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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鲛妻——无边客(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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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渊自省,或许他不该对鲛太严苛。
    小鲛,溥渊注视着鲛的面庞,今后若无人对你有冒犯之意,切记不可轻易动用魅术。
    小鲛:为什么?
    溥渊:他人若冒犯你,你回击对方无可厚非,但在外人面前露出太多,容易滋生是非。
    小鲛点头,兴许听进心里,兴许没太在意。
    溥渊又道:施展魅术,并非要坐人腿上。
    小鲛:嗯?
    溥渊目光深邃,小鲛只得点头:不坐腿。
    溥渊语气不变:累了便出去吧。
    小鲛走到门外,他回头看了几次宗长,但也是实在不愿练字,只好跑去火房找怪老头拿吃的小食。
    秋季屯食多,怪老头每日都变着花样,小鲛天天往火房跑,这段时日尾巴都胖了一圈。
    冬月还说给他做的兜帽制好了,上次叫他一定要试来着。若午后嫌闷,小鲛还能叫上几个武卫跟着他到处去逛,可是曲黎族也就那么大,并不够小鲛连续逛上数日。
    鲛离开后,溥渊才把方才扔开的宣纸收拾起来,刘松子手里没活儿,再次窥见他们宗长把小鲛练字的纸叠着放好,有条不紊地收在上次那个乌木架子当中。
    溥渊坐下翻开还剩余的密卷,几道批注写下,余光见那鲛人不久前用笔尖在案桌上戳开的一个墨渍黑点,微微走神。
    他收起目光继续翻阅,忽然回头打开刚才批注的地方,一行整整齐齐的批注中,落笔二字使得宗长微微一顿。
    溥渊只得用墨水晕开那误写在批注中鲛人的名字,一个多出来的墨水点显得格格不入。
    作者有话要说:
    鲛:我要我的纸
    宗长:随随便便扔了。
    仆:俺看到宗长把随手扔掉的纸捡回来收好呢!
    第31章
    清晨的秋霜渐厚, 朝露被一层冻人的霜水覆盖,空气都是清凉的,人们裹着外袄, 从嘴巴里能呵出白茫茫的雾气来。
    刘松子起了个大早,在天井边打水, 嘴巴嘶嘶的吐着气息。他将盆中热水倒入些许冷水兑得不那么热之后,才把水送进宗长的卧房中。
    宗长洗漱,里衣一层覆着一层,最后披上玄蓝相间繁复的外衫, 从肩膀两处延伸的青色孔雀长翎严肃又精致, 腰间配搭火焰形纹金饰,一旁静置的蛟龙杖上双目熠熠生辉。
    宗长今日着装沉重庄严,刘松子掏出一个小木梳对着那几处翎羽小心翼翼梳了梳, 溥渊将发冠理正。
    秋忙时节, 全族都在赶着田里庄稼的丰收,渔民也每日踩霜踏月的乘着渔船出海打渔,曲黎族内左右的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忙碌。
    观过天象又卜算到吉时, 今卯时二刻, 宗长就要开了祭祀台做祈福丰收祀礼,为期三日。刘松子梳好那些孔雀长翎, 小声道:车已侯在门外。
    溥渊微微昂首, 执起蛟龙杖:出发吧。
    宗长走得轻,待屋内火光褪尽, 刘松子看着还未熹微的天色,裹了裹罩在身上的外袄, 在日头还没出来前, 真冷。
    溥渊连日来都很忙, 穆长老那事才告一段落还没闲上几天,他就每天去各个丰收的田地巡查大家的收成情况,傍晚到海岸一带等着出海归来的渔民,挨家挨户的走查,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到了今日又是开祭坛做祀礼,整个人就没停下来过。
    鲛昨天夜里本来要等宗长回来,等啊等,眼皮都要撑不住了,再睁开眼,窗外已泛起蒙蒙鱼肚白般的晨色,他望着另外一边空荡荡的床榻,鞋子都没穿就赤着白足踩在地上走出去开门。
    刘松子正倚在门边眯眼打呵欠,见他醒了就要伺候。
    小鲛左右观望,刘松子道:宗长卯时刚过不久就出了门。
    小鲛掩下眸色,他最近跟阿渊都见不了几面,偶尔睡得懵懵懂懂地看见人回来,话没说几句就又抵不住浓倦的睡意。
    冬季就要来了,万物都相渐地沉寂下来,包括鲛也不例外。随着日照时间越短,夜间越冷,每每天还没入夜鲛就想窝进床褥中懒懒散散地睡着。
    前些时日总要带人往外跑的是鲛,如今懒得折腾半步的也是鲛。
    刘松子解释:宗长这两夜三天都回不来呢,族中开了祭坛做丰收祀礼,宗长需在祭坛内待够时辰才出来。
    小鲛侧过脸,他望向灰蒙蒙的天:祭坛?
