奇迹可能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也让四个人都很费解，但又没有想到原由。
    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矛盾也已经浮上了台面。而李源和陆青的事，就是他们双方互相攻击的导火索。
    四皇子酒后同人说起自己嫡子的这个亲事。虽然是有父皇的恩赐，也给足了他们越王府脸面。但到底是被人摆了一道。皇上全了他们的颜面，却不表示罪魁祸首不值得憎恨。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太子找人干的。
    那太子能同意吗？他是真没干啊！于是太子一党的人就与人据理力争。一来二去产生了争斗，最后还出了条人命。
    事情又被捅到了元帝那边。元帝气得晕了过去。可事情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于是皇帝躺他的，太子和越王吵他们的。而京中其他的暗流也依旧在各派系之间蜿蜒流动着。
    而明明已经大权在握的太子，这次居然在舆论中处于下风。
    由此陆青他们也对越王可能是始作俑者这件事有了一些认知上的了解。
    不管元帝知不知道详情，他都无法控制舆论。太子明明已经形同皇帝，却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嫡亲弟弟和侄子，也要连累开国功臣家文武双全的继家之人。这么没有容人之量，又对自己毫无信心的东宫，皇帝还能放心交付国家吗？
    第238章
    如果一个普通人为了钱财地位牺牲亲人的性命，那绝对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但如果一个皇子为了得到皇位要牺牲亲人的性命，只要他成事了，那些牺牲就会有人给予一层光环。哪怕后世之人还是会骂几句心狠手辣、不折手段。可在当时当世，却不敢有人说成功上位者的不是。说了那结果也不过就是冲过去送人头罢了。
    越王的夺位之心已经明显成这样，之前太子对他的诸多提防也就有了实际的用途。可一旦他这些提防的用途被众人窥见，那就又成了他容不得人的罪证。
    对元帝和皇后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嫡长子再重要，难道同样是嫡出的四皇子就不重要了吗？而且元帝还有他自己的考量，如果太子的儿子们是好样的，他这个做皇爷爷的必然会帮忙扶持一番。毕竟他这嫡长子年纪也不小了，那身子骨儿可远没有自己在二十年前英朗。
    可偏偏太子没有教出让他觉得可堪重任的儿子来。比较而言，李源的确是更得元帝的眼。之前他不能表现出来，是担心给李源这个孙子和太子包括四儿子错误的信号。可如今看，他给不给信号，想要夺权的人也是要走那一步的。
    所以皇帝现在考量的就是到底是给心狠手黑的四儿子上位，还是想办法弄垮这个越王，好让太子可以平安登基。这必然不会是一个好选择的问题。
    太子可做守成之君。可是周朝也不过才建国三十多年。四周还有数个国家部落蠢蠢欲动。内部都有诸多事情没有彻底平稳，一个手不够黑心不够狠的守成之君，也的确让元帝放不下心。
    或许这就是元帝坚持到如今的原因吧。至少重重在几次去扫描这位老人家的时候，都挺感慨的。明明早就坚持不了了，却还是不肯放弃。
    但话说回来，谁又想死呢？就是活着的时候痛苦一点，也总是活着的时候好吧？当然这也只是他们这些没病没灾生活不痛苦的人在今时今刻这么想的。
    陆青他们到了边关的两个月时间，除了一开始骷髅山发生的小规模战斗之外。他们并没有发现塔国真的有大举进攻的意图。当然此时他们心里也都有了数。元帝让他们出征，还给了十五万大军和供给，为的并不是真的要去攻打塔国，而是给陆怀仁一个筹码，也是让他保护起李源。
    由此可见，元帝心中更看好李源。这其实也是陆怀仁心里的那个算盘。既然诚心实意的为国征战还是成为了权利争斗的棋子，那别人可以下棋，自己为什么不行？所以对这个外孙兼孙婿，陆老将军也是放在心上教导的。虽然李源如今也已经而立，但目前还是可以教的。
    大概是因为知道客伊这边来了十五万大军，而且是由陆怀仁亲自坐镇，而且军中还来了一位皇孙，传来的消息是要不日出征，一直杀到塔国国度，让他们交降书纳顺表，这可把塔国君主奈韩给气得够呛。
    是，他们是没完没了的派小股兵卒去骚扰西疆边境，但他们也没有想过要进攻周朝至国都吧？怎么你们就要进攻我们都城了？真拿我们塔国人不当回事吗？
    于是奈韩派遣人马，本意是镇守边境，抵御周朝进攻。结果他就没想到会被陆怀仁摆一道。陆老将军只是策反了一个小卒，靠着那二十多个人的偷袭为由头开始进攻塔国边境重镇木齐。
