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山水程程(46)

    那是
    秦江？！
    他怎么会竟然突然从天而降？
    当然, 所有人的震惊加起来都不如徐老头更甚。徐煜的后颈甚至惊出了一层薄汗汗，立时没了刚刚叫嚣着要救人的张狂。原本灰突突的眼睛都快瞪成乒乓球了，不大的瞳孔里一时间竟然装满了诧异、惊恐、不可置信等那么多种复杂的情绪。
    徐煜明明记得在前一个小时还和自己安插在秦江身边的人确认过了，他们正在非洲那个钻石矿的谈判桌上唇枪舌剑, 这才放心大胆的找上门来。
    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是做火箭炮回来的吗？
    更重要的是，大唐集团不像是楚家百世而立，并没有从小养起来的家臣，动刀动枪的时候从来都是请外援，比如帮派|黑|社|会，比如雇佣兵。
    因为自以为排除了所有不确定因素，所以徐煜这次到人家门口闯山门带来是大唐集团用了许多年的雇佣兵。而这些雇佣兵大部分都是欧洲血统，所以一直都是都是秦江来负责安排和沟通，所以基本可以算的上是秦江的嫡系。
    这算什么？帮着别人搬起石头往自己的脚上砸？
    徐煜的面部表情几近扭曲，变了几变，才勉强堆出一个看上去像是公式般的微笑，假意迎上去：小秦啊，你不是在谈生意吗，怎么突然来着里了？
    秦河掂量着手里的□□，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徐煜，冷声道：我要是不来，哪里能见到这么精彩的场面呢？徐叔，您看是不是需要我给您准备几条船，也好让您打完了之后跑路吗？
    小秦，别开玩笑。徐煜收敛了笑容。
    我哪里开玩笑了。您弄出这么大阵势，是真当华国的警察叔叔们是吃素的？回头拍拍屁股走人，难道等着警察局的逮捕令，顺便把大唐一道脱下水？
    这两段话是秦江一字一句教给自家宝贝弟弟的，秦河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多遍，语言流畅，声音低沉，连神态表情都和秦江完全一样，绝不会露馅。
    徐煜的脸色愈发难看，咳嗽了一声，闷声道：我收到消息，说是顾先生被楚家人挟持了，就困在里面。你又不在国内，我只好做主带兄弟们过来看看，人来的多了些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那您这消息可就太不准确了。，秦河面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学着哥哥的语气，淡淡的开口：先生确实在里面，不过不是被困，而是在楚家做客。
    听到秦河说唐棣现在就在楚家，徐煜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自语般的低声道：顾先生在这里啊他不是应该在非洲
    徐叔怎么知道先生在南非？先生的行踪一向是集团内部的高级机密，您是怎么获取的呢？难道是在先生身边动了手脚或者安插了什么人吗？秦河立刻抓住了他的漏洞。
    掷地有声的质问，故意放大了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见，人群中渐渐有了骚动。
    徐煜没想到秦江会突然发难，被问的脸都白了，又无言以对，只得强撑着气场努力专业话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顾先生在这里是做客？万一楚家有什么阴谋，万一顾先生现在有危险，你承担的起责任吗？
    不管有什么危险，既然我来了，那这些事情就不需要您老操心了。秦河的声音越发冰冷，毫不留情面，与刚才打电话中的那个阳光热情大男孩判若两人：还是徐副总，您想跟我较量一下应付此类暴力事件的武力值？
    徐煜立刻收了声：开完笑，他一个儒商，放在百十年前那也算半个文官，怎么能秦江这种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硬碰硬？更何况，他也打不过啊！
    徐煜带来的人中骚动声越来越大。这些人本来就跟秦江更为亲厚一些，跟徐煜走这一趟原本也不是为了造反，不过是收钱办事，救自家老大来的，但这会儿听起来又好像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那些嗯夹杂着英语的蹩脚汉语，徐煜听的不太懂，秦江却倍感亲切：
    秦总那些话的意思是，其实顾先生没事儿对不对？率先开口的这位肌肉男的显然脑回路和正常人的序列有一点点区别：卧槽，那徐煜这老头这不是咒人家出事儿么？顾先生可是我的偶像！爱豆！他咒我爱豆？找死吧他！
    这不是咒不咒的问题！，另一个大胡子口气颇为严厉的训导道：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满嘴偶像爱豆的，没事儿多读读书。你听他们说的是不是徐副总好像要谋取篡位，拉上了咱们当垫背的？秦总好像还说徐副总在顾先生身边安插了眼线来着？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可不是嘛。争权夺势什么的我是不懂了，只是，神仙打架，我们别被人家拿去当枪使了。
    肌肉男瞪着眼睛疑道：唉？我们本来不就是枪吗？谁给钱让谁使。
    看见他那副天真无邪的彪悍样，大胡子忍不住怼了一句：确实没什么不对，但给雇主还是要分清楚的。我们总不能拿钱帮人自杀？
    除了这个三个为首的，雇佣兵喽啰中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多半是为了自己的智商洗白：