    刘松子连连点头:就是小鲛和宗长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祭坛。
    悠远绵延的钟声响了三次,刘松子拢起袖子眺望前方,感慨道:祀礼已经开始了。
    天空灰蒙蒙的雾色淡去,日头逐渐升起,空气中的冷随着渐高的秋阳回了些暖,仆将裹在身上的外袄脱下,换了身灰白的外袍。
    小鲛用完早饭就趴在栏杆上歪斜斜地倚着,他不时地眺望祭坛的方向,常人听不到的东西,他却能听到隐约随风传来的吟诵,低沉的,很平稳的声音。
    是阿渊的声音。
    小鲛倚得骨头都软了,他从楼上一跃而下,跑去火房找怪老头要了些吃的,用纸包好挂在身上,之后去天井找刘松子和冬月,说他出去一趟。
    刘松子拍了拍手,一副准备起来的姿势:去哪里?
    鲛覆在刘松子耳边说悄悄话,他走到门外,拉起腰间的吃食小纸包很快消失不见。
    族民包括长老们都不允许轻易进入祭台,今日开坛举办祭祀之礼,除了宗长,跟进去的只有李管事一人。
    祭坛的神庙外还有武卫把守,从大门是进不去的。
    此刻小鲛临海而立,海风混着秋日的爽燥吹得他衣衫翻飞,一头浓密如瀑的长发凌乱舞动,颇有几分海妖魅惑之姿。
    小鲛呸呸两口,将海风吹着跑进嘴里的几缕头发拉出来。
    风势太大,日光晒人刺眼,他眯起双眸,感受到海风中夹杂的清爽淡淡腥味,意念一动,眸子中的蓝越来越深,周围渐渐落下细碎的雨丝儿,冰冰凉凉的触着肌肤。
    鲛回头观望四周,海面空寂无渔船出入。
    他将衣衫卷起一团咬在口中,挂在腰上的吃食小纸包完完整整的兜好装在衣内,纵身轻盈一跃,从高峭的石崖上坠入海水,直直沉入海底。
    海水中卷起的一串串水珠绽放开一尾昳丽细闪的蓝色,小鲛咬紧他的衣衫和兜起来的吃食,循着声音畅快自如的穿梭在海域之间,朝那立在高处的祭坛渐近。
    祭台的距离离他越来越近,小鲛从海面浮出一个脑袋,阿渊吟诵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回响。
    鲛再次潜入海水之中,沿着海底的水道轻而易举就游进祭台的范围。偌大的祭台除了长长的石阶下有李管事守候,祭坛的大石台上只有大宗长一人静默而立,周围布满古铜所制的器皿和祭品。
    小鲛借助石壁往上攀滑,尾巴滑行时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水痕。
    他支起双臂撑在一个石块上,刚探出脑袋,就与宗长手中所持的蛟龙杖上的那两颗龙目对了个视线。
    鲛:
    溥渊掀开微垂的黑眸,目光凝聚在石台上冒出的脑袋。
    啊小鲛张嘴准备轻声叫唤,忘了自己咬着东西。他只能先跃上石台,把叼住的衣衫放下后拍了拍尾巴。
    阿渊鲛张着嘴型无声轻叫,他低头扒拉开衣衫,裹在里头的吃食小纸袋都还完好无损,可就在他用蹼爪刮开一层纸取出来后,才发现纸袋裹着的点心全部被海水泡的松软,指腹微微捏着便将点心捏了个稀碎。
