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演唱会的后台处，一片闹闹哄哄。走廊里，化妆间中，到处都挤满了工作人员。
    周儒弈震惊地站在过道中间，他有些手足无措，看着面前的场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们演唱会都这样？周儒弈实在忍不住，憋了半天才问了出来。
    周如宴正忙着化妆，懒得搭理他那个满脸嫌弃的哥哥。
    音乐会的后台自然要比演唱会整齐干净，毕竟音乐会不需要伴唱伴舞，也用不着什么道具和效果。周儒弈第一次来演唱会后台，这种吃惊情有可原。但这副样子还是让周如宴有些后悔，果然叫他哥过来只会添乱。
    作为娱乐记者的关昱却早就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她笑嘻嘻地站在一边，伸手拉了拉周儒弈，示意他站到不挡道的位置上去。
    有什么好惊讶的？关昱笑着说，你不知道，去年我跑过晚会现场。那人比这个还多，演员到处都是。你要真去了两分钟就得被挤出来。
    别说，周如宴正被扫上粉底，努力收着笑容，我哥也是被邀请过参加晚会的人，他自己懒得去罢了。
    你够了。周儒弈皱了皱眉，不让周如宴继续说下去。
    周如宴说的不假，周儒弈还真被一个很大型的晚会邀请过。只不过那时候周儒弈在上大学，由于课业原因拒绝了邀请。而后来他才知道，那次邀请是因为晚会导演的女儿对他有那么点意思，搞不好去了就是个大型相亲现场。
    周儒弈的性格简直是古典音乐圈的代表，清高，固执，甚至还点古板。周如宴一直有点好奇，他这么个哥哥是怎么和关昱好上的。
    这是最后一场演唱会，本着不落遗憾的意思，周如宴把家里人统统都叫了过来。一开始父母死活不来，周如宴还有点郁闷。可直到周儒弈开口告诉他，他才知道，父母在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看过了。
    周如宴有点感慨，尽管父母再倔再刻板，可他们果然还是想偷偷了解自己的儿子的。
    在这过往的一年多里，很多事情都出现了神奇的转折，而且件件都是往好转的方向。
    事业、爱情、甚至是一向不和的家庭关系在正视自我之后，他有了越来越多的信心，能够面对别人，也能一无所惧地往前走。
    周儒弈站在角落里，皱着眉打量化妆间里的事物。关昱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挨个询问化妆间里摆着的各种道具。
    我记得前几天看过新闻稿，关昱边打量着手里的一条领带边说，你这八场演唱会是有主题的吧？
    周如宴看着镜子，点头：是，一场换一个颜色。
    关昱闻言愣了愣，看向衣架上熨好的衣服，五颜六色地堆在一起，连款式都不太容易分得出来，顿时有点懵：颜色？服装还是舞台布置？看不出来啊。
    周如宴笑了笑，没说话。
    总主题是什么？关昱想了想，又问。
    大记者，你是要回去写稿子啊？周如宴有点无奈，但还是说了，总主题是彩虹。
    顿了顿又笑笑：这场的颜色是我。
    关昱愣了下，噤了声，看着他。
    彩虹这个主题，是周如宴自己定下的。
    在全公司的人都为了他绞尽脑汁的时候，周如宴灵感突现，选择了彩虹雨过天晴后，彩虹是最美好的象征。它是通往过去和未来、阴雨与晴朗的路途，也是越过重重险阻最终连通彼岸的桥梁。
    彩虹是一端到另一端的跨越，这个意义很好，也很符合他现在的心境。周如宴一说出口，吴锐立刻同意了，几乎是分分钟就拍板把主题定了下来。
    而更熟悉周如宴的人也知道，选择这个词语，其实还有周如宴自己的特殊意义。
    彩虹，意味着包容和多元，也意味着同而不同。在决定这个主题前的很多个夜里，周如宴都思考过自己要的那个词是什么。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回家，看到何引戴着副傻得要命的眼镜看书时，终于明白了那个词正是象征缤纷和不同的彩虹。
    因为何引，他想在自己的生命力，做最独一无二的颜色。
    人的一生不应该是为任何人而活。目光也好，流言也罢。世间除赤橙黄绿青蓝紫外也有无数种不同的色彩，没人被规定限制于那个固定的色环中。彩虹是带有象征意义的词，而对于周如宴，更有着对他影响深远的含义。
    这场的颜色是我。
    前台来催场的工作人员进来时，周如宴朝周儒弈和关昱笑了笑，深呼吸一口气，上台。
    周儒弈难得地点点头，尽可能地带着鼓励的意味，笑着看了看他。
    还不如不笑呢，周如宴暗暗腹诽。
    他哥这个笑，难看程度和哭差不多。
    演唱会的第一场，恰逢瓢泼大雨。那时候粉丝们纷纷打开灯光，自发为周如宴组成了一片璀璨的星幕。
