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豆棒冰——公子盈(43)

    一个个打架的时候还挺厉害的，可看着黑着脸的张昊和随时准备动手的士兵，他们全都怂了，一个个默默的在张昊和士兵们的监督下穿好衣服，然后一个不落的全被拉去了训练场。
    被他们这么一闹，澡堂瞬间清净了，谁都没心情再聊天，草草的洗完澡就回了宿舍。
    楚宁和宿舍的人一起下楼洗澡的时候听到训练场那边传来张昊的怒吼声，突然就笑了出来。
    凌羽凑到楚宁身边，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低声问道，哥，你在笑什么？
    笑张叔。
    嗯？连长怎么了？
    发军装的时候一个个的都那么自觉，他肯定想，嗯，不错，孺子可教，接下来一周应该会很轻松，结果，这才多久就打起来了，他现在肯定气的头顶冒烟，哈哈哈哈。
    凌羽见楚宁学张昊说话，笑着戳了下楚宁的腰，哥，你幸灾乐祸啊。
    是啊。
    哈哈哈哈。
    他们两个笑的像二傻子似的，跟现在的氛围实在有点格格不入，凌羽边笑还边把手指竖在嘴巴前，断断续续的说，嘘，别笑了，哥，别笑了，哈哈哈哈，别人都看咱俩呢，估计都觉得咱俩疯了。
    嗯，不笑，我不笑。
    快速的洗完澡，回宿舍把头发擦干，又收拾好床铺，躺在床上，众人齐齐发出舒服的喟叹，都不愿意动了，随着一声哨响，宿舍的灯自动熄灭，大家都闭上眼睛，培养睡意。
    凌羽知道自己很累，躺下的时候浑身的骨头都在响，可没有楚宁躺在旁边，他实在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眼一直看着上铺的床板，凌羽心里天人交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敲了两下床板。
    怎么了？
    楚宁的声音虽然轻，但凌羽听得出他也没睡着，凌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听到楚宁声音的瞬间他心安了，拧着的眉也松开了。
    哥，如果今晚紧急集合的话你要记得喊我，我好累，怕一会儿睡实了听不到哨子响。
    好，你安心睡。
    嗯，哥，晚安。
    晚安。
    可能楚宁的声音对凌羽来说真的有魔力吧，刚才还焦躁不已，怎么都睡不着的凌羽，跟楚宁说了这么几句垃圾话之后困意就上来了，闭上眼，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听着凌羽均匀的呼吸声，楚宁暗想，第一晚就这么热闹，看来未来一周都不会太寂寞了，唉！心疼张叔，揽了这么个糟心的差事。
    楚宁默默想着，听着凌羽的呼吸声也闭上了眼睛，不过他始终留了一条神经，防止张昊被那些学生气到抽风，真的半夜折腾他们，全员紧急集合。
    滴滴滴，滴~~~
    三短一长！张昊！！！
    黑暗中，楚宁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军装，直接从上铺跳到了地上。
    哥。凌羽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黑影，软乎乎的喊了一声。
    我在。
    楚宁系好腰带，穿好鞋子，在凌羽的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凌羽的脸，又捏了捏他的耳垂。
    哥，你怎么把衣服穿上了？
    张叔在喊我紧急集合，你好好睡，我出去一趟。
    张叔？你怎么知道他喊你了？
    他吹了哨，是以前训练时用的哨声，你好好睡，我一会就回来。
    嗯，那你要注意安全，别受伤。
    好。
    楚宁看了眼周围，低下头快速的在凌羽的唇上亲了一下，揉了揉凌羽的头发，柔声说道，乖，睡吧。
    嗯。
    楚宁帮凌羽把被子盖好，又走到张鑫和陆岩的床边，敲了下张鑫的床。
    嗯？宁哥？
    我有事出去一趟，今晚不会紧急集合了，安心睡吧。
    宁哥？
    听到陆岩的声音，楚宁低声说道，今晚不会紧急集合了，我有事出去一趟，睡吧。
    好。
    楚宁在宿舍的时候还一脸淡定的哄这个，交代那个，出了宿舍大门后就开始没命的跑，他知道，张昊现在肯定在给他计时呢。
    跑着跑着，楚宁仿佛看到了七岁的自己，小小的却充满了能量，想到他竟然可以硬撑着跟上新兵们的节奏，甚至成绩比她们还好，楚宁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远远的看到训练场上的张昊的身影，楚宁再次加速，不过他刚想停下就听张昊说道，迟到30秒，五分钟，800米加400米障碍训练。
    是！
    楚宁没停下，直接沿着训练场的跑道跑了起来，跑完800米，楚宁进了障碍区。
    先100米跑，再绕标志旗转弯、跨越三步桩、跨越壕沟、跳跃矮墙、过高板跳台、过云梯、过独木桥、攀越高墙、钻爬低桩网，然后绕标志旗原路返回。