    这一仗从开战到一直打到塔国国都大希，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这速度其实连陆怀仁都没有想到。他本来计划用三到五年的时间来打赢这场仗。那时候若是太子当权，自己带着奈蛮子的降书顺表，新帝只能遵从元帝遗诏，对他加官进爵封为一等国公。到时候他大胜归来，军功就能保得了他全家老少。
    若是到时候自己女婿登基，他就会用这个军功换外孙一个太子之位。既然元帝把自己的孙子指给了李源，那么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也一定要是自己孙子的。那至于女婿到底能不能容得了他们陆家，他们就各凭本事。只是外孙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也不信就不能让外孙尽早坐上龙椅。
    曾经的陆怀仁出征，不管是在边境还是在各地剿匪，他心里都是为国为民。可这一次他却是完全为了自己的家族。虽然有死伤，但塔国并不无辜。而且这也的确是元帝的旨意。
    大希城外，看着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塔国军兵，陆怀仁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好悬从马背上摔下来。
    而陆青和廉山两个人也没想到陆怀仁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然灵魂觉醒。他们赶紧将老将军搀扶回到营房。并没有找军医官来看，而是不许任何人靠近主帐。
    陆怀仁陷入了昏迷之中，两个人也开始迅速查看那逐渐恢复的档案。
    果然不出他们的预料。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四皇子越王。至于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很简单，他就是想要争夺皇位。朝中他谋算多年，不能与太子分庭抗礼，军中自己那岳父又一直被大将军压制在其之下。文武之首都是太子的人，他想要搬倒太子可谓艰难。
    但再艰难的事也有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从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下手，世人都不会相信是他自己的作为，他们只会认为是太子心狠手辣，明明自己没有与他争位之心，他却依旧想要自己出丑难看，甚至是众叛亲离。
    这一次的档案时空和正常时空有一些不同。他俩其实并没有做出任何改变，但实际上他们经历的事却有了变化。
    元帝给两个人指婚这个事是板上钉钉的。但两个人根本没有感情可言，也是让陆家跟越王府离了心。而陆青没能得到军中效力的机会，李源也没有被元帝安排跟随陆怀仁去征讨塔国。在京中夺位的漩涡之中，陆青是第一个被牺牲掉的。
    李源的长子去太学的时候被太子的庶孙出言嘲讽。随后两个人便从斗口变成了动手。李源的长子李进跟他父亲一样，自小就被越王安排了习文练武。打起太子那个庶出的孙子，两拳头就把对方的牙给揍掉了。
    这皇家子孙之间打架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太子和四皇子之间本身就在最关键的时期。于是两边都想把这件事当个由头，给对方上个眼药。但太子用的是告状的法子，越王却是用的绑孙道歉的法子。
    他专门挑了太子带着孙子去宫中找皇后要个说法的时机，让陆青带着他孙子去太子府中赔礼道歉。
    陆青那才多大点儿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们爷儿俩捏着鼻子给太子妃道歉之后，还没等离开呢，李隽的一个侧室，也就是被打掉那那位的母亲就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位侧妃激怒了陆青，可陆青是男子，不能动手打女人。但他长这么大，这接二连三的委屈都是这个倒霉的婚事给带来的。加上李源这个儿子心里也对这个不知道是母亲还是叫表叔的侯爷有怨怼之心。于是回去的路上又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陆青交差之后回到侯府就病了。
    本来陆青只是积郁在胸，并不是什么致命的大病。但他却日渐消瘦了下来。李源一个月也去不了侯府两次，陆青更是懒得看他。于是直到陆青病入膏肓，人出气儿都比进气儿多了，李源才知道自己这个男媳妇快不行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家的关系在这里呢。陆家对他们越王府有多少怨恨，可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赶紧找来太医诊治。却被告知侯爷除了积郁在胸心结难释之外，还中了毒。一种非常罕见的慢性毒药。