    而这最后一场演唱会，天气晴得出奇。平时常有雾霾的城市里，抬头便是一大片闪烁的星辰。这是货真价实的星空，密密麻麻的星星如同破碎的银片，撒在深蓝色的盘子里闪闪发亮。
    引哥来了吗？临上场前，小鹿凑过来，小声问。
    来了，周如宴点头，踮了踮脚悄悄往外看，怕粉丝认出来，他坐看台。
    说来也是有点委屈，好好一场演唱会，何引好不容易赶上了最后一场，却要被迫坐在连舞台都看不清楚的看台上。
    但也是无奈，VIP坐席总共就那么多，如果何引被粉丝发现，在内场发生轰动，明天就又是一条八卦头条了。
    别紧张，Kevin也在旁边，宴哥大胆上，OK的。
    借你们吉言。周如宴无奈地点头笑笑。小鹿和Kevin这俩，鼓励起人来还是让人哭笑不得。
    演唱会已经过去了七站，按理说，最后一场是最不应该紧张的时候。但周如宴有些心跳加快，连出场的时候手都是抖着的。
    因为今天，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舞台的射灯一开，台下一片尖叫。掌声和叫声震耳欲聋，持续了整整半分钟才稍微停了停。
    黑暗里，无数荧光棒和灯牌摇晃闪烁着，周如宴眯起眼往远看去，山上的看台处，也是一片辉煌。
    不知道何引在哪座山头上。
    台下慢慢静了下来，舞台中央，是一架被贴上彩虹花色的三角钢琴。
    周如宴上前两步，鞠了个躬，坐到舞台中央的钢琴旁。
    后台的周儒弈看着他，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笑着说：这小子，跟以前弹琴的时候一模一样。
    整场演唱会共有二十首歌，中间插入了五首纯古典钢琴独奏。
    这二十首歌，其中有一半是周如宴的原创作品。而剩下的翻唱，也都是他拿到授权后、在参加各种节目时多次唱过的经典曲目。
    何引经常听到周如宴在家唱歌，好几次，在睡前的床头灯下，周如宴都会倚着床头轻声哼唱。他的创作本就以慢歌为主，而他的声线也更温柔动人。
    这些曲调，何引一直认为是极尽温柔的。它们如同入梦前的童谣，总能把人送入软绵绵的云朵之中，送入美好的梦乡。
    而当这次坐在现场，何引才知道平时的音乐里，可以包含更多复杂的感情。
    坐在他身旁的小姑娘大概是学生，边跟着唱着边疯狂摇着两支大号荧光棒。何引好几次被她的荧光棒打到，只好无奈地往旁边挪了挪。
    等周如宴唱完一首情歌的时候，他侧过头想叮嘱一下小心荧光棒，却惊讶地发现，女孩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那些从没被周如宴连着词唱出来的小调，填上词打入人心扉的效果竟会是这样。
    何引的座位是找工作人员安排的，虽然不是看台的最前方，但所幸也不是很靠后。
    从这里往前看，正好能勉强看出正对着的舞台和舞台上周如宴的模糊的五官。
    从很久以前起，他就觉得周如宴和他的琴似乎有魔力。钢琴只有在周如宴的手下才能发出最悦耳的声音，而只有和钢琴在一起，周如宴才真正是周如宴。
    每一首歌都很好听，好听得让人想把漂浮在半空中的音符取下揉碎，一点一点填在心房和心室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最后一首歌了。
    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套的换装后，最后一首歌，周如宴穿着一身白衬衣和牛仔裤从后台走了出来。何引愣了愣，粉丝们一片尖叫。
    对观众而言，这是他第一次在《Ta是歌手》露面时的服装。而对何引而言，这是他对学生时代的周如宴除校服外最深刻的印象。
    大家晚上好。周如宴站在台中央，射灯打在他身上，从半空中投出一条暖黄色的光束。
    台下一片鼓掌和叫声。
    这是我演唱会的最后一站，接下来也是最后一首歌，周如宴说，感谢每一个人的到来，无论你们坐在哪里，我都能看得到你们。今夜属于烟丝，今天的我也属于你们。
    感谢你们买了《彩虹世界我》的演唱会门票，最后一曲，带给你们的色彩是我。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色彩，感谢你，也感谢彩虹，让我能面对自己。
    我爱你。
    他看着远处看台方向的一片黑暗，笑着说。
    话音落下，连带着大屏幕的所有灯光忽然熄灭。
    而再亮起的时候，台下愣了两秒，一片尖叫。
    周如宴身后的屏幕上，投出的赫然是他跟何引的合照。
    冬季。
    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院子里的小树上，柔嫩的枝丫上积着厚厚一层积雪。而院子里的雪地上，还隐约看得见麻雀们留下的竹叶形脚印。