    张昊的眼睛一直盯着楚宁的身影，之前在停车场楚宁说以前的训练都记得的时候他多少都有点不信，两年不写字拿起笔都不知道怎么下手，更何况楚宁九年没练过了，就算不忘也肯定会生疏。
    可看着楚宁完成400米障碍训练的速度，他信了楚宁说的全都记得。
    报告连长，七连三班楚宁完成任务。楚宁明明已经累到喘息时胸口都在疼，可说话的时候愣是声音平稳又洪亮。
    稍息。
    张昊走到楚宁面前，大笑几声把他搂进怀里，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时隔九年再次被张昊抱住，楚宁鼻子发酸，松了心口的那口气后就开始不停的喘，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喊了句张叔。
    好小子，真没想到咱们爷俩还有见面的机会，好，真好。
    当年我说你是天生当兵的好材料，老寇还笑话我，说我想要好兵都想红眼了，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等会儿见了他我还要跟他这么说，看看我们小宁，九年没进训练场，功夫不仅一点都没落下，还比以前更厉害了。
    你你要带我去看寇叔？现在？
    张昊松开楚宁，点了点头，就现在。
    62、第62章
    要去见寇叔了！
    楚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从听到张昊说现在去之后，他就一直有点茫然。
    思绪不受控制的飞到了九年前，九年前，寇宇轩捡了他，养着他，事事以他为先，寇宇轩没有结婚，楚宁一直都觉得寇宇轩是把他当儿子养的，提前体验一下当爹的感觉，一心一意的对他好。
    楚宁就算再满心防备，终究也只是七岁，还是个渴望被爱的孩子，他怎么能不被寇宇轩的真心打动。
    可，好日子就只有那短短几个月。
    小兔崽子，你怎么还跟这个扫把星待在一块儿呢？老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他是扫把星！谁靠近他他就会克死谁！
    扫把星！杀人犯的儿子！
    你滚！不许靠近院子，你是扫把星，你会害死我们的！滚出去！
    从知道寇宇轩在任务中牺牲后，楚宁就一直一个人坐待在宿舍里，他坐在寇宇轩的床上，耳边、脑子里全是大院里那些妇人和孩子骂他的话，一刻不停，骂了一遍又一遍。
    寇宇轩好不容易帮楚宁打开的心扉再次紧闭，楚宁又变回了刚进军营时的模样，不听也不看。
    寇宇轩走的遽然，张昊把寇宇轩的事都揽到了自己手里，那段时间忙的昏天暗地，每次回来匆匆忙忙的和楚宁说两句话就会离开。
    楚宁每天除了坐在寇宇轩的床上发呆就是去训练场上训练，拼了命的训，他还记得有次去食堂吃饭，听到邻桌的士兵议论他，说他是一只训练场上的孤狼。
    孤狼吗？
    楚宁自嘲的笑了笑，他已经克死了这世上所有爱他的人，他是扫把星，会害死人的，不一个人待着，难道要去害更多的人吗？
    想到这些，楚宁抿唇，垂下眼睑。九年了，就因为他不愿意接受和面对寇宇轩已经去世的事情，竟然从寇宇轩去世到现在，九年间连一柱香都没给他上过。
    楚宁一直沉浸在九年前的回忆里，机械式的跟着张昊去停车场、开门上车、系安全带，直到车在军营大门口被站岗的士兵拦下，他才回神。
    士兵看了眼张昊的证件，立刻又把证件还给张昊，给张昊敬了个礼，随后又看向副驾上的楚宁，朗声问道，张连长，副驾这位是？
    我侄子，刚好在这批来军训的学生里，我带他去一趟缅怀堂，大概一个小时后回来。
    是！连长开车注意安全。
    嗯。
    拦路的杆子升起，张昊把车开出了军营，楚宁的脑海里还在响着我侄子三个字，呆愣的看着车窗外出神。
    小兔崽子，你怎么还跟这个扫把星待在一块儿呢？老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他是扫把星！谁靠近他他就会克死谁！
    刚从记忆里挖掘出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楚宁心慌的厉害，如今他的身边有凌羽，有杨威、熊磊、张鑫、陆岩，有温雅、尹婉婉，还有张昊，他在乎的人那么多，如果他真的是扫把星
    楚宁闭上眼，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往下想了。
    在想你寇叔？
    楚宁抿唇，低声说道，张叔，我是不是挺混蛋的？
    楚宁低下头，来回搓他的军装衣角，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寇叔对我那么好，可我九年了，我都没来看过他，给他上柱香。
    张昊没说话，他左手掌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抬起右手放在楚宁的头上，轻轻揉了两下，胡思乱想什么，你寇叔是多聪明的人，你的这点小心思他能不知道？
    我
    他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疼，又知道你心思敏感，不会跟你计较的。