    小鲛忘记这些纸是不能防水浸泡的。
    鲛从石块上慢慢滑下,绕过那些祭祀器皿走到宗长面前,手心摊开,露出海水泡过后软得不成形的点心来。
    火苗散成灰烬,李管事收到宗长传递的火鹤令沿着长阶一直往上赶,见到小鲛出现,诧异之后很快过去领着他,带他到旁边一处坐好。
    李管事低声道:宗长还在举办祭祀之礼,礼没成前不能停下。
    李管事边说边展开衣衫想把鲛的身子裹一裹,这些衣衫全被海水泡湿,即便鲛妖的原型体肤较于常人湿润,身上缠着这些能拧出水的衣物也不舒服。
    左思右想,李管事只能将自己的一层外袍脱下,正待给鲛披上,抬头就见宗长递了一件披风过来。
    李管事拿过披风给小鲛裹好,肩臂两侧毛绒绒的雀翎刮得小鲛脖颈痒痒,他打了一嘴喷嚏,给他递完披风的宗长已经回到祭坛,除了吟诵让他时而听懂时而不太明白的祭语之外,宗长还开始摆弄周围的祭祀器皿。
    小鲛被披风包得严严实实地坐在旁边,看乏了就眯眼睡觉,睡醒睁开眼睛看到宗长依然在进行祭祀之礼,蓝色双眸瞪大了继续看。
    如此反复,仿佛不会受到白天黑夜的影响,祭台上的火光没有一缕熄灭,祀火长明,断断续续的吟诵伴着小鲛沉沉入眠。
    鲛记不清自己因为困乏睡了几次,再次睁眼,那三天两夜似乎已经过去,因为他此刻正在宗长怀里。
    阿渊小鲛喃喃,祭礼结束了?
    溥渊抱着鲛坐上马车:嗯。
    夜色悄然蔓延,比夜色更重的是宗长眼下的乌黑。这三日溥渊偶尔闭目休息一两个时辰,在时间未到前便是无止尽的祭祀。
    小鲛只觉得祭祀之礼枯燥单调,阿渊不眠不休的做这些,只因为他是一族之长么?
    鲛喃喃自语:鲛都困了好多次,阿渊也不能睡觉。他下意识伸手在腰间摸索着,才想起那些泡水不能吃的点心已经不在了。
    我把怪老头儿做的点心糟蹋了,本来要给阿渊尝尝的。
    溥渊把鲛带上车后没怎么出声,鲛也没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小鲛身上有一股让人舒服的气息,就像是从海里带来的,没有那股子腥,清凉柔软,水一般的甜,很独特。每次小鲛蛊惑宗长睡觉时他都能闻到这股味道。
    水是什么味道,为什么是甜的,溥渊从未细究。也许并非甜味,是他臆想出来的。
    马车慢慢摇晃着回到宗苑,李管事在外头出声提示,小鲛从溥渊颈边抬头,发现阿渊的下颌抵在他脑袋上没动,人已经睡着了。
    李管事掀开车帘,见到他们宗长怀里抱着鲛睡得沉,立刻噤声。
    过去的几年,宗长结束连续几日的祭礼,哪怕再累都没在人前露出疲惫之色,此刻居然抱着一只鲛在车里睡觉。
    小鲛睁大眸子,虽然乖乖缩在宗长怀里,一条灵活的舌却不太/安分。
    他伸出舌在宗长唇缝舔了舔。
    李管事惊得落下车帘,好在没被人看了去。
    这鲛真大胆,居然敢舔他们宗长的嘴!