    于是李源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父亲越王李钧。李钧第一件事就是把矛头指向了太子。他也不说中毒的事，只说结义侯是从太子府中受了一个妾室的羞辱，这才有了心结。他要让太子给御王府、结义侯府和陆家一个交代！
    太子能交代什么？他根本就不承认！被一个女人说几句就要死了？这话谁信啊？可事情在人们议论的时候就开始有人透露，其实结义侯是被人下了毒。从太子府中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这也是才被查出来，这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
    陆怀仁此时已经被元帝派出去镇守西疆。那时候奈韩是真的派了兵打算入侵。陆家只有大爷主持。自己这个亲侄子当初的婚事他就万分舍不得。现在又变成了这样，陆家人不但怨恨太子，更是对李源充满了恨意。
    但凡你有那么一丁点儿兄弟之情，你都不可能在陆青都快不行的时候才发现。若是早早发现，或许陆青还能有得救。
    接下来陆青就真的病死了。那之后陆家直接对李源说，今后再不许登门半步！说是两家决裂也差不了许多。
    如此一来，太子那边自然是高兴的。可他们还没高兴几天，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就被说成了他们。舆论进一步朝他逼近。直到下面的人颤颤巍巍的禀告，说百姓见都在说太子不仁不慈毫无德性，连亲弟弟亲侄子都容不下，护国忠良的血脉都下得去手。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做皇帝？
    这下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一些列的事情都应该是有计划而为之。而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他那个看似处处忍让受委屈的好弟弟！
    可到了这时候他就算是派人出去改造舆论，说这些都是越王自己所为，那又能有几个人信？
    气愤之下，想要稳定皇位的继承权，最好的办法也就剩下让越王李钧彻底不能与他争锋。怎么解决？自然是暗地里弄死他！
    可还没等太子动手，陆家一位的嫡出的公子，也就是陆青的堂哥跟李隽当街打了起来。李隽那嘴也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了一句：我要你全家狗命！
    当夜晚间，陆家连同仆人仆妇一百七十三口无一幸免，全都遭逢毒手。甚至杀人者还放起大火，要把陆将军的大宅烧成灰烬。
    李钧亲自带着人救火。李源也在救人的时候被烧伤了膀臂。而后父子二人连同越王妃带着陆家被救下的一双襁褓中的孩子上殿面圣，要元帝给陆家一个说法。要严惩杀人者！
    也是这时候，太子才知道自己这个嫡子居然当街说出了那种不过脑子的话。
    第239章
    陆怀仁是在前敌听到全家被灭门的消息。他当时也已经将塔国军队追赶至对方都城们外。知道这个噩耗当时就晕死了过去。主帅都不能带兵了，自然是要把主帅的位置让给下面的人。而在当时陆怀仁并不知道，他身边一直信赖的副将，居然早就成了越王李钧的人。
    灭塔国的功劳成了那位副将的，回京之后加官进爵自不必说。陆怀仁那一口鲜血吐出之后，从边关一直回到京城，看到两个曾孙在乳母怀中哇哇大哭，他就又晕了过去。那之后就一病不起。
    越王妃和李源日日过来照料。越王借此对太子的攻势更猛。最终元帝还是废了东宫之位，甚至是直接将皇位禅让给了李钧。
    李钧登基不满一月，太上皇驾崩。原本太上皇是要留下原太子一家性命的。可这个曾经的太子又怎么能逃得过李钧的毒手。
    连自己儿孙都能豁出去的新帝又怎么会自己去动手做这种会留下骂名的事情。在他的安排下，忠心于陆怀仁的副将就成了去屠杀太子满门的凶手。而这件事的定性也就成了陆怀仁报他的灭门之仇。
    当初陆家满门被灭的事情，太子失去了他的嫡子。李隽那句话实在是太多人听到了。而且说完当晚陆家就被灭门，那谁能相信不是他做的？而且满京城，有能力将陆家灭门的除了太子一脉还能有谁？于是元帝即便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李隽的作为，但也只能将他贬为庶人，而后斩首于刑场。
    为了陆家杀了一个龙子龙孙，这在当时的人们看来已经足够了。但其实在陆怀仁心中，他是觉得怎么都不够的。他心中的怨恨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是当这个屠杀太子一家的罪名安插到他头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