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他走之前韩秋时还坐在沙发上不肯动，催过一次说你上班快迟到了，他也还是赖在那。林见没搞懂他，就算刚才在跟自己生气吧，但现在这一通气赌的也明显不是冲自己来的，也不知道在闹哪出。
    那我走了。林见说。
    半天不愿意说话的韩秋时突然喊住他：林见，耳钉少了一个。
    林见抬手摸了一下左边耳朵，的确是不见了。
    可能丢哪了，来不及找了，我先走了。
    本来林见想着丢一个耳钉也不是什么大事，结果不止是韩秋时一个人注意到了，去采访的时候记者也是一上来就问怎么只戴了一个耳钉，林见又回答了一次临走前不知道丢哪去了。
    采访过程中也不难注意到林见的手，记者打趣：这是你自己包的吗？
    林见低头看了一眼，笑道：不是，我自己没手给自己打蝴蝶结。
    采访视频是在两天之后放出去的，彼时林见正在看书，周末韩秋时也休息，坐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刷到这条的时候还看了林见一眼，然后戴上耳机听。
    看到记者cue到这里的时候林见居然是笑着回答的，无论是不是工作原因，韩秋时瞬间就开心起来了。想都没想就给点了个转发。
    紧接着就在这个视频底下的评论里看到高赞的一条林见手上有个好丑的蝴蝶结。
    耳钉找到了吗？韩秋时装作没事人的样子问起耳钉来。
    林见疑惑地抬起头，似乎想问什么耳钉，但转念又突然想起来了，摇摇头说：没呢，可能丢书房了，懒得找。
    韩秋时哦了声。
    林见问：怎么了，最近好像总提起耳钉，你喜欢？
    韩秋时笑了，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不过也挺喜欢的，你戴很好看。
    林见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又移到书上，起初没说话，过了一分多钟才慢吞吞地回了句：有吗？
    当然。韩秋时挑眉，非常好看，很衬你。
    他知道林见害羞了多半不会继续回答，于是识趣的及时转移话题：马上跨年了，三十一号你忙吗？
    眼看着离新的一年也不远了，最近看朋友圈一些人已经开始做准备，韩秋时其实也很早前就想问林见有没有时间一起跨年了，但是出于各种原因，不敢问或者怕问不出结果，现在看来最近问是正合适的。
    第一他们关系缓和了很多，林见说不定会同意。
    第二是日子临近，林见的工作安排大概也已经出来了。
    有跨年晚会，不过还在谈。林见说。
    韩秋时想起来前些年林见有时候也会上一些晚会，一般会唱歌，他还曾经把音频下载下来当睡前曲。
    那好吧，工作要紧。韩秋时叹了口气，收起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林见在他回过头之后看了他一眼，思考了半晌才决定说：如果我出场早的话，十点左右就没我事了。
    闻声，韩秋时的表情迅速从失落和沮丧缓和过来，期待地看着林见：真的？那你到时候去哪录，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林见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他这么热烈又直白地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他低头回避了一下韩秋时的目光，说：再看吧。
    无论他说什么现在在韩秋时这儿都会等价于可以有空没问题。
    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了大晚上，韩秋时坐沙发上打游戏不肯回去睡觉，林见也懒得多提醒他，去睡觉之前叮嘱他一句早点睡明天要上班，韩秋时连连点头说这局打完马上去睡。
    然后还反客为主地开始叮咛林见：你也早点睡哦，明天是不是要起很早，我定五点的闹钟来得及吗？嗯你想吃什么，我起来直接做。
    来得及，随便你。
    韩秋时答应的好，一局打完还是觉得自己兴奋的睡不着，但是答应好了又不能不做，于是关了客厅的灯回房间玩去了。
    一直到大半夜，他退出游戏看了眼邮箱，斟酌了一下决定不要在大好的日子搞工作，明天再说，于是美美地放下手机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好。
    睡不着。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韩秋时突然想起来林见说耳钉丢在书房了，一直也没见他找过，估计是嫌太小了找起来又脏又麻烦。反正他现在也睡不着，倒不如去找找。
    要是能找到就最好，等跨年那天再还给他，如果林见允许，是不是还能亲手帮他戴上。
    想到这里，韩秋时觉得今晚睡不睡觉已经无所谓了。
    俗话说的好，夜里不要做决定，脑子里的思想还没彻底成形，人已经蹲在书房打着手电开始找了。虽然天天打扫但地上还是难免有灰尘，没摸两下就觉得这手不能要了。