    李管事擦了擦发髻的汗,宗长年纪虽然正好,但秉性纯正,应该能把持住吧。
    且宗长这几日都在祭坛,身子累了应该没有那些心思。
    溥渊在小鲛舔他的唇缝时就醒了,声音有些沉:你在做什么。
    鲛扭了扭身,溥渊皱眉,片刻才说:别动了。
    他松开搂抱鲛人的手臂,垂眸望向下方,用手理了理衣袍,遮着。
    脑子虽还疲惫,身体给那鲛扭得微微精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错字,谢谢大家!
    第32章
    从祭坛回来以后, 宗长生了病,第一个发现的人还是小鲛。
    那日鲛在热得让他肌肤直冒汗的怀里睁眼,他像往时那般蜷缩在宗长身边睡觉, 梦中仿佛有岩浆炽热地烧着他,额头都闷出了一层的汗。
    鲛捂了捂汗热蒸得通红的双颊, 随即发现这股高热的源头是躺在身边的人。
    阿渊。鲛伸出手指在溥渊面上戳了戳,宗长平日就算睡着依然警醒,此刻被小鲛戳了几次才缓慢睁眼,乌黑的眸子因为高热看起来湿蒙蒙的, 牢不可摧的人, 陡然滋生几分脆弱之感。
    阿渊,小鲛去摸宗长的耳,你是不是生了病?
    鲛没有生过病, 但他从李管事传授的人类生活习性中得知, 人要是摸起来过于冷或者过于的热,生病的几率就会很大。
    小鲛赤足跳下床,天渐渐变冷的缘故, 屋内的地面已经铺上一层毛绒绒的毯。
    他在海底踩过比毯还要柔软的水生植物, 不过用人的双脚落地踩在软绵绵的地方,使得他还有些虚虚的不适感, 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此刻时值深夜, 更声还不过三响。小鲛踩着虚浮轻飘的步子走到门口,门一开, 挨在一侧打囤的仆即刻醒了。
    刘松子兜紧脖子上的围脖,揉着红通通的鼻问:怎么了?
    小鲛拉起仆的袖口, 将他往温暖的屋内带。
    你来看看, 阿渊是不是在生病。
    刘松子浑身一个激灵, 人也不困了,手脚更没有冻僵之意。他小跑到床榻,宗长靠在床头上眸光清淡,也就是这么个看似滴水不漏的人,仆不敢轻易怠慢。
    换作平常,恐怕他还难以察觉宗长这样的状态在生病,听完小鲛的话,仆内心提了提。
    小鲛道:阿渊的脸很热。
    刘松子小心地开口:仆马上去请大夫来。
    未等宗长说话,刘松子先悄悄溜了出门,顺便将李管事叫来。若非小鲛发现得早,他还真的猜测宗长不打算告诉他们。
    大夫深夜被李管事亲自请进宗长屋内,门窗遮得严实,还起了炉火,小鲛被蒸出满头汗,不过他没从宗长身边离开。
    溥渊叫了几次冬月送水进来,本让鲛回他的屋休息,小鲛硬是不走。
    仆把大夫招来后喘了口气,看着小鲛,内心感激,说道:鲛公子还是回屋歇歇吧,这屋里头热。
    小鲛拎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大夫问诊,不时地伸手在宗长手背碰一碰。
    阿渊你热么。
    大夫,阿渊什么时候能好。
    生病了是什么感觉,阿渊会不会很难受?
    刘松子再次擦了擦汗,讪讪。
    李管事忍着微抽的嘴角,也不知怎么,无端端滋生出些许欣慰,还有点想笑。
    伺候过两任宗长,李管事看着溥渊自小长大到今日,知他气性不一般,做什么都独自品尝忍耐,身边除了几个忠心的仆,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关心着。
    曲黎族最年轻的宗长,继任以来手段就不一般,所有人都敬他畏他,他是曲黎族支撑顶立的天,大概常人都不会料想这样的宗长竟然也会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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