    今天确实有点儿不对劲。可是，这能怪我们吗？顾先生整体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秦总谁也不知道他日常在哪儿。他的行踪咱也不能问哦，不过就算问了估计他也不能告诉咱们！所以，上当受骗怪我们咯？
    对对对。而且，徐煜那老头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说你被顾先生被楚佑劫持了，还拿了他医院门口被胁迫的照片呢！我跟你们说，连我这天天分辨日本女老师的火眼金睛都看不出来破绽，那照片就一定不是p的。
    秦江听到后面差点儿乐了：照片是真的，那事儿就是真的？这些大兵的智商真是堪忧。
    果然人的力量和脑回路总是反比，又想了想才貌双全的自己，越发志得意满，秦江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上帝眼瞎了的馈赠。
    心情越发好了起来，语气也跟着轻快了许多，他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混合着地道京片子，对雇佣兵们大声道：嗨，您说今儿这事儿闹。确实怪我回来晚了，没跟大家说清楚，这里没人需要营救，也不用打群架。那个，过会儿你们就收拾收拾先回去吧。回头我请大家吃香格里拉哈。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顾先生也知道都是误会，不会怪罪大家的，以后还是得为了咱们集团的发展壮大合作愉快哈。
    秦河说完这段，再转向徐煜的时候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跟学过川剧变脸似的：徐副总，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等你着您处理，我看您也还是请回吧。您的心思我们都心知肚明，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看。
    徐煜的眼珠子转了又转，脑袋里不停的盘算：事实上早在秦河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是撑着一口气想要最后一博，毕竟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日后他在大唐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就这么无功而返实在是太亏了。
    清河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点拨道：您好好想想，就算没了权力地位，好歹人是全乎的，总比进监狱或者丢了性命强。
    这句话成了砸在老骆驼身上地最后一棵稻草。
    徐煜不得不承认保障身体安全无恙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毕竟反水这种事儿，那从古至今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表面上还得笑着就坡下驴：哦哦，原来顾先生不在这里啊。既如此，那也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咱们走吧哈。
    理论上，秦河把事情处理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完美了。
    双方至此就可以鸣金收兵，回家吃饭。
    但是，世间事，总是有意料之外的
    第71章 兵不血刃
    今日这个意外,
    那就是一直站窗户边上, 静观其变的唐棣。
    这位向来都是杀伐决断, 面对生死抉择都从曾不犹豫的掌控者, 此时此刻心中却有了那么一点点动摇。到现在为止，院子里的局势丝毫不漏的落在他眼睛里，全部都是按照唐棣之前预设和推演的过程进行，看似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
    原本他冷眼看着摄政官脚底抹油打算开溜,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或者说他这次是刻意放虎归山。
    一方面, 这老头毕竟在集团里经营了许多年, 其势力必定盘根错节, 唐棣想要的是连根拔起，不留后患，所以放长线钓大鱼才是硬道理。
    另外一方面, 唐棣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出手在楚家的主宅里处置了大唐集团的如此高位的人，这摆明了是要对外宣称，他和楚佑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他并不觉得打架的时候是个公布恋爱关系的好时机, 主要是血腥气太浓, 晦气。
    唐棣微微皱眉, 在房间里踱步，最后的决定稍微有点儿难下：放还是留人。
    他修长的手指探进抽屉里，轻易的摸出一盒烟，唐棣不并不抽烟, 这个楚佑留下的。
    唐棣点燃了烟，但是没有放在嘴边，只是任由烟蒂燃烧然后烟灰一点点的落在地上：
    坦率讲，徐副总这招棋不可谓不高明。主宅地盘是小，我今日若是不在，楚家和大唐集团的纷争就一定会被挑起到时候我必定会在二者之间，回顾不暇，他们若在真是顺势坐收了渔翁之利，当真拿下了大唐集团也未可知。
    楚家丢了，大唐也败了，那么楚佑会怎么样？一无所有，一句不振？一败涂地？
    烟蒂还在指间，唐棣唇角轻蔑一勾要是胆子小点还真就被吓着了呢。
    纷争
    楚佑
    只一瞬间，唐棣几乎不需任何思考的就放弃了对徐煜徐徐图之的想法。是的，他决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威胁到楚佑的存在，这个人必须消失，立刻！马上！