    门帘被唰地拉开，一个裹得像球儿似的人推开门，打着哈欠，端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走了出来。
    还没等走两步，屋里忽然传来一阵怒吼。
    何引！把门关严！
    何引愣了愣，无奈地倒回去，把门狠狠推了两下，确认关上才算结束。
    五分钟后，杯子里的热可可喝完，他伸了个懒腰，回到屋里。
    一股温暖的空气扑面袭来，院子的小门进去是客厅后面的阳台。客厅里，周如宴正裹着条毯子，边瞪他边在暖气旁瑟瑟发抖。
    布艺的沙发柔软而舒适，何引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走过去，坐在周如宴旁边。
    瞪我干嘛？他笑了笑，伸手摸了下周如宴的脸，门早就关严了。再说，你得通通风。
    通你大爷，别拿冰手碰我，周如宴没好气地拍开他，您腰疼腿疼的时候再吹个风试试？
    看来今天早上没伺候好，小祖宗起床气又犯了
    你自己说喜欢北方的，谁知道今年雪下这么大。何引眯着眼睛笑了笑，凑过去压低声音，再说，你腰疼又不是风吹的
    周如宴震了下，脸上一烫，赶紧打住：停！
    哎。何引坐在他旁边，表面一脸乖巧地闭上嘴巴，实际上还死皮赖脸地悄悄往周如宴身上靠了靠。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周如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您脸皮已经厚得硌到我了。
    何引一阵乐：您的游戏次数已达上限，没有剩余认识机会。奶奶昨天还说让你知足，别影帝包给你你都不要
    又拿我奶奶说事儿，周如宴叹了口气，我真后悔让你过来当伴郎团，早知道就不叫你了。
    何引啧了声，眯了眯眼睛。
    前天是周儒弈和关昱的婚礼，不知道为什么，周如宴和何引竟然名正言顺地混进了伴郎团的队伍里。而关昱还有点小不服，明明何引是她那边的人，应该参加到伴娘团中。
    周如宴脑补了一下何引一身小礼服的样子，乐得停不下来。于是婚礼结束后，被何引按在他的生日礼物里，强行宅了两天。
    这两天在干什么，除了看电影看书聊天之外，别的也都不言而喻。
    屋里暖气开得足，过了一会儿，就把人烘得醉醺醺的。周如宴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看着窗外的雪发呆。
    想什么呢？何引从厨房出来，端着杯刚泡好的热可可，问。
    周如宴回过神，摇头：没。
    顿了顿又笑：你说，今年咱们一起提前放假，吴锐会不会抓狂。
    那也没办法，何引乐了，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周如宴，你今年演唱会弄出来的事，导致全国人.民都以为你公开踢柜了。
    事实上呢？周如宴接过杯子，后期不是公关了吗，说是给你新片带热度
    有谁信？何引笑笑，坐在他旁边，不过也不算坏事，我觉得，现在的cp粉比咱俩粉丝加起来都多了。
    真的假的。周如宴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然后喝了口可可，微微皱眉，甜了。
    你说我吗？何引明知故问，凑上来在周如宴脸上亲了一口。
    周如宴乐了：脸呢？我说可可。
    唉。何引叹了口气，这么嫌弃，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跟你炒cp了。
    周如宴怔了下，忽然也有点想笑：是啊，说好的炒作完就散呢。
    屋外的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室内，周如宴放下手里的可可杯，披着的毯子从身上滑落。
    周如宴凑过去，在何引的唇上印下了一个无比绵长的吻。
    炒作完就散？一吻结束，何引笑着摸了摸周如宴的头发，现在算炒作吗？
    周如宴笑着看他，眼睛眯成了两条线：算。
    那，早就散不了了。何引说。
    第50章 番外一
    这座城市最让人讨厌的，莫过于漫长的回南天和梅雨季。无论春夏秋冬，雨神敬业得简直让人五体投地，一年下两次，一次下半年。
    这星期下了一星期的雨，昨晚才刚刚停下来。李程宇起床的时候拽了拽被子，莫名觉得前几天刚烘过的被子像是在水里浸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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