    他没开书房的灯，因为书房就在林见卧室对面。他知道林见睡觉很浅，一点点光透进去估计就睡不着了。想着他明天还要很早起来，就更是怎么也不能开那个灯。
    别说，感觉林见在书房没少丢东西，最初耳钉没摸着，倒是摸到了个胸针，就卡在这旮旯拐角的地方。又找了半天，才隐约摸到一个小小的硬块，估摸着应该就是了。
    离得有些远，蹲着胳膊不够长，韩秋时索性一条腿跪了下来，眼看着快拿出来的时候，书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够到了。
    韩秋时看着门口，把耳钉拿了出来。
    下一秒，林见打开了大灯，房间里突然亮起的光让两个人都无法适应，韩秋时扶了一下桌角站起来，眼睛还没缓过来，就闭着眼想问是不是吵到他了。
    你要找什么？却是林见先开口的。
    我
    我这里应该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林见说。
    韩秋时眼睛刚适应过来，他看到林见表情很僵硬，握着把手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抖，以及他说的这些话。
    韩秋时突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
    不是他刚要辩驳，就看林见眉头紧皱，那个表情好像是对自己失望至极，韩秋时觉得自己嗓子里像是被生塞进去一块烙铁。
    你要什么，我拿给你。林见说。
    韩秋时手足无措，他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太惊慌，想办法让自己那股子想哭的冲动和不断翻涌而来的回忆通通压下去。
    他捏着那个耳钉，递到林见面前，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支撑起一个难看的笑，我有点睡不着，我就我就突然想起来你说耳钉丢在书房了，我就想着碰碰运气。
    林见愣了一下，他看着那个落上了灰的耳钉，木讷地接了过来。
    没想到我运气还不错，找到了。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又想起来还找到个胸针，也献宝似的急忙拿出来给林见，对对，还找到一个胸针。
    他不敢正眼看林见，他怕看清林见的表情。
    韩秋时弯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吸了一下鼻子，眼底通红地指了一下家门的方向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文件没看，我、我先回去处理一下。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起来给我打电话发微信都可以。
    第94章 94
    韩秋时眼睛始终不敢落在林见身上, 他怕看到林见任何一个写着冷漠和拒绝的动作。说完便逃跑似的冲了出去，身上的睡衣都没来得及换。
    林见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那声轻轻的关门声过后, 他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两个小物件。
    他那天急着找东西，不知道怎么的耳钉就掉了，他说掉在了书房也只是随口的猜测，哪有人确切的知道自己丢了的东西在哪个地方，知道的话就不叫丢了。
    林见只是随口一猜测，韩秋时却大半夜不睡觉打着手电也要缘着他的话来找。
    他看到了韩秋时狼狈的样子, 看到他哭都不敢哭出来的小心翼翼，委屈到极致了还要哄着他，怕再触了他的逆鳞。不敢再留下是怕自己再说什么去伤害他吗？
    韩秋时在他面前这副低微的样子见怪不怪，林见对他的态度也是将信将疑, 但刚才他突然想, 在刚刚那种情况下，他也不由自主落了下意识的圈套，韩秋时就更不用说, 所有反应都是最真实的韩秋时最真实的模样，是什么时候变成受了委屈都不敢多解释一句的的卑微德行。
    *
    林见没睡好。
    他后半夜都半睡半醒，天刚一亮就彻底醒了。心里那一阵一阵的不适感让他觉得浑身都没力气, 只想这样一直躺着。
    昨天韩秋时走了之后，林见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在客厅来来去去的转，排解心里的压抑, 直到他看见门口还整整齐齐放着的韩秋时的皮鞋。
    林见一直躺到八点多快九点，趴起来洗漱完就埋着头往厨房走, 刚听到些什么响动, 一抬头就看到换了身休闲服的韩秋时正站在厨房里挽起袖子忙活着什么。
    你
    醒了？烧了热水, 要喝一口吗？韩秋时没回头看他，但却还是像往日那般，好似两人过了多少年的日子，熟稔而又亲密地询问着一句家常话。
    林见说：好。
    他说好，韩秋时就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而抬手拿水杯，另一只手端起水壶，在最快的时间里倒好一杯水，回头递给林见。