    张昊没有把手收回来，一直轻轻的揉楚宁的头发，一直忘了问你，当年你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了军营？我执行任务受了伤，从医院回来就找不着你了。
    当时我到处找你，问了好多人，也找了送你走的那个士兵，可他只说把你送回原地了，我那时候只是个小班长，不能随便离营，几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顺路去找你都没找到。
    听完张昊的话，楚宁低着头，抿着唇没说话，一时间，除了车行驶的声音再无其他。
    我被寇叔捡回去前一直住在家里，可大院里的人都怕我，他们骂我是扫把星，还说谁靠近我谁就会被我克死。
    放他/娘/的/狗/屁！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那时候寇叔叔刚在执行任务里牺牲，紧接着你又受伤了，你们俩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不敢
    呲
    随着呲的一声响，楚宁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冲，又被安全带给带回了座位，他转头看向张昊，看到张昊正黑着脸看他。
    张叔。楚宁大概猜到了张昊生气的原因，可他不敢说话。
    张昊瞪着楚宁，深吸了好几口气，可还是忍不住咆哮起来，楚宁，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训练场上，不管什么难度的训练，你都能很快找到要领，事半功倍，怎么在这件事上你就这么蠢呢？去/他/娘/的扫把星！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因为别人的几句话，你连句话都不给我留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走了，还九年不跟我联系，我和你寇叔真是白养你了，你个小白眼狼！
    我
    我和你寇叔十八岁一起进的军营，一直住在一个宿舍，当了兵以后，出军营、回家的机会太少，我们俩都不想耽误人家姑娘，所以都没结婚。
    老寇把你捡回去，我们俩一直都把你当亲儿子养，你倒好，你寇爹死了你不去磕头，老子受伤了你也不去看，就为了那劳什子的屁话你就跑了，还一跑九年都不回来！
    张昊越说越生气，气的恨不得把楚宁拎起来打一顿，可吼完楚宁他又心疼，转头看向窗外，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了支烟叼在嘴上，打火机的火都送到嘴边了，想起楚宁不喜欢烟味，他又把火给灭了。
    张昊心里难受，他是真喜欢楚宁这个孩子的，心里也一直惦记，要不然也不能在那么多人里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楚宁抽出张昊手里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打出火，递到了张昊面前，抽吧，我现在不怕烟味了。
    张昊看着楚宁，凑到火前，把烟给点了，他把车窗降下来，又转头看向窗外。
    你们把我当亲儿子养，我何尝不是把你们当成最亲的人，我六岁时亲眼看着我爸砍死了我妈，我不会说话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医生说是ptsd，他们骂我的那些话，没错都是屁话，可我不敢赌，寇叔已经没了，我怕死了，我不想信，可你又受伤了。
    楚宁以为自己很坚强，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我不接受也不信寇叔已经死了，可我知道那是真的，不管我信不信都是真的，我怕你再出事，我害怕，如果你也
    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一点念想都没了。
    张昊夹着烟的手不停颤抖，想抽烟却好几次都没送到嘴里，最后只能自暴自弃的扔掉烟，转头把楚宁搂进怀里，重重的在楚宁的背上拍了几下。
    好小子，刚才是张叔不好，可你那么不声不响、一个字没留的就走了，我是真难受，一想起来就难受。
    对不起。楚宁趴在张昊怀里，第一次哭的像个孩子。
    两人经过这么一番争吵和交心，九年的隔阂终于消弭，等他们都平复下来，张昊又揉了揉楚宁的头发，还真是个孩子，哭的真响。
    张叔。
    哈哈哈哈，走，带你去看你寇叔。
    嗯。
    张昊带楚宁去的地方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这十分钟里，楚宁简单的把自己这些年的事跟张昊说了一下，听的张昊一阵唏嘘，你这小子可真行，小时候老子拿你当儿子养，现在，你是燕城市市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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