    有人在外面吗？！唐棣突然转头冲向门外，声音里少见的带着急迫。
    赵辉被他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喉咙动了动，但是没有出声。唐棣今天给他的惊喜太多了，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化解了如此大的危机，他还需要些时间捋一捋。
    门口很快有人应了声，是一个守在这里等吩咐的楚家小保镖：是，先生，我在。
    唐棣快速吩咐：去，告诉秦江我要见徐煜，现在！让秦江跟徐煜说这是我的意思，如果他懂事，就带他上来，如果他不配合，那唐棣顿了顿：那，也就不用留什么余地了，秦江知道该怎么办。
    是。
    小保镖应了一声，然后急速的转身，下楼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里。他直接找到秦河，和所有人一样把他当做秦江，伏在他耳边低声传达了顾先生的旨意。
    秦河愣了一下，这和之前约定行事方案的有些出入。
    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主宅二层的落地窗，唐棣正隔着着玻璃冲他微微颔首。秦河这才确认了这个小保镖说话的真实性。
    但是他又犯了难，关键是事前没安排劝降这一段啊。
    他哥临时教的那几句中文都用的差不多了，就自己这个汉语交流水平，不出两句话就得暴露的底裤都不剩了。
    眼尾瞄了一眼早就准备收拾东西各回各家的雇佣兵们，好像这会儿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才偷偷松了口气。硬着头皮，干巴巴的冲着徐煜：唉，先别走，先生说请您上楼一趟。
    徐煜立刻警惕起来。
    这老头虽说识时务，但那是在保障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
    他绝不是愿意束手就擒的人，自然不会乖乖听命上楼，语气也强硬了起来，连珠炮似的：你让我上楼做什么？那可是楚家的主宅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有诈？而且，你空口白牙的就说顾先生在这里，到底几分真假？你证据呢？不会是想连我一起诓骗了吧？
    徐煜为了显出早就不太绷的住的气势，所以语速极快，声音也不小。可怜秦河被这一连串问题砸的脑袋直晕，听都听不太明白，别说回答了。当下就一脸懵逼的皱起了眉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身后的楚家人见好不容易盼来的天降救星居然愣在原地，而且看上去甚至也有点儿不知所措，也都跟着犯起怵来。忍不住都攥紧了手老旧的九二式，拉开了阵势，准备殊死一搏。
    秦河焦躁撸了一把头发，哎，实在是弄不明白徐煜到底在说啥
    突然，他灵台一动，拍着脑门：嗨，不是还有第二种办法么。想到这里，秦河终于微微一笑：先生说我知道怎么办，嗯，我还真的是知道。
    最快捷简便的办法当然是动！粗！了！
    动作先于意识，下一秒秦河的健壮的手臂已经攀上了徐煜的右肩。那身高还不到一百七十的小老头整天窝在办公室里恨不得肌肉都萎缩了，怎么能是健身房小霸王秦河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反剪着手臂，按在了地上。
    徐煜哪里能想到秦河会突然动手，一遍叨叨着君子动口不动手，一面某足了劲儿煽动群众，冲着自己带来的人大吼：你们看到了吧，秦江这是恼羞成怒了！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顾先生说不定是被他和楚家联合起来劫持了。你们快去把他抓起来！！
    这个剧情跳的有点儿快，显然超出那些雇佣兵的认知范围。他们一个个僵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
    徐煜被秦河以极为别扭的姿势反扣着手臂按在身下，紧紧咬着牙，语气也愈发恼怒：你们再犹豫，得罪了顾先生，以后不要说大唐的生意，就算是命也的掂量掂量！还不动手？！！
    为首的大胡子终于被说动了，抬起手臂在虚空中用力一震，身后的人纷纷端起手里的武器。
    秦河骤然回头，压着徐煜的拳头更加用力。他深吸一口气，微微眯眼瞪着众人，瞳孔中露出了久违戾气与凶悍。
    眼看就要短兵相接。
    电光火石间，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从主宅楼上的一面落地窗子里飞出，沿着徐煜侧脸光速划过，精准切开了他的半边耳垂，最后钉在了身后那颗上了年纪的槐树干上。
    嗷嗷嗷，伴着杀猪般的惨叫，鲜血喷溅，徐煜闭了嘴。
    在这个数字化战争已经普及的社会，出击用的不是枪械，不是火炮，而是最古老的冷兵器，足以反衬出使用者的端庄与风骨。
    刹那间，包括秦河在内在场所有的人都条件反射般的看向匕首出来的方向。
    楚家主宅典型的中式建筑，经年久闭的厚重的紫檀正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映着暗红色的光影。
    率先从门内走出来的是在楚家一言九鼎，无人不认无人不识的赵辉。他停在门口，微微侧身，让出一个身材匀称高挑，面容隽秀却气场疏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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