    他伸出手，是林见的方向，但眼皮轻轻垂着，依然没敢看林见的眼睛。
    昨晚林见接过来，开口问。
    韩秋时神情有些不自然，昨晚挺好的，公司的事情都很顺利，我两个小时就处理完了。你再等我五分钟，马上就做好了。
    林见被隔离在厨房外，韩秋时的背影都写满逃避，他也只好先坐在沙发上等。
    吃早饭时，林见又提了一次：昨晚
    昨晚没事。韩秋时低着头十分迅速地回答，像是很害怕听到林见的后文。
    林见眯了眯眼睛，曲起指节敲了敲桌子。
    韩秋时咬了一下后槽牙，循着声音抬起头，和林见的目光交汇在一处。
    他看到林见正定定看着自己，当即不自在起来，忙着开口要岔开话题：哦我最近听说了个很好笑的事情，就是前两天我
    你这么不想听我说话吗？林见问。
    韩秋时一听，话哪能这么说？马上就着急了，看着林见说：我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听我说。林见也是铁了心了不让他逃避。
    一件事情无论是怎样的，好的还是坏的，对于谁而言，只要这事跟林见有关系，他就一定要把话挑明了亮清了。这是他做事的习惯，韩秋时清楚的很。
    他更知道林见需要的是坦诚的对话而不是弯弯绕绕，于是诚实地回答道：我怕你要赶我走。
    这话说完轮到林见沉默了。
    他昨晚睡不着的时候想了各种离谱的可能性，甚至包括韩秋时发现自己这么卑微根本不值得，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以及突然本性觉醒，回来跟自己大吵一架大闹一场，然后他们之间草草结局。
    总之所有的可能性的出发点都建立在韩秋时生气了韩秋时委屈了以及他不可能去哄韩秋时上。
    没有一条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林见沉默了足有两分钟，然后说：我没这个意思。
    韩秋时埋着头，饭也不吃了，真的吗？但我还是很怕。
    林见看了他一眼就匆匆收回目光，连听到他这个闷声闷气的声音都不自在，昨晚去哪了？
    公司。韩秋时说。
    林见挑眉：说实话。
    韩秋时趴在胳膊上抬眼看他，然后又垂下眼皮：车里。
    你在车里睡了一夜？林见皱眉。
    韩秋时听到他这个上扬的语调，咽了咽口水说：我下楼太冷了，车比较近，我就去车里了。
    太冷了所以去车里？林见笑了一声，说实话。
    韩秋时偏过头去：我不想去酒店。
    林见觉得自己体内多年前那种把韩秋时当没常识的臭小孩的基因在觉醒，满心只想说一句：不喜欢酒店喜欢挨冻？？
    韩秋时原本省掉的后半句硬是让林见的沉默给逼出来了，他有些泄气地说：最近的酒店离你也很远，我想早点回家，看看你有没有消气。
    林见站了起来，丢了一句我吃完了就往卧室走，韩秋时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但还没问出口，就听到林见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我今天有点事，比较着急。
    难得，林见居然在跟他解释。
    *
    那天晚上的事情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转折点。
    韩秋时几天后开会的时候莫名其妙脑海中涌出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林见，然后又想到了这句话。会议结束后，韩秋时叫秘书送杯咖啡进来，然后等秘书进来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把人叫住，问了句：你知道林见吗？
    秘书愣了一下，懵懵地回答：知道啊
    韩秋时点点头：好，出去吧。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收到了林见的一条信息，内容是今晚凌晨才能回去。
    消息是两分钟前发过来的，两个小时前还有一句中午回不去了，早上还有一句赶活动，先走了。
    韩秋时先赶紧回消息：[哭泣][可怜]等你
    由于回得及时，林见也还在，于是韩秋时很快收到回复：别等我，会很晚
    韩秋时：[委屈][苦涩]
    林见估计觉得无语，没继续回，但韩秋时觉得他只是又去忙了。
    收不到回复后，韩秋时又不由自主地总结起了这些天。他把聊天记录往上划，更印证了的确是那天之后开始，不知道林见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外出就会给他留消息。
    这正如了韩秋时的意，他最怕的就是林见每天到处飞，他却压根不知道人去哪了。那种空落落地盲等的感觉几乎快要成为他最害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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